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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官人(4月18日 更新至“第1045章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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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八章 圣女圣女!


  不过王贤是在自己吓唬自己,此刻的韦无缺,还在白石崖对着平型关望而兴叹呢,从年前到现在,他又发动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但在刘子进带着给养归来后,守军士气大涨,让他的进攻一次次无功而返,反而损失惨重。

  随着战事愈发不利,韦无缺已经意识到,攻破平型关几无可能,虽然这让心高气傲的韦公子很难接受……丢了平型关,并不会威胁到广灵,毕竟还有很长的纵深,足够的关隘可供守御。但却会让他的军队失去进取的通道

  广灵县有东西南三条通道,东西两个方向,要分别面对宣府和大同的大军,在明军不放水的情况下,根本毫无可能。唯有南面的平型关,可以⊥他的军队从容进取现在平型关夺不回来,他就变得被动无比,只能等待形势起变化……比如明军久攻不下,太孙被召回京城,汉王取而代之。

  无论如何,只能看别人脸色,实在太憋屈。也难怪韦无缺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而且他和余贵之间,也因为攻打平型关的分歧,产生了裂痕……余贵率领换下去的军队,返回广灵县便再没回来,这让韦无缺产生了些许不安。毕竟在这广灵一亩三分地,余贵才是大当家,自己是他的二当家。

  ‘实在不行,只能放弃这平型关了。,韦无缺叹息一声,没了平型关的广灵,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到要回广灵和余贵修好,再整顿军队、安抚教众,加强防御、等待时机,韦无缺便一阵阵烦躁。他是要干大事的,不是在这坐困愁城,当山大王的

  想到这,他烦闷的披上大氅,起身走出营帐,外头风停了,雪也小了,露出灰白色的一抹天空,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压抑,韦无缺竟生出不如归去之感。这念头一起,吓了他自己一跳,毕竟是四万多大军,几十万教众呢,这么大的势力,怎么能舍弃呢?

  看一眼广灵县方向,韦无缺暗暗嘱咐自己要耐心、要耐心,要耐心,没有耐心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不需要忍耐了,因为疏忽大意的广灵守军,竟然连人家摸上城头都没发现

  广灵城头的守军,比外围关隘的守军更懒散,在他们看来,有什么敌情,外围的关隘就发现了,而且凭借地形的险要,完全可以抵挡住。就算抵挡不住,来报信没问题。凭着对外围同袍的无限信任,守军将士们有一半回家过年去了……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除夕守岁,初三圆年,是这个节日的重中之重。士卒们都想回家过年,但又不能不留人守城,于是余贵灵机一动,命一半士卒除夕回家守岁,另一半值守,初三晚上再换过来。昨晚正是初三,所以城头上只有一半守军,而且是刚从家过完年回来的。

  义军没有官军那么森严的军纪,虽然在城头值守,该圆年还是要圆年的,将士们凑了份子,买了酒菜,在这风雪夜里通宵欢饮,比在家里过年还开心。本来还有几个在外头巡逻,做做样子的倒霉蛋,听到里头人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后,也纷纷溜回来加入吃酒耍钱的行列。到了拂晓时分,所有人都醉的醉,倦的倦,爬到大通铺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也是王贤选择在春节动手的原因,因为这时候,是人最松懈,最想玩乐的时刻。当明军摸到城头守军的营房时,险些没被里头冲天的酒气熏晕了,‘球,怎么都这德行……,话虽如此,见敌军醉成这样,明军自然大喜过望,当即不客气上前,手起刀落,割韭菜一般将满屋守军杀光然后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明军杀入广灵城时,天已经大亮了,雪也停了。城里教徒纷纷打开屋门,准备到大街上放送年鞭,却看到大军杀入城中,不禁全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明军也不理会这些人,直扑将军府……也就是原先的广灵县衙而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放到此地尤其准

  广灵县衙内,余贵年纪大了没有觉,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已经梳洗整齐在吃早饭,见门外士兵跌得撞撞跑进来,他不悦的皱皱眉头,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怎么都学不会规矩。“什么事?”余贵沉声问道,如果这士兵说不出个丁卯,不管现在是不是过年,也要把他打一顿立威

  “报…报…报……大事不好了,”那士兵吓得面色土黄,结结巴巴道:“官军,官军杀进来城了”

  “胡说八道。”余贵失笑道:“官军还在太原呢,插翅膀飞进来么?”

  “可是真的看见了,”士兵急道:“黑压压从大街上杀过来,弟兄们已经关上府门,去敲警钟了……”话音未落,急促警钟声响彻府衙,余贵才变了脸色,连忙到府前去看,身后的亲兵赶忙给他披上大氅。

  府衙里有余贵的三千铁杆部队,哪怕攻打平型关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用动用这笔老本。此刻军队正在乱糟糟的集结,有的士兵没披甲,有的军官没顶盔,还有的于脆没带兵器,还都在相互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见余贵走出来,才安静了一些。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余贵冷哼一声道:“应该是有小撮军队叛变了,待俺调集大军,将他们挫骨扬灰”听平天将军这样说,众官兵才彻底恢复镇定,找齐各自的装备,奔赴各自的位置……这座县衙在改为平天将军府后,经过了一番改造,不仅加高了院墙,还增加了箭楼、女墙之类的设施,守备十分完善。而且囤积的粮秣足够他和三千将士吃用半年,还有独立的水源,可谓煞费苦心。

  毕竟余贵是从人家手里夺来的位子,日夜担心被夺回去,自然要不惜血本加强自己的乌龟壳了。也正是凭此乌龟壳,他才能做到处乱不惊,登上了箭楼往外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府外列队集结的,并非什么乱军,而是穿着明军的甲胄,竟然真的是官军杀到了

  余贵当时头皮就炸了,险些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满心都是问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进城把自己包围了呢?这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他使劲掐自己一下,痛得哎呦一声,完了,不是在做梦…

  见方才还很镇定的平天将军,此刻竟吓傻了。一众手下忙把他扶起来,副将急道:“将军,当务之急是御敌啊我看明军数量也不多,我们只要守住就有办法”

  “是这样。”余贵像被打了强心针,使劲振作起来道:“命孩儿们全力守住,快发信号给左右军,让他们速速来援”顿一下道:“对了,还要召集教众,淹也要把官军淹死在府外”

  “是”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那边明军开始攻打将军府了。在明军看来,之前那么多看似不能逾越的难关,都轻易越过了,剩下区区一个将军府,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从四面同时强攻,四面都遭遇了顽强的抵抗,里面的敌军用弓矢甚至火铳向他们射击,明军付出很大的代价,却依然无法立即攻克

  那厢间,回过神来的明教徒和驻扎在县城其他地方的军队,也回过神来纷纷增援县衙。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负责狙击的后军将士都头皮发麻,看来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了

  就在双方越来越近,已经开始用弓弩互射时,忽然一阵悠扬的佛乐声传来,那乐声空灵纯净,仿佛有神奇的功效,竟让那些军队和教徒放慢了脚步,露出惊喜的神情。

  明军这边也停下射击,因为乐声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佛乐声中,明军阵前分开一条通道,九十九名白衣男女为护卫。十八名白衣轿夫,抬着一顶法驾缓缓出来,那法驾上垂着透明的丝幔,在雪后的微风中轻轻飘荡,映出端坐其上的春节圣女,看上去真如观音大士一般。

  “圣女,圣女”白莲教徒登时炸了锅,不少人当场跪下,迎接去而复返的圣女法驾。“恭迎圣女”

  但也有不少不信圣女的,大声提醒那些跪下的人道:“她是从明军那边出来的,不是投向了明军就是本来便是明军的奸细”

  众教徒闻言,也迷茫的望着圣女,希望她能给个解释。端坐在的法驾上的圣女,目光缓缓扫过众信徒,轻启朱唇道:“吾之教诲,汝等忘记了么?”

  “我等不敢。”众教徒纷纷摇头道。

  “那汝等当没忘吾临别之言。”圣女淡淡道。

  “没忘。”教徒们大声背诵道:“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尔等好自为之;又曰,我走后,尔等仍旧团结友爱,谨记住,通天将军乃佛祖下旨领导你们的,任何人不能取而代之。尔等要谨奉通天将军为主,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再曰,待吾归来之时,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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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八九章 攻陷


      背诵完圣女玉训丨教徒们神情大变,望向圣女的目光全都变得肃穆起来……原来这段时间发生的重重,都已经在圣女的预见中了

  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可不就是在远行途中遭厄了么。圣女又曰,通天将军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尔等要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可不平天将军就取代了通天将军么?想到这,教徒们不禁生出许多羞愧之情,为自己没遵守圣女的教诲,为保护通天将军的地位而战,感到十分羞耻。

  至于圣女最后一句,待吾归来之日,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更是让众人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最近一个月来,通天将军失踪、平天将军铲除异己,白莲教内战不休,让教徒们惶惶不安,日夜祈求的便是圣女归来,好平息纷争,恢复广灵原先的和平。是以众教徒对白莲圣女都虔诚膜拜起来,许多人甚至放声大哭。

  这让在府中箭楼上观看的余贵又气又急,忙高声道:“你们不要受她蒙蔽,她是官府的奸细,不然怎会和官军一起来呢?”

  这话说到点上去了,很多人之所以对圣女还顾虑重重,无非就是因为看见她和官军一同出现。

  顾小怜既然敢以圣女面貌出现,自然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淡淡一笑,自顾自道:“其实在吾之前,通天将军早就回来了。”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一阵躁动,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冲着刘子进上山的。之前余贵和韩天成,一直说通天将军被官军害死了,他们在茫然无措间,才会把平天将军当成当然的继任者的……

  听了顾小怜这话,箭楼上的余贵脸色一变,待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人声淹没。众人纷纷问道:“通天将军在哪里,为何不与我等相见?”

  “通天将军没法与你们相见,因为他现在平型关上,与兄弟们在和叛徒浴血奋战呢……”圣女缓缓道。

  这话引起了更大的骚动,之前攻城军队在平型关上见过刘子进的消息,虽然被余贵严密封锁,但那天在场的人太多,那批义军又正好轮换回城,过年几天里,关于通天将军在平型关现身的消息,其实已是甚嚣尘上。这会儿圣女亲口验证了流言,让那些不明就里的教徒彻底愤怒了,朝着将军府的箭楼上高喊道:“平天将军,是这样么?你们为何要编造通天将军的死讯。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箭楼上的余贵登时被动极了,虽然他做死刘子进取而代之,在义军中高层早就不是秘密,但普通信众却一直蒙在鼓里,他们还单纯的以为,平天将军和通天将军是好兄弟,攻打平型关是为了消灭叛徒呢

  现在看来,平天将军才是真正的叛徒啊

  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余贵忙祸水东引,朝着圣女大喊道:“这妖女是带着官军来消灭我们的,你们怎么会相信她的鬼话呢?”

  信众们一想也是,不管怎么说,圣女出现在明军中,而明军,是他们的敌人啊

  顾小怜早有准备,淡淡一笑道:“吾是在为尔等寻一条生路,如今海内混一,天下归心,以区区一县之地,如何与朝廷天兵对抗?负隅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吾求得大明太孙许诺,只要尔等放下武器,他保证不追降罪尔等,只诛此首恶一人尔”

  这话又让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自然不以为然,他们上山来就是为造反的,就算朝廷不怪罪,回去继续种地,受官府的盘剥,能有什么意思?但也有很多人心动了……他们上山是冲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刘子进来的,看刘子进的神话破灭了,才知道上当了,然而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这阵子总是做恶梦,被官军攻破广灵,全家都被杀头。现在朝廷肯赦免他们,那真是再好不过……

  箭楼上的余贵却暗暗冷笑,一句赦免就能让他们倒戈,你也太小瞧白莲教了

  如果已经把这帮人逼到山穷水尽,一句赦免还有些效果,但现在是明教徒和义军占优势,这句话的分量便未免不足了。哪怕它是圣女说出来的也没有。不过顾小怜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搞定这帮人,她还有底牌呢:“如果你们愿意,太孙殿下也欢迎你们加入大明的军队,而且保留编制,原封不动。”

  这话对那些虔诚教徒的作用不大,但对那些义军军官的吸引力,可就大多了。他们不愿意向官军投降,就是因为过惯了吆五喝六、吃香喝辣的日子,不愿再回到从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许多军官竟脱口问出:“当真?”

  “我向佛祖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当坠阿鼻地狱,受红莲业火,永世不得超生”圣女捏起法因,庄严发誓道。

  不管信不信教,见她发下如此重誓,心里都信了。但到底该不该答应,场中这么多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王贤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也没指望能靠圣女一番话,就让十几万教徒,近两万军队一举归降。他只需要现在这种混乱,为他的军队攻入将军府赢得时间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将军府西面围墙腾起一团灰黑色的烟雾,继而哗啦啦的雨点般落下砖头瓦片,那段围墙被炸开一个八尺宽的口子……这是幼军自制的炸药包,虽然这时候火药威力还不够,但围墙也不是城墙,只要用量足,炸开一段还是很轻松的。

  未等硝烟散去,明军将士便从洞口蜂拥而入。这段围墙原先的守军,被炸死炸伤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晕晕乎乎,竟被明军轻易就突入进来。别处的守军赶忙来协防,却害得自己的防线风雨飘摇,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声……响彻将军府的四面八方。

  但那声音仿佛与外围的援军,无关,教徒和军队正在激烈的争执,有忠于余贵的军队,要杀进去救援,有忠于刘子进和圣女的教徒拼命阻拦……在冷兵器时代,军队和老百姓的差别本就不大,明教又是全民皆兵,普通教徒都拎着朴刀、长枪,不少人身上还披着甲,对峙起来一点不含糊。

  眼看对方援军起了内讧,王贤把心一横,又从负责阻击的后军中,抽调了一千生力军,增援强攻将军府的军队还让人不停大喊道:‘只抓余贵,余者莫论,‘有擒住余贵来投者,赏银万两,给百户衔,

  这些话传到余贵耳中,让他分外焦躁,他感觉身边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好像在打量个宝贝一样

  下武器,投降不杀,抗到底者杀无赦,明军的口号一句接一句,让岌岌可危又等不到援军的守军军心大乱,不少人上一刻还在殊死搏杀,下一刻却把兵器一丢,抱头投降了。明军这边却又加了一千生力军,此消彼长间,守军纷纷溃败下来,明军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杀入了府中。

  见再不撤就要被困在箭楼了,余贵赶忙在手下的护卫下下去,哪知一直盯着他的莫问,看到他一下去,马上命人高喊起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

  各种口号闻声也都换成了这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正在负隅顽抗的守军,闻声不禁向那座箭楼望去,果然不见了平天将军的身影,一下就丧失了斗志,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外头要进去增援的义军,刚才在忙着和阻拦他们的教徒吆喝,也没注意到箭楼的情况,此刻一看,上头果然无人,竟也信了明军所言……他们本来就有些矛盾,到底是听圣女的,还是跟平天将军混。现在余贵一死,他们也没那么多想法了,虽然不至于马上倒戈,却渐渐不再吭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那边明军已经攻破了将军府,到了这时候哪怕余贵的铁杆手下,也一样兵败如山倒,转眼之间,死的死降的降,被明军接连攻破了仪门和二门,将余贵和他的数百亲卫,团团围在后衙。

  见已经插翅难飞,余贵仰天长叹,从造反那天起,他就想到过会有兵败身亡的那一天,但他并不怕,因为他已经六十六岁了,与其死在病榻上,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沙场,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窝囊的方式兵败……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便被明军端了老巢,实在是丢人啊,太丢人了

  “将军,我们掩护你从后门杀出”亲卫们见他傻了一般,只好出言叫醒他道。

  “出不去了。”余贵摇摇头道:“老夫就算能冲破明军的阻击,也会被那些一心卖主求荣的家伙,捉了送给官军的”

  “将军,真只能如此了么?”亲卫们哭泣道:“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五万大军还没抵抗,就输了么?”

  “老夫志大才疏中了人家的算计,徒呼奈何?”余贵叹气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你们。”说着惨然一笑道:“把我绑了送给官军。”

  “将军,呜呜……”虽然不少人真有这层想法,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感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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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四章 报复



     等到老太监回来,却见王爷面色铁青,身体发颤,赶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孤,腹痛……”晋王额头直冒冷汗,一把抓住老太监道:“快,要出恭

  见王爷动都不敢动了,老太监连忙去拿来描金马桶,就放在刚才吃饭的桌边,刚扶着晋王挪到上头坐下,便听噗地一声,晋王殿下腹泻如瀑。摘星楼上,登时臭气熏天……

  老太监在晋王身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给王爷准备白棉布擦臀,谁知道等啊等,就是等不到晋王止泻的一刻了,老太监不禁有些担心,要是再拉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

  好容易等晋王止住泄,他将那方松江棉布递上去,晋王颤巍巍的接过来,胡乱擦下屁股,费劲的提起裤子,发现靠自己的力量,竟然站不起来了……

  “扶我一把……”晋王声音微弱道,就像大病一场。

  老太监赶忙将朱济演扶起来,搀着往床边走去,看晋王两腿筛糠一般,他赶忙拿起朱济演的右手,一番诊脉后,眉头紧皱道:“王爷这腹泻,是泻药引起的……”

  “先扶我躺下再说……”晋王顾不上那么多了,待老太监扶他在床上躺好,才疲惫不堪的长出口气道:“八成是姓王的报复我来着。”

  “呃……”老太监一惊,他不信在自己注目之下,王贤竟然能给晋王下毒而不被发觉。但一回想,就想到了两个画面…一个是王贤端起他面前的酒盅又放下,另一个是晋王拿过王贤的酒盅喝下去。他虽然一直看着两人,但难免疏忽王贤端酒杯的动作,毕竟那又危害不到王爷,若是王贤在指甲里藏点泻药,借这个动作下到酒里,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王贤为什么要往自己的杯里下药?除非他料定了晋王会喝他这杯……

  “他就是猜到了,孤王会去喝他那杯。”晋王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个王八蛋,竟敢利用孤王的善意”

  “他还没走远,要不要把他抓回来?”老太监道。

  “抓回来于什么?”晋王白他一眼道:“还嫌不够丢人么?”

  “他敢如此对待王爷,不能这么算了”老太监愤怒道,其实他是心虚,怕王爷怪自己保护不力。

  “行了,别虚张声势了……”晋王虚弱道:“先让我拉完再说……”

  晋王又泻了几次才渐渐消停,整个人都拉脱了形,软绵绵躺在床上,手指都动弹不得他从小到大,哪遭过这份罪?实在是没想到,王贤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却忘了王贤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王贤,才能出这口恶气,又不至于惹恼太子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额头登时起了一层冷汗,急忙道:“快,快”

  老太监以为他又要腹泻,赶忙将马桶给他端来,朱济演气不打一处来道:“快把那封信拿来,看看那小王八蛋,会不会动了手脚”

  “哦,是。”老太监赶忙放下马桶,接过朱济演递上的钥匙,打开书柜中的暗格,取出太子写给晋王的那封信,掏出信纸一看,登时傻了眼……

  “怎么?”晋王一下坐起来。

  “花,花了”梁太监哭丧着脸,将信纸展示给晋王一看,只见上好的生宣上墨迹团团,真如一副泼墨画,哪能看出什么字迹?

  “这个王八蛋我说太子为何用生宣写字,原来是为了这个”晋王不顾病体,一下子暴跳如雷,怒吼起来:“我要扒了他的皮”

  “趁他还没离开太原城,老臣这就把他抓起来”梁太监这就要带兵去抓

  “回来……”晋王却有气无力的跌落枕上道:“连底牌都被抽走了,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原先太子手里有刘子进,晋王手里有那封信,双方算是互相捏着对方的卵子。但现在晋王手里的信废了,太子手里的刘子进却亮出来了,就只有太子捏着晋王的蛋蛋了,晋王哪还敢动王贤一根汗毛?

  “…”梁太监这种老奸巨猾之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方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突然他也想到一件事,老脸苍白道:“王贤竟然如此愚弄咱们,只怕那个朱美圭,也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晋王这个憋屈啊,这下不只卵子被捏着了,连死穴都被按住了,怪不得王贤如此嚣张原来他手里还攥着朱美圭这张王牌两张王牌在手,不必打出来,就足以把晋王吃得死死的……

  晋王何其聪明,很快就想通了这点,颓然躺倒在床上,半晌才闭眼道:“王贤现在哪里?”

  “在小江南吃酒呢。”梁太监已经问清楚王贤的去向,“王爷要抓他么?

  “抓你个囊球”晋王抓起枕头,使出吃奶的劲儿,丢到梁太监身上,猛地睁开眼,骂道:“把柜子里剩下的金票,装到这个信封里,给他送过去”

  “那可是五万两啊”梁太监不得不提醒王爷道:“这又何苦呢?咱们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晋王抓狂道:“还不明白那王八蛋是什么意思?他让我花钱买平安”

  “王爷……”梁太监叹口气,心说确实如此。王贤敢当面给晋王下泻药,自然更敢给他背后点眼药,要是回头把朱美圭父子放出来,让他们进京告御状,晋王的乐子就大了去了。现在晋王手里一张牌都没有了,只有指望王贤压住朱美圭,不让他父子乱来。对方手里有兵,又有朱瞻基这个山西总兵官做后台,想要威逼是不可能的,也就只剩下利诱一条道了……

  只是王爷这辈子,何曾被人坑得这么惨过?梁太监担心的看着朱济演,只见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的呜咽道:“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哎呦,快,马桶……”

  梁太监赶忙将马桶端过来,扶着有气无力的晋王坐下,暗叹一声道,这口气咽不下也只能硬咽了……

  小江南,稻香村。张鲵也为王贤摆宴送行,却不见了庞瑛的踪影。

  “哈哈哈……”张鲵捧腹笑道:“你是没见那小子,听说你们人去营空时那个表情,”说着两手一比划道:“嘴张得有这么大半晌都没合上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知庞大哥现在哪里?”狠狠涮了一把晋王的王贤,若无其事的坐在桌边,心里认真考虑着,要不要也给张鲵来点泻药去去火……

  “他在太原的任务,就是盯紧了你们。现在哪还有脸再露面,当时便告辞离席,回头只让人说他要回宣府了,便离开了太原,也不知是不是去宣府了”张鲵嘲讽的笑道:“就这水平还锦衣卫呢,睁眼瞎还差不多。”

  “多谢兄长相助,。”王贤端起酒杯,微笑道:“没有兄长帮忙,这次太孙殿下不会这么顺利。”博尔济吉特族人要入山西,必须经过大同镇的防线,没有大同方面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张鲵却不端酒杯,只是摸着脑袋大笑道:“兄弟此言差矣,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些天就在这醉生梦死,啥也没于,啥也没于

  “是是,是小弟喝醉了,说胡话呢。”王贤也大笑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想来想去,眼看就要回京混了,少不得还得仰仗张二公子,这次就不招惹他了。

  “老弟什么时候回京?”张鲵满意的点点头,问道。

  “来跟兄长道别。”王贤笑道:“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着急于什么?”张鲵挽留道:“不如陪我去大同玩几天?”

  “兄长还不返京?”王贤问道。

  “我呀,”张鲵郁闷道:“还得去大同一趟,那边的事情一天不了结,我就一天捞不着回去。”他其实一直在等广灵的仗打完,打了胜仗各方面都好过,该打的板子也会轻轻落下,这才是上奏的好时机。所以他才会暗助王贤一方,因为那才符合将门的利益。张鲵又嘿嘿一笑道:“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京城那鬼地方,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哪有在外头来的自在?”

  “我还是回京城等着兄长。”王贤道:“我家殿下要我赶紧回京,我再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你了。”张鲵笑道:“那等我回京,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求之不得。”王贤笑道,两人于了一杯,张鲵突然正色道:“老弟,你现在是锦衣卫镇抚了,只听说过闲职千户,从没听说过闲职镇抚。你这次回京,可能就要正式跟纪纲对上了。”

  “我也正担心这个呢……”王贤一下苦着脸道:“万一要去锦衣卫衙门上班,那日子还怎么过。”

  “哈哈,怕啥,你有姚和尚罩着,纪纲敢耐你何?”张鲵给他打气,又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从锦衣卫千户到锦衣卫镇抚,都是皇上亲自下得命令。你得好生想想,皇上为啥把你放在锦衣卫……哥哥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大帝,从不下废棋的。”说着打个哈哈,笑道:“有酒了,有酒了,哥哥我开始说胡话了。”

  王贤缓缓点头,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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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九章 回家



  翌rì一早,队伍便启程南下,二黑和他新婚燕尔的妻子也在其列……昨rì龙瑶是被堵着嘴、绑着手拜堂的,送入洞房后才给她松了绑。但一直到天亮,洞房里都没有丝毫动静,让冒着严寒在外头听墙根的王贤等人好生失望。

  不过早晨新人拜别高堂时,龙瑶已经平静了不少,与老娘抱头痛哭了一场,又握着老爹的手,默然洒泪半晌……再看到朱美圭时,她面无表情的唤一声:“弟弟,你照顾好爹娘。”

  “姐姐放心。”朱美圭笑道:“姐夫留下的钱,足够请好几个老妈子了。姐夫等天少稍缓和些,就派车接爹娘进京调养呢。”

  龙瑶没有再说话,朝爹娘磕了头,便上了二黑牵过来的马。朱美圭将他们一直送到城外,才‘依依惜别,。待王贤等人走远了,朱美圭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使劲捶着胸口,又用力以头杵地,喉中还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嘶嚎声……

  “王贤王贤,好一个王贤夺妻之恨、杀身之仇你真当我这个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朱美圭瞳仁充血的低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奉还的”

  他亲王世子的身份虽然被废了,却依然是太祖皇帝的重孙,居然受此奇耻大辱,心里岂能不把王贤恨入骨髓?只不过他审时度势,知道万万不能跟这厮翻脸……他父子现在是逃犯身份,得罪了王贤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将来复辟重祚还得指望太子爷,王贤这样的小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就算王贤帮不上什么忙,却能轻易给他们搅黄了。三四年里,什么事都能发生,忍辱负重才是正办……

  朱美圭发泄完了,也不再回城,一来他无颜再见龙长史,二来王贤这一折腾,他唯恐身份暴露了,便径直往东去了,他父亲朱济僖目下正躲在开封周王府中

  待朱美圭离去,道旁树丛中转出几人,竟是之前先一步离开的王贤和闲云等人。

  闲云有些不爽的质问王贤道:“你为何不让我击杀他?”

  “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他?”王贤大翻白眼道:“但我上次杀了那替身,小黑子已经不太高兴了,这次要是再动这个真货……擦,朱家人可是龙种,不管咋地,咱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碰不得”

  “怕什么,我保准做的于净。”闲云抱着怀中宝剑道:“让他死无对证。

  “可是咱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挂了,太孙能不怀疑我么?这比我明火执仗的杀他更可怕。”王贤大摇其头道:“好了,就当他是个屁,放了他。”

  “这总是个隐患。”吴为也不无担忧道。

  “怕个球。”王贤翻翻白眼道:“俗话说了,褪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俗话还说,杀鸡焉用宰牛刀……”

  “…”吴为一下明白了,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大人看洞庭水匪怎么样?”

  “算了,过二年再说,”王贤摇摇头,叹道:“太孙让我来保护他俩的安全,还真是找对人了呢。”

  “大人,您其实真没必要得罪他……”二黑和龙瑶他们不在场,吴为也就没啥好顾忌的:“女人多得是,二黑又不是没有龙姑娘就要出家当和尚,犯不着为他得罪朱美圭,将来传到太子和太孙耳中,也没啥好处。”

  “传到太子太孙那没啥,老和尚说让我保持本sè……我想来想去,自己的本sè无非就是富阳街头那个小混混,县衙里头那个小吏,心狠手黑讲义气,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王贤缓缓道:“我想老和尚的意思,就是让我由着本心去做,二黑比我亲兄弟还亲,我看他为了个女人糟践自己,就浑身难受,只能出手帮他搞定。”

  “但是,这法子,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吴为苦笑道。

  “嘿嘿,老子赶时间。”王贤翻身上马道:“还赶着回京陪娘子观灯呢,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您这乱麻斩的”吴为无奈一叹,脸上渐渐现出笑容道:“倒也真妙。一下让龙瑶对朱美圭彻底失望,又保全了她的颜面。估计她过一阵子,就会跟二黑和好的。”

  “那当然了,她要真不想嫁给二黑,咬舌头自尽就是了。”王贤冷冷一笑道:“到现在还好好的,rì后能有屁事儿”心里又暗暗嘟囔一声贱人就是矫情……,

  “只是,这龙姑娘是二黑的良配么?”吴为不无担心的问道。

  “葡萄是酸是甜,尝过之前谁知道?”王贤不负责任的两手一摊道:“他想吃,我帮他摘了,至于是酸是甜,我可管不着,就这么简单。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女人心机再重,跟丈夫成了亲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说着打马而去道:“行了,别咸吃萝卜淡cāo心了,走了

  “就是,瞎cāo心什么。”闲云看一眼吴为,也打马而去道:“你自己还光棍一条呢。”

  “我,我”吴为郁闷的打马追上王贤道:“难道你不是光棍么?”

  “我爷爷已经为我物sè好了女人,”闲云瞥他一眼,傲然道:“就等玄武宫观落成,便为我举办婚事了。”

  “这倒没听你说过……”吴为道。

  “你从没问过。”闲云道。

  “好……”吴为闭上嘴,他忘了一条铁律……和闲云说话超过三句,必然被憋到内伤。

  随后队伍飞快南下,一路上晓行夜宿,八十里一换马,终于在正月十七赶回了京城。此时的京城,仍是一片欢腾的节rì气氛。在别的朝代,可能一出十五就过完年,但在大明朝,从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七夜,是持续十天的上元赏灯狂欢节

  话说古代官员都是法定假rì的,汉朝是五天一休,隋唐改成十rì一休,而且每逢新年、冬至会多休息七天,除此之外,端午、中秋、重阳、还有皇帝的生rì、如来佛祖的生rì、老子的生rì、孔子的生rì也都放假。到了宋朝,一年假期还是有个几十天的,到了元朝就只剩下十几天,而到了本朝,千古劳模朱元璋同志,认为人应该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事业当中去……什么事业?当然是他老朱家的千古帝业了。所以休息就是浪费生命,继而影响到他成就帝业,所以朱元璋将法定假rì缩减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三天

  这三天分别是过年、冬至、皇帝的生rì。除此之外统统都要上班,不许旷工。官员们也是人,整天上班不让休息,谁也受不了,等到朱棣当了皇帝,终于大发慈悲,给官员增加了假期,元宵节自正月十一起,给百官赐假十天,以度佳节。为了彰显盛世安康、歌舞升平,又命正月初八至十七为上元灯节,君臣百姓同欢。

  王贤等人回京时,正是上元狂欢节的最后一天,也是最疯狂的一天……虽然还是白天,他们便感受到了浓浓的节rì气氛,只见大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龙灯、鹿灯、月灯、葡萄灯、栀子灯……虽然没有点亮,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灯下则是白rì狂欢的人们,踩高跷、舞狮子、划旱船、耍把戏、放爆竹……锣鼓喧天,欢声满城

  受到节rì气氛的感染,众人虽然长途奔驰多rì,一个个却亢奋的很,王贤一摆手,笑道:“都散了,出了正月再来报道。”众人欢呼一声,那些家在京城的便一哄而散,家不在京城的,也接班去耍了,只剩下周勇、闲云、吴为几个,护送着王贤回到了府上。

  本来按说钦差回京是要交旨的,但现在是法定假rì,不光衙门不上班,就连皇帝也休息,所以他得等几天才能进宫……话说要不是为了这几天假,他也不会狼奔豕突往京城赶……不就是想有空陪陪媳妇么……

  门卫一见王贤几个骑马回来,使劲揉着眼睛,待确认没眼花时,赶忙把正门开了,又跑进去高喊道:“二少nǎinǎi,二少nǎinǎi,大官人回来了!”现在府上的老爷是王兴业,自然该称呼王贤二少爷,但王贤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下人们称呼他为少爷,也不太合适,便以‘大官人,相称。

  王贤听到这称呼,感觉有些怪怪的,nǎinǎi的,老子可是纯良之辈,怎么跟西门庆一个头衔了。他实在没有自知之明,除了不像西门庆那样贪花好sè,他坑蒙拐骗,哪一样也不比西门大官人差……

  王贤进了轿厅,刚把大氅丢给家丁,让丫鬟用掸子拍打身上的尘土,便见一道绿sè的倩影急匆匆来到,不是林清儿又是哪个?素来端庄的二少nǎinǎi,万万想不到丈夫竟此时归来,万分惊喜之下,也不顾少nǎinǎi的矜持了,小女孩般跑出来,一见果然是朝思暮盼的那个人,登时忍不住泪花飞溅,倦鸟投林般扑到他怀里,将万千相思化成喃喃一句:

  “官人,我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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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零零章 灯山火海



  “当然不是在做梦。 .)”王贤搂住妻子瘦削的肩膀,仔细端详着她的小脸,无比心疼道:“清儿,你又清减了。”

  “官人才是……”林清儿死死搂住他的腰,螓首深深埋在他结实的胸前,再也不肯抬起来。好一会儿才羞羞道:“官人,妾身失态了……”

  “哈哈哈哈……”王贤放声大笑道:“不要紧,反正大伙儿都不在家。”

  “官人怎么知道?”

  “不然娘子能如此大胆?”

  “官人取笑妾身了……”

  久别重逢的两口子,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两人相拥回到里院,林清儿亲手伺候王贤洗脸,王贤笑道:“连小茉莉都不在家啊。”

  “家里人都出去玩了,玉麝陪了我几天,看她那抓耳挠腮的可怜样,妾身实在不忍心,便放她跟着银铃和灵霄出去玩了。”林清儿苦笑道。

  “那你怎么不出去?”王贤洗于净脸,换上身于净的锦袍道。

  “官人不在家,”林清儿羞羞道:“妾身没心思玩乐……”

  “所以我赶着回来了,今晚是灯节最后一天了,咱们两人好生出去耍乐一番。”王贤长笑一声,起身道:“娘子,你穿这件外套可好?”

  “都听官人的。”林清儿心花怒放,自己没出门实在太多了,要不哪能得到和官人二人世界的机会?

  **一刻值千金,上元节的时间何其宝贵?小两口穿戴整齐,便出门奔秦淮河边而去。虽然金陵城里处处繁华,今夜也是处处灯光,但人们还是习惯往最繁华的地方去挤。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十里秦淮。此时天刚擦黑,秦淮河上如林如织的画楼箫鼓,已经迫不及待点亮了各式花灯,七彩缤纷的灯光映在柔腻的秦淮河上,倒映出绚烂的sè彩,十分的迷人。河边鳞次栉比的店铺也不甘示弱的亮起了灯,什么坐车灯、衮球灯、槊绢灯、rì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人物满堂红灯……京城的居民们把憋了一年的创造力,一股脑倾泻到上元节,你能想到的一切灯样这里都有,你想象不到的这里也有。不论财力大小、手艺高低,人们都尽心竭力的妆点着自家的花灯,只为在这上元节上争奇斗艳增光添彩

  好像是天上的星星翻转到地上,化作了万灯千盏,闪闪烁烁,遍处生辉,触目皆是。在这灯火辉煌的不夜天中,人们尽情的耍乐,一蓬蓬五彩的烟花在夜空绽开,地上响起声声箫鼓,数以千计的锣鼓舞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扎眼便汇聚成一条长龙。有踩高跷的、舞龙灯的、划旱船的、耍把戏的、翻跟头的,规模庞大,花样百出,让比肩接踵的观者目不暇接。不过更受民众欢迎的,还是那些青楼乐坊扎出的花车,上头不仅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更有异香馥郁,光彩夺人,恍如仙子下界的姑娘们立在上头。姑娘们或是弹琴而歌,或是翩翩起舞,甚至只消站在那里,朝人群露出甜美的笑容,就足以⊥观者如痴如醉,人头如cháo,跟着花车涌动了。

  “nǎinǎi个熊,”王贤也看得目瞪口呆,“跟京城一比,太原就是他娘的乡下地方老子哪也不去了,我就赖在京城了”虽然对他的话一百个赞成,但听官人出口成脏,林清儿依然娇嗔不依,官人可是举人老爷,让人听到您这么说话,岂不笑掉大牙?她可从没放弃将自家男人改造成谦谦君子的努力。

  往常王贤还会狡辩几句,但今天他态度很是端正,承认错误、保证改正,让林清儿很是惊喜,搂着他的肩膀撒娇道:“官人,我饿了……”

  “饿到娘子了?这还得了?”王贤马上收回落在花船上的目光,大声道:“我们去酒楼里用些酒食?”

  “今天,”林清儿踮起脚,凑在他耳边羞羞道:“人家想尝尝街边的吃食呢。”

  “哈哈,也是。”王贤看街边的小贩在向市民大肆兜售rǔ糖圆子、水晶脍、韭饼、蜜饯、生煎、藕盒、烤鱼之类的小吃,在黄sè的灯光下,小贩们将这些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成一摞一摞,样子格外诱人,保准让你直吞口水,怪不得连饮食极讲究清淡养生的林清儿都动心了。这也说明她的心情是何等雀跃。

  王贤便摸出一串铜钱,挤到人群里,不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捧着五六个食盒,有带着汤汁的海鲜丸子、有馅儿在里头的rǔ糖圆子,还有金黄sè的烤牛肚……把个林清儿馋得直吞口水。见官人戏谑的看着自己,她忙不好意思的用罗帕掩住小口。

  “哈哈,娘子,上元节便当放浪形骸。”王贤大笑道:“你没看那些女娘么?”

  林清儿顺着王贤的目光,便见一群群女郎成群结伴,头上带着各sè缯楮做成的玉梅、雪梅、雪柳、菩提叶、蛾蜂儿,花枝招展、旁若无人的说笑打闹,欢声尖叫。更有甚者,与尾随左右的浮浪少年挤眉弄眼,甚至直接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更有直接被背着走的,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防?

  这就是上元节啊礼教规矩都不存在,那被压抑一年的人xìng,自然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正是这火山熔浆般的灼人热浪,才让这上元佳节如此绚烂夺目、令人迷醉……

  林清儿终于也彻底放开了,挽着王贤的胳膊,徜徉在这欢乐的海洋中,想吃什么就张开檀口,让夫君用签子插来嘴中,看到jīng彩之处就大呼小叫,连蹦带跳……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忘形过。

  王贤只宠溺的望着妻子,眼里满是愧疚和歉意,待林清儿填饱了肚子,他把那些食盒随手一丢,突然俯下身道:“娘子,我也背你走一程。”

  林清儿眼波流转,面sè酡红,虽未喝酒却已然醉了,竟颤抖着点了点头。王贤便便学着那些浮浪少年,将林清儿一把架在背上,背着她便如游鱼般穿行在灯市上。

  林清儿身材娇小,本来感觉四面八方的人群,像森林一样遮挡着自己,这才敢放胆乱来,此刻上了王贤的背,一下高人一头,视线登时开阔,她却感觉没有遮挡一样,好像被所有人注视着。赶忙挣扎着要下来:“官人,快放我下来,羞死人了。”

  “别怕,谁认识谁啊”王贤哈哈大笑道。

  “官人累了……”

  “你身子这么轻,我都感觉不出分量来。”王贤大笑道:“今儿个说啥也不放你下来了,就在官人背上好好赏灯。”说完便朝着灯光最亮,人声最大的地方——御前街上钻去。御前街的灯虽然没有秦淮河畔那么多,但更jīng美、更宏大、更昂贵……道理很简单,皇帝会在午门上与公卿嫔妃赏灯宴饮,与民同乐。最好的灯,自然要给皇帝看了……

  林清儿无可奈何,只好继续羞羞的趴在王贤背上,看着四周的灯火,发现视线果然前所未有的好,终于可以完整的看见那高达八十尺,点燃后百丈皆亮、光明夺月sè的‘百丈灯树,;还有那广达二十间,高达一百五十尺,悬挂着珠玉、金银穗,描绘着龙凤虎豹,极尽绮丽和韵致的绚烂灯山‘西方极乐,。灯山上万灯齐明,金碧四shè,锦绣交辉。有的灯彩绘成文殊菩萨跨狮子、普贤菩萨骑白象等造型,特别令人吃惊的是,菩萨的手臂竟能自如活动,手指还能出水,喷珠溅玉,奇妙多姿……

  但更吸引人的,还是那鳌山灯。鳌山灯是花灯与烟火的巧妙结合。只见一座各sè花灯扎成的灯山上,有凤凰有金龙有山妖有鸟兽……此刻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儿在水中摆尾、凤凰金龙在空中盘旋,龙口中喷云吐雾,凤凰则满翅烟花。当龙凤飞到灯山最高处,突然一声巨响花团绽,无数烟火腾空而起,照亮了暗沉的夜空。

  连带五凤楼上的皇帝嫔妃,万众昂首张口,呆呆望着这绚烂之极的景象,待烟花散尽,人们还未从震撼中醒来,天空依然红彤彤一片。

  “走水了,走水了”凄厉的喊叫声突然响起,人们这才茫然循声望去,却见一座灯山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势转眼就蔓延开来,从一座灯山烧到另一座灯山,又把街边的店铺引燃,火势冲天,将夜空也染成了红sè。

  “快救火”城头上的皇帝惊呆了,他的大臣们却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提前预备的水龙队。但是御前街上起码十万人,比肩接踵人头攒动,那些笨重的水龙根本靠近不了着火的地方。火势却迅速蔓延,大有吞没整个御前街的架势

  观灯的百姓彻底乱套了,有人想去救火,有人想要逃命,登时乱成一锅粥。丈夫找不到妻儿、家丁寻不到主人、爷娘看不见儿郎,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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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零一章 避险


  这时候偏生又刮起了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刹那间就引燃了大半灯市,将夜空映照的血红一片,也映红了五凤楼上皇帝的瞳仁

  “万邦有罪,罪在朕躬”朱棣这才从惊怒交加中缓醒过来,这位大帝惧怕的事情不多,唯有天地异象,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因为天子受命于天,水火蝗灾、地震瘟疫,都被视为上天的示jǐng,朱棣原本是不大相信这个的,但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噩梦连连,龙体也每况愈下,也就渐渐迷信起来。

  对永乐大帝来说,眼前这场大火是天王老子的jǐng告,对御前街上乱成一锅粥的民众,则是如坠地狱一般。无边的恐惧迅速蔓延,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相互碰撞挤压践踏着不计其数整条御街上,都是爷娘唤儿声,妻子寻夫声、惨叫呼痛声……

  “官人,快放我下来”林清儿仍在王贤背上,她已经被吓坏了,噤若寒蝉道:“我会拖累你”

  “闭嘴”王贤骂一声,反而用腰带将两人紧紧捆住,“要死也死在一起

  “官人……”林清儿把螓首深深埋在他肩上,同生共死的幸福,一下将恐惧冲淡了许多。

  可王贤并不想死,更不想让林清儿去死,他紧紧把林姐姐绑在背上,不过是为了逃命。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瞬间,他已经可以时刻冷静的审时度势,他知道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火灾,而是人群的恐慌——这御前街空旷广阔,其实正是最佳的避难场所,那火势熊熊、看起来很是恐怖,但不过是一一座座彼此相连的灯山被引燃,实际上没有吞没人群的能力。可是恐惧如cháo水般蔓延开来,人们都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哪怕有像他这样冷静的人,也必须要跟着慌乱的人cháo随波逐流,否则任你武功多高,都会被撞倒在地,踩成肉饼……

  但随波逐流也是极危险的,只要前头有人不慎跌倒,就会绊倒一片,后面人就是提前看见了,可四面八方都是人墙,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被绊倒,然后被后面人压上……

  在人cháo中凶险万分,王贤心中焦急,一边拼命抵御着四面八方的压力,一边使劲想办法,但此时他才感到人力之渺小,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唯有保持万分jǐng惕,祈求前面人不要摔倒。这时他看见人群纷纷向两边分开,原来一座灯火辉煌的灯山亘在眼前那灯山有三丈多高,地下的架子自然密密麻麻,人们忙着逃命,哪顾得上脚下,两面都有人被绊倒。后面人又前赴后继的压上去

  转眼间,王贤也被挤到灯山前,向左还是向右,他必须要马上做出抉择,结果王贤的选择是……向下。他竟一个懒驴打滚,背着林清儿滚到了架子底下。旁人只以为他不下心摔倒了,谁也没料到他竟然还敢往灯山下头钻……就算有人料到了,也不敢跟着他钻。因为人们还没意识到,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火灾,而是他们自己。

  外头人惊慌失措,各自逃命,王贤却把腰带解开,让林清儿和自己并排躺在地上歇口气。背着林清儿倒不累,但刚才实在太紧张了,竟吓出了满头大汗

  “nǎinǎi个……”王贤刚想骂一句,又硬生生把脏字憋回去道:“出来看个花灯也能遇上火灾。”

  “官人,这座灯山不会着火。”林清儿一边用袖子小心给他擦汗,一边小声问道。

  “说不好。”王贤看着被人群挤得摇摇晃晃的灯山,上头悬挂的数百盏花灯都在动摇西晃,里头装着的油灯随时有倾倒,引燃丝绢竹篾为材料的花灯的可能。不禁苦笑道:“本来没什么事儿的,再晃悠下去非着了不行。”

  “那咱们怎么办?”林清儿虽然愿意跟夫君同生共死,但她不想死,更不想让王贤死。

  “别着急,我看看……”王贤四下瞅瞅,这灯山底下虽然仅有一尺左右的空隙,但透过密密麻麻的毛竹竿,能看到上头间距很大,形成一个巨大的中空。他不禁松口气道:“我们就待这儿不动了,即使这灯山真烧起来也不打紧……好,已经烧起来了……”在外面人cháo不遗余力的推动下,终于有花灯被里头的油灯引燃了,登时变成一个火球,人群惊恐声陡然增大数倍,拼了命的要离开这危险的灯山,又不知踩踏几凡。

  林清儿登时惊恐万状,紧紧搂着王贤,王贤赶忙脱下她的外套,铺在地上,然后将一脸不解的妻子放在上面,合身压在她身上……这本是很旖旎的动作,却让林清儿泪流满面,心说,官人你这是何必呢,你若死了,我又岂会独活

  王贤又把自己的大氅,盖在自己背上,将两人严严实实蒙住,嘿嘿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索xìng眼不见为净。”

  这时挂灯的毛竹竿也被引燃了,继而又引燃了更多的宫灯,又将更多的毛竹引燃,灯山还快变成了一座火海。王贤和林清儿趴在地上,却一点不觉着冷,反而都热出一身汗……

  “官人,”林清儿以为在劫难逃了,抱着王贤哭道:“咱们被烧死之后,人家还能认出咱们是两口子么?”

  “瞎说什么,烧不死。”王贤虽然有些不太确定,但决定还是相信科学。

  “呜呜,都这时候了,官人不用安慰妾身了,”林清儿哭泣道:“能和官人同生共死,是妾身的福分,只是没给官人生个孩子,实在太遗憾了。好在宝音妹妹有了……”

  “呃。”王贤登时一僵道:“你都知道了?”

  “都这时候了,官人还要瞒我么?”林清儿捶着他的口,伤心道:“妾身要是连自己丈夫在外面于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妻子做的也太失败了。”

  “不是,这个……”王贤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了,不禁大窘道:“清儿你听我说,我可没想瞒你什么,不是今天不是过节么,咱们又才团聚……我打算过完节就跟你说的。”

  “呜呜……”哪知林清儿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咽咽道:“官人竟把我看成那种善妒的恶毒女人了,咱们家有了孩子,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不快呢”在这个年代,说起来不管是侧室还是小妾所有孩子,都归在正妻名下

  “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贤就是这个意思,拢着妻子的秀发道:“我就是单纯的想好好陪陪清儿。”

  “官人……”林清儿抬起螓首,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清儿是不是很没用

  “……”王贤心里一黯,她果然还是很在意的。忙劝慰妻子道:“这种事儿就是碰茬,碰上那茬一次就搞定,运气不好可能老碰不上。不过不要紧,多碰几次、碰啊碰啊总会碰上的。”说着还故作轻松的捏一把妻子翘臀道:“这屁股蛋子,绝对能生养”

  林清儿让丈夫的风言风语说得芳心一荡,旋即又伤心yù绝道:“可我们没机会再碰了”

  “你放心,绝对有机会。”王贤却信心满满道。

  “那我们约好了,过奈何桥时,都不要喝孟婆汤好么?”林清儿直勾勾的望着他,生怕到了yīn间会忘记一样。

  “呵呵呵……”王贤露着妻子的纤腰,失声笑道,“想不到我冰雪聪明的清儿,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犯糊涂?”林清儿刚才是沉迷在生离死别中,对周围的情形置若无睹了,这会儿让王贤一点,她登时察觉出异样来了,恍然道:“对啊,都这么久了,我们怎么还没死?”

  “本来就死不了。”王贤笑着掀开罩在头上的大氅,林清儿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原先大火熊熊的灯山已经基本熄灭,灯山上层已经烧成了灰,但底层靠地三尺一下基本完好,还能看到那些竹筒的半截头上,有黑红sè的余烬,被风一吹,不时发出噼啪的脆响,拉出一串串晦明晦暗的火星……

  “官,官人,这是佛祖保佑么?”林清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那么凶猛的大火,在烧到底座时就停了呢,若非丈夫之前那么笃定,她真要彻底变成佛祖的信徒了。“官人怎么知道,火烧不下来呢?”

  “呵呵……”王贤也不无庆幸的笑笑。他也在感谢,却不是在信神,而是在感谢上辈子的小学自然课老师。感谢她让自己知道了,火焰在燃烧时,由于热胀冷缩的基本xìng质,空气要产生对流,所以整体火焰是向上的,底部温度要远低于上面部分,只比常温高一些。那灯山的火势虽大,却是从上部烧起来的,向下烧本来就困难。且整个灯山中空,亦不会有多少着火的东西落下来,引燃不了底座。所以王贤在看到灯山的形状后,才会判断底座下是个避火的好地方。

  不过王贤脸上的庆幸得意只是一闪而逝,因为他听到了外头遍地都是哀鸿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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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零二章  镇抚


  等惊恐失措的人群散去,那水龙队才终于得以入场,讽刺的是,早先看起来恐怖无比的火势,这会儿已经小的不能再小,根本用不着那庞大的水龙,任其再烧一会儿,也就灭了。

  救火已经不是水龙队和应天府的官差们的任务,他们开始神情沉重的收治满地的死伤者,见有小两口从一座灯山底下爬出来,官差们不禁jīng神一振,直夸他们命大在这满眼尸体的地方,能看到有幸存者完好无损,对每个人都是莫大的安慰。

  林清儿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躲在王贤怀里瑟瑟发抖,王贤朝众官兵点点头,便要带着妻子离去。却见许多惊魂未定的百姓,又开始冲击官府刚设立的栅栏,哭喊着寻找他们失踪的亲人。

  “看来二位现在走不了了。”一个水龙队的小旗,指着一辆大车道:“去那里歇歇,车上还有喝水,等人散了再家去。”王贤两口子灰头土脸,早就看不出身上衣裳的贵贱,不过这会儿是过年,又刚发生这种惨剧,官差的态度倒是很和气。

  “嗯,多谢。”王贤揽着妻子便要过去,却见林清儿迟迟不肯迈步。“怎么了?“

  “我腿软了。”林清儿低下头,她何止腿软,还一阵阵想呕吐。

  “不早说。”王贤说一声,便打横把她抱起来。林清儿先是一羞,待发现四周到处都在救死扶伤,两人这样并不突兀,这才不挣扎了。静静靠在丈夫结实的胸前,她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王贤来到那大车旁,便见地上已经躺满了伤号,大都是践踏碰撞受伤的,真正被火烧伤的寥寥无几,他不禁暗暗叹气。可这种事自己也无能为力,能保护好自个和妻子,就已经烧高香了。抱着妻子捡了个角落坐下,又用烟熏火燎的大氅,将她紧紧裹在怀里,不一会儿林清儿便在他温暖的怀里睡着了……王贤却缓缓转动目光,扫视着场中。只见除了应天府的官差外,还有许多锦衣卫在场中搜索,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在皇帝眼前发生了这种惨剧,纪纲肯定要给朱棣个交代的。

  但王贤再细看时,却又有些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他感觉那些锦衣卫的举止有些怪异……按说对失火现场的调查,应该以过火的建筑为主,寻找失火原因才是。可他们却在不停的翻动尸首,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那些锦衣卫不光搜查尸首,还来大车边上,将商号挨个查看一遍,待看到王贤时,那个锦衣卫总旗冷声道:“你怀里是什么人。”王贤眉头紧紧一皱,刚要去摸怀里的锦衣卫腰牌抖一抖,却听一声怒喝道:“混账东西,你敢跟镇抚大人如此说话”

  那总旗登时变了脸sè,镇抚这官职虽不算太高,却是锦衣卫独有的——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二位镇抚大人,分别是庞瑛和朱六爷,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位土鳖似的镇抚大人来?

  要是让王贤知道这小子如此腹诽自己,肯定要暴跳如雷,nǎinǎi的,就算以貌取人,也不能在老子刚从火场逃生出来的时候取?

  不过那总旗还是深信不疑,因为说话的乃是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朱六爷

  总旗忙不迭跪下请罪,王贤淡淡道:“不过是个闲职罢了,你去忙公务。”倒是出奇的客气。待那总旗一走,王贤看看朱六爷,也不起身,面无表情道:“多谢六爷解围。”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之间恩怨可多了去了,那何常就是朱六爷从死牢里李代桃僵弄出来的,换了个身份回乡报仇,却被王贤直接弄死了。这往后深感被扫了面子的朱六爷,便一直想把王贤也弄死出气,先是让锦衣卫浙江千户所抓了他,后来王贤第一次进京,朱六爷又想抓他,但看到姚广孝的那串菩提念珠才作罢。

  王贤看着朱六爷,对方也在看着他,朱六爷万万想不到,当年在自己眼里,如蝼蚁般的小人物,竟在短短数年之间,便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虽然很大原因是王贤成了姚广孝的弟子,但这小子本身也邪乎着呢……尽管后来都督大人的那帮爪牙跟王贤过招时,他都是在冷眼旁观,却也忍不住为这小子绝处逢生的本事击节叫好。

  有本事的人只佩服有本事的人,虽然朱六爷跟王贤是敌对状态,却不妨碍他欣赏这小子。王贤不起身他也不生气道:“想不到老弟也落在这一场中,不过老弟鸿运当头,果然毫发无伤。”

  王贤对朱六爷自然恨得牙根痒痒,但他现在已经修炼到口蜜腹剑的程度,淡淡一笑道:“能得六爷关怀,在下真是受宠若惊。”他这样说,即表示自己没忘了梁子,又没有关闭和解的大门,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

  “呵呵,”朱六在王贤身边坐下,笑道:“你我现在是一个衙门的同僚了,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按说朱六应该四十五六了,但练武之人不显年纪,他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面sè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一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美髯,不怒自威的样子一看就是手掌重权、久居上位者。这样的人和你称兄道弟,很难不令人生出受宠若惊之感。

  “呵呵,六爷见笑了,我这个锦衣卫镇抚可是个虚职。”王贤自嘲的笑笑道。

  “老弟才是说笑,我大明朝从没有虚职的镇抚。”朱六爷面sè怪异的看他一眼道:“我这个镇抚要于到头了,八成就是老弟接班。”

  “开什么玩笑。”王贤失笑道:“纪都督能把北镇抚司交给我?”

  “呵呵……”朱六爷也不跟争辩,只是淡淡说一声道:“锦衣卫,终究还是天子的亲军。”说着便打住话头道:“这天寒地冻的,老弟还在这儿作甚?

  “我倒是想回去。”王贤看看栅门处依然汹涌的人cháo,无奈道。

  “这有何难?”朱六爷哈哈一笑,吩咐左右道:“派辆车,送镇抚大人伉俪回府。”

  “喏。”手下应一声,很快找了辆马车,请王贤两口子上车,王贤见再待下去,妻子就要冻出病来了,便也不推辞,扶着她上了马车。车门一关,十几名锦衣卫便在头前开路,来到栅门前。见是锦衣卫,官差压根拦都不敢拦,乖乖去打开栅门。

  趁着栅门还没打开,一名锦衣卫总旗对外头想要趁机闯入的民众yīn测测道:“擅闯者,全都下诏狱”就这一声,便吓得外头民众噤若寒蝉,乖乖让开一条去路,待栅门开了,锦衣卫便护着马车扬长而去。

  没办法,锦衣卫诏狱的凶名实在太盛,京师百姓大都是从小被锦衣卫的故事吓大的……

  王贤家离着御前街很近,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府门前,一看到王贤从车上下来,府上的门卫便激动起来,也顾不上上前请安了,转身就朝院子里大喊大叫道:“大官人和二少nǎinǎi回来了”

  此是已是午夜,院子里却到处亮着灯,闻言老娘、银铃、侯氏、玉麝,一股脑全蹿出来,显然都还没睡呢。一看到小两口全须全尾回来,侯氏使劲拍腿,一脸庆幸道:“谢天谢地,二叔你两口子可算回来了,可把咱们给担心坏了

  “你瞎担心个屁,”老娘却翻翻眼皮道:“我儿子是天上星宿下凡,有神仙保佑的”

  “娘,还说大嫂呢。”银铃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再不能跟小时候那样黏在王贤身上,不过看她一脸洋溢的笑容,就知道她此刻的欢喜:“不知是谁把周大哥、吴大哥、孙大哥他们几位叫来,让他们帮着出去找人的”

  “啊,他们去找我了?”王贤奇怪道:“我怎么没见到他们?”不过一想,在这京城非比太原,吴为他们找自己也得规规矩矩,不然惹出麻烦来,随便一尊神就能让自己吃不消。至少现在,有资格在京城嚣张的几伙人里,并不包括他王大人及其贵属下。

  “灵霄也出去了,还有爹和大哥。”银铃道:“他俩非得也跟着去找,净添乱。”

  王贤听了心中却暖洋洋的,命人赶紧去把他们寻回来。好在去的及时,要不闲云二黑等人非得跟不让他们进去栅门的应天府兵打起来。

  待听说王贤好端端回府了,本来火气很大的众兄弟登时鸟兽四散,很多人正在家中跟媳妇战到半酣呢,有道是久别胜新婚,弟兄们还赶着回去二婚呢。

  待王兴业和王贵,还有闲云灵霄回府时,王贤已经洗刷于净,换上老娘给做的过年新衣裳,朝老爹老娘磕头道:“爹娘,孩儿给你们拜个晚年,祝二老福寿安康、泰然自若。”

  当儿子的不给父母磕头拜年,这还叫过年么?

  “好好。”王兴业深深望着儿子,那张总是老不正经的脸上,此刻已经笑开了花:“我儿子回来了咱们老王家终于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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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3章 王父刺字



  昨夜一家人见面,天已经很晚了,说了会儿话便该各回各房睡觉,老爹却非拉住王贤,要他今夜陪自己睡。 ..这一决定不仅让王贤十分郁闷,连老娘和银铃等人都看不下去了,‘死老头子,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得打扰人家小两口团聚?’

  “女流之辈懂什么?”向来耙耳朵的老爹,却吹胡子瞪眼起来,王贤虽然很想安慰惊魂未定的妻子,但看父亲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儿。便嘱咐银铃和灵霄今儿陪着林清儿,自己和父亲到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老爹亲手了浓茶,王贤不解道:“爹不打算睡觉了么?”

  “不睡了,有个事儿没干,睡觉都不踏实。”王兴业从抽屉里拿出个木匣子,下令道:“你到床上趴下,然后扒了上衣。”

  王贤瞅一眼那匣子里头,笑道:“爹什么时候学会针灸了?”

  “针灸个屁。”王兴业眯着眼道:“老子要给你刺字!”

  “刺字?”王贤瞪大眼道:“为啥?”

  “你心里不担心么?”王兴业一边调配着匣子里的药粉,一边眯着眼道:“反正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你现在是大人物了,按说你爹我那点在衙门厮混的经验,已经教不了你……”王兴业有些唏嘘道。

  “瞧爹说的,您过的桥,比我走得路多,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王贤忙恭维道。

  “放屁,你当我是咸菜呢!”王兴业大翻白眼道:“不过你爹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觉着你现在,跟《三国》上的杨德祖有点像。”王老爹的谋略水平,全来自罗老师的三国。十几年来反复看,早就能活学活用了。

  “那是哪位?”王贤一愣。

  “就是那个抖机灵的杨修。”王兴业道。

  “那不一样,杨修是跟错了人。”王贤不以为然道。

  “杀他的可是曹孟德,不是曹子桓。”王兴业幽幽道。

  王贤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老爹旁观者清,还真是一针见血——自己整天替太子冲锋在前,表现越是出sè,恐怕皇帝老儿就越不爽?

  自己毕竟是当着大明朝的官,把皇帝摆在什么位置了?

  想到那位杀人如麻的永乐大帝,王贤汗如浆下,止也止不住。

  见儿子听进去了,王兴业很是欣慰道:“趴下,为父为你刺上几个字,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要给刺什么字?”

  “总不会是‘到此一游’的,”老爹说着一针下去,痛得王贤险些哇哇大叫起来。

  “别动,小心刺歪了。”老爹一把按住他,却有些心虚,唉,都说四十三过眼关,此言果然不虚,这老眼昏花的厉害……

  第二天王贤才知道,昨夜午门外灯山起火,有仓促不及避而死者近千人,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听说连皇帝的爱将,刚在忽兰忽失温之战立下大功的都督同知马旺,都死在这一场,实在令人唏嘘。又听说皇帝以为是上天垂戒不德,惧而修省,令各衙门进送物件悉皆停罢,以纾民力。

  王贤昨天一进城,就让人递了复旨的手本到通政司……本来按规矩,钦差回京,应该到午门外跪等皇帝召见,但午门外成了火场,他只好在家候旨。本以为皇帝要斋醮的话,暂时不会召见自己了,谁知道当天下午便有传旨太监宣他进宫,王贤赶忙让人伺候穿上官服,骑马往宫门去了。

  经过御前街时,应天府的官差和民夫仍在忙碌,那些烧成废墟的灯山已经拆除,他们在用热水和拖布,吃力的清洗着被熏黑的地面。王贤下了马,跟着传旨太监走到午门外,进了大内才松了口气。

  那传旨太监暗暗奇怪,小声笑道:“人家进了大内都紧张,大人倒正相反。”

  “下官昨天也在火场中。”王贤叹口气道。

  传旨太监了然,点点头不再说话,带着王贤进入午门,过内五龙桥,入奉天门,穿过三大殿,最后直到把王贤绕晕,才在一座宫殿前停下。王贤感觉要是没人领着往外走,自己肯定会迷路的……

  传旨太监让王贤候着,自个进去通禀,不一时出来领着王贤进去。进去前,他小声嘱咐道:“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大人奏对时,不该说的千万别说。”王贤见他一脸恐惧的样子,感觉他不是在提醒自己,而是在央求一样,只好点了点头。

  那太监这才领着他进了宫门,一进去宫门,就像步入另一个世界,那太监连头都不敢抬,走起路来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只是他,那些侍立在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也都屏息静声,偌大的宫殿里针落可闻,那太监领着王贤进了宫殿,让他在一道纱幔前跪下,自己趋前轻声道:“万岁爷,王贤觐见。”

  王贤立即在纱幔前叩首道:“臣钦差山西安抚使王贤,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里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个低沉威严的声音道:“进来。”

  便有宫女将帘子拉开左右,王贤赶紧低头起身,进入内宫,再次跪下。

  因为是在斋戒,永乐皇帝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袭印有龙纹暗花的松江棉袍,也没有坐龙椅,而是负手立在一副真武大帝像前。还没开口,那深沉凌厉的帝王之气,已经压得王贤心头突突直跳。

  这还是王贤第一次和永乐皇帝近距离接触,之前见过两次,都是在阅兵和行军途中,隔着十几几十丈的距离,根本看不真切。但这位传奇大帝早已经在王贤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且不说从前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说,单说王贤在富阳县那安逸的地头蛇生涯,就是被这位皇帝打破的……当然,皇帝哪知道他王贤是哪号人物,但帝王的一个念头,一道旨意,便会改变千千万万人的人生轨迹。王贤就时常想,要不是胡潆到富阳那一趟,自己也许还是那个欺上瞒下、假公济私的富阳小吏。当个数钱数到手抽筋、欺男霸女的地头蛇有什么不好?总强过现在这样站在风口浪尖,整rì里心力交瘁强的多?

  “抬起头来。”朱棣发话了,王贤赶忙直起身子,仰起脸来。终于看到了永乐大帝的真容……这就是口含天宪、手掌乾坤的永乐大帝啊!靠,不就是个老年版的小黑子么。那张脸与朱瞻基活脱脱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多了太多的风霜之sè,岁月刀刻,更有太多朱瞻基不具备的威严气度在那里。

  王贤看着皇帝,皇帝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想瞧瞧这个被姚广孝看中的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看来看去,也就是普通一人,朱棣才缓缓道:“山西这一趟,爱卿辛苦了。”

  “尽忠报国,是臣的本分。”王贤忙道。

  “听说你率军雪夜奇袭广灵,打了白莲教军队个措手不及,又剿抚并用,把十几万大军都束手无策的刘子进,一举拿下来了。”朱棣称赞道:“仗打得很好。”

  “这一仗能大赢,上托皇上英明神武,中仗着太孙殿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下靠幼军将士舍生忘死。”王贤忙谦虚道:“而且天佑大明,敌军正好发生内讧,让我天军这一仗容易了许多。”

  “这跟朕英明神武有什么关系?”朱棣冷笑一声。王贤要是答不好,一顶‘溜须拍马’的帽子就扣上了。

  “起先微臣并不明白,皇上为何迟迟按兵不动,后来到了山西,慢慢才体悟到圣意之高远,原来皇上是在yù擒故纵。”王贤忙道。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yù擒故纵法?”朱棣饶有兴趣的问道。

  “皇上圣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白莲妖人是一群乌合之众,知道他们在危难之际尚且可以共存,一旦放松下来,必然内乱横生,守备懈怠。这时再进攻,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王贤一脸认真道:“微臣也正是体悟到一点圣意,才敢斗胆建言太孙殿下,出奇兵攻克广灵的。”

  “哈哈哈……”朱棣放声大笑起来,虽然知道王贤是在拍马屁,无奈王贤这马屁拍得太舒服,让郁郁许久的永乐皇帝,心情舒畅了不少。

  那些施礼一旁的宫人,心中暗暗松口气道,今天应该又熬过去了……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皇帝的yīn晴不定,下一刻朱棣便敛住笑,冷冷道:“但你去山西是为了打仗的么?”

  “臣是奉旨查办山西军粮案。”王贤心下一凛,暗骂道,难道不是你下旨让我参赞军务的么?不过对方是口含天宪的皇帝陛下,显然不是他说理的对象。

  “差事办得怎么样?”朱棣的眼里闪着寒光,紧紧盯着王贤道。

  王贤后背一下就湿了,他就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山西的事情险些害得皇帝的大军饿死在草原上,光把个张chūn灭口就想完事儿,把皇帝当傻子了?

  “臣……已经将结案陈词奏明皇上了。”王贤感觉自己说话都变了调。

  “王贤,敢当着朕的面发誓,”朱棣面无表情道:“奏章上的每一个字,都对朕绝无欺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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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4章 你是谁的人?


  “臣……”王贤心中苦笑,这话问得,我敢说个‘不’字,就是欺君之罪。 ..只好硬着头皮道:“臣敢发誓,所奏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真的么……”朱棣的目光有些游离,声音却愈发冰冷。

  “千真万确!”王贤把心一横,昂着头道:“臣少不更事、才疏学浅,蒙陛下错爱,委以重任,唯有肝脑涂地、再所不惜,又怎会欺瞒陛下!”

  “你欺瞒的还少么?!”朱棣陡然大怒,横眉竖目道:“朕问你,张chūn是怎么死的?”说着上前一步,声音如从九幽地狱刮来的yīn风,让王贤一下又通体冰凉。这个杀人百万的皇帝,一旦目光yīn沉下来,周身仿佛都弥漫着红sè血腥之气,寻常人能被活活吓死,王贤这种胆大包天之徒,都差点吓尿裤子。

  人的名树的影,朱棣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一言不合把他推出去剁了喂狗都是,真如喝水般简单。更何况王贤在山西做的那些事儿,较真起来可不正是欺上瞒下、内外勾结么。

  但恐惧归恐惧,这一关还得过呀,王贤咬破嘴唇,清醒了一下道:“臣已经禀告过了,根据他留下的遗书和现场勘探,臣相信他是自杀身亡。”

  “他为什么要自杀?”朱棣冷冷追问道。

  “他勾结贼人、贪污军粮、害得大军断粮,实乃罪不容诛,自知罪责难逃。”

  “你还未曾审问他,他就知道罪责难逃了?”

  “山西官场贪墨横行,他这个布政使罪责难逃,可能知道自己就算不招,这辈子也完了,才动了自杀一了百了的念头。”

  “你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朱棣冷声问道。

  “臣不能,但堂堂布政使衙门,府中守卫森严,臣不认为有哪种高明的刺客,能不留痕迹的将他杀死在书房中!”王贤横下一条心,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了。

  “武断!”永乐哼一声,好一会儿才冷声道:“你就从没想过,是有人逼死了张chūn?”

  “想过!”王贤毫不犹豫道,诚实答道。

  “想过是谁?”朱棣目光闪烁道。

  “臣想过晋王、汉王、赵王、纪都督、甚至太子殿下……”王贤大声报出一长串名字,把有能力干掉张chūn的人说了一遍,结果等于没说。

  “为什么不追查下去?”见他要耍滑头,永乐朱棣的声调严厉下去。

  “臣不敢。”王贤的头又磕了下去,大声道:“臣也无能为力。”

  如此坦率的回答,让朱棣不禁一滞。因为王贤这话无可指责,谁能要求一个小小的武官,去做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

  “好一个无能为力,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说这种暮气沉沉之言,实在让人失望。”朱棣面无表情道:“朕本是想借你的年轻锐气,好好破一破那些讨厌的魑魅魍魉,结果你却判了这么个葫芦案!”

  “臣少不更事、才疏德薄,有负圣望,”王贤赶忙磕头请罪道:“臣有失察之罪,请皇上处分!”

  “失察误国,也是重罪。”朱棣冷峻道:“可不是打两板子就能过去的!”

  王贤深深叩首,心中拔凉拔凉,暗道乖乖隆地洞,看来最轻也是个回家种地了……

  “你委屈么?”见他害怕了,朱棣走到他跟前,声音中带着玩味道。

  “微臣不敢。”

  “不敢,那就还是委屈了。不过也对,你救太孙、破大案、下广灵,样样都是大功,换在别人身上,早就封个伯爵了。”朱棣道:“可你现在才是个从四品的镇抚,还要被朕问罪了,当然会感觉特别的委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贤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道:“皇上如何处置微臣,自有皇上的道理,臣都乐于接受!”

  “这还像句人话……”朱棣那张冷峻的脸上,竟绽出一丝笑,他终于从王贤眼前走开,看着墙上那副踏龟持蛇的真武画像,王贤偷眼望去,发现画像上的真武大帝也是个黑脸汉子……与永乐皇帝竟有八分相像。不禁一惊,我擦,这是哪个拍马屁的,实在太不要脸了!再仔细一看,画像左下角,赫然写着‘弟子孙碧云敬录真武大帝像。’

  ‘孙碧云,不就是闲云和灵霄爷爷?’王贤恍然大悟,怪不得老道士混的风生水起,成了大明第一工程承包商,原来有这神仙级的马屁功夫啊。

  “你在看什么?”朱棣一侧头,看见王贤在端详那幅画,不禁微微皱眉,就是朱高炽朱高煦在他面前,都大气不敢喘,这小子却敢四下乱看!

  “臣在看真武大帝的画像,常听人说吾皇乃是真武大帝转世,今rì一见果然不假!”见自己应该不会有事了。王贤渐渐克服了初见皇帝时的恐惧,又恢复了正常水平。

  “哼,你懂个屁。”朱棣颇为受用,面上却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朕为何有功不赏么?”

  “臣不知。”王贤摇摇头,茫然道。

  “该说你聪明还是糊涂呢?”朱棣问道:“你这山西之行,有什么感触?”

  “臣最大的感触,便是做人难做官更难,臣的道行还远远不够!”王贤大声道。

  “做人难,为臣难?其实都不难。既不做小人,又做好官做忠臣,这才难。”朱棣一反常态的与他推心置腹起来道:“太子对你有知遇之恩,太孙与你与兄弟之情,你在他们风雨飘摇之际,不愿背恩负义,为他们奔走经营,这就是不做小人,朕体谅你。”说着却把脸一沉,声音冷冽道:“可你不要忘了,你做的是我大明朝的官,不是太子的官,也不是太孙的官!朕的朝堂,只要我的忠臣,不要那些食君之禄,却忠于别人的贰臣!”

  朱棣这话并不是诈唬王贤,而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认为王贤是忠于太子,而不是忠于他这个皇帝的。想到一个臣子领着自己发的俸禄,却效忠别人,朱棣就无比愤懑。王贤表现的越优秀,他就越生气。这也是他为何一直打压王贤的原因。

  永乐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王贤耳膜嗡嗡直响,王贤登时惊得面无人sè。他刚夸了皇帝yù擒故纵,朱棣马上就让他领教了一番。要是方才一直持续高压,他还能顶得住,但朱棣故意让他看到希望,以为这下能过关了,却突然拿出杀手锏来,打得王贤措手不及、泪流满面,心防彻底崩溃。

  皇帝乘胜追击,气沉丹田,声如洪钟道:“朕再问你最后一次,张chūn的背后到底还有谁!”

  王贤突然昂起了头,激昂地答道:“皇上,臣有肺腑之诚沥血上奏!”

  朱棣紧紧盯着他,吐出一字道:“说!”

  “皇上说的对,太子对我有知遇之恩,太孙于我有兄弟之情,臣乃一介草民,能得二位殿下恩遇,自然肝脑涂地、无以为报!”王贤一脸激荡道。

  “好,也算条好汉。”朱棣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赞道。

  “但臣在遇到太孙之前,便已经是大明朝的臣子!我自幼在县衙前的八字墙前,听知县大人宣讲忠君爱国的道理,父亲也时常耳提面命,让我要忠于皇上!臣心里唯一的君,是皇上啊!”王贤泪流满面道。

  “两片嘴唇一碰,随你怎么说。”朱棣冷冷道:“你当朕是可以哄来哄去的孩子么?”

  “臣绝非哄骗皇上,臣有证据的!”王贤大声道。

  “什么证据?”朱棣一愣。

  “臣请皇上恕臣无礼。”王贤道。

  “可以。”朱棣点点头,他还不知道这玩意儿也有证据,还真有点好奇。

  王贤便解下腰带,去解官袍的扣子,羞得宫女们纷纷侧过头去,太监们也暗暗偷笑,莫非这小子要给皇上跳一段****,表示忠诚?

  在皇帝讶异的目光中,王贤露出结实的上身,然后转过身去,只见他背上刺着拳头大的两个字——‘忠君’!

  皇帝一看,先是两眼瞪大,然后忍不住噗嗤笑了,骂道:“快穿上衣裳,谁给你刺的字,歪歪扭扭的,真丑。”

  “家父读书不多,但忠义之心不落人后!”王贤赶忙把官服重新穿好,正sè道。心里却暗暗叹气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昨夜老爹要给自己刺字,我还一百个不愿意,想不到转天就用上了,真是不服都不行……只是您老明知道自己老花眼还逞能,能不能上街请个师傅来刺得漂亮点啊!

  王贤此言一出,一个没读过什么书,却忠心耿耿的老人形象,一下子浮现在朱棣眼前。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却让皇帝对王贤的印象,大大改观……毕竟这还是个血统论的年代,人们都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没让你父亲失望么?”朱棣玩味的望着王贤。

  “臣再愚鲁也知道,太子太孙对臣的恩情,是私。效忠皇上是公!臣说做人难做官难,其实就是在说,公私分明真的很难。但臣又岂敢因私废公?!”王贤见老爹的招数奏效,大为振奋道。

  “你说你从未因私废公?”朱棣顿感不悦道:“你在山西干的那些事儿,难道不是为了庇护太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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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5章 特务


  王贤登时一脸愕然。

  “怎么,被朕说中,哑口无言了?”朱棣冷笑起来。

  “臣,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会想到太子身上?”王贤一脸错愕道:“山西的事情,跟太子殿下毫无关系啊!”

  “毫无关系?”朱棣两眼眯起来,冷冷道:“你自相矛盾了?刚才那番做人难做官难的感慨,难道不是有感而发么?”

  “当然是有感而发。”王贤一脸坦诚道:“臣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太子一把,把汉王殿下拉下水。但在一番天人交战后,臣还是下决心做个纯臣,一切以皇上为重。将此案就此打住!”说着又一脸慷慨道:“哪怕有些风言风语,臣也愿一身承担。”

  朱棣才明白过来,嘴角抽动一下道:“你为什么要保汉王?你应该恨不得汉王去死?”

  “臣说过,臣绝不因私废公!”王贤答道:“臣一切以皇上的利益出发!”

  “这么说你还真是个忠臣来着?”朱棣睥他一眼道。

  “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做忠臣!”王贤大言不惭道。

  “好,朕问你个王大忠臣,你为什么要保汉王?”朱棣竟觉着好笑,许久没见过这么厚的脸皮了。

  “当时案子查下去,只会有两种结果。”王贤大声道:“一个,是确实没有人指使张chūn,另一个是有人指使张chūn。前一种可能不必说,单说后一种,如果有人指使张chūn,那立即会兴起大狱,牵扯到臣方才说的几位中的一位或几位。无论牵扯到哪位,都会让皇上陷入被动!”

  “你错了,朕是发誓要为饿死的将士报仇的。”朱棣眼中闪过丝丝怒气:“不管是谁牵扯在里头,朕都不放过他!”

  “臣之前并不明白皇上这个态度,现在臣明白了。”王贤叩首道:“臣请命再赴山西,追查到底!”

  “……”这话却把朱棣说得语塞,其实王贤刚才那话,正中他的心事。事到如今,他已经基本排除了太子的嫌疑。皇帝也是有些担心,如果查下去,万一查到汉王怎么办?如果真是汉王做的,自己必须要惩罚他,可汉王要是倒了,那样谁来制约太子?随着衰老和疾病缠身,朱棣对太子的担心,也是rì甚一rì。不过现在看来,又有些矫枉过正了,太子这边被折腾的太厉害,又让汉王气焰高涨了……

  唉,朱棣发现君王最难治的不是天下,而是自己的家,儿子和后宫,都***不省心!

  见皇帝走神了,王贤只好安静等着,他万万没想到,这次面圣会持续这么久,在地上跪得膝盖都酸麻了。

  好一会儿,朱棣才回过神来,目光渐渐凝聚道:“案子当然要查,但先搁一下,现在还不是查的时候。”说着他紧紧的盯着王贤道:“朕再给你个机会,你证明给朕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公忠体国。”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贤昂然道。

  “朕不让你赴汤蹈火,朕让你去活地狱。”朱棣冷冷一笑道:“你这个锦衣卫镇抚,从今rì起便不是虚职了。北镇抚司的朱六,靖难时受过伤,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想找个人替替他,好换个轻快的差事。跟朕说了好几次,这次就答应他,让你去接他的班。”

  王贤瞳仁一缩,万想不到昨夜那朱六爷所言居然成真。不过朱六那身子板,看起来比自己还结实,恐怕身体不好只是个体面的借口……

  “怎么,还不领旨?”朱棣很少跟臣子废话这么久,只是王贤这家伙着实有趣,才多说了一会儿。想到还有许多国务没处理,皇帝有些焦躁,要尽快结束这场召见。

  “臣惶恐,臣不敢领旨。”王贤叩首道。

  “理由呢?”

  “那可是北镇抚司啊……”王贤苦笑道。北镇抚司,官署名,锦衣卫所属机构。人们对锦衣卫闻之sè变,视之为鹰犬特务,但其实锦衣卫的大部分职责是护卫宫掖、扈从圣驾。真正负责侦缉刑事的,是其下属的南北两个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是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诏狱……也就是皇帝钦定的案子,其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审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刑部大理寺。是以锦衣卫的恶名,倒九成是因为这个衙门而起。自然,北镇抚司也是锦衣卫里最重要的一个衙门。

  “北镇抚司怎么了?”朱棣明知故问道:“你是锦衣卫镇抚,去管北镇抚司,岂不合情合理。”

  “皇上容禀,北镇抚司级别虽轻,权责却极重,臣少不更事,更毫无刑狱经验,到时候出了漏子,臣把命赔上,也挽回不了皇上的损失啊!”王贤忙道。

  “你太谦虚了,山西那样繁冗复杂的大案,那么多难以对付的官员,都被你轻而易举解决了。”朱棣哼一声道:“现在却推三阻四,是不是担心自己会狼入羊群啊?”

  “臣……”王贤这个汗,弱弱的点下头道:“还真有这层担心。”他的仇家不算太少,又恰好全都集中在锦衣卫,估计从纪纲到庄敬庞瑛到许应先之流,各个都想要自己的命。对自己来说,还有比去锦衣卫上班更刺激的事儿么?

  “是谁说不能因私废公了?个人荣辱祸福,是公还是私?”朱棣倒是很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这……”王贤只好无奈道:“个人荣辱倒不在意,可上下左右全是绊子,微臣如何能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这你不用担心,朕会让纪都督不要为难你的。”朱棣淡淡道:“诏狱里可关着好些******人,你就不想照拂他们一下?”

  “皇上,这可以么?”王贤并不相信,朱棣一说,纪纲就不会为难自己,但是皇帝后一句,却让他不能拒绝了。

  “朕也不知道。”朱棣面无表情道:“看你怎么想了。”

  “臣只能赶鸭子上架了……”虽然万般无奈,王贤只好接下了这副担子。

  “别人都为争着管北镇抚司打破头,你倒好。”朱棣哼一声道:“就跟逼着你似的。”

  王贤心说,可不就是逼我么。讪讪笑道:“为臣只是万分惶恐。”

  “别光顾着惶恐,办砸了差事,你提头来见朕!”朱棣咳嗽一声道:“先给你个案子练练手,昨夜午门外的大火,你怎么看?”

  “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王贤哪能那么快就进入状态。

  “那就赶紧去调查!”朱棣撵人道:“三天之内,朕要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纵火还是失火,不管哪一种,放火的是谁?要是没死,把他抓捕归案!”

  “是!”王贤忙高声应道。

  “下去。”朱棣一阵剧烈咳嗽,疲惫的挥挥手。

  “微臣告退。”王贤磕了头,这才慢慢爬起来,用微小的动作,活动着膝盖,加速血液回流。双腿稍有知觉,便慢慢退了出去。

  出去殿外,王贤的两腿才恢复正常,看见那领他来的太监迎了过来,带他原路返回。待离皇帝寝宫远了,那太监才露出笑脸道:“rì后还请镇抚大人多关照。”看来他听到皇帝对王贤的任命了。

  “好说好说。”王贤摸摸鼻子,笑道:“不过北镇抚司办的都是钦案,恐怕和公公八竿子打不着,下官就是想关照都不能。”

  “呵呵,大人了解了情况,就不会这样说了。”传旨太监笑道:“总之镇抚司里头道道多着了,大人可别让那帮小崽子欺蒙了。”

  “哈哈,有可能,到时候说不得得请教公公。”王贤笑笑道。

  “乐意效劳,可惜咱家也不清楚那些门道,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大人。”传旨太监学着王贤的话,笑道:“不通咱家听说十三太保的名声很响,大人要想站稳脚跟,恐怕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多谢提醒。”说话间,太监把他送到午门,站住脚道:“大人咱们rì后常见,就不说后会有期了。”

  “有时间一起吃酒。”王贤笑道。

  “好说好说。”那太监有些高兴,因为不论文武,都不大愿意和他们这些死太监一起玩耍,难得遇到王贤这个不歧视太监的主。

  午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简单说了几句,那太监便匆匆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王贤只想问一句话——兄弟,你妈贵姓!那太监一直没有自我介绍,王贤也不好贸然问,因为人家不自我介绍,无非就是没必要,没兴趣或者不方便。不论哪种,问了都是自讨没趣。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第一种才对,那死太监应该是个高知名度的大红人,只是王贤不认识罢了。

  不过王贤上哪知道他去?又不好随便问人,那样太丢人不说,万一传到死太监的耳朵里,还得得罪人。他只好摇摇头,出了午门。

  午门外,周勇早牵着马等在那里,但王贤却不接缰绳,而是步入遭受过火灾的现场,下令道:“先都不要清理了。”

  场中正在忙碌的众人,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是个四品武官在说话,摇摇头,并不理会他的命令,继续低头清理下去……

  王贤这个窘啊,唉,膨胀了,膨胀了,装逼太盛遭雷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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