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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神女录】(1-2.31)【作者:倒悬山剑气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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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我也曾有个徒弟

  山风静寂,冷月无声。林玄言回到房内,无声翻书,这一次他换了一本书,
也是自己当年亲笔写的,他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恍如隔世。

  那些字算不上是什么大家之作,只是那铁画银钩颇有韵味,似是一剑穿云裂
石,一往无前。

  他没有去读那些内容,这本珍贵无比的剑经对他来说横着读竖着读倒着读结
果都是一样的。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每一个字上。

  门窗微开。清风不识字,胡乱翻书页。林玄言每看过一个字,那个字上面本
来带有的峥嵘剑气便渐渐消失,那些字渐渐变得毫无灵气,真的只是纸上普普通
通的字了。

  林玄言将那些峥嵘剑意捻在指间摩挲,若有所思。

  世事白云苍狗,唯有剑气还认得自己。那些剑气随着自己的抚摸都悉数回到
了自己体内,变成了瀚海般剑胚里的水流。

  翻完最后一页,他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外面泛起了光,从地平线的那一端亮起,潮水暴涨般涌来。天亮了。林玄言
闭眼小憩。

  林玄言感觉自己修行很努力,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这么努力过了。即使是做
梦他依旧在修行。

  他在梦里回忆剑法,修行剑阵,然后他不断回想起睡前的那一幕。睡前的一
幕不停地在梦里出现,那万里苍山,和那轮被山峦捧出的朝阳,海潮般的光线铺
天盖地地让人窒息。

  正当他有所领悟,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的时候,他的梦里一阵地动山摇。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了俞小塘眉目清稚的脸。

  「师弟师弟,你怎么在桌上睡觉啊?快醒醒,都晚上啦!」俞小塘摇着他,
「师弟你知道么,今天人间可是除夕啊,可热闹了!」

  好不容易有所感悟的林玄言被硬生生地打断,他心中还是有些微恼,这种感
悟在五百年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他可谓是「惜字如金」。他拒绝道:「你
找别人去吧。」

  俞小塘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傻啊,我们剑宗算上师父就四个人,赵念那榆
木脑袋大过年的还执意要练剑,师父就更别说了,我总不能拖着她过去吧。」

  林玄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和你去?」

  俞小塘一本正经道:「虽然你平日里表情寡淡,但是我知道师弟不是无聊之
人。」

  林玄言假装讶然道:「大师姐果然慧眼独具!」

  俞小塘高兴道:「那收拾一下就走吧!」

  林玄言脸色一变,重新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不去。」

  俞小塘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昨晚被师父责罚心情有些不好啊,没关系的啦,
我们师父是典型的豆腐心。肯定不会真的责怪你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林玄言说道:「不去。」

  俞小塘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楚楚动人道:「师弟乖,一起
去嘛。」

  林玄言被她摸了摸头,一阵怪异感涌上心头,他深深吸气,刻薄道:「你个
身子还没张开的小丫头还想色诱我?」

  俞小塘闻言身子一颤,她脑袋前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问道:「什么是
还没有张开啊。」

  林玄言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六。」

  林玄言说道:「再过两年,你的身子……嗯……会变得高挑很多,腿也会变
长,那里也会变大。」

  林玄言指了指她尚且不壮阔的胸脯说道。

  俞小塘下意识捂胸,神色憧憬道:「那会不会变漂亮啊。」

  「那可能不会。」

  俞小塘拉拢下来了脸,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林玄言笑道:「因为你现在就很漂亮了。」

  俞小塘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一下子又雀跃了起来。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哦了一声,神秘兮兮道:「那个,师弟,你知道么!今年接天楼会举办一场很大
的歌舞会,那位姑娘据说会露面哦。就是上次你想的那个!」

  林玄言心头一震,「陆嘉静?」

  俞小塘眼睛一亮,试探性问道:「是不是忽然想去了?」

  「……」

  人间不似山上清冷,华灯通明,点亮了千家万户,烟花柳巷。爆竹声声除旧
岁,新桃换旧符,那城市潮浪般的光华之上,有许多身着彩衣,绸缎凌空的貌美
仙子跨着花篮柔柔飞过,素手一扬,鲜红的花瓣自修长圆润的手指间飞出,化作
人间洋洋洒洒的红雨。

  车马如龙,高大的骏马和三头六臂的异兽缓缓穿行过人流,有许多雕龙画凤
的轿子无人抬弄便腾空自行,众人知道定是仙家手笔,皆啧啧称奇。

  从山上一路来到轩辕王朝的主城承君城。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但是承君城的
夜色早已被点燃,漫天的烟花绮丽烂漫,将承君城照得亮如白昼。

  俞小塘十指交叉捏在胸口,一脸憧憬地望着天上灿烂夺目的花火,瞳孔里流
光溢彩。

  那些繁华同样倒影在林玄言干净的眸子里,但是他没有太多情绪,那些繁华
固然是美,烟花很美,车如流水马如龙很美,一夜鱼龙舞很美,但是他们不过过
眼烟云罢了。但是他看俞小塘东张西望看得很开心,就陪着她一起看。

  「师姐,这里很好玩吧。」

  正拿起了一个绣花填棉手工小兔子的俞小塘心不在焉地答道:「当然啊。」

  林玄言奇道:「那你会不会不想回到山上了啊?」

  俞小塘放在了做工精美的小兔子,认真说道:「当然不会,我可不能抛弃师
父。」

  「为什么?」

  「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师父把我捡回宗门把我养大的,我怎么可能会被猪
油蒙了心呢!」

  说这话的时候恰好又是一批烟花腾跃而起,照得她漂亮的脸蛋更加神采熠熠。

  捡回来的?好熟悉的剧情啊……林玄言忽然有些怅然。

  忽然之间,人群沸腾了起来。

  「啊!要新年敲钟了!」俞小塘忽然雀跃了起来。

  「敲钟?」

  「就是接天楼的敲钟啊!」俞小塘兴奋道:「我过来的时候和你说过的啊,
清暮宫宫主陆嘉静亲自敲钟呢。」

  俞小塘拉着他的手向着人流更深处挤去。

  无数烟火不停地拔地而起,拖曳起一道极淡的灰线,升至天际,炸成绚烂五
色。临近新年,越来越多的烟火璀璨盛放,仿佛要穷尽人间的富丽。整个夜空百
花齐放,燃烧成绚烂的火海。

  接天楼上更是五光十色,灯光明亮,每一层楼阁前都用花束编织成一个绮丽
硕大的花结,每一层楼选用的花都不尽相同,各有祥瑞寓意。

  好不容易挤到接天楼附近,犹豫人群太过拥挤,实在难以寸进,俞小塘和林
玄言手拉着手,防止走丢。明明是严冬腊月,承君城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少年
少女握着的掌心竟然还冒出丝丝的汗水。

  抬头高高望去,楼前悬着一个鎏金的巨大漏洞,那个漏洞沙子很快便要流尽,
万千烟花盛放凋零的极盛大背景里,炽热的火光粼粼烁烁,点点剥落,像是火海
落成的雪。

  刹那之间,几声烟花炸膛的巨响响起,即使是林玄言都心头一震。那几束声
势极其浩大的烟花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开,竟然绽放成了层层的莲花状。

  接天莲叶无穷碧。

  富丽堂皇的烟火之下,那几朵莲花摇曳生姿,仿佛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夏
风阵阵。

  随着莲花盛放。那些绚丽的焰火纷纷凋零。等到繁华剥落殆尽,漆黑的夜幕
重新来到了视野,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天空中竟然还飘落着细细的雪。

  一道明艳的光忽然出现在清冷的夜色下。

  整片夜空都被照亮了。

  一个女子从接天楼顶步履翩跹,踏着那些烟花构成的莲花步步走来,莲花随
着她的脚步纷纷破碎,凋落成粼粼的光,那身淡淡的青衣上雕画着大团大团的锦
簇花鸟,却不显艳俗,反而明月凌空般皎皎出尘。

  挽在她手臂间的绫缎却是白雪般的素色,凌空而下,从天上垂落人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夺去,因为她是陆嘉静,是清暮宫的宫主,是人间最美
的女子之一。

  她不食人间烟火,因为她便是人间最美的烟火。

  天上大风,她繁花似锦的衣裙柔和翻飞,目眩神迷,若流云卷雪。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她。唯有林玄言收回了目光。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回想起了一些往事,无声地笑了起来。觉得她这样确
实比穿素衣要好看许多。

  一道红色的幕布从天际悠悠落下,铜钟显现,四方八正,浮刻轩辕二字,无
数铜雕的奇珍异兽众星捧月般将轩辕二字哄抬起,清脆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轩辕
王朝的上空,悠远绵长,久久不散。

  「愿我轩辕,国祚绵长。」

  陆嘉静空灵的嗓音是坠入湖心的明月,是微风荡起的涟漪。风雪也不再清冷,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臂,高声呼喊:「愿我轩辕,国祚绵长。」

  「愿我轩辕,国祚绵长……」

  全城上下皆振臂高呼,每一个声音都是一点浪花,浪花接着浪花连成了海,
汹涌浩瀚,攀登到最高处便是墙立而起的波涛。

  俞小塘听着那人群中振聋发聩的喊声,没有捂住耳朵,也没有跟着起哄,只
是呆呆地看着天女下凡一般的陆嘉静,神色恍惚。她觉得这个女子真是好看得不
能再好看一点了。虽然隔着很远看的不算太真切,但是那种雍容华贵但不失仙气
却是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新年的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人们才恍惚意识到,原来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一直到陆嘉静离去,众人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书里说的洛神凌波惊鸿一瞥
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繁华攀登到了最高点之后没有散去,只是渐渐地降温了。人群依旧拥挤。牵
着手的少年少女在承君城的街道上缓缓步行,一路上偶然交谈,少女更多的是好
奇。

  两人走走停停。俞小塘忽然问道:「我以后也会像那位姐姐那样漂亮么?」

  街道上铃声摇动,由远及近,不时有仙人凌空飞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
神张牙舞爪,减弱的吆喝声追逐着流水缓缓远去。

  林玄言看着俞小塘微微抬起的脸,她的脸很精致,丹唇如樱,目光如水,琼
鼻精巧,活脱脱地一个小美人胚子。但是林玄言还是微笑道:「我看难。」

  俞小塘鼓了鼓香腮,虽然她觉得林玄言说的是实话,但是还是有点气恼,说
道:「哎。好啦好啦,良辰吉日,今天师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诶,怎么又回到
了这里。」

  在承君城兜兜转转,走了许多小巷子,结果又回到了接天楼前。接天楼灯火
通明,仿佛是用花灯编成。林玄言忽然说道:「去那家店里喝点茶吧。」

  俞小塘问道:「你带够银子了么?」

  林玄言颔首道:「我们曾经也好歹算是大宗,家底总还算有的,我前些日子
去师父的钱库偷了点。」

  俞小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不怕死啊。」

  林玄言笑道:「如果真的被师父发现了,我就说是师姐指使的。」

  「你!」俞小塘哼了一声,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刚刚说谁指使的?」
林玄言连忙笑着求饶,两个人打打闹闹一直来到了店里,要了两杯花茶坐下,俞
小塘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怎么说她也算是山上修行的仙人,这是她难得地食人
间烟火。

  林玄言捂着被拧得发疼的耳朵,安静地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漫过唇齿。
即使是一座小茶楼,因为靠近了接天楼,所以今晚人也多得出奇,若不是因为过
了半夜,肯定挑不到位置。

  邻座似乎是仙门的弟子,林玄言瞥了两眼,只是觉得那身校服有点眼熟,但
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他才泯过了一口茶,便听到那穿着黑白道衣,带着阴阳
抹额的人开口道:「这人间的茶果然比不得我们那里啊,真真是哪里入口。」

  一个带着湛蓝色抹额,丰神俊朗的人说道:「师弟,你是养尊处优惯了,这
茶虽然寡淡,可也不算太过不堪。」

  忽然又有人开口:「听说这里再过几个月便又要举行试道大会了。」

  「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

  又有人说道:「那萧忘小小年纪已经跻身七境,在我们那里也算是天才中的
天才。」

  「但是也只是出了一个萧忘罢了。」

  「说不定有人韬光养晦,只等一朝成名也未可知,师弟不可妄言。」那湛蓝
色抹额的人似乎在这些人里身份最高。

  「师兄啊,你感觉那个清暮宫的宫主怎么样啊?」

  师兄回答道:「惊鸿一瞥,人间仅有。」

  听到这里,林玄言才恍然想起他们的身份,难怪这身校服这么眼熟,原来是
浮屿道门的人,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外门弟子,但是饶是如此,身份也是尊贵异常。

  俞小塘可耐不住性子喝茶,她早就跑到了窗口,趴着张望,怔怔地看着对面
那座接天楼出神。

  忽然,林玄言喝茶的动作僵住了。因为他听到了那里最初说话的那个师弟神
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他的听觉很敏锐,所以听到了那句话是什么。

  「今年的试道大会可是极有看头,那清暮宫的宫主兼轩辕王朝的圣女陆嘉静,
据说要在那日宣布我们阴阳道为轩辕王朝唯一正统道法,并且要在那日在试道大
会落幕后当众修习……」

  「当众修习?什么意思?」

  「就是被当众开苞破处啊!」

  「什么?!」

  有人甚至茶杯没有拿稳跌到了桌上,茶水肆意流淌,那人也无空闲去擦拭,
连忙问道:「你这个消息是哪里得到的?真的假的?」

  「就是,方才我们都见到了,那陆嘉静何等神仙似的人物,即使是那神王宫
的圣女夏……也不遑多让。怎么可能会作出如此折辱的事情?这一定是有人刻意
造谣。」

  不过那位道门弟子却十分笃定,说道:「爱信不信,我爹可是在轩辕王朝当
大官的,他亲口告诉我的。再过一个月,这个消息恐怕要传遍整个琼明界了。」

  「怎么可能?陆嘉静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不可能啊!」

  林玄言早已难以喝茶,他曾经和陆嘉静一起出生入死,对于她的性情十分了
解,她那么骄傲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只听那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清暮宫宫主的身份再大,怎么可能大的过轩
辕王朝的铁律?这次轩辕王朝是刻意要与浮屿阴阳道交好,才做出如此举动,而
陆嘉静就是他们向浮屿神王宫表明心意的牺牲品。」

  「可是为什么,堂堂凌驾人间的王朝,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北域!以前北域动荡不安,虽然那些妖物体魄强悍,极其危险,
但是始终内乱不定,不足以构成威胁,但是如今妖尊一出,北域一统,那些数不
胜数的妖魔鬼怪若是连成一心,战力比人类可是要高出一大截。如果他们举兵攻
打轩辕王朝,就算轩辕王朝不灭,也要被打去半条命。这时候若是其他亲王趁机
动手,恐怕王朝就不姓轩辕了。」

  「所以说陆仙子要为轩辕王朝殉道了么?」

  「又不是身死道消,何必如此说得如此悲壮。陆嘉静本就是化境高手,论女
子战力,仅次于那剑宗宗主裴语涵。她对道肯定有很深的感悟,修行阴阳道不一
定是坏事。只是要当众被……始终让人难以接受啊。」那名弟子喝了一口茶,一
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嘉静……」那师兄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兄别想了,师兄好生修行,如此天资,
定能进入内门,到时候以道门内门弟子的身份,说不定可以得到陆仙子青睐,一
亲芳泽呢。」

  师兄训斥道:「师弟不可胡言。」

  「若等那陆嘉静也沉沦了,那剑宗宗主裴语涵便是这王朝唯一的笑话咯。听
说那裴语涵可是姿容气质不输陆嘉静的绝色女子啊。」

  师兄喝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究竟是谁来破陆仙子的……」

  那弟子悠悠摇头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爹告诉我,好像是让试道大会
的优胜者……哎,一个人间宗门的小辈凭什么可以染指仙子?越想越气人。」

  「那真是便宜那个萧忘。恐怕这个决定是轩辕王朝的当权者和阴阳阁协商的
结果,在人间,玄门和阴阳阁便相当于神宫阴阳道的意志。如此更能体现出轩辕
王朝对浮屿神宫投诚的决心啊。看来那个妖尊却是强大,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物,
竟然能让轩辕皇帝如此焦头烂额。」

  师兄皱眉道:「他们就不怕有人战胜萧忘么?」

  那师弟冷哼道:「你以为第七境的门槛是这么好到的么?再说,就算真有人
战胜了怎么样,六大宗门五位都是以阴阳之理修行,虽然宗系不同,但是殊途同
归。那位获胜的小辈未来也定是轩辕王朝的大人物。说不定能成为与北域交战的
关键棋子。牺牲一个化境女子而已。对于一个真正的大国来说,一个女子的美貌
再惊世骇俗又能如何呢?」

  「只可惜,玄门有一个萧忘。阴阳阁却拿不出太像样的年轻人咯。」

  「嗯。听说阴阳阁阁主的女儿容貌惊人。小小年纪便被列为轩辕王朝的四大
美人之一。」

  「那位季小姐么?又如何呢。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罢了。容貌注定成为家族
的工具罢了。」

  众人还在议论,但是林玄言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举杯倾倒,杯中茶水一饮而
尽。付了茶钱,拉着还在窗口看风景一脸诧异的俞小塘离开了茶店。

  这时候,林玄言的眼角忽然瞥见了一道艳红色的光,浓烈得像是难以抹去的
墨。林玄言循光望去,看到西侧窗边露出了一截红色的衣角。林玄言微微一愣,
心想如此醒目的衣服自己喝茶的时候为何没有注意到?难道被那些道门弟子的谈
话吸引太深了?

  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隔着窗看清楚了那桌人的样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红衣人面覆青铜甲胄,身材匀称,分不清是男是女。那人身边坐着一个明黄
色衣服的童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承君城鱼龙混杂,奇人异士颇多,他多看了两眼,并未太记挂心上。

  俞小塘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呀?是不是茶不好喝啊?我感觉挺
好的啊。」

  林玄言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就像是那日在碧落宫门口听
到那浅浅的呻吟声那样。难道曾经和自己亲密的女子都要遭受如此劫难?剑道崩
摧,我一人承受便够,为何要殃及池鱼?

  十指藏在袖袍中掐动默算。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算出来。是因为有人遮蔽天机?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难得地觉得有些头疼。

  「热闹看够了。回山门吧。」林玄言对俞小塘说道。

  俞小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大城市,似乎要把每一分繁华都烙印在眼中。

  林玄言宽慰道:「再过四个月我们还会来的。不用太舍不得。」

  俞小塘抽了抽鼻子:「可是四个月后哪有现在热闹嘛。而且,那时候我们就
是来吃白眼的啊……」

  「我们宗门有这么不堪?」

  俞小塘弱弱道:「我在宗门呆了十几年了,每次都差不多,最讨厌试道大会
了……」

  林玄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今年会不一样的。」

  俞小塘啪地拍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怎么总喜欢摸我头!会长不高
的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以后不能长得像陆姐姐或者师父那么好看就打死你!」

  林玄言微笑不语。不过一提到陆嘉静的名字,他神色又黯然了几分。闭上眼,
那个彩裙凌空,遗世独立的仙子仿佛犹然眼畔。

  …………

  焚灰峰上终年飘雪。黑色裙摆的少女坐在崖头向着很远的地方眺望。这一次
她没有看海。而是看背着海的那一面。城市在视线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
被烟火和花灯点亮的城市,遥遥望去,听不到喧乱吵闹,入目唯有万家灯火,一
片馨宁。

  凄冷的山风吹拂着她膝盖上摊开的一本书。书页随风翻动。上面绘画着一个
个面容狰狞,凶相毕露的鬼怪。看上去阴森森的。

  少女裙摆只覆盖到膝盖,她坐在山崖上,露出的雪白小腿在崖石悬空处荡啊
荡啊。清冷而孤独。

  身后浪潮日日夜夜拍打岸头,身前万家灯火都在脚下。

  除夕之夜,她凝神远望,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远远的城市里传来了钟声。一遍又一遍。喧沸的钟声来到了山前已经化作了
弱不可闻的清冷山风。她只是荡啊荡啊,摇晃着小腿,像是个小女孩一样。

  一直到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对她说:「小姐,该回去了。」

  小姐忽然伸出了手,指着远处灯火汹涌的城市说:「那里,很好看。」

  青年人愣了一下,自家小姐不善言辞,极少说话。他忽然觉得有些拘谨,认
真想了想,说道:「小姐愿意的话,是可以去看的。」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不再说话。又过了片刻,黑裙少女默然起身,接过了那
人递来的另一把伞,左手将书夹贴在怀里,右手撑伞,自顾自地走下山道。

  她身后站着的那个年轻人微微摇头。每次见到自家小姐的容颜都有种惊为天
人的感觉,只是可惜,女子本来可以为宗门续传承,奈何这位小姐却是个没有仙
缘的废人呢?

  修行这件事本就是上天赏饭,命运使然。

  听说阁主已经在谋划小姐的婚嫁之事了。再加上玄门那位天才少年对小姐一
见钟情。素来貌合神离的玄门和阴阳阁可能要因为两个小辈联姻了。这也是大势
所趋。

  不知道公子最近闭关如何了。若是能破境,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与玄门那位抗
衡一番。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下人应该关心的事情。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多想。
撑着伞随着小姐缓缓走下山道。

  …………

  林玄言带着俞小塘回到山门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玄言偷偷摸摸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却发现里面亮着些许火光,他惯坐的
木椅上,有一个女子静坐翻书。女子正襟危坐,挺胸抬头,神色专注,烛光落在
她的面容上,熠熠跳跃,灿若云霞。

  一直到林玄言进门,女子才收起书抬头道:「玄言,你过来。」

  林玄言忽感不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如履薄冰地看着她。

  坐在那里自顾自翻书的女子正是裴语涵。她看着林玄言,手却在桌上的书本
处摩挲,她很好奇,为什么书上字里行间那些峥嵘剑气消失了,难道是因为岁月
隔了太久么?

  林玄言被她看得有点慌,抢先开口道:「师父找玄言何事?」

  裴语涵合上了书,背靠在椅子上,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今晚你和小塘去
哪了?」

  林玄言面不改色道:「试道大会临近,我和小塘去山下对练了一会剑。」

  「为什么不在剑坪上练?」

  林玄言平静道:「对练时候剑撞击的声音比较大,我怕这种嘈杂的金石之音
扰了师父和师兄的休息。」

  裴语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玄言,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为他人着想,
为师甚是欣慰。」

  林玄言诚恳道:「应该的。」

  裴语涵忽然站起来,拧着他的耳朵问道:「那为什么钱库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林玄言一不做二不休,嘴硬道:「师父你先松手,想必是宗门遭贼了。师父
最好设立一个剑阵严加守卫。以防贼人趁虚而入。」

  裴语涵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按在椅子上,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塞到了他的手里,
命令道:「你把这本《剑心通录》抄一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林玄言知道再辩解也没用了,苦着脸说道:「去人间走走对剑道大有裨益啊。」

  裴语涵训斥道:「剑心通明首先要做到的便是斩断俗尘。」

  林玄言心里又炸响了一记惊雷。他忽然想到这句话不也是自己当年说的么?
而且这句话自己事后想想根本就算一派胡言啊!难得自家徒弟把它奉为真理,最
后坑了自己。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

  林玄言答非所问,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其实啊。我以前也收过一个徒弟。」

  裴语涵饶有兴致道:「哦?我这位徒弟的徒弟什么样啊?」

  林玄言看着她的脸,郑重其事道:「我收我徒弟的时候,我还不大,而且那
时候我会的也不多,对徒弟基本就是放养。而且我那位徒弟也是生性顽劣,经常
捅出许多乱子,把我忙得够呛。后来我和这位徒弟就分开了,然后就一直没有机
会见面。」

  裴语涵见他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便问道:「收这么一个顽劣的徒弟肯定
很麻烦吧。」

  林玄言说道:「当时觉得麻烦极了,不过后来回来起来却觉得再没有更温馨
的事情了。」

  裴语涵认真思索了一番他的话,说道:「理当如此。」她又问:「那你都教
你徒弟干什么啊?」

  林玄言咬着嘴唇,憋了一会,他仿佛确有其事地说道:「抓兔子。」

  「啊?」

  林玄言忍着笑意说道:「我们那边村子附近有许多兔子,但是那些兔子很狡
猾,喜欢打假洞,我是我们那抓兔子最厉害的。我那徒弟被兔子的假洞骗得团团
转,便来找我询问技巧,我便顺势让她叫我师父。就是这样儿戏。」

  裴语涵信以为真道:「那你怀念你的徒弟么?」

  林玄言说道:「其实有些害怕。」

  「害怕,为什么?」

  林玄言说道:「当时只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过家家认一个便宜师父,现在时过
境迁,再见到那个徒弟说不定此刻人家已经大有出息,那时候面对她,如果她已
经高高在上,对我趾高气昂,爱搭不理。那我不是很受伤么?」

  裴语涵深以为然道:「确实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徒弟就太气人了。」

  林玄言拼命点头:「你也这么认为的对吧!」

  裴语涵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何情绪忽然如此冲动,只好点了点头,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万不可忘本。」

  林玄言煞有介事道:「我一定会去找我徒弟的,如果她敢那么对我,那我就
用师父您教我的武功狠狠惩罚我徒儿,师父您看如何。」

  裴语涵答道:「师父惩戒徒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只能以警训为主,
不可太仗势欺人。」

  林玄言瞪大眼睛小鸡啄米般点头:「师父您这么说,徒儿就放心了。」

  说完,他深深抱拳:「师父请回吧。徒儿要抄《剑心通录》了。一定准时交
付于你。」

  裴语涵一脸不解地看着莫名干劲十足的林玄言,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临出
门之际,她还是有些心软,便又嘱咐了一句:「若是实在抄不完,你可以先睡会。
下不为例。」

  林玄言开怀道:「是,师父。」

           第五章、裙袂下飘的都是春风

  第一个月,天下传来了一个大消息。据说阴阳阁两大道主之一的阴道主无故
失踪,下落不明。据说已经身死道消。一时间这个消息轰动一时,众人想象不出
什么势力敢和阴阳阁作对,阴阳阁已经派遣暗使开始调查,但是尚无头绪。

  第二个月,有一个大消息瞬间淹没了人们的讨论。轩辕王朝承君城有三座宫
殿,分别是帝居的乾明宫,郡主居的赋雪宫和教宗圣女居住的清暮宫。而近日乾
明宫发出消息,试道大会当日,会宣布阴阳道及其旁支为大陆唯一正统道法,其
余尽数为旁门左道,再不受王殿的保护和优待。而宣布仪式由清暮宫宫主主持。
当日清暮宫宫主会献祭自己,将红丸当众交给试道大会的优胜者,随后于接天楼
第九楼进行为期三日的「款待」。款待的对象便是阴阳道上的各位大佬和王殿的
当权者。

  这个消息传播速度极快,很多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觉得是谣言或者是自己听
错了。犹记得除夕那个神仙风采的女子惊鸿一现,众人更是觉得极为不真实。但
是那个圣旨上三宫的巨大印章如此醒目如此真实。过了好几日,人们才开始相信
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各大赌场纷纷开局,无数青年俊彦的名字都跃然其上,最被看好的自然是玄
门的天才少年萧忘,而其他许多知名的天才少年也在其中,从萧忘的名字排下来,
便是阴阳阁的公子季昔年。摧云城的少城主钟华,天机派的魏机……虽然群英辈
出,但是萧忘依旧一枝独秀,众人都极为羡慕他的艳福,生在一个最好的年代,
可以染指王宫最美的少女。

  而今年试道大会除了各大门额之外的入场券更是被炒到了天价,无数家财万
贯的富商巨贾为了争一个名额都是抢破了脑袋。

  第三个月,林玄言开始选剑,他和赵念很难得地交流一会。剑宗自然有剑阁,
剑阁里陈列了上百把剑,那些剑都曾经是叱咤一时的名剑,有些剑上前代主人的
灵气未消,依旧桀骜。本来剑阁应该是禁地,但是随着剑道衰颓,剑阁也变得可
以随意进出了。

  赵念从剑阁选了一柄青蓝色的剑,那柄剑据说是数百年前的西海剑妖的三把
佩剑之一。

  林玄言一眼便看出了那柄剑的来例,摇头道:「剑妖之剑阴气太重,不适合
你。」

  赵念心中有些不屑,心想你一个不能修行的人懂什么剑,但是毕竟是自己师
弟,还是温言问道:「那师弟觉得我适合什么。」

  林玄言不说话,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凭借着记忆,他来到了道路的尽头,剑
阁的道很长,越是往前剑的品阶便越高,但是剑好并不代表就合适,所有赵念没
有往深入了走。

  越深处剑意越深,遍地生寒,赵念只觉得剑气刺骨,每走一步都犹如刀割,
但是林玄言面色如常,仿佛没事的人一样。他很是不解的,但是痛苦让人无法分
心思考。终于,在赵念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林玄言从木架上取下了一柄剑递给了
赵念:「此剑名为雪牙。」

  「当年雪国魔头之剑?」赵念心头暗惊,但是他依然接过了剑。那确实是一
柄罕见的好剑,虽然是雪国魔头,但是剑却毫无阴气。当年雪国覆灭,这柄剑便
被亲手斩了那魔头的师祖悬挂在剑阁之中。

  赵念接过剑便连连后退,退出了如织的剑意范围。林玄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
以赵念的体魄无法承受这些名剑的威压。

  林玄言说道:「以后你便是这把剑的主人了。」

  他这句话并不是给赵念说的,而是对这柄剑说的。剑似乎听懂了他的心意,
嗡得一声发出长鸣。赵念原本想以魔头之剑之类的理由反驳,但是那一刻,他竟
然感觉自己与此剑剑心相连。那种奇妙的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他深深地看了林玄言一眼,问道:「师弟,其实你可以修行的对吧?」

  林玄言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朝着剑阁更深处走去。

  赵念站在原地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玄言看了剑阁最深处的那柄剑一眼。目光幽幽。

  他说道:「我只是剑宗的一名弟子,你的师弟,试道大会师父对你给予厚望,
不要让师父失望啊。」

  赵念抿着嘴,忽然开口问道:「师弟你要选什么剑?」

  林玄言的目光从那柄曾经震烁古今的剑上移开了目光,那柄剑竟然难以抑制
地发出了颤鸣,那是恋恋不舍,也似故人白发相逢。

  林玄言没有理会那柄剑的挽留,转身离开:「我没有要选的剑,我想自己弄
一把。」

  赵念更加疑惑:「自己弄一把?」

  「嗯。我在山下认识一个铁匠。」

  …………

  沿着山道向下,是一片乱葬岗,下了乱葬岗之后,有一片怪石横生的溪流,
溪水溅成无数白色的水沫顺流远去。

  沿着溪流的南边走有许多几十丈高的老树,那里落叶堆积得很厚,蛰伏蛇虫,
一般人都会绕道而行。

  四月初春,清流涨水,无数溪流上浮满了细红落花,有鱼轻吻花瓣,一触即
走,散成清涟。

  林玄言脚步一顿,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隔着数十步远,一袭漆黑的衣衫径
直地撞入了视野中。那道黑色似乎很柔和,却显得那样刺眼,仿佛青天白日之下
燃起的墨色焰火,明媚得夺去了所有的目光。

  那是一个黑裙少女。

  因为背靠着参天古树,所以显得她的身材更为娇小柔弱。少女坐在岸边莹润
的石头上,赤着的双足垂荡着溪水,她光洁的小腿轻轻摆动,轻巧的水珠和波纹
像是一簇簇绽放的小花。林玄言心中微异,为何荒郊野外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少女?

  少女的长发如瀑般垂下,挡住了她的侧脸。她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似是在看
自己溪水中的倒影。

  她的长发太过漆黑,以至于无法分辨发丝,就像是画师用最浓的墨一笔垂下,
一气呵成。

  少女的身材很是美好,既不纤细也不臃肿,黑色裙衫贴着的粉背玲珑姣好,
衣领上露出了一截如雪的脖颈,仿佛最深的夜色里温柔明艳的月光。

  随着林玄言步履的接近,踩碎落叶的沙沙声惊扰了静坐的少女,她忽然回过
头,神色有些愕然,林玄言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他无法形容那种容颜,仿佛是
极北雪地里盛开的野罂粟。

  那名少女见到林玄言,松了一口气,继续转过头。

  林玄言心中明白了几分,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偷偷跑出来,又害怕
被仆人抓回去。

  林玄言心中想着铸剑一事,便没有太过逗留,继续向前,刚走了两步,他心
中忽然一个悸动,还是转身走到了那名少女的身边。好言相劝道:「姑娘,这荒
郊野外野兽横行,强人出没,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那名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幽深的目光像是几万米的深海。她摇了摇头,
「没事的。」

  她外表纤弱,但是声音却很平静。林玄言微微惊讶,他看得出,这名少女身
上根本没有修为。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少女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古旧的书,封面的
字迹已经难以辨认。

  她轻轻地涤荡着水面,裙摆均匀地覆盖在膝盖上。沉默寡言。

  林玄言下意识说道:「你这本书……很奇怪。」

  少女微微仰头,说道:「你也是。」

  林玄言皱眉道:「多加小心。」

  少女玉足涤水,波纹粼粼:「谢谢。」

  简短而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之后,林玄言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了。他看不出那
本书的来历。但是如果真的是名门的小姐,那身上必有法器倚仗,安危也不需要
自己关心。

  一路下山,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小城里。他借着记忆来到了一座铁匠铺子的门
口,铺子门口垂着一块熏黑的天蓝色旧布,隐约可以听见半开着的门里传来的打
铁声。走到门口依旧可以感受到一股热气。

  林玄言犹豫了片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汉子抡着铁锤对着一块烧红了的胚子的捶打,火星四溅,
砧板上的铁胚被敲打得当当作响。

  那名中年汉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顺便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
抹了一把汗珠,汗水洒落,落在滚烫的砧板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客人要把什么样的刀?」中年汉子问道。

  林玄言看着他,掩上了门,平静道:「我想要一柄剑。」

  中年汉子面露难色,苦笑道:「剑?公子莫不是在嘲笑我?这铺子已经一百
多年没有铸过剑了。」

  林玄言没有理会他的说辞,自顾自地说道:「我要的剑要求不高,以雪花钢
作为材料,不需要特殊的纹路,剑一定要薄要窄要轻,方便激发剑气就好。剑鞘
用最普通的兽皮制作便可。」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说道:「不做剑不做剑,这大逆不道不说,而且我师父也
没有教过我做剑的技艺,早就失传了,做不了做不了。」

  林玄言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地方为凡夫俗子铸造菜
刀农具?」

  那名中年铁匠忽然不说话了,他满是健壮肌肉的胸膛流淌下亮晶晶的汗珠,
滴到通红的胚子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林玄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承君剑,断龙剑,山君,诛邪,苍山雪
还有……羡鱼。」

  中年铁匠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这些剑名,一言不发,两人四目相对,阴暗的密
室里火星四溅,湿热压印的气氛终于被中年铁匠打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
究竟是什么人?」

  忽然他瞳孔一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玄言的脸,语气中已然是震撼得难以
言表:「是你?是你!不对!你不是……」

  林玄言点头道:「是我。」

  …………

  第三个月相安无事。第四个月,试道大会的前一天,林玄言下山取剑,整个
过程两人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交谈。

  试道大会的前一天,林玄言深夜来到了碧落宫的门口,那一夜碧落宫的烛火
没有熄灭,初夏风声温和,却依旧带着许多春寒。裴语涵推门而出走在寒宫的云
台之上,遥望连绵群山,恰好遇见了林玄言。

  裴语涵今夜穿着单薄的衣衫,长发挽到了脖颈处,用一条红色的发带系着,
发带垂下,顺着玉背垂到了纤细的腰间。腰间束着裙带,深青色的百褶长裙素素
婷婷,裴语涵向来不施脂粉,如此打扮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林玄
言神色恍惚。人生若只如初见,便大概是这样的情景吧。

  林玄言上前行了个礼。

  裴语涵见到了他,微微诧异:「玄言怎么还不睡?明日便是试道大会,要早
些休息。」

  林玄言笑道:「师父不也还没睡么。」

  裴语涵不言语,缓缓走到了云台边,像是有重重心事。

  林玄言问道:「师父是在怪我当日把季易天给你的信撕了?」

  裴语涵摇头道:「这些本就是我的丑事,是我自己无能,怎么可能怪罪到自
己徒儿身上呢?」

  夜色馨宁,月色清幽照人。林玄言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种拦腰揽入怀中的
冲动。

  忽然,裴语涵问道:「玄言,我听念儿说你下山去铸剑了?」

  林玄言没有否认。

  她又问:「剑阁如此多的名剑,为何要自己去铸?」

  林玄言答道:「那些剑都有过主人了,用起来总觉得不算趁手。」

  裴语涵点了点头:「这次试道大会结束之后,我们恐怕便要离开这里了。」

  林玄言问道:「师父您对我没有信心也就罢了,对赵念也没有信心?」

  裴语涵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悠悠叹息。自言自语道:「试道大会开始了……」

  长夜漫漫,夜色如水,花树如雪,照得伊人皎洁。

  …………

  承君城的中央,原本镶嵌在广场中央的四块表面平整的巨石悬空而起,浮在
广场的中央。

  除了六大宗门之外,还有十个名额散给其他势力争夺,最终参加试道大会的
便是十六个门派,每个门派最多可以派出四名弟子,所以一共参加的便是六十四
名弟子,采取抽签制。但是今年只有六十三名。因为寒宫剑宗只有三名弟子,所
以注定有一个人会轮空。

  等到裴语涵师徒三人到来之时,承君城已是日上杆头。人流云集,三五成堆。
放眼望去人海浩浩荡荡,门派各色的校服聚集一起,有人互相行礼问好,有人双
手环胸神色桀骜,有人挥拳通臂跃跃欲试。但是这些热闹和喧哗似乎与他们无关。

  裴语涵驭剑至城门口便再收起了飞剑,步行入城。虽然贵为六大宗门,但是
早已名不副实,自然也不好驭剑城中。

  越是临近试道大会的武场人流便越是拥挤,幸而早有王朝的侍卫开辟了专门
的道路供门派众人通行。

  承君城的中央,原本镶嵌在广场中央的四块表面平整的巨石悬空而起,浮在
广场的中央。

  除了六大宗门之外,还有十个名额散给其他势力争夺,最终参加试道大会的
便是十六个门派,每个门派最多可以派出四名弟子,所以一共参加的便是六十四
名弟子,采取抽签制。但是今年只有六十三名。因为寒宫剑宗只有三名弟子,所
以注定有一个人会轮空。

  等到裴语涵师徒三人到来之时,承君城已是日上杆头。人流云集,三五成堆。
放眼望去人海浩浩荡荡,门派各色的校服聚集一起,有人互相行礼问好,有人双
手环胸神色桀骜,有人挥拳通臂跃跃欲试。但是这些热闹和喧哗似乎与他们无关。

  裴语涵驭剑至城门口便再收起了飞剑,步行入城。虽然贵为六大宗门,但是
早已名不副实,自然也不好驭剑城中。

  越是临近试道大会的武场人流便越是拥挤,幸而早有王朝的侍卫开辟了专门
的道路供门派众人通行。

  俞小塘忽然伤感道:「这会不会是我们参加的最后一次了?」

  裴语涵闻言脚步也不由慢了下了,她抬起头,环顾这泱泱城池,她没有太多
留恋,只是有些伤感。

  不向寡言的赵念开口道:「只要签不太差,说不定可以。」

  林玄言发现裴语涵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一路走来,他听见了很多闲言碎语。那些闲言碎语最多的便是关于陆嘉静的。

  因为陆嘉静的原因,大家仿佛对于这次大会的比试都没有了太大的兴趣,一
来是因为萧忘一枝独秀,而来是因为陆嘉静的名气实在太大太大。林玄言听着那
些污言秽语,心里染上了一丝难以擦去的尘埃。

  虽然试道大会的第一可以获得资格。但是就算他能拿到第一,以他剑宗弟子
的身份定然会被千般阻挠。

  六月阳光流铄,正午的阳光将整座城市照得无比明亮,但是丝毫感觉不到燥
热。这座城市的中央早已被几位大道师遮蔽了起来,温度也是最为宜人。

  来到了寒宫剑宗专属的位置上。放眼而去,虽然每个宗门来的名额都有严格
限制,但是看上去依旧浩浩荡荡。与剑宗比邻的便是阴阳阁。立在阴阳阁最高处
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人,他已经活了几百年,但是看上去依旧极为年轻,丰
神俊朗不输少年。那一袭巨大的绘着阴阳鱼的玄白道袍灌满风一般飘摇着。看上
去极有气度。看了一眼,林玄言便确定此人是季易天。他默默把他的容貌记在了
心底。

  季易天不露声色地朝着裴语涵看了一眼,裴语涵感受到了目光,但是她没有
看他。年轻男子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遥遥地望着悬浮在场中央的四
座擂台场,目光黑曜石般幽邃。

  场间忽有骚动。赵念忽然正襟危坐。俞小塘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方才进场
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萧忘。」

  林玄言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了一会,他问道:「是那个长得很高很帅的
么?」

  俞小塘摇头道:「是那个。」

  林玄言这才注意到走在前面有一个矮小的少年,那个少年的骨骼像是少女一
样的小巧,他的头发泛着暗红色,用丝线系着。他算不上眉清目秀,也算不上刚
毅俊朗。看上去简简单单,很不起眼。但就是那样一个人便是王朝最天才的少年。

  林玄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

  俞小塘不知道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评价有多高。反而觉得不错两个字太低
了,撇着嘴说道:「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陆宫主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就要被这个看
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给……」

  俞小塘毕竟是女孩子家,说不出什么粗鄙的话语。林玄言白了她一眼。正欲
开口,他忽然神色微动,下意识地转过了头。邻座不远处的阴阳阁走来了一位少
女,少女安安静静,从看台后的小洞天里走出,一身黑裙均匀地覆盖到小腿上,
睫毛低垂,看着脚下,她一身唯有墨色的裙裳和雪白的肌肤。就像是雪白稿纸上
绘成的少女。

  俞小塘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顺着望了过去,也呆了呆,半响才说道:「太
好看了。」

  林玄言问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俞小塘不屑道:「第一次见面就打听别人女孩子的名字,师弟啊,虽然你平
时看上去一本正经,但是花花肠子一点都不少啊!」

  林玄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一直沉默的裴语涵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个人应该是阴阳阁阁主的女儿。
据说是整个阴阳阁唯一一个不能修行的年轻人。」

  林玄言哦了一声,多看了那名少女一眼。

  俞小塘踮起脚尖远远望去,每一次看到如此云集的人潮都会有一种发自内心
的害怕。她也知道,剑宗每次来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三名弟子能在这个海洋里
腾起什么波浪呢?何况这个场间,天才有如过江之鲫啊。

  一个秃头的胖子来到了剑宗的场地前,神色一脸讶异:「呦,不得了不得了,
我还以为剑宗早没了呢。裴剑仙真是持家有道,居然还撑着,真是令高某佩服啊!」

  裴语涵看都不看他一眼:「有劳高宗主关心了。」

  那秃子见裴语涵如此冷冰冰的模样,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走进了一步,他
笑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也挤在了一起:「裴剑仙啊,若是以后你们剑宗真没有去处
了,其他地方不敢收纳,我璇顶派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接纳仙子啊。还奉你做首
席客卿?」

  裴语涵冷冷道:「不劳挂心。」

  对于裴语涵的冷淡,胖子秃子不以为意,他走进了一些,以内功包裹对着裴
语涵说了几句话,裴语涵雪白的秀颈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红光。

  林玄言篡紧了拳头握着衣角,神色微厉。俞小塘不知道这个死胖子在对师父
说什么,但是显然师父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刚想下逐客令,便听到裴语涵冰冷道:
「滚。」

  一道剑气从裴语涵的身上激发出来,那高姓秃子虽然身子很胖,但是却出奇
灵巧,一连退了三步,轻盈地躲过剑气,嘿嘿地笑了一声:「仙子好大的脾气,
看来是高某自己找不痛快了。」

  俞小塘大骂道:「死胖子,没听到我师父让你滚么?」

  高姓胖子看着俞小塘开怀大笑道:「你师父是个大美人,你也是小美人啊,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宗门,以阴阳为理修习璇玑之术,我保证……」

  不等他说完,俞小塘便咬牙切齿道:「滚!」

  不知何时剑宗之前又多了许多人,一个高冠博带面色如玉的青衣书生双手环
胸,丝毫没有读书人该有的战战兢兢之态,他目光好不礼貌地打量了裴语涵一番,
啧啧道:「不愧是六大宗门之一,脾气真大,如此不好客让我们这些小宗门如此
过活?」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怒目而视的赵念,微微点头:「这个年轻人还算不错,应
该就是你们的底牌了吧。啧啧,不过也只是不错而已。」

  有人附和道:「也不知道你裴仙子怎么把这个早就名存实亡的小宗门撑了这
么久,明里的暗里的手段让人佩服。不过也该到头了。」

  「这位小公子长相倒是不错,可惜是个不能修行的废人。没想到剑宗连这样
的人都收。真是……」说话的人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

  有人接话道:「病急乱投医,可惜都是庸医啊。」

  「依我看,裴仙子撑着剑仙之名尚在,凭着姿色去换一个更好的名头,怎么
也比这苟延残喘的剑宗强。」

  聚集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双手死死篡着衣角的赵念再也无法忍受,怒喝道:
「我们宗门何去何从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呦,脾气挺大,不知道过了这次试道大会还有几分傲气。」

  「裴仙子始终不肯放弃的原因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就是因为你那位名满天下
的师父?可惜了可惜了。诶!你不会是喜欢你师父把……啧啧啧,师徒恋可是大
忌啊。」

  话音刚落,便惹来众人一阵哄笑,裴语涵对于她师父叶临渊的感情可以说是
路人皆知,只是这层很薄的窗户纸终于被人说破了之后,那种感觉依旧不一样。
裴语涵站在原地,原本愠怒的她忽然有些失神。

  俞小塘红着脸骂道:「我师父喜欢谁关你屁事?反正不喜欢你!你!还有你
你你!都给我滚!」

  裴语涵拍了拍俞小塘的肩膀,温柔道:「小塘,不必如此,犯不着。」

  俞小塘仰起头看着裴语涵,目光里有些泪光,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楚楚可怜,
「师父,可是……可是他们……」裴语涵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俞小塘看了一直不说话的林玄言,忽然就来气了:「狗师弟!你也骂两句啊,
我女孩子不方便,你是男孩子啊。师父对我们这么好,现在被人这么说,你怎么
像个闷葫芦一样,你也是头白眼狼啊!」

  一直在想事情的林玄言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这才看到眼前多了服侍各异的
许多人,林玄言看着满脸通红的小师姐,心想自己着实没有学过怎么骂人啊,一
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俞小塘以为他不敢,怒其不争地踹了他一角。

  众人闲言碎语不断,忽然听到一声清冽而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传来:「够了,
不许对裴仙子无礼。」

  说话的人是阴阳阁的阁主季易天。化境巅峰的强者再加上他阴阳阁阁主的身
份更是无人敢忤逆。季易天说完话之后众人果然平息了许多,他俊美的脸上泛起
了一道温和的笑容:「裴仙子一人之力独扛剑道大鼎,殊为不易。如果诸位还有
什么意见,可以说给季某听。」

  众人心中暗骂,好一个伪君子,暗中拉拢裴语涵,又以阴阳阁阁主的名义来
压自己,但是他们虽然心中抱怨,却也不敢真的发作,都口不对心地连连称是,
其中不乏美言了阴阳阁几句,对于阴阳阁的那位仅仅差了萧忘一线的公子季昔年
更是赞赏有加。

  俞小塘听着那些虚情假意的言论,觉得好生虚伪,一想到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如此忍辱负重又觉得好生委屈。她拉了拉裴语涵的裙角,裴语涵无声地笑了笑,
告诉她没关系的。

  林玄言看在眼里,裴语涵清丽的容颜映在心中,仿佛闭上眼就能看到扑面而
来的往事。

  一直到钟声敲响大家才算去。

  人群中的议论越发小声。那些本来行走谈论的众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席间。

  忽然之间,人声一下子喧沸了起来,甚至很多人都站了起来,踮起脚尖眺望。

  「快!看那里。那个人是……」

  「那就是陆嘉静么?」

  「传说中跻身化境的女子?几百年未曾出宫的清暮宫宫主?」

  「听说陆宫主心情极其清冷。整日面若冰霜。不曾想现在竟要……」

  「今天见到了陆宫主才觉得花那么大价钱问师叔买的名额没有浪费啊。」

  …………

  自接天楼悬浮的琉璃石阶处,一个长裙曳舞的女子平静走来。她今日不似除
夕之夜的华袍,而是换上了清暮宫宫主的道衣,那身深青色的长裙衣领和袖口绣
着雪浪梅花,淡雅又显风情,那简单的衣裳剪裁合身,恰好贴着冰雪肌肤,那丰
胸高挺,腰肢不盈一握,傲人身材更烘托得淋漓尽致。她的发色也是深青色的,
就像是黄昏也深夜交接时天空中的流云。那一头青丝绾起,插着一支雕镂精致的
白玉簪子,红色的流苏与她的绛唇是那一身装扮中最点睛的亮色,看上去不仅丝
毫不显艳俗,反而将美人的气质眉目更衬完美。

  「静儿?」林玄言喃喃道。

  俞小塘由衷道:「太好看了!」

  陆嘉静赤着玉足从接天楼走到试道大会道场的中央,来到了众人面前。试道
大会的道场有四面,其中三面都是面对的各大宗门,另一面则是正对皇宫。

  陆嘉静背对皇宫望着众人,安静地施了一个礼。嘈杂的讨论声渐渐平息,大
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位绝色仙子,期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陆嘉静环视了一眼众人,她的秀眉不描而黛,欺霜塞雪的肌肤在充足的日光
下显得无比夺目。她轻轻开口,声音犹如淙淙的水声流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清暮宫宫主陆嘉静,恭迎各位贵客不远万里而来。试道大会五年一期,其
旨在为王朝的未来选拔最好的年轻人。如今天下更是英才辈出,人才济济,想来
今年的试道大会会极热闹。具体事宜便也不再多言,关于本宫的事情想必诸位也
都知道。届时本宫会在接天楼观战,静候消息,于优胜者决出的下一日当众与这
位青年俊彦合体双修,以昭阴阳之理。」

  陆嘉静的声音薄得像是春冰,又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那一段话不长,
所有人却都觉得听了很久,特别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听到后面更是面红耳赤,
气息浮动,望着那张高贵绝美的容颜,不知道联系到了什么场景,一个个情难自
禁。

  裴语涵神色看着陆嘉静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神色黯然。

  陆嘉静继续道:「本宫是自愿如此,既是为了自己的大道之行,也是为了轩
辕王朝的众生子民。若能换王朝千秋太平,嘉静女子之躯并不足惜。」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始终平静,仿佛是深埋在坚冰之中的翡翠。让人生不出一
丝亵渎的意思。正当大家还在揣摩陆嘉静口中的意思时,忽然听到场中有人极其
煞风景地大喊:「不知道陆宫主还是不是雏儿啊。」

  说完这句骂声和笑声一并起来。林玄言顺着声音望去,台前的栏杆前趴着一
个面容线条分明的健壮青年男子,他下巴有青色的胡渣,半敞着胸膛,咧嘴而笑,
一脸不正经的模样。

  陆嘉静人如其名,听到如此质疑,依然面不改色:「本宫尚是处子之身。」

  那人还不罢休,大声问道:「陆宫主一面之词怎么证明?众所周知,几百年
前你可是有一位情郎啊……」

  林玄言的脸黑了下来。那段日子自己和陆嘉静确实如道侣一般,只是他那时
候一心向道,也诚然没有碰过陆嘉静的身子。

  这句话犹如溅入沸水溅入油锅,众人纷纷骂骂咧咧,气焰高涨。在大家心中,
即使陆嘉静即将要被当众破身,也是被逼无奈之举,是苍生大义之为,清暮宫宫
主的名头绝不是轻易可以玷污的。

  陆嘉静看着他,问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答道:「摧云城王酒。」

  陆嘉静道:「王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酒摸了摸自己淡青色的胡渣,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冷笑道:「眼见为
实。不如陆宫主让我验下身子,亲眼见一下那张象征雏子的膜,不然难以让人信
服啊。」

  未等众人开口斥责谩骂,陆嘉静只是稍一犹豫,便颔首道:「王公子既然要
求一解,那任公子验身便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当众验身?这句话是从那位清冷如雪的清暮宫宫主口
里说出来的?曾经轩辕王朝最神秘的几个人物之一,为何今日要作出如此举动?
或者是她明知道王酒应该不敢顶着众怒上前,故意这么说?可是,万一呢,万一
王酒真的去验身怎么办?难道陆嘉静就……林玄言也蹙起了眉头。

  许多人控制不住手中的兵器,金石琵琶的清鸣不时自场间亮起。

  王酒闻言也是愣住了,他环顾四周,忽然哈哈大笑:「既然佳人有请,那我
便只好从命了。宫主得罪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跃下了数十丈的高台,弹丸般
弹跳起顷刻来到了陆嘉静身前。方才是远观容颜,如今近看之后王酒更是呆住了,
那张容颜毫无瑕疵,即使是最好的工匠也无法绘出如此钟灵秀美的样貌。他下意
识地咽了口口水。

  陆嘉静道:「王公子好胆识。」

  此时试道台早就一片沸腾,怒骂声,斥责声还有起哄的声音,还有无数人一
脸期待的表情,此时甚至有很多人后悔,为什么没有胆量自己问出那个问题。

  俞小塘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陆宫主不会真的……不会吧?」

  陆玄言没有回答她,他愿意相信陆嘉静只是开个玩笑,但是隐隐约约,他有
种不祥的预感。

  王酒其实自己内心也十分紧张,他声音有些沙哑道:「不知道宫主要如何证
明。」

  陆嘉静清风濯水般微微一笑,她轻轻地弯下了腰,手轻轻撩起青色的裙摆,
伸向了大腿之间,随着青葱玉手的伸入,裙摆被手臂带起,向上推挤,露出了一
截白嫩得可以隐约看到青筋的小腿,陆嘉静双手伸入裙摆之中,片刻之后将一条
月白色的亵裤褪下,一直褪到了脚跟处。可以想象,此刻陆嘉静裙摆之中的私密
处已然不着寸缕!那清暮宫的圣洁处子此刻平添了许多媚色。

  王酒也看得目瞪口呆,而场面上欢呼声伴随着大骂声热浪一般汹涌,那些男
修者个个喘着粗气,林玄言更是心乱如麻。而很多本来将信将疑的女修者纷纷投
来鄙夷的眼神,心想什么宫主仙子,竟然当众做出如此下流的行为。妓女都不如!

  陆嘉静抓住了自己青色裙摆的一角,对着王酒说道:「王公子不是想要证明
么?自己看吧。眼见为实。」说着,陆嘉静还微微地分开了一下双腿。这个简单
的动作又惹来了一阵更加热烈的骚动,那些年轻弟子哪里把持得住,下体纷纷支
起了小帐篷。

  王酒见陆嘉静不似玩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陆嘉静身后,掀起了陆嘉
静青色的长裙,那雪白的小腿大腿乍现春光,但是王酒适可而止,没有撩的更高,
他弓下了身子,半个身子都钻到了陆嘉静的裙摆之下。卷帘而入一般。

  陆嘉静闭上了眼睛。低垂眉目,睫毛微微颤动。

  这一幕太过太过香艳。青色的裙摆遮住了里面的场景,陆嘉静的亵裤已然褪
下,没有人知道王酒对着那不着寸缕的下体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无比地羡慕嫉妒,
都想着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虽然有裙摆遮挡,但是从裙摆的震动幅度中明显可以猜出里面在发生什么。
王酒的弓着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的手臂明显地上抬,窸窸窣窣地拨动着,那青色
的裙摆被王酒的动作惊扰,微微起伏着轮廓。仿佛海兽柔软起伏的背脊。

  众人虽然看不到,但是纷纷脑补这个画面:王酒用两个拇指分开了陆嘉静那
绝世的小嫩穴,将食指悄悄探入其中摸索着无人触碰过的花径,勾撩玩弄,低旋
缓压。

  「咿……」陆嘉静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霞色,她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呻吟。陆
嘉静下意识地掩唇,睫毛颤抖。那单薄的哀吟转眼被风吹散,但是已然点燃了身
下之人的欲火。那青裙剧烈伏动,不知道王酒在里面做了什么,竟惹得清冷宫主
作出如此情态。

  陆嘉静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大腿,那王酒似乎在肆意地侵犯着那里,陆嘉静
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绝美的容颜上闪过了挣扎之色,婉转低吟在喉咙口徘徊,
将出未出。众人心中暗骂,这王酒居然如此得寸进尺,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玩弄陆
嘉静的身子。

  本来深居简出的她如今在数万人面前露出如此情态,陆嘉静即使修养再好也
有些难以自持,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裙摆下那个身子的动作似乎更加激烈了一
些,起伏不定,陆嘉静本来微分的双腿下意识地向里面弯曲夹紧,如此动作一出,
王酒在里面干些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陆嘉静眸子时闭时睁,其间竟有些许如丝媚色,在那圣洁的容颜之中更是盎
然得令人心醉。陆嘉静的嘴唇唇色渐渐殷红入血,鼻翼轻轻煽动,极力镇定的脸
色上带着微霞。

  似乎是身子的敏感点被刺激到了。赤着的玉足上精致粉嫩的足趾弯曲又舒展,
仿佛在宣告着主人此刻处在一种极为舒爽的状态上。

  几万人目光的注视更是将羞辱渲染到了极点,那些屈辱转而化作一波又一波
接踵而来的刺激,冲刷着陆嘉静本就已然风中残烛的身心。

  「啊……」陆嘉静发出了一声刻意压抑的哀吟,她声音依旧平静,却明显带
着沙哑与艰难:「王公子可已验好嘉静身子?」

  王酒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光线昏暗看得不真切,宫主再等等。」

  话音刚落,陆嘉静青色的裙摆便剧烈起伏,两只粗糙的手握住了那细腻紧绷
的玉腿,将玉腿掰得更开了些。场面的香艳淫糜随之攀升。那剧烈的裙摆如狂风
过境吹散流云般。陆嘉静身子骤然一颤,虽然她凝立在那里,但是从她足趾的弯
曲弧度之中,看得出她身子已然禁脔,可以看出,此刻她实际上已经是如何的高
潮的了。还是在如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那王酒是几辈子修来的艳福?而
且如此场景已然这么动人,那试道大会之后岂不是……一想到那个场景,看着那
青衣裹着的傲人身躯,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

  「够了!」台上传来一个怒斥的声音:「王酒你莫要再得寸进尺。你若再敢
有所动作。就算陆宫主答应,我萧某也会亲自取你首级。」

  此言一出,王酒撩起陆嘉静的裙摆看了一眼,说话那人正是风头最盛的萧忘。

  那一撩便是春光乍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裙摆之下。

  在大家心中,陆嘉静的处子之身几乎是非萧忘莫属了,据说萧忘对同为轩辕
四大美人之一的阴阳阁季家小姐也有情愫,而阴阳阁也在准备婚嫁一事。一下子
将轩辕王朝两位绝世美女收入禁脔,如此艳福简直让人羡红了眼。

  萧忘显然也已经将陆嘉静视为囊中之物,自己的东西当然不能让别人肆意玩
弄,不然他不就沦为了其他人的笑柄了么?

  此言一出,凭借萧忘的名声,王酒果然不敢再有所动作。他恋恋不舍地退了
出来,嘿嘿地笑着,对着众人大声道:「陆宫主确实是处子之身。方才是我失言
了,对不住陆宫主。」

  萧忘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王酒自知自己已经引起了众怒,但是牡丹花
下死,即使以后因为这个出了事,他也不会有丝毫后悔,她看了一眼胸膛起伏的
陆嘉静,她的俏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色。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陆嘉静青色裙摆
包裹着的傲人娇躯,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越发得觉得情难自禁。恨不得此刻就将
这位绝世美人按在当场,当着几万人的面肆意蹂躏玩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避免是非没有回到看台而是直接离场暂避风头。

  陆嘉静等到他离开之后,才弯下身子,将那亵裤缓缓拉起,重新穿上。「本
宫的诚意想必已然有目共睹。接下来的七日试道大会,本宫将于接天楼中静待佳
音。」说话间,她不留声色地将双腿悄悄并拢,锁住那盎然的春意。如果不是距
离隔得太远,人们甚至可以看到地面上隐约的水渍。

  言毕,一朵朵青色的莲花自陆嘉静足下升起,她转身离去,步步生莲,一袭
清丽缥缈得让人难以直视的青色背影隐没在接天楼的烟缭雾绕之间。

  金石之音自场中起,又有洪亮巨响贯于其间,犹如黄钟大吕。七十二位舞女
穿着仙衣团花群衫,翩跹而来,一时间,场中歌舞升平。仿佛是陆嘉静那惊鸿一
面的余韵。众人逐渐从震撼中转醒之时。鸣乐歌舞已然结束,试道大会正式开始
了。

  接天楼顶,一名青衣女子长生玉立,缓缓走入,逆光而立成一道绝美剪影。
她的脸上尚带着些桃霞之色,似浅浅施妆。

  一名身穿明黄色衣袍,身材微胖的年轻人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那名名满天
下的青衣女子,呵呵地干笑道:「怎么样?」

  青裙女子淡然道:「无碍。」

  那人玩味道:「方才的场景我都见到了。」

  青裙女子面色微微变化,冰冷道:「又如何?」

  那人拍了拍有些臃肿的肚皮:「看的我欲火燎身,还请仙子降降火。」

  青裙女子目光如电,几欲杀人,但依旧深吸了一口气,赤着玉足,莲步微移
走到他的身前,他下身的拉链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猛龙抬头,样式骇人至极。
那人目光落在了少女青色的裙摆之下,嘴角翘起,面露讥讽之色。

  这名足不出户神秘而强大,通读三千道典的清暮宫宫主面不改色,轻轻地跪
下了身子。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1-9 19: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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