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江山云罗】(1-5.6)【作者:林笑天】【一周后移至长篇区】 [打印本页]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6-7-29 20:38     标题: 【江山云罗】(1-5.6)【作者:林笑天】【一周后移至长篇区】

作者:林笑天
排版:皮皮夏
字数:62.3万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右上角的举手之劳
  您的支持 是我发帖的动力,谢谢


      ***    ***    ***    ***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31 21:47 编辑 ]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0

             第一集、昆仑钟鼓

           楔子、医闹纠纷·此生何世

  「砰……」一记类似板砖之类的硬物,砸破了装满了汤水的罐子,发出清脆
又略带沉闷的怪声!

  「扑通……」紧接著,像是软趴趴的沙袋子被人放开,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
量倒在地上。

  不大的空间裡,人声鼎沸突然变成死一般静寂,让人不敢相信在这个喧嚣浮
躁的社会裡,竟然还会有一处安静得可以参禪的地儿。

  可惜好景不长,无数杀鸡一般撕心裂肺的尖利叫声,无论好听不好听,顺耳
不顺耳地如同超女海选大赛一般毫无顾忌地飆起。不知是由于发自骨子裡还是来
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尖叫声竟然持久没有断绝,连「此起彼伏」一番都没有机会。

  「怎麼了怎麼了,发生什麼事儿?」

  「快快,快报警!」

  「出人命了……」

  「血!!!!!!」

  慌乱的脚步声夹杂著大量奇奇怪怪的惊叫声,感叹声,伴随著倒在地上那人
开始逐渐模糊的意识。

  倒在地上的人穿著医生特有的白大褂子,脑瓜子破了个血洞。汩汩流出的鲜
血正凶狠地拉扯著生命的气息,无情地离开原本与它们融为一体的躯壳。

  「打120叫救护车,快打120!愣著干什麼. 」

  这是吴征所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好笑的一句话。自己就在医院裡,
狭长的急诊室过道叫什麼救护车?赶紧让四轮担架床过来是正经。妈的,刚才分
明是孔老二的声音,狗屁不通的内科主任医生,专给自己小鞋儿穿。人命关天的
时刻,城裡赫赫有名的内科专家居然在吼叫著打120。

  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巴不得我快些死了吧!

  吴征的内心裡涌起一阵荒谬感。奇怪的是,荒谬感的涌起,居然暂时掩盖了
脑门上剧烈的疼痛和心中同样不缺乏的悲哀和恐慌。

  荒谬艺术!

  这就是荒谬艺术麼?

  全身一阵失重般的感觉过后,吴征便陷入了一片空明的状态。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眼前的世界,眼皮抗议著不听指挥;想再听一听
身边嘈杂的声音,即使是平日裡常人无法忍受的尖叫,却发现声音这种东西完全
和他隔绝;想张一张嘴,哪怕是很怂地呼一声痛,也根本无法做到……

  迷离之中,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电影片段一般在脑海中浮现。自己这麼个无父
无母的弃儿,在孤儿院中被社会救济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沐浴在新社会的光辉
之下,吴征并没有消沉或是破罐子破摔,随随便便进入社会混一辈子。这个善于
总结的孩子在翻阅了无数本有关于读书才有出头天,或者学会数理化,走遍全天
下的故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靠著自己继续唸书的道路。

  抱著出人头地的美好愿望上了高中,靠著一点点救济金和拚死拚活地给人刷
盘子,搬煤炭,扫马路,勉强维持著生活和学费。什麼?奖学金?一个要用大把
的时间去维持生计的孤儿,吃的是咸菜加米饭或者馒头夹咸菜,还有能力拿奖学
金麼?吴征有点小聪明,这样的绝顶天才和他就没关係了。

  硬著头皮,凄凄惨惨慼慼地念完了三年地狱般的高中!或许是这份精神感动
了上天,倒霉了十八年的吴征终于转运了,梦寐以求的医科大学骨科学系本硕连
读录取通知书之外,还附带著慈善基金所有学费赞助。

  幸福突然到来的那天,依旧住在学校高中残破不堪宿舍楼裡的吴征,一路狂
呼著奔上后山,像个疯子一般一会儿狂笑著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又伏地嗷嚎大哭。
搞得学校在随后一段日子裡始终飘荡著后山的神秘传言。有说山上住著个疯子的,
有说山上在闹鬼的,每个人说起来都是讳莫如深,不一而足,总之是生人勿近。

  始作俑者吴征同学哪有心情管这个,踏进大学校园,呼吸著自由的空气。比
起高中三年,大学简直才是正常的人间。

  不需要每个学年开始前再为学费发愁。

  平时做做家教,接些发传单之类的兼职收入也远远超过了刷盘子,吴征从此
告别了一日三餐与之相伴三年的酸菜馒头……

  虽然因为居然患有重度晕血症而在学业上受到诸多限制,虽然因为从小到大
的辛苦生活实在不懂得什麼品味,情调,从来无法和某个女生长期稳定交往。即
使有那麼一两个对他的诚实可靠芳心暗许,也在知道他大大超越时代的「无产阶
级」身份逃之夭夭。

  吴征还是顺利地毕业了!作为一名包揽了五年奖学金的尖子生,又没有太过
离谱的要求,理所当然,探囊取物般拿了份县城医院的工作。

  中学是地狱,大学是人间。现在呢?体面的职业,不错的工作环境,可观的
收入,配上水灵可爱的小护士们,天堂,天堂哪!午夜梦迴,依然孤身一人的吴
征把人生总结为三个阶段!如今身处天堂阶段,美,嘿,真美啊!

  当然,天堂裡有个不招人喜欢的玉皇大帝,吴征背地裡瞪著孔老二那张满是
肥肉的麻子脸暗暗咒骂,长得就一副反派的模样!可惜,一个老实人,苦了太多
年,也实在苦得怕了,自己今天的地位来得实在不容易不能失去,他天生比旁人
落后得太多,咬著牙追赶了二十多年,难免心中患得患失。

  夹著尾巴做人,只想著安稳过完一生的好人,却天不遂人愿。

  120送来个急诊病人,吴征坐镇急诊科,刚听了听心脉病人便突然断了气。
真是出门撞衰神,带著病人来求医的几个留著黄毛刺青的小年轻死活不肯接受他
的解释,一通流利的粗口加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漂亮的小护士们如同受惊的
小鸡。吴征环顾四周,孔老二诊室大门紧闭早早做了缩头乌龟,几个护工在一旁
事不关己埋著头彷彿看不见一般。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男士,刚刚要表现下男子
气概,却彷彿点著了火药桶。领头的小年轻顺手拎起吴征桌面上的砚台,狠狠地
砸在那一颗有些木訥的头上。

  ——那是吴征準备坐诊无聊的时候,练习毛笔书法,娱乐自己,陶冶情操的
砚台啊!如今成了致自己于死地的凶器!

  老实人,总是受欺负的;老好人,总是,那麼的悲哀。

  这一辈子,我做了什麼有意义的事情麼?

                ◇◇◇

  吴征胡思乱想了许久的时间,这位医科高材生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脑门上的血洞是致命的伤口,已经伤及脑浆,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随著血
液的流失,什麼五感六识早就失去了作用。随著呼吸的逐步减弱直至断绝,头壳
裡那点脑浆子除了看上去像豆花那麼水嫩以外,不应该有别的附加价值。

  可是,可是为什麼我还能想,还能思考,还能,还能分析一下我的脑浆子长
得什麼样子?

  吴征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惊天地,泣鬼神的寒噤就像听了几百个冷到极点的笑话,室内温度骤下降五
十度一般,吴征全身一阵哆嗦。

  他有些愕然地动了动手指,能动?蹬了蹬腿,有点儿麻,劲道还行。

  劲道还行?吴征一个激灵,居然翻身坐了起来。

  原本中度近视的眼睛此刻清朗了不少,眨了眨眼,没有模糊生涩的感觉,我
的博士伦哪去了?

  摸不著头脑的吴征突然愣住了,眼前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震撼,太过恐怖。
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排在地上,呈不规则状。

  「嗡」的一声,吴征的脑壳裡发出炸雷似的一声巨响。作为一名在和平年代
生长的老实人,虽有医生的学习与工作经历,平日裡连远观解剖一具尸体都能胃
海翻腾,恨不得将上星期吃的青菜一起吐个乾净。陡然间出现在一座修罗场正中
央而没有立刻嘎地一声抽过去,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奇跡. 直到一股又腥又浓的温
热液体喷得他满头满脸,突然变成红色的视线让吴征更加惊恐,怪叫一声,忙不
迭去伸手朝脸上抹去。

  这不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应有的叫声,细嫩,奶声奶气,听在耳朵裡妖
异可怖。可是声音的主人已顾不上这些,受到太多骇人场景刺激,吴征早已在崩
溃的边缘,手掌抹下的一捧鲜血无疑是给他的最后一击,更何况面前的小手掌是
如此的细嫩而可爱。

  恐惧重创了吴征的脑部神经组织,使他的面部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上排牙
齿齜出嘴外,死死咬住了下唇,左眉高右眉低,半边脸颊高高鼓起。

  就在他脚下一软眼看彻底晕去,鼻尖传来了淡淡的女子幽香,一隻温软的手
将自己拦腰抱起,脸颊紧紧地顶在两座初具规模的柔软山包上……

  一名长相娟秀,身材苗条的女子脸露哀戚不忍之色。头上的随云髻显得她依
然待字闺中,看年龄,也不过二八年华,身手却矫健得很。她的左手紧紧抱著一
个不到三岁的小孩,手臂稳定慈爱而坚实,似乎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放手。右手倒
提著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随著手腕的抖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光弧,轻巧地刺杀
了面前手持大砍刀的杀手。鲜血滴滴答答顺著剑锋流向脚下的土地。

  「师兄,咱们终究还是来得迟了些!」她面前那位三十五岁上下,三绺长须
面容清雋的中年男子并不答话。他探出两根手指一搭女子怀中小孩的手臂与鼻息,
确定孩子生命无忧,深锁著的双眉才略微舒展!

  秦歷元起六年,大秦西陲边界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突然杀进了一群披著袈裟
的喇嘛。小山村被这伙凶神恶煞般的杀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血洗,鸡犬不留。
——除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幸运地为路过的崑崙派高手救下。

  传说之中,那个孩子面临如此惨剧居然没有放声大哭,甚至悲愤之色都远远
盖过了惊恐。只是由于过分悲痛身心难以承受而昏迷过去,他紧咬著下唇,咬出
了鲜血,由此强忍著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日后的崑崙掌门,「六合烟云」奚半楼当即收这个孩子为徒。作为天下第四
大门派的崑崙派首席弟子,自艺成以来以一手青云剑法与青云内劲名满天下。能
得到他的垂青,是一件祖坟冒青烟才能碰上的好事。这个孩子,也因在村庄修罗
场中超乎年龄的表现被冠以天才之名。更为神乎其神的是,孩子清醒之后面对著
奚半楼的问话,居然应答如流条理清晰,自称名为吴征。

  吴征二字,搭载著奚半楼的「烟云」之号一同名满天下。

  据称,大秦西北面的北燕国第一门派,也是天下第一门派的长枝派掌门叹息
一声:「惜乎少年英才投入崑崙旁门,明珠暗投,明珠暗投!」

  孩子入门三年以后,奚半楼正式接任了崑崙掌门。同一天,崑崙山顶上宾朋
云集,武林高人齐聚,眾多的大秦朝廷要员均派人送来重礼恭贺。

  五岁的吴征跟在师傅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行著各种繁文縟节。

  「这位定是奚掌门的爱徒吴征小友,果然是个漂亮小子!」

  「奚掌门目光如炬,挑选的徒弟定是极好的!」

  耳中各种溜鬚拍马之词不断,吴征尽力保持著脸上的微笑,心裡却是不断地
重复著三年来无数次泛起的冷笑:天才,狗屁的天才!分明是一个惊慌失措导致
顏面神经失调的傢伙。

  「征儿,再忍耐一会儿。你师傅荣登掌门是件大事,这些子礼节不能乱了省
了。你可得委屈些再忍忍,今儿上山来的可有一多半抱著看看你的心思,若是丢
了丑,咱们崑崙山的脸面也不好看。」三年前将吴征抱回山中的林锦儿见吴征脸
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目光逐渐散乱不断地走神,猜测他心中早已不耐烦,心疼地
将吴征拉到一边,半哄半骗地叮嘱劝说。

  鼻中飘来年轻师姑的处子幽香,吴征烦躁的心情登时安寧了不少。林锦儿半
蹲在地上,一袭丝质的长裙如荷叶一般散落在脚下,三年前吴征来到山上,小师
姑芳龄十四,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论起实际年纪来比吴征还要小上许多。如今却
如同慈母一般对自己宠著疼著,老天爷,实在爱开玩笑。

  吴征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双手在背后握住,操著稚嫩的童音感叹道:「介
就是人生啊!」

  林锦儿忍俊不禁,却没有多少愕然的神色,对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见怪不怪。
轻轻拍了拍吴征的脸道:「好,好,人生就是如此。崑崙山的小天才还不赶快过
你的人生去!」

  说罢,又替吴征整了整衣衫,口中哄到:「快去,惹得掌门师兄生气挨板子,
我可救不了你。」

  吴征叹了口气,偷眼瞄向正在厅堂,正与贵客寒暄的师父瞥过来的眼神著实
不怎麼好。他心中再怎麼老大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迈开双腿回到自己应处
的位置上。左右摇晃的脑袋有著摇头摆尾少年老成的滑稽之外,竟让林锦儿品出
了一丝萧索之感

                ◇◇◇

  「圣……旨……到!」一记尖细的声音响起,却犹如魔音一般穿透了在场每
个人的耳膜。

  厅堂之中短暂地骚乱起来,圣旨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徵兆,谁也没听到一丝风
声。奚半楼当先走出厅堂,左手扯著吴征,其餘的宾客跟在二人身后鱼贯而出。
只见厅前的平台上,一个鬚髮已白的老者身披太监服饰,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卷
金黄色的帛书,身后跟著两名中年的太监。老太监年事已高,消瘦的身体似乎一
阵风就能吹倒。可是就在此时,在崑崙山门看守的两名知客弟子才气喘吁吁地跑
上山来。知客弟子武功并不弱,崑崙派更以轻功闻名于世,他们的脚程居然比不
过一个老太监,来宾不认得老太监的,心裡俱感到一丝讶异。

  奚半楼不敢怠慢,忙命人摆上香案,跪在地上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朕登基十二年,常思聚天下贤才以安邦定国,卿武
卫中郎将,崑崙名士奚半楼,武艺超群,更兼人品端正,素有贤名。今特加封奚
半楼奋武将军,凉州兵马校尉!钦此!」

  吴征面无表情地随著师傅跪地谢恩!自从穿越之后,他最感到意外的便是这
一点,这个世界的武林人士没有半分前世武侠小说裡高手们那种傲王侯的风骨。
出名的高手全都身背一官半职,至于像师傅这样的绝世人物,更是早早就封了个
武卫中郎将的官职。虽人在昆仑不在京中赴任,只是个挂名的虚职,足显身份之
荣耀。

  他最不爽的也是这一点,作为一个崑崙派大师兄还有天才之名加持的傢伙,
如果不仗势欺人,做个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带著一帮狗腿子调戏良家妇女,顺便
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简直是暴殄天物。今后要是身挂个一官半职还怎么做这等有
情趣的事情?何况当了官儿难免涉足泥潭,实非自己所愿。——娘的,这个世界,
比我原来的那个危险很多啊。

  如今师傅接任掌门,立马又封了将军,还是个执掌兵权的实职。听说凉州刺
史年事已高,不日就将告老还乡,到时候兵政一把抓,师傅这个兵马校尉接掌凉
州大权做个封疆大吏指日可待。只是,这与我何干?

  我是个出色的内科医生啊,为此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刚换到一份可以安逸一
辈子的生活,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个不搭旮的地方。本硕连读的专业失去了现
代化医疗仪器的支持,折扣打得不是一星半点。远离了青霉素,消炎药片,自己
剩下的本领还有多少?

  想到这裡,他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旋即又自嘲而无奈地笑笑。

  扭头望了望远处的天边,大片的乌云正晃晃悠悠地飘到头顶,隔断了天,遮
住了地,云罗深旋。吴征皱了皱眉头,天地间万象总是变幻无常,就好像自己难
以捉摸的人生?

  那一场毫无质量的……狗屁穿越啊!

           第一章、世称神童·青云直跃

  高原的气候相比起平原,寒冷的时候要多得多。

  巍巍崑崙,另外一个世界中人们称他亚洲屋脊,更是眾多神话传说的来源。
这个世界裡没有元始天尊,西王母或者姜太公。可若登临山口处往下望去,崑崙
蔚为奇观的千沟万壑,皑皑白雪,如同奔腾汹涌的白色骏马群正足踏风云,滚滚
而来,一眼望不到边际!

  崑崙的风姿并未因世界的不同有任何减弱,只是少了许许多多神话传说的润
色,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觉得总是缺少了一些内涵,找不到更多的归属感。

  崑崙派的地盘当然不能覆盖整个崑崙山脉,总坛位于山脉最东部,倒是距离
大秦的京城成都不远。

  时光悠悠,掌门奚半楼被圣命凉州兵马校尉之后不久,便离开总坛往凉州赴
任,每年倒有十个月要呆在凉州为朝廷效命。二师姑林瑞晨嫁与了大秦諫议大夫
胡浩为妻,除了偶尔的回山省亲,大多数时间也不在山上。于是崑崙派日常的事
务,都交在四师叔顾不凡与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妻身上。

  崑崙的尊卑以入门时间划分,师父的年龄又比几位师弟妹大了不少,奚半楼
名满天下之时,顾不凡等人武艺尚未大成,也就没有閒情来收个徒弟壮大崑崙的
香烟。——人的自私本性如此,到哪裡都不例外。

  于是乎吴征就成了这一代弟子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

  传遍天下的「天才」之名,崑崙派都认可,只因都亲眼所见「天才」之实。
奚半楼稳稳超出同辈的武艺,身为封疆大吏在大秦朝廷裡的强大影响力,他的嫡
传弟子吴征被当做自然而然的崑崙派未来接班人重点培养。

  外界传言,这个小孩子三岁起就能脱口念出对仗工整的诗文,四岁就缠著师
父要学习武功,五岁就把崑崙轻功「青云纵」练得像模像样。总坛中央那棵苍天
的大树他手脚并用,不一会儿就能爬到树顶。传得神乎其神。

  实际如何?呵呵,当然奚半楼和吴征这对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当然,吴征的确有太多惊艷的表现。——传言总是真假混杂。御下极严的奚
半楼也不得不对吴征另眼相看。

  「孩子遭逢大难身世可怜,心思重,难免有些子桀驁不服管教,没有什麼出
格的事情,就由著他去吧!」

  奚半楼临行前的刻意交代,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天才儿童的青眼有加。

  世间本就是没有秘密的,即使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八卦的事情传播得一样
迅速而广泛。远在北边的北燕,东方的盛朝,吴征的名字一样响亮。人们乐意谈
论这样一个天才,然后寄希望于自己也能有这麼一个天才的儿子,或者像奚半楼
一样好运气,路边捡来一个天赋异稟的宝贝徒弟。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哪个世界,
也还是一样的。

  天才的童年过得要比上一世幸福许多,无父无母的身世是相同的。却有一个
如严父般的师傅,一个如慈母般的小师姑,还有一群崇拜著自己的童年玩伴。比
起孤儿院阿姨,总要亲切得多。

  上山两年之后,身边陆陆续续就加入不少小孩子大孩子。崑崙对吴征另眼相
看,对其他的弟子要求却极为严格,身为大师兄的吴征自然成了孩子王。

  这样一个世道裡,大师兄的意义和吴征前世的「学长」不同!所谓的学弟无
法与学长抗衡,最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身体发育导致力量上的差别,简言之,打不
过。传统观念裡的尊卑意识,已经很淡薄了。

  而这个世界裡的师兄与师弟则是一个很严格的界定,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尊
卑问题!不分尊卑,就等于欺师灭祖,就算小孩子不懂事,重重的一顿板子是免
不了的。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种道理换到这裡,就是小时目无尊长,大时不尊天子。
不尊天子,那是要诛九族的!

  「杨宜知啊!过来,快过来。」吴征半靠在一面倾斜的大石板上,有气无力
地挥著手招呼身旁的三师弟。

  长得五大三粗的杨宜知听见大师兄的召唤,立马放下手中的石墩子,屁颠屁
颠地跑了过来。那一身腱子肉迎风抖动,不过十一岁便能练成这样,让吴征很怀
疑这傢伙完全发育之后会变成怎麼一个怪物。

  「大师兄有何吩咐,小弟立马给您摆平。」

  摆平这个词儿是吴征嘴裡冒出来的,杨宜知认为:以大师兄出口成章的学问,
哪是咱们这平常人可以揣测的?「摆平」一词涵义之深刻,韵味之雋永,难有其
他词汇堪与之匹敌。从此就成了他的口头禪!

  门派裡除了大师兄吴征,二师兄戴志杰就以行三的杨宜知为大。平日裡一群
孩童闹彆扭,没少听见他大嗓门裡关于「摆平」的叫嚣!

  已经九岁的吴征看著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师弟乐在其中的样子,咧了咧嘴,
啥时候我成了黑社会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开口吩咐,杨宜知已经心领神会
地叉开手掌,用力适度地揉了起来。

  吴征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脑袋瞄了瞄刚才登上的山崖!

  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几棵小树,山风吹拂下显得瑟
缩而无奈。不规则突出的山石便是为数不多的落脚点,在前辈们反覆的攀爬,脚
蹬之下,变得晶莹透亮。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来,这裡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
纵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

  从明日起自己就不是身份尊贵的大师兄了啊。青云崖侧这片人烟罕至的小院
便是自己修行之所,这样的选择,到底是正确还是大谬呢?……他突然皱了皱眉
头,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著自己,「练就最好,不练,也得练!」话语裡毫
无迴旋的餘地。

  吴征双目愤恨地看著中年男人——崑崙掌门,强行把自己收为徒弟的奚半楼,
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麼玩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苍天的大树,万
一失了手掉下来摔没了,哥们儿还玩个屁啊!

  「哼,胆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还想不想报仇了?」奚半楼眼裡浮现出
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吴征哑然,总不能说那天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吧?太过惊世骇俗!

  奚半楼不再说话,右手一递。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递,已经是第四十八次。吴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
这一次他沉肩,缩头,著地一滚,可是滚到一半就觉得身体一轻离地而起。第四
十八次一递依然没有躲过去!

  奚半楼如同一抹青烟般离地而起向树顶窜去,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规物
理知识!只是偶尔在这裡一蹬,那裡一扶,便到了离地近十米的树枝上。找个树
杈子放下吴征,翻身张开双臂,大袖飘飘如同只雄健的苍鹰落地,没有二话。

  趴在高高的树上,吴征心裡大骂!又想起前世曾读过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
有恐高症的报告。心中涌起一股悚惧的感觉,双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树枝,一动不
敢动。

  「要领都与你说过,自己想办法下来!」树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冷冷的声音,
不带一丝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边,终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他并不怀疑粗口一出来,奚半
楼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胖揍。不因为别的,侮辱师尊或者侮辱师尊的先人,这一
条理由就足够了。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变成别人的徒
弟,我,我又没想做你的徒弟,哪有这麼强买强卖的!还有没有人权了?

  吴征胡思乱想之下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权,更没有义务教育,也
不会有孤儿院这种慈善机构。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实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崙派,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日后还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比起上一辈子的凄惨童年,已经幸福几许。吴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
多年念的书,居然没有享受到成果!就像这个时代裡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终于大
成,却刚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击枪一枪爆头一样。这是多麼不公平,
多麼冤枉,多麼憋屈郁闷的事情。

  想归这麼想,吴征是死活不肯动弹一下的。中年人下了树,便寻了块地方自
顾自地打坐练气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对峙。一弯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跃上了中天!
待到月儿再落下山脚,漫天繁星退散,一轮红日驱散了阴湿的寒气,赶跑了黑夜
的静寂。

  鸡叫三声,奚半楼终于收了功法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双目往树上一瞥,
吴征早已困顿不堪,五岁大的孩子在树上熬了整整一晚,实在难为。幸好他心智
之坚定实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儿的经歷,对意志力是个极大的锤炼。

  奚大掌门冷淡的双眼裡透露出一丝欣赏,一丝讶异。

  这个小孩子确实不简单!

  吴征在树上掛了整晚,只觉度秒如年!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毕竟在这个世
界呆了三年,再怎麼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认命。尤其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崑崙派,
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身世可怜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总是特别在意于他们有
恩的人。

  吴征已经把崑崙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归属感还不太强烈,总是自己的家。

  但是认命不等于有足够的胆量!

  找个人把你掛在三层楼高的树杈上,告诉你这麼著那麼著就能安全地,飘飘
然地,瀟洒出群地落在地上。你干麼?

  人类的天性和本能,是通过这个物种长期的五官认知而形成,再通过遗传基
因的记忆体不断地延续给下一代。比如小朋友一出生就知道吃奶,比如除了部分
白痴,大多数人不用教就知道怎麼繁育下一代。

  这个世界的人看多了高飞高走的侠客,多少代地传播下来,早已形成了一种
根本的认识,人,是可以做到这些的!——只要你有方法。这是通过长时间的累
积形成的基本观念,乃至成了基因中的传承。因此,当这种方法,那些武林门派
的武功法诀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心裡有的只有激动和恨不得马上开练的迫切期
盼。

  吴征没有关于武功的天性遗传!上山三年了,每当他看见师傅师叔师姑们像
拍电影一般将手中的长剑舞起一片青光,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如天外游龙,如鸿
飞冥冥,心裡总有不真实的感觉。——这实在太违反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牛顿
定律与物理学常规了。相比起其他,「科学」的思想观念对吴征的影响明显要大
得多,或许,这也是一种基因的遗传?

  是的,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能做的,我未必能做。

  练武艺防身自然是极好的,练得没了命可大大划不来。

  这个世界没有人瞭解吴征,连他自己,都拿不準自己。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你奚半楼就断定我可以?屁!

  轻功法诀在心中已经反覆念了无数遍。飞跃之前如何提气,落脚之时如何运
劲,身体怎麼保持平衡,怎麼借势使力,早已滚瓜烂熟。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掛在树上的感觉,不好受,很难受,受
不了!吴征数次看了看地面,想从树上跳下去,最终还是鼓不起勇气。只能心中
感叹,想和做,为啥差距就那麼大涅?想要出声讨饶,又实在碍不下面子。

  正昏昏沉沉,人影一花,自己不待见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牛脾气一起,强
打精神扭过头去不理。

  奚半楼见他依然如此硬气,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惯出什麼毛病来了?寧
肯在树上趴一夜,也不愿试一试轻功法诀?嗯,意志力到是极佳,只是用错地方
了吧?

  奚半楼尚未婚配,听说曾有个心仪的女子可最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
事在崑崙派裡几乎属于禁忌,没几个人敢说,敢说的也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拥有著包容和爱心,人性裡总是有善与恶的部分并存,恶
念大不相同,而善念则几乎相似。

  奚半楼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是和爱徒存在著沟通障碍。一直被作为崑崙掌门
培养,直到正式接掌崑崙派,他始终保持著威严与生人勿进的不苟言笑,这是一
派之长的气度。可是对这孩子……

  奚半楼忽然悟到些什麼,虽说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话语中却透出几分关切与
妥协道:「跳下来,师傅接著你。」

  吴征有些愕然地看著中年男人,心中涌起许多暖意。这个男人对自己相当严
格,难免遭到各种腹诽,不过确有一派之长的气度——言出如山!他目光中的变
化自然瞒不过奚半楼,崑崙掌门对他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举起
双臂,显然是在说:「别怕,师傅会接著你。」

  虽然是个心智接近三十岁人的怪胎儿童,还是会被感动的。人的一生总是需
要各种各样的鼓励和关爱,不是吗?

  这是吴征第一次施展轻功,奚半楼从前怎麼想不知道,吴征自己是感到万分
意外。他对自己的天才之名心知肚明——都是狗屁。原以为轻易便要失误摔下,
然后被奚半楼接住。可想不到的是,他做的很好,甚至完美!

  幼小的身影提气,跃起,飘落,几个转折和借力,稳稳落在地面上。吴征愣
了半晌,卧槽,难道老子真的是……天才?

  奚半楼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随即便给了天才怪胎一个适合他身份和天
赋的新题目:「很好!明日起到青云崖去……」

  师傅的关爱教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要去凉州赴任。

  说起代师傅执掌崑崙派的四师叔顾不凡和三师姑陆菲嫣这对夫妇,吴征总有
那麼些难以言明的头疼。

  顾不凡奉奚半楼为偶像,举手投足都和师傅有极大的相似,一样的不苟言笑,
一样的一板一眼。

  陆菲嫣则是世间一等一的绝色美女!峨眉淡扫凤目流连,高挺的鼻梁下两片
花瓣般的香唇弯如月牙,笑起来甜的沁人心脾。更难得的是身姿高挑修长窈窕有
致,一对酥胸浑圆饱满若不是衣襟刻意裹得严实,几要破衣而出。可看胸前衣料
紧绷的模样,又不由得为之担心被撑爆了。

  一抹腴腰真可谓减之一分则瘦,增之一分则肥。偏生下方的丰臀圆沉如蜜桃,
从胸至臀落差之大令人乍舌不已。

  至于两条修长玉腿则是她身上极为显眼的部分。肤光雪白,足踝浑圆,莲步
款移间长腿交错结实有力,弥漫着性感无比,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的诱人风情。

  崑崙派财力雄厚不过门派裡倒是简朴。当然吴征的观点是:你丫的驻地在那
麼高的地方,建房子也麻烦吧?因此居舍占地不广,三三两两大都是紧挨著。即
使顾陆二人也没有单独的小院——那是掌门才有的待遇。他们的居所和吴征的同
处一院紧邻着,托当代大师兄这一身份的福,天才怪胎倒是有个单间,虽然不大。

  顾陆二人当然比不上林锦儿对自己像亲儿子的一样的宠爱,不过也委实不错。
只是有一点让吴征太过痛苦。——这夫妻俩在床上的动静太过狂放,以至于原本
隔音效果极佳的厚重墙壁也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其餘的房舍小院还隔著段距离,
夫妇俩或许也因为隔壁住个屁大的毛孩子才敢如此放肆吧?

  搬进小院已有一年,五岁的吴征躺在床上,听著隔壁缠绵悱惻的呻吟声。完
了,今晚又是个失眠的日子,不知陆师姑现下是被摆放成哪种姿势?又是如何得
媚态绝伦呢?作为一个信息爆炸的社会裡成长起来的男人,各类av影片在脑海
裡储存得著实不少,而小小的身体虽还不至于金枪一柱到天明,可早已发育成熟
的脑子裡各种想像却是无法控制的呀。——苍天,你需要这麼把我玩得乐此不疲
麼?下面那根白白小小的东西……现在真的很硬啊……

           第二章、林中有目·顾盼生辉

  青云崖巍巍矗立,落脚地极少的光滑崖面连最善攀爬的灵猿都需小心翼翼。
吴征已不止一次看见不知所谓的猴子冒冒失失的爬上去,或半道进退两难,或干
脆摔成一滩肉泥。

  第一回站在十余丈高的崖下,仰头望去青云崖仿佛直插入云端,吴征很是胆
战心惊,只觉这哪是人力所能为之?

  所幸作为内门大弟子奚半楼着实给予了特殊的关爱,不仅将运气的法门讲解
得极为细致又深入浅出,在吴征步入实战演练时始终陪同在旁。

  吴征生涩地慢慢攀爬至离地丈余的距离,便见师父大袖飘飘如御风一般飘至
他头顶,双手如同一对弯钩,牢牢拿住湿滑的山壁,如一只稳稳立于崖尖的雄鹰。
「六合烟云」之号当真名不虚传。

  他时常感叹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素质之不可思议,或许在从前那个世界尚未
有热兵器出现时人类也能如此,但他从未见过。而现下发生的一切却活生生地出
现在眼前。

  当然也包括吴征自己。

  五岁的吴征已修炼昆仑派基础心法《初心诀》一年,那股像小老鼠般在体内
游走的内力初具雏形,也是他能从中庭大树上完美落下的依仗。

  青云崖当然比起大树要难得多,可作为一名拥有成熟男子心智的五岁孩子,
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个中不同。内力游走全身,似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沉稳
的气质。虽因身材体型的桎梏让他的动作缓慢而笨拙,时不时还需稳住身形调匀
气息才能继续攀爬。但这一切已然是前世所无法想象的。

  当不得不面对现实,吴征对轻功的修行极为上心。——就保命计,一身高明
的轻身功夫都是最佳选择。什么凌波微步,铁掌水上漂,神行百变,那一个不是
立身保命的资本?

  修习半年多来,吴征已能爬上青云崖的半腰处,且能安然无恙地自行落地。
放到哪里都是了不得的成就。他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每日勤练不辍,让代掌
昆仑的顾不凡暗暗点头,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对吴征抱有极大的期待,或许昆仑
的未来能更进一步?

  天色已晚,吴征做完最后一趟修习后已觉浑身脱力。在山腰处难有寸进卡了
月余,今日终有突破又多爬了半丈,离崖顶还有四丈多的距离,或许不久的将来
便能登上顶峰?

  或许对师长们而言这并没甚么了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对吴征而言,
心中的喜悦不亚于征服了珠穆朗玛峰。

  用过晚膳洗尽身体,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熠熠犹如洒下一大把宝石。霄汉中白
练般的银河并无不同,吴征却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小院中声息全无,已是亥时时分,顾不凡与陆菲嫣依然未归,不知所往。

  吴征点亮屋内油灯在床上搬运周天,神奇的内功总能帮他驱除一天修炼的疲
劳。今夜他只准备让内力行一周天——既然隔壁夫妇未归,早些睡下或能免收其
扰。小孩子的睡眠质量要高上许多,睡着后也不必被诱人心魄的媚声勾得辗转难
眠。

  内力运行一周,吴征一身酸痛消失不见,安宁的心绪也极适合入眠。拉开被
角卧下,刚合上的双目微微一动。

  内力的神奇绝不仅仅在于消除疲劳增加气力,更在于令耳聪目明五感倍增。
吴征方才潜心运转内力调息心无旁骛未曾察觉,此刻内息鼓荡立觉有异。

  屋内分明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犹如幽兰一般。寻常的五岁孩子绝不
会发觉,然而吴征立知这是女子特有的香气。

  黑暗中吴征微微睁目,借着窗外的星光打量小屋。

  前世的独自生活让他早早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至今生总共三十多年的习惯
已是烙印在骨子里。每一样东西都会被摆放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以最熟悉的
角度。

  如今的屋子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离床一臂之隔的圆桌上,盛着饮水的铜壶向左歪了——他习惯每日醒来尚未
起身,便趴在床上取铜壶对嘴喝上一口水,离去前自然也会将重新盛水的铜壶放
在固定位置,方便自己回来后取用。今日早出后此刻才回,无论怎么摆放壶柄都
不会向左偏去,那绝不是自己的习惯。

  不仅此地,屋内似乎每个角落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来人显然已足够小心,以
一名五岁的孩子而论不该有被察觉之虞,然而吴征并不是五岁。

  是谁来过?由于吴征具备自主生活的能力不需人照顾,作为一名隐藏着现代
人意识的灵魂,他极重视个人隐私,这间屋子未得他允许绝不准私自进入,这是
大师兄的权力。——照顾起居生活的仆妇婆子不会去违反禁令,自然也乐得清闲。

  若说物品陈设被动过只是意外,真正令吴征担心的还是那股幽兰之香。从方
才的若有若无到现下显然浓郁了些,更带着一丝潮汗的味道。虽是又甜又糯极为
好闻,却让吴征毛骨悚然。

  屋里有人!

  更可怕的是,幽香显然出自于女子之身,吴征入屋后女子才悄然出现,否则
不至于幽香渐浓。

  夜露寒凉,两进的小屋门窗俱已关闭,吴征内力已有小成,却全然未曾发觉。
来人的武功强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来人似乎并无恶意,否则左近无人以她的武功要动些手
脚易如反掌。

  或许她并非冲自己来的而是误入此屋?无论如何,吴征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他不经意哎哟叫唤两声,装作闹肚子起身向屋外冲去。

  「噫~」房梁上传来一声隐含忧虑的惊声,吴征绝未想到来人会在这时露出
行藏。窗户纸已捅破再也装不下去,吴征张口便要大声呼喊。

  一只温绵细手从后掩上吴征的嘴,一阵香风飘过,来人语音低沉嘶哑,却掩
不去其中的尖细,果是一名女子:「别别,儿……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

  吴征心思电转,她从梁上跃下快得自己连呼喊都发不出,便是换了顾不凡,
陆菲嫣来了也未必办得到。此时更落入她手先机尽失,索性不再抵抗像个吓傻的
小童般瑟瑟发抖。

  女子扳过吴征身子,她全身黑衣,用一张黑布蒙去头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
的春水双瞳,眼波流淌间竟是无限的爱怜与悔恨。

  「我没有恶意!抱歉吓着你了。」女子空着的一手轻抚吴征后背再度表明自
己的心思,语含关怀道:「你可是着了凉?肚子疼么?」

  吴征微微镇定,做出强自克制恐惧的模样摇头。

  即使隔着蒙面黑布,吴征依然能从微弯的眼角感受到女子嫣然一笑:「我特
意来找你,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换个地方。」黑布下依稀可见她鼻梁笔直秀挺,
双唇犹如两片花瓣般优美好看。

  女子带着吴征悄声无息地越过窗格,向后山奔去。

  在吴征的印象里,被拿住的倒霉蛋通常都是被提在手里,好些儿的也不过是
扛在肩头。然则女子却是双手回环,将他如抱婴孩般紧紧搂住。小小的脸蛋正被
一只水弹饱满的乳峰托着,馨香满口,让人看见便说是个妇人在奶孩子也不为过。
心中惶急不知前途是福是祸之下,吴征依然可耻地硬了——这绝对是前世做梦都
想不到的艳福。

  女子穿屋越墙毫不费力,一对春水双瞳更是片刻不离吴征,目光似将他浑身
都剥个干净一般。吴征甚至敏锐地发现她几次想低头吻自己一口,最终生生忍住。

  屋舍离后山不过里许地,片刻间女子进入后山树林中。奔行一阵似是担忧吓
着了吴征,又折返而回,在后山旷野旁树林边停下。女子抬头稍作打量一跃而起
落在一只粗壮的树杈上:「我真的没有恶意,说会子话便送你回去。」

  吴征微微点头,心中讶异更甚:女子说到回去二字时,分明透着浓浓的眷恋
不舍之意。

  女子半蹲在树杈间与夜色融为一体,双臂依然紧紧搂住吴征,片刻舍不得分
离。见吴征点头心中欣喜万分,她想尽一切办法才得以混入昆仑派,为的就是此
刻,可事到临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说些什么。

  「你要说什么?若没事了能否送我回去?」吴征头枕饱满的胸乳实是舍不得
离开,然则形势诡异早些脱身才是。说出这句话也是费了极大的毅力。

  「我……」女子语塞,半晌才倍加凄凉道:「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定了定神,女子终于理清心绪,问的竟都是些家长里短混不着调的小事。吴
征随口应答,心中却分明能感受到女子忽而因他在昆仑得到妥善的照顾而欣喜,
忽而又莫名地感伤。

  「你是什么人?」吴征困惑不已。

  女子忽然掩住他口,摇头示意不要说话。两人一同侧头,茂密的林叶缝隙中
仍能看清旷野的一切。

  两条熟悉的人影从后山奔行而来,正是顾不凡与陆菲嫣。后山半山腰有一处
二十亩许的平台空地,正是师父辈们修行之所。二人想是练功方回。

  吴征并未惊声呼救。从黑衣女子方才的表现看确实不像有恶意,再者现下的
局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若是搬上台面不免刺刀见红难以收场,而受制于人的自
己定是最被动的一个。

  女子明显紧张起来,暗自责怪今夜如此失态,连藏身之所都选择得如此草率,
她一直急促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悠远若有若无。低头望向吴征,见他虽是小小孩童
却毫不慌张,不仅屏住呼吸,神情也格外沉着冷静。甚至向她摇头,示意不会暴
露行藏。

  女子不由骄傲万分:我的孩儿果真是天纵之姿与人不同。心下又忍不住嗔怪:
分明是发现屋内有人才装作闹肚子想逃,小鬼头,居然骗的为娘担心了半天。

  女子紧搂着吴征,只觉有生之年此刻最是温馨,片刻舍不得松手又盼望顾陆
二人不要太早离开,能与孩儿多亲昵一阵实是最大的满足。

  顾陆二人并肩信步而行,疾行的脚步踏在旷野草甸上几未发出一点声响,足
见轻功之高妙。

  陆菲嫣出身江州富户豪族,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养。于族中耳濡目染下更是
举手投足自有贵族之气。七岁起入昆仑派后文武兼修,那自然而然的世家闺秀与
武人风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才造就如今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的绝色风姿。

  吴征不得不打从心眼里承认这位师姑不可阻挡的魅力。粉色的练功劲装看着
有些土气,但在她身上被高挑修长的身形一衬便绝无问题。穿戴于陆菲嫣而言仅
仅是为了遮羞,即使时下最好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制的装扮,也难以增色多少。一
如她平日里总是将身躯包裹得一丝春光不漏,也绝不能阻挡旁人对这具玉体的遐
想。

  他更曾无数次想象过衣衫覆盖下这副躯体的模样,却绝想不到在这等荒谬的
情境下一尝夙愿。

  不知是否蒙面女子的心意感动了上苍,陆菲嫣于旷野中四处打量一阵陡然停
步,惹得顾不凡疑惑回头。

  只见没过足踝的矮草丛上,陆菲嫣双手背在腰后亭亭玉立,在漫天星光下娇
美绝伦。丽人拉开束腰丝带,又解开对襟的衣扣,练功服便毫无阻碍地自身躯滑
落,可想而知一身肌肤是何等柔滑细腻,几可与丝缎比肩。

  星光下丽人仅着一件贴身的鲜红绫罗方巾小衣,胸前双峰怒挺而起,将小衣
上的鸳鸯戏水图撑得变了形。其丰满硕大令腋边衣角难以掩实,大片凝脂般的雪
肉挤出衣沿,白得炫目。

  仅系着一根蝴蝶丝带的后背骨肉匀称削若断崖,两瓣股肉圆若天上满月,挺
翘得几可置物。陆菲嫣藕臂回环解开丝带,小衣贴着乳肉滑落,终于玉体裸呈。

  一对丰满浑圆的玉乳形如泪滴,尖端勃如婴指傲然上翘。常年的练武让那一
抹扶柳细腰可堪一握之下,兼有力量十足的条条肌束。从胸至臀落差之大直如瓠
瓜一般。

  陆菲嫣踮起脚尖迈动长腿自然而然行成一条直线,胸膛上两团美肉随着莲步
游移兢兢颤动如惊涛拍岸。甚至隐约可见适才练武尚残留于体的香汗,被弹跳的
双乳抛甩而出,香艳淫靡。下身虽被浅草遮去小半截足胫,交错的玉腿仍修长得
惊心动魄。

  吴征瞪大了眼睛,刻意屏住的呼吸此刻变成了窒息。

  从信息爆炸的时代穿越而来,吴征并非没有见过绝色美女,甚至于比起这个
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见过的都要多。但他仍无法不被眼前的艳光所摄,女子之美不
仅仅流于外表,亦因其内在交织而成人人独有的气质。

  陆菲嫣无论外表内在,甚至是豪族的身份均无可挑剔。前世吴征所处的世界
里并非没有这般绝色女子,但从未在卑微的他面前出现过,更不说如今浑身赤裸
几近在眼前。

  头枕着的绵软奶儿微微颤动,蒙面女子发出又羞又恼的低哼声。她自然猜到
陆菲嫣的心思如何,现下形势又不得不隐匿身形不敢妄动。所幸山风呼啸,耳力
也大受影响,否则这一哼或许便暴露了行藏。

  「今晚就在这里,好不好?」陆菲嫣双目几欲滴下水来,一抹酡红爬满了娇
艳脸颊。一时冲动的大胆奔放让她羞涩不已,也挡不住猎奇的心思与难以克制的
情欲。一如藏身树杈的两人明知旁观极为不雅,却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

  顾不凡双目赤红结实的胸膛急剧起伏,这是难以言喻的美色无人能不心动。
陆菲嫣已投入他怀中交颈相拥,他脸上除了正强行克制的艰难之外另有些难言的
痛苦。娇妻带给他的除了享用不尽的娇媚之外,亦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换个地方,兴许会有些不同呢?试一试吧,好么?」陆菲嫣软语相求,如
泣如诉。

  旷野之中苟合是一向律己的顾不凡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娇妻的哀求又让他不
忍,美色更让他几欲发狂。

  陆菲嫣紧贴夫郎的身体水蛇般扭动,呼吸越发粗重:「就在这里……我……
人家新学了些东西……可以试试……」

  只见丽人扭腰摆臀,两颗丰挺饱满的翘乳不住蹭揉着男人健壮的胸膛。浓密
的芳草丛在星光下隐见水光灿灿,即使在前世的岛国动作片里,吴征也从未见过
如此易感的身体。

  在顾不凡野兽般低咆的嘶吼声中,陆菲嫣解开丈夫的衣袍俯身而下,两瓣月
牙般的香唇微张,含住他堪称粗大却依旧半软的阳物。

  顾不凡眼中喷射出火焰熊熊,阅人许多的吴征认出那是暴怒,狂欲与说不清
道不明情感的层叠。

  代掌门派的师叔伸掌欲推,美艳的师姑浑然不觉。

  陆菲嫣将阳物纳入口中含至没根,又以舌尖抵住龟首轻推而出。销魂的触感
让顾不凡欲推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反而抓着陆菲嫣一头青丝,重重地扯动将阳
物粗暴地塞进那张胭脂般润红的樱口中。

  怀抱吴征的黑衣女子娇躯剧颤,显是惊愕万分。胸前毫不逊色于陆菲嫣的美
乳颤起波涛阵阵,让吴征也是呼吸陡然一窒——纵是五岁小孩的身体,吴征依然
能感受到黑衣女子玉躯的美妙绝伦。那曾铺满小屋的湿潮汗香再度弥漫,甜甜的
煞是好闻。

  陆菲嫣忽遭袭击,鼻梁被死死抵在丈夫的小腹上几欲窒息,发出痛苦的呻吟
声。还不及喘息一口,另一只大手已重重掐在胸前美肉上,那团丰美乳肉骤然变
形,从指缝间满满溢出。

  顾不凡应是初经此道却无师自通,双手把控着娇妻螓首美乳快速推送,将檀
口当做幽谷般抽插起来。全然不顾重重的拉扯让爱妻眼角落泪咿唔连声。

  几乎是施虐般的动作让陆菲嫣乳房上传来被捏爆般的剧痛。她双膝跪地,双
手扶住丈夫的大腿,强忍着不适承受着,迎合着。兰叶般细长的香舌顺着阳物勾
挑旋磨,放松身体任由丈夫粗暴地予取予求。

  胸乳针扎般的疼痛渐渐变成酥麻,已不是第一次承受这般暴虐,陆菲嫣适应
得极快。那股酥麻的快意迅速变成小腹中暖融融的热气,弥漫全身。

  莹白的肌肤似被敷上一层胭粉,痛苦的咿唔转做欲焰升腾的呻吟。陆菲嫣松
开后手移至双腿大开的胯间,两指分开浓密的芳草丛,一记急促的娇啼声里,春
葱般的中指没入不见。

  几在同时,顾不凡目中的火光变成意外的狂喜。借他停下手上粗鲁动作之机,
陆菲嫣吐出口中阳物,亦是惊喜道:「成了,成了。」眼前的阳物宛如怒龙,正
吐着丝丝热气凶神恶煞一般。

  顾不凡嘶吼一声推倒陆菲嫣,如毛头童男子一般急不可耐地俯下身体,粗硕
的阳物抵住幽谷洞口狠狠插入。

  「扑哧」一声,淫液润透的幽谷陡逢异物进入的巨大压力下竟射出一道水柱。
陆菲嫣又痛又快地酥声娇啼,大张的双腿猛然发力,柳腰一挺翘臀离地高高拱起,
迎合着丈夫粗暴的侵犯。娇美容颜上销魂之外更有万般期待。

  吴征与黑衣女子均以为一场最为原始与本能的交媾即将到来之时,一切却猝
不及防地停止。

  顾不凡雄壮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似是挤出低沉的啊啊嘶吼,怒睁的双目暴
突而起泛出条条血丝。

  陆菲嫣欲焰焚身未得一丝慰藉便即结束,媚光四射的脸上不免闪过一丝失望,
疲软的阳物离体更让她难言地空虚。她无奈地闭上双目,春葱般的指尖再探幽谷。

  手指纤细修长,按在肉花上状如弹琴,食中二指直至末柄狠狠抠挖着花肉,
拇指则压着肉珠挤按,剩余两只则搔弄着会阴痒处。

  这情境香艳又无奈,自渎中的陆菲嫣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从鼻中哼出断断续
续的闷声,不知是出于对丈夫的不满,还是沉迷于身体快感的难耐。

  吴征心中哀叹一声:原是夫妻性事不谐,难怪师叔方才的神情如此怪异。

  顾不凡抓过一根腰带面无表情地起身,手腕一抖腰带如鞭般抽在陆菲嫣即使
躺下也只略略塌下的美乳上。

  黑衣女子抱着吴征的双臂猛然一收,仿佛这一鞭抽在她身上一般。吴征乜眼
偷瞧,见她双目怒火熊熊,许是垂怜同为女子的陆菲嫣造此暴行。她忽然醒悟,
赶忙捂住吴征视线,只怕眼前这一幕毒害了心存善良的孩童。

  陆菲嫣秀乳被抽得连连晃动,如巨浪翻卷,虽在肌肤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
红印,却在片刻后恢复原状,足见其惊人的弹性。

  顾不凡接二连三,一条腰带在他手中矫若游龙,连续不断抽打在陆菲嫣双峰
上。奇的是如此重击,无论是抖起长鞭般的腰带还是抽打丰弹的乳肉,均只发出
微微的声响,几不可闻。

  吴征惊鸿一瞥,心中却清明:师叔以无风剑的方法御使腰带,听着无声,劲
力却其大。怎地师姑并无痛楚哀嚎?

  陆菲嫣每挨一鞭,娇躯便是深入骨髓般热辣疼痛。黑衣女子见她颤抖不已,
四肢难以抵挡剧痛般逐渐蜷缩在一起,可口中酥麻麻的娇呼声却又甜又糯。似乎
鞭打的疼痛并未给她带来阻碍,反倒促发着体内情欲。

  不断的娇喘声中,顾不凡挥鞭越发密集。陆菲嫣已从仰卧变成侧卧,并拢的
玉腿膝弯已缩在胸前。腰带不仅抽打在胸前留下道道红痕,亦反复鞭笞在浑圆高
耸的翘臀上。

  颤抖的娇躯越发剧烈,手指的动作也越发狂野,陆菲嫣呻吟声逐渐短促,难
以抑制的情欲正喷薄而出,夹杂着鞭笞肉体的轻微声响终于化作一连串高亢嘶鸣:
「来了……人家来了……再狠些……狠些呀……啊啊啊啊啊啊……」

  水蛇般扭动的娇躯脱力般停下,只余气息奄奄的微微起伏。陆菲嫣勉力撑起
身体,向丈夫软语道:「这方法还成,改日咱们再试试。」汁水狼藉的胯间淫靡
得难以言喻,陆菲嫣面色微窘。

  曲意逢迎并未等来丈夫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凌厉的掌风。

  陆菲嫣措手不及,内力自然而然发动本能地偏头闪避,一只粗糙的手掌贴着
脸颊划过,留下热辣辣的指印。

  顾不凡一击不中戟指怒骂:「淫妇!何人教你这等不知廉耻?」

  陆菲嫣愕然呆住,抚着红肿的脸颊跳起亦发怒道:「我服侍自家夫君,谁人
敢来说错了?」

  顾不凡气的浑身发抖:「昆仑的门人,顾家的媳妇,竟如不知羞耻的娼妇一
般。还要说嘴?」

  陆菲嫣一朝爆发悲愤不已:「若有本事,我又何须委屈自己?当我乐意么?
没本事还要怪罪娘子。姓顾的,你可真有能耐。」怒意化作不屑的冷笑,迎着顾
不凡羞怒交加的目光不闪不避。能耐二字咬字极重,自是嘲笑他无能又无耐。

  「我有没能耐,不需妇道人家来教!」顾不凡哑口无言,愤然离去。

  陆菲嫣冷冷地目视他飞奔,默默穿戴好衣物前行两步,忍不住弯身抱头大哭
一阵,方才抹干眼泪缓缓离去。

  无意间窥人阴私,黑衣女子与吴征无言许久。

  「他们在吵架打架,你师叔不好,征儿不可学他。」黑衣女子尽可能平静道。

  「你怎知我名为征?」吴征万分疑惑黑衣女子的身份,这一句更让他疑窦丛
生。黑衣女子目光极为复杂,甚至慌乱不已,好容易镇定下来故作轻松笑道:
「昆仑的小天才举世闻名,谁人不知?」

  如此敷衍的答案自然骗不了吴征。今晚发生的事情已够多,他也不愿再多事,
或是表现得过于成熟形同异类。

  沉寂中黑衣女子将吴征搂得更紧,动情道:「征儿只需知道,为……我永远
都不会害你……」

  吴征知道问不出什么:「师叔师娘回去了,若发现我不在要出乱子,你既没
有恶意还是送我回屋,速速离去吧。」

  黑衣女子明亮的目光转瞬暗淡,恋恋不舍道:「好吧……你务必记得,我永
远都不会害你。」她再度重复这句话。

  「恩。我信你。」

  得到吴征肯定的回答,黑衣女子欣喜若狂:「今日一别,日后我会再来看你。
五年……七……哎……」她颓然低头,勉强一笑道:「得了空儿我就来。」

  黑衣女子依然紧紧怀抱吴征原路返回,将至小院时将孩子放下道:「你师叔
师姑功力太强,再进去我要让他们发现啦。抱歉……」

  吴征摇头示意无妨,挥手与黑衣女子告别缓步向屋内走去。

  黑衣女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手掩檀口再忍不住珠泪横流,反身向后
山奔去。看看行的远了杳无人迹,才母兽般跪地嘶号痛苦。

  再同一处旷野,不同身份的两名女子先后哭号,命运有时如此相似。

  黑衣女子扑入密林在一处断崖前嘬唇呼哨,顺着断崖纵跃而下。夜空中一只
双翅张开足有两丈的大鸟呼啸而下,青灰色的羽翼片片如同钢刀般锋芒毕露。大
鸟闪电般穿过云霄,落在黑衣女子足底稳稳将她托住高飞而去。

  黑衣女子回望昆仑山。解开的兜头黑巾出洒落一头齐腰长发,猎猎风中飞扬
如风过流苏。一张修娥脸庞明艳秀丽,与陆菲嫣的妩媚英风相比,则胜在线条柔
和,端丽娴雅。

  她饱满的额头下柳眉浓密,长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平静时如同幽幽的古井,
深邃迷人。此刻极度悲伤中双目眯起又如流淌着清波的湖面,脉脉含情。

  她紧抿花瓣般的香唇,唇角飞翘,唇涡深深,呢喃道:「征儿,看你茁壮成
长,为娘见你一面便可放心去做件大事了……若一切顺遂还能有相见之日……只
是……终此一生,你我恐难有相认之时……」语声怆然,闻之心酸……

  吴征在小院口等了片刻确认安全无虞,突然暴怒大吼:「来人!救命啊!」

  他对黑衣女子殊无恶感,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亲切眷恋之意,可这不是他能
容忍在门派重地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掳走的理由。

  清脆的童音极易辨认,整个昆仑都被惊动。率先出现的自然是隔壁的顾陆夫
妇,只是陆菲嫣面上系了一条黑色薄纱,掩去脸颊的红印。

  「有人潜入我房里,将我掳去后山密林……」吴征心绪激动,将经过述说一
遍,只是不提无意间窥视顾陆夫妇之事,也掩去了黑衣女子的身份,只说当时昏
迷,苏醒后便在小院旁不远。

  顾不凡勃然大怒,不理夜色深沉下令全山警戒,吩咐陆菲嫣照顾好吴征,又
详细探查屋内一番便匆匆离去。

  陆菲嫣心细如发,见吴征不自然地眼神躲闪,其中又多有语焉不详之处,忙
拉着吴征回屋。

  一番宽言安慰后,陆菲嫣起身倒了杯热水不经意道:「你何时晕去的?」

  吴征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终究瞒不过去。好在掩去的部分事关陆菲嫣,亦不
怕她多做探查甚至宣扬,装做懵懂无知道:「来人将我掳至密林,师叔师姑刚巧
练功完路过……」

  陆菲嫣后背发凉,强自镇定道:「你看到我们了?」

  吴征面露惊惧,似乎后怕不已:「看到了。还看到师叔和师姑打架……」

  陆菲嫣急忙打断道:「都是些小事,但也是家事,征儿,千万不可说出去。」

  见吴征点头,急忙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不呼喊?」

  「我不敢,来人拿着我脉门,我怕遭了毒手。」吴征顺势答道。

  陆菲嫣心乱如麻烦躁不已,一时不想再说下去,为吴征拉开棉被道:「征儿
累了早些休息,师姑在这里护着你,莫要担心。睡上一觉便没事了。」说到这里
不由愣神,真的睡上一觉,便能甚么事都未发生过吗?

  吴征折腾半夜本已疲乏,也不想与陆菲嫣多言,恐言多必失。除去鞋袜倒头
便睡……

  「是这里?」顾不凡面沉如铁望着黑衣女子跃下的悬崖问道。

  在他身旁的男子满面虬须极为雄壮,正是奚半楼的五师弟,杨宜知的师尊杜
中天:「是这里!错不了!」他不断抽吸着一口狮鼻断然道:「来人是个女子,
接应她上下山的是一只巨鸟。哼,九成便是燕国祝家的皇夜枭。」

  顾不凡双拳猛然握紧:「守卫后山的扑天双雕产期将至,近日未曾巡弋。这
女子便乘坐皇夜枭摸了进来,去查清楚是什么人通风报信!此患不除,昆仑永无
宁日。」

  是夜昆仑暗潮涌动,然而负责喂养扑天双雕的五名仆人中,一人无故失踪,
一人在家中被一刀两断,寻着时已死的透了……

  线索至此中断,吴征被掳走一时也只得不了了之。只是是夜过后,昆仑派大
大加强了巡查力量,以防再出不测。

  吴征并未将此事过多地放在心上,昆仑又恢复了平静,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自从那夜之后,隔壁屋子再也不曾发出摄人心魄的缠绵悱恻声。

  出现在人面前的,依旧是相敬如宾的顾陆夫妇。但落在吴征眼里,则是相敬
过了头,直如主人与宾客般隔了条看不清的鸿沟。

  时光又过三月,陆菲嫣陡然发现害了喜,竟是那一夜荒郊野合,珠胎暗结。
门派即将添丁是件大大的喜事,连顾不凡望向夫人时亦温柔不少……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嘹亮的婴儿哭声自产房传出,在前厅与一众同门焦急
等待的顾不凡面色陡然一沉,殊无喜色。

  产婆乐颠颠地奔来拱手道:「恭喜顾先生喜得千金,母女平安,真是个粉雕
玉琢的女娃子……」不待她谄媚之言说完,顾不凡已甩袖离去。

  林锦儿掏出银钱打赏产婆,催她速去照顾陆菲嫣,回望一众同门时一脸尴尬
无奈。顾不凡期盼男孩已是门中尽知,怎地陆菲嫣偏偏生的是个女娃儿……

  自陆菲嫣怀孕之后,吴征便让出屋子搬去与林锦儿做了邻居,将小院留给顾
陆二人。

  陆菲嫣做完月子,吴征才又踏入故居,师姑容光焕发。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
法,刚生产完的身子未见半分臃肿,反倒是一对本已十分傲人的胸乳更大了几分,
犹如挂架熟瓜,更显奶大臀圆。

  陆菲嫣抱着出月的爱女片刻舍不得离手,一众同门来时正逗弄着怀中的女儿
咯咯直笑。

  「恭喜师兄(师叔,师伯)师姐(师姑)喜得千金……」

  「哟,师姐,这娃儿肖你,长大了一定和师姐一般好看。」林锦儿接过女娃
子亦是喜爱之极,横抱在怀里连连轻哄:「可取了名儿没有?」

  「尚未!」顾不凡招呼同门坐下,语气平淡道。

  吴征这一代弟子均是孩童,止不住小孩心性,纷纷围着林锦儿打量未来的小
师妹。

  吴征凑过头去,见女娃子虽刚出月尚未长开,却极具母亲神韵,活脱脱一个
美人胚子。尤其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清澈灵动,正好奇地左右看个不停。

  「天生丽质,顾盼生辉。」吴征脑海里冒出一词,只觉再无更加契合这女娃
儿的形容,忍不住脱口而出。

  杨宜知一脸惊为天人之相,竖起大拇指赞到:「大师兄真是……这个……额
……这个……什么来的……满腹经论……纶……不愧我辈楷模。」

  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偏一脸谄媚之相,惹来一片恶心的白眼。

  「顾盼生辉……顾盼生辉……」陆菲嫣垂目反复念道,目中光芒越来越亮:
「真是好名字!夫君,孩儿便叫做顾盼如何?」

  顾不凡心神不属,倒有大半心思放在吴征随口念出清奇瑰丽辞藻之能上,随
口应道:「甚好!」

  陆菲嫣一脸喜色,摸摸吴征脑门以示嘉奖,接过女娃儿亲昵地在她额前吻了
又吻:「盼儿,盼儿,我的乖乖盼儿……」

  女娃儿被麻痒逗得咯咯直笑,清脆得犹如黄莺出谷……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1

           第三章、云罗深旋·大道至理

  渡过了难熬的寒冬,和熙的春风开始唤醒蛰伏的万物。大秦帝国皇帝以元起
为年号已过了十三年,这一年正式改了年号迎来天华元年。

  在群山包围中一大片开阔地的川西平原,号称天府之国的帝都成都城行人如
织。这里是大秦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达官显贵,豪门富户齐聚于此。

  威严深远的皇宫西侧,一条青石板大道笔直延伸,其宽阔足以容纳三十辆马
车并行。能够在这条大道两侧落府,不是重权大臣,便是百年望族。而无论怎么
论资排辈,韩府都是绝不可轻忽,也是最显耀者其中之一。

  大秦国已历经六世,韩家也已在大秦国为将六世,功勋赫赫。至这一代再进
一步,主人韩克军封车骑将军,韩城侯,两个儿子大哥韩铁甲封破虏将军,二哥
韩铁衣封建威将军。因此韩府又称车骑将军府,真真正正的权倾朝野。

  数枝春动又轻轻!

  正是踏青时节,晨光初开时分,成都城内外俱是相约游玩的年青男女。韩府
中那位芳龄十五,艳名满城的小姐自然是一众翩翩佳公子们争相约求的对象。

  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三岁斩敌立功,十四岁便独领千人大破敌军。将门虎女
与她两位哥哥走过的路一样,又一颗将星冉冉升起,光耀大秦。

  韩府门前停了许多穿锦带珍的奢华车驾,显然来者身份俱都不凡。然而并无
一人敢造次,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们规规矩矩地递上名帖后便回到车驾上安静等
待。不仅仅因为这里是车骑将军府不得造次,也因为府中小姐值得每个人耐心。

  若未曾见过韩家小姐的人定然会想:将韩府门口堵得仅剩一条小路进出,却
又安静如斯,连拉车的马儿都被尽力约束不发出声响。能让这帮跋扈惯了的京都
纨绔们自愿如此,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般魅力?

  「小姐……」侍女春雨捧着一大摞子叠得没过鼻梁的名帖跌跌撞撞,「哎哟
……」每一封名帖都制作精美,份量不轻。不少名帖里还夹带了些玉佩,金饰等
价值不菲的小件玩物,也无怪娇弱的侍女拿得不稳,洒落一地。

  「怎么又来?退回去,都退回去。」隔着绛色纱帘的声音亮而沉,仿佛一面
薄皮响鼓,充满了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磁性魅力。

  两进的闺阁里不闻脂粉味儿,只有女子身上那股清雅自然的淡淡体香。亦不
见寻常女儿家的装饰品,反倒是墙上挂着两只醒目的烂银钢鞭。

  春雨矮身收拾散落的名帖叹气道:「我的好小姐,这里可有白云书院张彩谨
公子的拜帖,还有虎贲校尉家杜逐辰公子。若嫌弃他们一个柔弱,一个粗鲁,还
有尚书左丞家的俞化杰公子,那可是文武双全……」

  「好了好了!」纱帘里的小姐不耐烦地打断,旋即又吃吃笑道:「小妮子春
心动了,就这么着急当陪房丫头嫁出去呀?」

  「吱呀」一声,绛沙帘子后面的人影关上衣橱,似是终于选定了满意的衣衫。
朦朦胧胧的身姿隐现肩宽腰细,臀股极隆,只是胸前两团平平无奇,直如垂髫幼
女。

  春雨面色微红,噘嘴道:「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一府上下都为您终身大事
着想,偏就正主儿不上心。」

  绛沙后的人影穿戴完毕,撩开房帘顺手挂起,又俯下身子陪同春雨收拾散落
的名帖,竟毫无世家小姐的娇娇脾性。

  春雨见两只肌肤莹亮光滑,仿佛稀蜜般并非洁白却极显健康的皓腕伸来,又
是撅嘴皱眉道:「小姐您可消停些,府上可不比在军营,让管家看见又该罚婢子。」

  韩小姐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帮手还嫌,累死你个贱婢子。」口中虽不饶人,
脸上却全是嬉笑的神采,绝无车骑将军千金对待下人的盛气凌人之态。

  春雨抬头望去,饶是从小便陪侍在韩小姐身边仍不由气息一窒。

  韩小姐双手后背,修长的双臂一环竟绕着臀股边缘,在中央臀缝处扣住。她
一身仕子装扮,洁白条巾束起浓若流云的乌黑长发,吊在后背形如一只马尾。面
上未施粉黛,光亮洁净的肌肤也不需粉黛。一对细柳长眉锐如青锋,修鼻亦如远
山般挺拔,丰满的双唇殷红如血光滑明艳。

  若说这四处略显刚硬,那么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眸则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妙笔。
其形圆而长,眼角上翘如水滴,竟是摄人心魄的吊梢凤目。

  配上高挑修长,笔直如枪的身姿,更有一双长及常人腰侧的结实玉腿。说是
颠倒众生的倾城美女无人能反对。奇的是换上仕子装扮,赞她是玉树临风的翩翩
佳公子也不为过。

  难怪在美女如云的西川,仍有无数见惯了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儿为她趋之若鹜。
——这样一匹胭脂烈马若能征服于胯下承欢,被那双修长美腿在腰上一夹,有力
的玉体倾力配合着重重抽添,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极致诱惑力。

  「小姐,老爷上朝回来了,请您去厅上一会。」管家韩峰嘶哑的声音在院外
响起。韩小姐一蹦老高,兴奋之意难以言表,迈开长腿一溜烟向厅堂奔去。韩峰
着急地嘱咐:「小姐,您慢着些……」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韩破军背身凝目,正望着呈于案桌上的锦盒出神。初老的将军因常年的军旅
生涯显得有些沧桑,额头上的皱纹犹如斧凿般深邃,两鬓也挂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岁时被选为太子陪读,一步步保着太子成为当今圣上,也一步步将韩家
带到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渐渐老去。

  金銮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凉二州众生的皇帝和他一样,即使再怎么于
人前精神奕奕,也难掩日渐佝偻的身姿和老去的年华。

  人老了,总会开始疑神疑鬼,开始担心子孙后代,开始满脑子想着怎么保住
家族的显耀。

  可锦盒里的东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吗?家族子孙又该怎么办?

  「爹!可请回来了么?」女儿磁性好听的声音随风掠来。

  韩破军背对女儿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掩去眉宇间浓稠忧色含笑回身:「请
回来了,就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兴奋的韩小姐未能发现父亲目光中的歉意与隐忧,她揭开锦盒取出一纸任状,
一方紫青豹头印信。

  「戍边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么劳什子的千夫长!」韩小姐兴奋不
已,扬着手边任状得意道:「人家可不比两位哥哥差。」仰头挺胸的模样,活像
只骄傲的小孔雀。

  「还算不错。到了西岭边屯务须日夜警惕守卫边疆,不可片刻放松!我让韩
守与韩图去助你。」韩破军微笑赞许,只是语声略显疲态,远不是平日的声如洪
钟。

  兴高采烈之中,韩小姐仍是敏锐地发觉父亲的不妥:「爹,您怎么了?」体
贴的小姐绕到父亲身侧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来。

  韩破军微眯着双眼道:「好啦。爹今日金銮殿议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
拾收拾,等韩守韩图回来了你便动身。」

  韩小姐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西岭边疆,闻言老大的不高兴:「又要等,人家先
行一步让他们追来还不成么?」

  「稍等两日,不需急于一时。快去准备准备,爹这里还有事。」

  「得令!」韩小姐低头在父亲脸颊吻了一口,捧着锦盒轻燕般翩然离去。

  「咯哒咯哒……」一匹黑色骏马打破韩府门前的悄然安静,来人生的浓眉大
眼,一帘燕须甚是威武雄壮。大汉不待奔马停稳飞身而起,一身整齐的盔甲尚不
及脱下便顺着韩府大门狂奔入内。

  一众还在等待韩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儿不由低声指指点点,都盼着这位青
年将军日后成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虏将军韩铁甲浓眉深锁,强忍着怒意道:「圣上的旨意您领了?」

  「吧嗒!」韩破军座下结实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块来,老将军气息
粗重:「还能抗旨不成?」

  韩铁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岭边屯?小妹……小妹这
一生可就毁了!」

  韩破军面沉如铁,鬓边银发几乎根根竖立,圆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
也是我的女儿!她不懂,难道你还能不懂?」

  韩铁甲陡然颓丧,低头道:「爹,我去劝劝小妹。让她安心在家呆着做个世
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么戎马生涯。爹,我求求您。」顶天立地的大汉扑腾一声
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晚了!」韩破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她
现下应该已经溜出府中……」

  韩铁甲猛然蹦起头也不回奔出厅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轻若无物。然而刚
出拐角,韩峰便阻在身前。

  「韩峰!你敢拦我?」韩铁甲奔行不停,双拳陡然握紧暴起发难。

  醋钵大小的拳头迎面挥来,拳风虎虎震得韩峰一身衣袍飞舞。他不敢躲,更
不敢直视大公子怒火滔天的双目,低头时两行泪光洒落……

  拳头在他额前停下,韩峰哽咽道:「老爷下了令,谁敢阻挠小姐出府杀无赦!
血衣寒已经调动,老奴,老奴无能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老
奴也……也……」呜咽声起,历代服侍韩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韩铁甲睚眦欲裂,猛喷出一口鲜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

  「启禀老爷,小姐已出府去了。大公子急怒攻心并无大碍,老奴已安顿好。」
老管家尽量平和着心绪,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只是脸上的悲愤之意无论如何都
无法掩饰。

  「呼……」韩破军意兴阑珊:「照顾好甲儿,这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
…………………

  韩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为何刚到西岭边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
军交接尚未完全就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为何一日便可来回的援军三日未至;她
不明白西边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时节,该忙着放牛牧马的番族为何此时来袭;她
也不明白为何骠骑大将军处未曾有一点示警……

  那是极善御马冲锋,凶狠无度的番人,足有两千余众。其彪悍勇猛绝非军屯
里毫无防备的八百驻军可以抵挡的。

  借助低矮的屯墙,指挥一无所知的驻军,韩小姐足足支撑了三天三夜,直到
如今屯墙再也支撑不住处处塌陷。

  番人杀红了眼,他们同样不明白准备充分,人数一倍于对手,为何会被挡住
三天三夜。在终于攻陷了屯墙,杀得驻军不足百人时,他们损伤了一千八百人。

  他们嗜血的眼珠子充满了杀意与疯狂,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骑白马的
女将,更是掩饰不住贪婪的欲望。

  几乎拼尽了一切,韩小姐身边仅剩八十余骑,人困马乏。在血与火中抢出六
百多手无寸铁的屯民哭天喊地奔跑。眼前三百余狼一般的番人若是赶上,他们都
将成为施虐残杀的对象……

  韩小姐疲累地挥手一指:「你们护送屯民离开。余者随本都尉阻敌。」即便
此刻目中布满了血丝,依然未减她半分威武英姿。

  「都尉,您快走吧。」年轻的百夫长抹去额头的液珠,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胡启替您挡着!」

  「少废话!」韩小姐厉声呵斥:「怕死就给我滚!不怕死的跟我来!」

  残军中又分出十骑护送屯民,余者如雁阵般张开,拱卫着一马当先,依然挺
直着腰背,一对修长玉腿紧夹马腹的英武女将。

  生命即将终结,胡启任不由自主地瞄向倩影。这是血腥修罗场中最引人注目
的身影,就像战场中即将香消玉殒却决然不退的女神,残酷而凄艳……

  他紧随那匹神骏的白马拼死冲杀,以马刀与盾牌架开劈向都尉大人的武器,
必要时,他会用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最后一道防护。

  他真的这么做了!

  驻军且战且退纷纷倒下,人数越来越少。退至一座小山包下时终于被团团围
困。

  番人中手持一柄斩首大刀,天神一样的领头人瞅准空隙一刀劈下。都尉大人
正忙于躲闪两柄斩马刀,一杆毒蛇版的长枪,而她身边除了自己再没有一名军士。

  胡启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斩首大刀破开重甲从背后划过,几乎连自己的五脏
六腑都已劈碎。

  「大人快跑!」胡启耗尽了全身气力,再也站不起来,这一声拼力呼喊连自
己都听不见。所幸落地时眼见那一刀未曾劈中目标,只将马头削断。

  韩小姐双足发力从爱马背上跃起,落地时一个侧身翻滚躲开两杆着地攒刺的
枪尖。舞起两柄长鞭打烂面前两名番人的头颅,便足下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软倒在地的女将娇喘着强行撑坐着上身,微蜷的修长双腿惊心动魄。她的金
盔已然不知去向,散落满头乌云秀发。

  面前的番人只剩下十三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韩小姐却明白自己再
也坚持不下去看到胜利的那一刻。

  尤其是那名天神般的领军番人,他始终未出全力等的似乎就是刚才那一刀。
那是她全盛时期也未必敢硬拼的必杀一刀。

  胜利者全军覆没,失败者却可以享用战利品!多么地讽刺!

  扶老携幼的屯民尚未去远,那是最后的幸存者。身为戍边都尉她还不能倒下,
却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韩小姐惨然一笑,倚靠着背后的山石用仅剩的力气盘坐身体解开勒甲带,露
出重重包裹的束胸。这是身为女子最后的资本,必要时也可以成为致命的武器,
来换取敌人的性命!

  稀蜜般的肌肤光滑如温软黄玉,韩小姐拉开胸前蝴蝶结,平平的胸膛仿佛施
了魔法般弹跳出一对浑圆硕乳。她身上唯一的缺憾在这一瞬间不复存在,这具完
美的玉体瞬间让周围已十分粗重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

  两名番人低吼着扑上前来,这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在厮杀过后的幸存者更加
需要这样完美的少女作为犒赏。

  他们身在空中忽然停顿,那天神般的领头番人捏住两人头颅一撞,红白色的
浆液流了一地……

  韩小姐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关,凝聚着最后一分气力!无论接下来将发生怎
样的惨事,她始终高昂着头颅不愿低头。

  满是泥污的恶心大手掐住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一把提起,窒息的感觉传来,
以色诱敌的拼力一击并未发生。无论如何凝聚都无法提起一丝力量。

  领头番人一身黝黑透红的肌肤盘根错节,掐向左乳的手掌满是泥渍血污,一
身更是带着汗积恶臭,冲人欲呕!筋疲力尽又急怒攻心的韩小姐空空如也的胃海
翻腾,在那只恶心的大手抓上左乳前终于忍不住闷叫一声晕死过去!

  ………………………………………………………………………………………
…………………

  「后来呢?」陆菲嫣杏目中泪光莹莹,韩小姐的惨事已传遍大秦。娇花般美
人儿的遭遇闻者无不伤心。

  「韩守韩图领着两百军赶到杀尽了番人,仅有领头番将逃出。韩小姐的命保
了下来,倒也没受……太重的伤。只是……哎……京里刚传来的消息,韩小姐三
日前伤愈,公开露面招了五名男子做入幕之宾。效法夜云夫人与东方郡主旧事…
…」

  「战争……该让女人走开的!」吴征耷拉着头,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难
以喘息。虽与韩小姐素未谋面,仍不得不为这名女子的凄惨命运感到难过,更对
这样的女子万分敬佩。

  天华元年里,吴征已九岁半,这一辈的弟子除了小师妹顾盼还是五岁孩童之
外,俱都逐步参与到门派事务中来。世事纷乱,连孩子也不得不早熟些。

  「适逢乱世,女子中出众者亦可为将为官,与男子并无不同。」顾不凡对吴
征的心态极为不满:「慈不掌兵,收起慈悲心肠,这些与你殊无益处!」

  吴征暗暗撇了撇嘴,说得冠冕堂皇,可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女儿视同男孩,一
样的重男轻女。

  「行了行了,这些事儿都是外事与咱们无关。征儿,你们师兄弟下月要入藏
经阁选取功法,这才是眼前的大事。」林锦儿不忍见几个孩子背负残酷现实心情
压抑,主动转移了话题。

  小师姑娇俏可人,不高的身段下玲珑有致,依然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正是如此!」顾不凡精神一振,弟子们终于要登堂入室,逐渐接过门派的
未来,对任何一家门派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你们几个资质都好,尤其是你,征
儿!入了藏经阁多去看看《天雷九段》,便是《浮云七绝》也是不错的。」

  《天雷九段》是昆仑派最强武学,奚半楼修习的便是这项神功。《浮云七绝》
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功法。这相当于给吴征指明了方向,定好了上限与下限,也对
他能力的极度认可。

  顾不凡当众说出这番话也绝不简单,多半便是他们师兄弟们商量的结果,怕
是奚半楼也认可的,说不准连师祖们都点头应允过。

  「弟子知道了!」吴征意兴萧索,心不在焉地答道。韩小姐经历的一切并非
发生在他身上,却让他极为悚惧。

  虽说有前世的经历而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他终究常年在昆仑山上修行,并
未接触过这个波诡云谲,凶险猛恶的世界。随着身体年岁的不断成长,终有一日
他要离开昆仑派遮掩得风雨不透的羽翼,投入到这个大漩涡中去。

  一众门人鱼贯而出,杨宜知紧随吴征的步伐:「大师兄,您真的能修习《天
雷九段》!小弟说的没错吧?」

  吴征淡淡一笑道:「看看再说吧,你呢,想好了没有?」

  「八成便是《金刚横眉》了,小弟这块料子,别的也不合适。」这个世界十
岁左右的孩子便开始长个儿,吴征身材已然算是高,杨宜知还比吴征足足高了一
头,却像个小跟班般对大师兄艳羡不已。

  两人并肩前行。杨宜知对于即将进入五年一开的藏经阁极为兴奋,吴征则默
默无言。倒不是刻意冷落,而是脑里千头万绪不得不理个清楚。

  「你说,皇帝是不是故意将韩小姐遣去西岭边屯的?」吴征想出了些眉目随
口问道。

  杨宜知一脸憨厚:「大师兄说什么?故意?花朵般的人儿谁舍得如此?说不
准倒是韩将军历来御下一视同仁,自个儿要求的。谁能想得到发生这等惨事。」

  吴征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拍了拍肌肉遒劲的肩头不再多说。对于这
名言听计从的三师弟,吴征知道出身巴中名门,西川最大奇异稀罕之物的商号巨
头杨家的孩子,当然不是一个满脑子长草的简单肌肉男。

  乱世让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得不更早地成熟,包括本应无忧无虑的孩子。能
被杨家挑选出来加入昆仑派,定然早早经过严格的训练,绝非他的表象如此单纯
憨厚。

  「大师兄!」清脆的童音令人心神一阵,似乎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黄角女
童蹦蹦跳跳,带着纯真的笑容跑来。

  「盼儿!」吴征张开怀抱将女童抱紧举过头顶转了个圈儿,逗得顾盼咯咯直
笑。

  襁褓中的女婴也成了满地乱跑的孩童,稚嫩的脸蛋已逐渐长开,活脱脱一个
陆菲嫣小时候的模样。

  大眼睛灵动地左顾右盼,女童躲开摸向她头顶的粗糙巨掌嗔道:「三师兄不
许摸!」

  杨宜知直嘬牙花子唉声叹气:「大师兄能抱,我就连摸都摸不得了。师妹小
时候可不也被我抱过了?」

  「那是人家还不懂事!」顾盼的小嘴撅的老高,挂上个油瓶也掉不了:「你
的手太粗,不舒服。敢摸人家,哼,咒你以后去学《道理诀》。」

  杨宜知一蹦老高:「我的小姑奶奶,这咒得也忒狠。《道理诀》那是万万学
不得的,」

  「盼儿别闹!没大没小!」陆菲嫣与林锦儿联袂而来,一者高挑一者娇小,
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并肩行在一起赏心悦目。

  「娘!人家说的是事实,可不曾没大没小!」顾盼又投入陆菲嫣怀抱,享用
母亲宠溺至极的爱抚。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在昆仑山上更是美不胜收。

  「你师兄即将入藏经阁选取功法,可不能再每日缠着他了。」陆菲嫣捏捏爱
女玲珑秀气的小鼻子道。

  顾盼又撅起小嘴:「娘都说师兄要入藏经阁了,一去可就是三月之久。不趁
着这几日得闲,可就得三月后才见了。人家不管,这几日要师兄给人家做饭吃,
还要听故事……」

  「乖!饭食有老庄头伺候着,要听故事你爹爹也会讲……」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全是说教这个那个的,好生无趣。老庄
头的饭菜全是一个味儿,哪有师兄做的好吃!」

  昆仑上下人数众多,主厨的老庄头无疑是个好厨子,可是要照顾如许多人的
胃口,众口难调,又要抢时间。日久天长下来,人人都吃的腻了。

  正因如此,吴征从八岁起便不时整治些小菜治治馋虫。长期生活自理的人自
然有几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质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肴绝非现世可比,自然让几
位同门大快朵颐,险些吞掉了舌头。

  顾不凡曾对此极为不满,斥责昆仑大弟子,怎能贪恋口腹之欲,将大把心思
花在这等小道上面。

  奚半楼知晓后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过日子能上心细致的人,做其他
事情也不会太差。」顾不凡这才作罢。

  于是林锦儿与吴征的小院变成了热闹之所,时不时有同门前来打牙祭。顾盼
更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恨不得就在小院里住下。

  「无妨。左右是那几本功法,倒没什么好准备的。」吴征脱下长袍免得沾染
一身油污:「今日备好了材料,两位师姑稍候片刻。盼儿一会儿乖乖吃饭,师兄
给你讲《西游记》,今日该说《大闹天宫》啦!你别废话,过来帮忙,否则没你
的份儿。」

  杨宜知屁颠屁颠地跟在吴征身后,能享受一顿美味佳肴,打个下手有甚了不
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葱花煎蛋,一尾清蒸鱼,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葫
芦肉片汤。荤素搭配,重味与清淡皆具,几人吃的甚为满意,大赞吴征有国手易
牙之能。

  顾盼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一脸满足道:「师兄,盼儿吃饭很乖都快站不起
来啦。快给我讲故,孙猴子当了齐天大圣又偷了蟠桃御酒,后来呢?」

  吴征与杨宜知将碗筷堆叠好置于一旁,片刻后自有仆妇前来收拾。又泡上一
壶香茗,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娓娓道来。

  吴征总有办法哄得顾盼心情愉悦,连带着用餐也规规矩矩的,对身子成长极
为有益。这也是陆菲嫣时常准许女儿来此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日吴征的故事却听得她暗暗心惊,几次欲出言打断,又不忍拂了爱女
听得津津有味的兴头。

  一段故事说完,月已中天,顾盼困倦不已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

  陆菲嫣将顾盼在林锦儿房里安顿好,又唤过杨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师伯
说一声,我今夜在小师姑这里住,不回去了。」

  打发走杨宜知。陆菲嫣与林锦儿,吴征三人于小厅里坐定。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虽明知师姑与自己有话要说,吴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儿并未给陆菲嫣带来一丝影响,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双腿依然笔直修
长,丰胸却更加挺硕。上天对她的偏爱,使得岁月从她身上夺走的青葱,远不及
又赋予她成熟的魅力。过了花信的少妇如一瓶美酒,正散发出浓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后山荒郊,那具动人到窒息的玉体,却随着岁月的增长在吴征脑
海里越发清晰……

  「征儿,你的故事从哪里看来的?」陆菲嫣神色郑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吴征早准备好一番说辞,张口就来:「老庄头每回下山采买,我都央他找货
郎买些奇闻异志回来,用我自己的例钱买的。」反正老庄头目不识丁,根本不知
书中说的什么,还不任由自己编排?

  「这些故事今晚说过便罢,日后决不可再行提起!」陆菲嫣前所未有地严肃:
「你可知这犯了大忌?传出去昆仑可有大难!」

  「我知道!」吴征淡淡微笑:「盼儿还小听过不久便忘,杨宜知也晓得分寸
不会乱说。这个故事其实是征儿心中有惑,想请教两位师姑。」

  陆菲嫣与林锦儿对望一眼。

  若说吴征此前所表现出的过人之处,是极快的反应与强悍的学习能力。直到
此刻她们才知道吴征的早熟与缜密亦远超同龄人。

  林锦儿极快地在小院周边巡视一遍,才关好房门与窗户,靠近吴征压低声线
郑重道:「你想问什么?」纵在昆仑派内,也丝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几岁了?」与二师弟戴志杰不同,吴征对昆仑派之外的事情并不
太上心,只是朦朦胧胧知道一些,也从未深究。

  「五十七岁,身体……不是太好。」三人的头几乎凑到了一块,连呼吸都几
乎喷到对方脸上。

  浓郁如玫瑰,清冽如玉兰花的两股女子体香冲鼻而入,吴征好一阵眩晕。

  「我听闻韩将军家麾下重兵十万……」

  「十二万!」林锦儿及时纠正。

  「韩府与咱们昆仑是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是……掌门师兄与韩府走得甚近!」

  「韩小姐被遣去西岭边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也再无出头之日。这个都尉
便是做到了头,对么?」

  「约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额……将自己当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
头,永远成不了将军。征儿,你怎地知道这些?」几乎忘了是个九岁半的男孩,
险些便说出入幕之宾的不雅之言,陆菲嫣面色微红。

  吴征低头无奈道:「奇闻异志里总有这样的故事,皇帝年纪大了,便开始担
心起江山万代来。狮王虽老,爪牙犹存。这一动手,便要身边的百兽死伤无数。
咱们昆仑怕是也躲不过去。」思路虽是清晰,脑子里那抹星光下的玉体裸呈总是
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昆仑的弟子可不该说出这等丧气话来。」林锦儿板起脸道:「昆仑派已历
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长得多。皇位更迭,门派不倒,只需勤修内功,何惧
风雨飘摇?」

  「是!」吴征心中一凛。虽是心态成熟,终究从未到达这等层次。会卷入江
山迭代的漩涡中去难免惴惴不安。得林锦儿点醒,领悟也快,不由得安宁许多。

  师父还是凉州刺史封疆大吏,更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实力强劲,便是皇帝
也不敢轻易下手。

  见吴征若有所思,心绪渐渐平复,林锦儿满意道:「现下不许你考虑这些。
天塌下来,自有咱们顶着。征儿乖乖回房去歇息,多为藏经阁选取功法一事准备
才是要紧。」

  林锦儿陪着吴征回房,路途虽短,温言不断。

  小师姑今日一身洁白曳地长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称
娇小,却有一双比例极长的美腿,将娇小与修长这一对绝不相称的词儿汇于一身。

  侧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将她的身子衬得玲珑有致。至于那一张
巴掌大的精致脸庞更是堪称童颜,吴征上山八年来似乎从未变过。

  安顿吴征睡下,林锦儿回到自家房内。陆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儿真心是
好。」

  林锦儿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红霞:「和掌门师兄一起救回来的,就像我们的
孩子一样,自然倍加疼爱些。」

  「我……们!」陆菲嫣笑得更加灿烂:「好一个我们!」

  林锦儿知道说错了话,皱眉撅嘴嗔道:「师姐又来戏耍人家。」

  陆菲嫣眯眼挑眉:「若不是你……们亲手带回来的,我定然要当昆仑是不是
哪个山怪成了精才是。」

  师姐妹俩嬉闹一阵,一同宽衣隔着顾盼睡下。林锦儿见顾盼粉嘟嘟的小脸可
爱之极,不由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女娃儿,四师兄偏生重男轻女。哎!师姐,
师兄纳妾的事怎样了?」

  陆菲嫣云淡风轻混不当一回事,只是轻抚顾盼道:「关我甚么事了?由得他
去便是。师姐有盼儿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儿。」

  林锦儿见她一脸有女万事足的模样,笑声中吹熄了灯……

  一月时光转眼而过,吴征师兄弟共十二人在顾不凡与陆菲嫣引领下一同步入
后山。

  藏经阁共有四层,本就是整个昆仑派最高的建筑,又在后山之巅,足显其举
足轻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于门前,顾不凡与陆菲嫣急忙招呼弟子们跪下行礼:「参见师伯,
师傅,师叔。」

  吴征是第一次见到师祖一辈的人物,看来这四人奉命长期看守藏经阁寸步不
离。

  藏经阁四面临崖,仅有一条小路可至。由四名师祖分东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
万无一失。

  「罢了!让徒孙们都进去吧。」领头的老者白面长髯,一甩袍袖后劲风吹开
大门,侧身让路。

  吴征微微抬头,见剩余的三名师祖一人雄伟,一人文气,另有一干瘦佝偻的
小老头,一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脸上,直将一张脸都占去了半数。眯着的小眼
睛醉眼朦胧,腰间还别着只酒葫芦,活像个酒鬼。

  不敢露出异样的目光,吴征迈入空气微腐的藏经阁。

  吴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楼。

  说是楼层,更像是个阁楼。狭窄的空间有些气闷,尖锥型的屋顶压在头上,
看着像是加大了空间,实则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压抑。

  与下三层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顶层里只有空空落落六个镂空架子——形似
前世里附庸风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用桐油泡过的厚实竹简,
看着就显庄重。另有两张长案,两张椅子。

  「《天雷九段》七。」吴征取下最中央两只架子左边一只上的竹简,刚劲有
力的字迹先以锐物刻画,再用墨迹填充,保存得分外细致。「不是这只架子。」

  这个世界的人们习惯于从右往左,不论是写字还是置物。吴征虽已努力适应
也适应得很好,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从前二十来年行成的习惯。

  取下右边书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简,「这就是了,额……」将沉重的竹简在
地上摊开,吴征一阵头皮发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这么大一只才是三
分之一的目录……卧槽……」

  按昆仑派惯例,藏经阁每五年只开一轮,每次三月时光。顾不凡同辈师兄弟
会间隔开来进入,以免误了门派政务。吴征等内门亲传弟子是一批,其后还有外
门弟子。进入时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别的一概不许。这三月时间进入的弟子吃
食与换洗的衣物都由专人送来,洗漱拉撒等在一层也有专门的隔间。

  死记硬背也好,用心参悟也好,三个月过后不论多寡一律同时离开。

  门派对于内外门弟子区分严格,内门弟子可自由挑选,外门弟子则不能登上
三四层。也并不限定你学什么,但挑选适合的功法是个学问活儿。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虽有师长们的建议,究竟哪种功法最合适还得自己
决定。功法的修习很难半途改变,因此三个月堪称暗无天日的时光实则紧张得很。

  吴征怔怔望着地上的竹简,愣了一会儿神。前世曾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就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印象深刻的原因并非其中蕴含的道理,而是始终在问,自己也走了很远的一
段路,可我当初又是为什么出发呢?

  从前世出生后就开始挣命,一直到现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为何出发,
亦不知为何奋斗,只为活着。

  就像他在学校里也曾羡慕同学们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并不恨抛弃他的
生父生母,确切地说,是无所谓。亲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空洞的想象,虚无缥缈
得无比遥远。——不曾有过,不知珍惜,仅只羡慕,羡慕得深入灵魂地渴求。

  来到这方世界以后,享受优渥的童年生活。顾不凡与林锦儿也像严父慈母般
待他,绝无半分亏欠。可少了血缘间神秘的联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在那座村庄修罗场中,林锦儿曾问他父母呢?吓傻了的吴征一头冷汗,谁是
我的父母?

  顾不凡与林锦儿不忍他一个小小孩童去面对至亲的尸体,也分辨不清,只得
将这事含糊处理,可笑地让吴征蒙混过关。实则顾不凡与林锦儿定要较真,吴征
也只能随便指认两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胡思乱想一阵,吴征收起纷繁的心绪开始记忆参悟
《天雷九段》。既来之则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山下波诡云谲,
还是多学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涩难懂的语言对吴征来说并不是问题,他学习能力本就强,来了这方世界
八年也早适应了各种功法上的文书方式。作为一名应试教育历洗练的现代人,背
书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短短一月时光,吴征便将《天雷九段》背诵记忆完毕,又花了半月时光反复
阅读背诵得一字不差,顿感百无聊赖。

  空虚再一次袭上心头。时经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情况下,吴征仍然
感觉自己在做梦。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现代变成了古代,飞机大炮变成了刀枪剑戟,
语文数学变成了子曰诗云。我的归属究竟在哪儿?

  吴征轻手轻脚步下四层。这一代弟子里只有他登上了四层,戴志杰,杨宜知
等人都在三层,一个个面目凝重紧缩眉关,并未发觉可以放轻脚步的吴征。

  本想再看看《浮云七绝》打发时光,想想作罢:《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经
过现代科学熏陶的逻辑思维与理解能力并没有多难,再去看《浮云七绝》意义不
大,还会打扰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师弟们。

  相比起顶层的空空落落,一层就显得拥挤得多。密密麻麻的书架整齐地列队
排放于两侧墙壁,中央三人并行的通道旁还有一整列的长案与长凳。

  吴征初进藏经阁时便对一层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没钱,只能在图
书馆里混日子的时光。

  在两列书架间穿行,吴征越发喜爱,除了铁皮书柜换成了原木书架,这与前
世的感觉着实相差不远。吴征决定在一层厮混,留足十天时光再上四层将《天雷
九段》复习一遍即可。

  比起四层的干净整洁,一层的环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为地下,也是资质最
为平庸的外门弟子们学习之所,说是昆仑底层也不为过。——外门弟子中资质稍
好的都去了二层,只有资质最糟的才会在一层中挑选功法。其地位比起杂役仆妇
简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对一层的养护也是最为不上心的,书架上爬满了灰尘,也不知多久
才打扫一回。

  「哈,你在这里呀!」吴征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排列整齐,不过缺了两颗
——正是换牙的年纪。

  《道理诀》,昆仑派最为传奇也最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现下它趴在一层
吃灰,若不了解的昆仑派的人又怎会知道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层中央,
现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传说昆仑派的一名先祖曾力盖群雄,成为举世公认的第一高手。晚年呕心沥
血才铸就这一部《道理诀》,寓意大道之理!是当时所有昆仑弟子心中的梦想,
以能修习《道理诀》为无上荣耀。

  然而历经一百五十余年,却无人能继承师祖衣钵。非但如此,修习《道理诀》
的弟子,无论何等天纵英才的弟子,修习之后都惨不忍睹枉费天赋。

  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先祖著此书时老糊涂了,不但文字难以解说,连内容都
天马行空丝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这本毁人不倦的《道理诀》地位日下,终致
从四层被赶至一层。

  近百年来以无一人修习《道理诀》——连外门弟子都不学。然而其恶名并未
被洗刷,师兄弟们间争吵,这本典籍便惨遭凌虐。诸如你这块料子,迟早去学
《道理诀》,你欺负人,我让师傅让你去学《道理诀》实在是不绝于口。

  大道之理,也就惨得成了「打不过,只好讲道理」。

  这么一本如雷贯耳的典籍,自然是打发时光的不二选择。吴征兴致勃勃地取
下《道理诀》在长案便坐好,仿佛前世于图书馆读书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层空无
一人,少了一卷读完,偷瞄周围斯文秀气女同学的乐趣。

  《道理诀》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现下早换成了一本黄纸书册。其上还有
不少虫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认不影响阅读。

  抱着玩乐心态,吴征翻开书册,想着也默记些口诀心法,日后顾盼再与杨宜
知拌嘴,便教小丫头念上几句,大增乐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吴征便如遭雷击彻底震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喜
悦,震惊,错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颤抖地捧着书册,仿佛抚摸着最心爱的情人,又像是捧着刚出
世的孩儿。

  吴征并不知道自己的失态,一切都是条件反射般发自身体的本能。只因道理
诀开篇总纲第一句这么写着:世间万物,微尘之沫系于无形丝线包覆之所聚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道理诀》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涩难懂到如
天书一般。但是从现代社会穿越的经历让他明白,这当今世界绝对不能理解的微
尘之沫与无形丝线是什么。

  在前世的那个世界里,微尘之沫的学名叫做——细胞!无形丝线虽然大错特
错,吴征却清楚地知道白师祖指的是什么,那个东西的学名叫做——神经!

  《道理诀》对细胞与神经的描述固然不够精确,甚至有谬误的成分。但这已
经足够让吴征感到震惊。他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科技极度低下,至多能与前世汉
朝比肩的社会里,能有人提出细胞与神经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这一句,吴征就明白《道理诀》蒙尘的原因,也明白这本典籍绝不
是师祖老糊涂了才瞎写出来。

  吴征的激动绝不仅限于此,更在于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细胞,神
经,作为一名现代医学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吴征捧着《道理诀》瑟瑟发抖,珍而重之地扫清典籍上的灰尘在书案上摆放
好,纳头便拜。这是他在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个归属,第一个几乎让他落泪的归
属!他甚至愤恨自己晚来了百余年,否则在这个世界里,他一定不会这么孤独。

  若非《道理诀》对人体学说的注解还有许多模糊不清以及谬误的地方,吴征
几乎以为这位白师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儿来的穿越者。

  再度翻开典籍细细通读一遍,吴征的表情越发凝重。这位名叫白常的师祖对
人体的了解已到了极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在这个世界
里,已无法用天才来形容。——那是类似于唐朝时期有人提出「相对论」的不可
思议。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如「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这样类似于臆想的说法。
白师祖在《道理诀》里针对这一点提出了极为系统的观念,并且和武学修行融合
在一起。

  看得出这位师祖的表达能力不强,典型的大学校园里常见的教授!学问高深,
教学生就是不行。——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让你懂!

  于吴征而言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原本就对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
体这一方面比白师祖了解的还要更加系统和细致。

  《道理诀》则胜在对融武学与科学于一体做出深入的研究,并且取得巨大的
成果——白师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证。这相当于为吴征打开了全新世界的大门,
像是一根联系着前世科学观念与现世武学世界的纽带,将神奇的武学融入到被科
学理念浸润满的灵魂里。

  作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吴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来自于哪里。那绝不是
比起这个世界的人们更为出众的天赋。而是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灵魂所带来的
前世记忆。与其说是「天才」,不如说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体同龄的孩子终究会「熟」的,届时他的一切优势便将烟消云散。
至少在武学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开始自律与勤奋,实无半点可自傲之处。

  这样的焦虑时常在煎熬他的内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隐藏。虽不知道自
己存在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钱,美女,权势,这些他从未触摸过的东西,一个都不想落下。上苍给了
他一个可以实现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愿让这些从手中滑过!

  此刻的吴征神采飞扬!和来到这个世界后始终沉默得孤独,甚至有些阴沉的
气质相比,他就像一个终于找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得犹如朝阳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诀》独辟跷径的内功能带来什么。修炼细胞能
带来强大的内力,修炼神经系统能带来无可比拟的反应速度。当内功从奇经八脉
具象化到每个细胞,这种跨越几个境界的提升让他兴奋得发抖!

  更何况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亦是在这
个世界前进的方向!

  满面红光的兴奋之中,吴征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既然内功的修行可以精
细化到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条神经,那么这根还未发育的小东西,是不是也能突击
修炼一番?

           第四章、豪族草芥·门派大比

  吴征并未将龌龊又可笑的想法付诸实践。

  一来裤裆里的玩意儿关系到一生幸福,尚未经亲身试验的功法,贸然用在这
上面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二来吴征学医的经历自然了解不少人体的常识,身体的
成长有其周期性,揠苗助长恐有极大的后患。

  而《天雷九段》由此被抛在了脑后。

  吴征也分不清《天雷九段》与《道理诀》哪个更厉害些,只是执拗地认为
《道理诀》是最适合于他的功法,也犹如寻到了知音。

  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时光里,吴征就在一层定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研读《道理
诀》。师弟们从刚开始的钦佩:大师兄就是与众不同,《天雷九段》都早早掌握,
下来散心来着。到后来的讶异:大师兄捧着《道理诀》看个没完是几个意思?

  就连前来送饭送衣的仆妇婆子都觉得奇怪,伺候藏经阁已不是一回两回,从
没见一名内门弟子在一层厮混的,更何况还是名传天下的大师兄。

  只是无人多嘴打扰,藏经阁里修习的功法与所做的一切都是个人私密,虽无
明文却是陈规。一层里同门们来来往往洗漱拉撒,除了偶尔的问候不敢多言。

  一个半月的时光转眼即过,藏经阁再次正式开启的时候,吴征浑然不觉地坐
在一层长案边,眉间喜笑颜开。当屋外的阳光洒落映在他身上才茫然抬头。

  白须的师叔祖淡淡道:「我数到三,没离开的便逐出师门。」语声并不嘹亮,
却远远地传了开去,似乎还带着些震慑心思的法门,足以让每一名沉醉典籍的弟
子惊醒过来。

  一众弟子离开得甚是狼狈慌乱。有一路狂奔而出的,甚至还有从三层窗户一
跃而下的。

  顾不凡眉头深锁,对慌慌张张的弟子们甚为不满,只看向从一层施施然走出
的吴征极为顺眼。那副沉稳,永远准备充分的模样一眼便是当家人的气质。

  陆菲嫣与林锦儿反倒抿嘴偷笑,似乎想起幼时初入藏经阁的模样。

  「回吧!」白须师祖挥了挥手打发众人离开。

  「不凡,三师兄何时回来?」一脸醉态酒鬼模样的师祖发问道。

  顾不凡欠身施礼:「回小师叔话,三师伯下月即至。」

  「原来是小师祖。」吴征心中暗道,随着顾不凡等人离开。

  回到灵虚殿,这个颇有仙气的名字可不是求神拜佛的所在,而是昆仑派重地
供奉历代先祖灵位之所。弟子们参拜前代先师,禀明了选取的武学,才算正式入
了门,从此可以修习本门上乘武学。

  十二名弟子跪了一地,顾不凡,陆菲嫣,杜中天,贝褚廉,胡风客,林锦儿
等当代中坚力量领头焚香祷告。

  新生代的弟子正式入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代代传承于任何一个家族,势力,
永远都是重中之重。

  仪式极为隆重,先祷告历代先祖保佑昆仑派发扬光大,福泽绵长,众人依次
上了香。每一门功法亦有创始者,选取的弟子们则需对这些创始者们单独礼敬。

  水酒早已备在一旁,十二弟子各领一杯依次再行下跪祷告。

  顾不凡含笑立在一旁,他已听亲传弟子戴志杰说起吴征仅用一个半月便从四
层下来,自然是接受了《天雷九段》的传承。

  虽非自己的弟子,顾不凡待吴征远比对戴志杰更加关心,期望高得多。他早
早站在《天雷九段》的创始人袁杰师祖的牌位前等候。掌门师兄不在,那么代执
掌门派的师叔在一旁陪同祭祀亦是理所当然。

  这一番祷告便不似之前心中默念,而需高声礼敬,当众宣布继承了衣钵。

  吴征跪倒在地先拜了三拜。

  顾不凡微微皱眉,袁杰师祖的牌位正对着脚边,吴征跪倒的位置偏了些许。
暗怪他粗心大意,转念又想,或许之前说得过于简单,弟子们又是第一回来此,
手忙脚乱难免有些差池。倒不是大问题。

  「白常师祖在上!昆仑派第十五代弟子吴征叩拜,弟子自藏经阁处取得师祖
《道理诀》传承,今日起勤加研习,不负师门殷切期盼……」

  吴征朗声出口,言辞文雅通顺,顾不凡却听得犹如五雷轰顶耳中嗡鸣一片,
殷切期盼之后云云全然听不进一字。

  陆菲嫣与林锦儿不约而同掩住嫣红润口,两对美目几乎瞪成了铜铃。「娘,
大师兄为何要学《道理……」跟来一同旁观,不谙世事的顾盼脱口而出,被回过
神来的陆菲嫣急忙掩住她的小嘴。

  其余一众师长,同辈,各个面面相觑目露询问之意,唯恐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征……儿,你……你是不是搞错了?」顾不凡颤抖着手搭上吴征肩头,猛
然想起在师祖灵位前说出这等话来实是大大的不敬,尤其对堪称本派第一人,高
居于所有灵位正中的白常师祖。忙跪地砰砰磕头:「列位师祖在上,弟子并无冒
犯之意,实是事发突然……弟子……我……弟子告罪……」

  顾不凡语无伦次,起身时面上已是怒意冲天,低声喝道:「征儿,随我出来!」

  吴征暗叹一声:现下形势早有所料,可惜想破头也无法避免。装作茫然不知
所措的模样跟着顾不凡走出灵虚殿,至于投向林锦儿求救无助的目光,则是早已
演练备下的后手。——小师姑母性之宠爱,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然而一向准备充分颇有些料事如神味道的吴征失算了,或者说他远远低估了
《道理诀》的负面影响力。

  陆菲嫣与林锦儿在祖师灵位前告了罪一同走出。三位师长神情肃穆,一向温
柔的小师姑面色阴沉得可怕。

  「征儿,你老老实实与我说,藏经阁里可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凡缓和情绪,
尽可能以关切的语气问道。

  「没啊。」吴征一脸茫然,眼神中似是在询问我怎么了?

  顾不凡强忍心头怒火道:「我与你说过,入了藏经阁多去看看《天雷九段》。
掌门师兄也是首肯过的,你不好好研习,为何偷懒贪图玩乐?你一向刻苦,是否
有人威逼于你?不必担心,掌门师兄与我都会为你做主。」

  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是一向刻板的顾不凡前所未有地妥协之法。吴征亲口于
灵虚殿说出修习《道理诀》,在场中人听得清清楚楚无法抵赖。

  这件事决不允许!

  昆仑派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要修炼《道理诀》?这是何道理?

  顾不凡无有他法,只得想方设法「栽赃嫁祸」,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也给
吴征一个回头的机会。至于是否有人威逼强迫这件事,只得事后再妥善计较。

  「没有,我自己选的。《天雷九段》不如《道理诀》适合。」吴征低头。顾
不凡说出这等违心话语可见他对此事的态度,全无任何转圜余地。事情越发不妙
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得死扛到底。

  「你疯了么?」顾不凡再憋不住心中的怒意,气的浑身发抖:「一个屁大的
孩子懂得什么?啊?真当自己天赋异禀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你……你马上回去
灵虚殿里磕头,诚心悔过,老老实实修炼《天雷九段》!」说到这里语气转软似
是下了决心,温言道:「师叔会帮你争取机会。」

  吴征偷瞄陆菲嫣与林锦儿。两位师姑面色不悦,显是坚定地与顾不凡站在一
起,绝不会同意吴征的「胡作非为」!

  「师叔,我也难以说明白各种缘由,你信我……」

  「放屁!」顾不凡怒发冲冠,呛啷一声抽出腰上青锋劈下,在吴征身周划出
个四尺见方的格子,指着陆菲嫣与林锦儿下令道:「你们两个给我日夜看守,不
许他离开此地半步。违者门规处置!」

  哎,这就是传说中的画地为牢啊?吴征愁眉苦脸。

  前世《封神演义》里,昆仑山弟子姜太公就演了这么一出。不想穿越异世,
同样在昆仑山轮到自己悲催一回……真是绝妙的巧合,极具讽刺性艺术……

  戏也不必再演下去,吴征索性盘膝坐倒,看着顾不凡胸膛急剧起伏返回灵虚
殿继续主持典礼。两位师姑也在他身边坐下,看来是没得投机弄巧。

  三人呆在一起罕见地一言不发。林锦儿惯常是以义子对待吴征的疼爱不必多
言。陆菲嫣虽无那份情感,可看吴征待顾盼极好,爱屋及乌下对吴征也是另眼相
看。

  吴征自知麻烦大了,连林锦儿都不搭理他,可见的确伤了师长们的心。昆仑
一向对他偏爱,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与资源,如此做法在常人眼里看来便是十足
十的不负责任。但他心中哪有一丝悔意?

  典礼有了这么一出,余人有些兴味索然,更有些惴惴不安。大弟子失心疯了
一般,昆仑派似乎又要发生什么大事。草草过了场便匆匆散去。

  「师姑,你们也不相信我?」说出这话倒不是寄希望于陆菲嫣与林锦儿敢抗
命放他一马,实是夜色已深,沉默已久憋得难受。

  「与信不信无……」

  「师妹你住口!还要宠着他?」陆菲嫣厉声打断:「昆仑派养了一只白眼狼,
自毁前程不说,还要拖着门派一起下水。名扬当世的天才弟子就选了这么个功法,
你可知道此事传将出去,昆仑派将沦为世人笑柄?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反省,莫要
耍甚么花花心思。待掌门师兄回来再治你。」

  「又不是我把《道理诀》弄得声名狼藉的。」今生仅见陆菲嫣如此疾言厉色,
吴征不由吓了一跳,赶忙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一顿腹诽不可没有。

  没有两位美艳师姑陪着说话,连吃饭都是就地吃,画地为牢便像个真正的牢
狱。除了拉撒片刻不准离开之外,顾不凡还下了令不许任何同门探视。看来是铁
了心晾一晾吴征,杀杀这个被昆仑派宠溺惯了的孩子骄娇二气。

  吴征也大约猜得到接下来的待遇。若是坚持修炼《道理诀》,依昆仑派门规
大师兄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选取了藏经阁一层的功法,内门弟子的身份便要被
剥夺,一个外门弟子做昆仑派的大师兄,传出去被世人笑掉大牙。门派也绝不会
容忍。

  而曾经流传于世间的神童美名,不日便会被自甘堕落等污名取代,成为最具
鞭策作用的反面教材。

  顾不凡画地为牢的位置很有讲究,吴征抬眼向灵虚殿内望去,首先落入眼帘
的必然是师祖高高在上的灵牌,门壁恰巧挡住了白常师祖灵位……看昆仑上上下
下的态度,即使师傅再怎么偏袒自己,多半也无力回天。何况师傅做事讲原则,
便不是个偏袒的人,令吴征意外的是,第三日傍晚奚半楼便出现在灵虚殿。发生
了这等大事,守护昆仑派后山的扑天双雕出动,日夜兼程轮流接力载了昆仑掌门
回山。

  「掌门师兄。」光天化日下看守吴征两日三夜,陆菲嫣与林锦儿也颇觉疲惫。
对只有不到十岁的吴征而言更是一种严厉的体罚。

  奚半楼自己也是风尘仆仆,还散乱着的头发显是来不及做一点打理,一到昆
仑便匆匆来此:「两位师妹辛苦,请先去歇着吧。」

  开口就赶人,看来是要来一场师徒间掏心掏肺的长谈。

  陆菲嫣与林锦儿同时施礼告退,林锦儿张口预言却被奚半楼打断:「我心中
有数。」

  奚半楼面对着吴征也是席地坐下:「累不累?」

  「关在这里,累坏了。」吴征失笑道。师徒之间自从吴征从中庭大树上跃下,
相处越发得宜。奚半楼每年两月回山的时光竟也让吴征早已成熟的心灵颇为期待。
说起来奚半楼待他亦师亦父,有时又像兄弟。

  自从上任凉州,不知是日常政务太过疲乏,还是迎来送往总以假面示人,每
回奚半楼回山总是心情愉悦。虽仍是一派之长,朝中大员的风范,不过待人接物
不再刻板,时不时还打趣一二。

  「还能笑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奚半楼拈须微笑,「说给为师听听,看
看是不是真失心疯了。」

  吴征苦笑摇头:「弟子也说不清。总之这本《道理诀》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聪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学《道理诀》不可。」

  奚半楼话中隐含深意,吴征心中生起一阵暖流。在师傅洞察人心的目光下,
吴征没有隐瞒:「《天雷九段》弟子也记下了,要学也成。只是《道理诀》所述
在弟子心中当真是大道至理,见它明珠蒙尘实在不忍。更不愿偷偷摸摸,既然要
学,定要堂堂正正将它摸个透彻明白,发扬光大。不负白师祖之名!」

  奚半楼当然清楚吴征得执拗性子,认准的事情很难劝说他改变想法。只是明
里公布修习《天雷九段》,暗中修习《道理诀》,待修炼有成再行公布倒也不是
不可以。实也是一条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

  只是吴征自见了《道理诀》,那种空虚寂寞无从所属的心思被一扫而空,堂
堂正正地继承《道理诀》已是他心中执念,亦是不可触碰的底线。——一部知音
法诀还要遮遮掩掩,吴征不能保证会不会抑郁而亡……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奚半楼话锋一转。

  「知道。我没有埋怨师叔师姑他们。」吴征有些无奈丧气。

  任何一个世间总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越往高层便联系得越发紧密。诸如
顾不凡的汉中顾家,陆菲嫣的江州陆家,甚至是杨宜知的巴中杨家,无一不是昆
仑派的铁杆盟友。

  既然送了族中子弟进昆仑派,一旦昆仑有难,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地位稳固甚至蒸蒸日上的昆仑派自然也能给他们带来无穷的好处。这些豪族与
宗门的利益可谓牢牢绑定在一起,说是荣辱与共绝不夸张。

  顾不凡的狂怒,陆菲嫣的冷言冷语,吴征都能理解。那是一种殷切期盼面对
残酷现实时的错愕,挫折与不甘。吴征在下代弟子中卓尔不群,从昆仑派直延伸
至身后的世家豪族,人人都报以极大的期望。

  吴征演了这么一出,无异于给了这支派系一记沉重的耳光。昆仑派被万众期
许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实实在在的任性妄为,陆菲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凭空胡说。

  「有几分把握?」奚半楼对爱徒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足够耐心,并不是一味地
强求或是劝说。倒是抽丝剥茧,将条理明列而出让吴征考虑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吴征抬头直视奚半楼的目光,又丧气垂头:「您
还是当弟子毫无把握好了。」一部恶名昭昭,尚未修炼的功法,毫无把握似乎合
理一点……

  「还要坚持么?」奚半楼这句话分量不清,已是吴征最后一次机会。

  吴征断然点头:「继承白常师祖衣钵,就学《道理诀》!此生无怨!」

  「有时为师也搞不懂你。」奚半楼拍拍吴征的肩头站起,袍袖一拂将地牢抹
去。「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吴征甩着发麻的四肢,随奚
半楼行去。

  「呵呵!哪来那么多奇谈怪论?」奚半楼大觉有趣,哑然失笑:「冥冥之中
自有天意?听着倒是有趣。得嘞,看来不是你失心疯了,是为师失心疯了才陪你
赌这一把。可怜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吴征做出这个决定,受影响的绝不是他一人。昆仑派上上下下都要沦为笑柄,
作为昆仑掌门,奚半楼首当其冲……

  「五年为限!」奚半楼竖起一只手掌:「若不能成,为师要废去你内力,从
头开始修起。到时根基大损恐再难有此天赋,届时莫要怪罪为师。我奚半楼的弟
子可以走错路,但不能浑浑噩噩一辈子。」

  有言在先,死生无怨。

  师徒俩顺路前行,奚半楼指着青云崖上荒僻的小屋道:「给你三日时间收拾
东西,三日后搬到这里来住。其余的事情为师替你扛了,内门弟子这是谁也保不
住你。」

  看着吴征一脸落寞,猜想当惯了大师兄地位尊崇,忽然从云端坠落难免心态
落差太大,又安慰道:「那里曾是为师的居所,偏僻了点,日常打理勤谨些环境
清幽,极适合静心修炼。」

  吴征心中感激!

  奚半楼已尽了最大能为,将吴征安排到此处未尝没有保护的心思。在一处清
净的所在能安心修炼是一说,再来也可暂避风头,免得四处流言蜚语惹得心烦意
乱。

  顺着山道一路迤逦下行,昆仑派山门逐渐现出身形。蜿蜒的山路上阶梯一径
延伸,像只盘山的大蛇。阶梯尽头的平台上便是昆仑重地,议事之所——春秋阁。

  这是一处占地足有两亩大的厅堂,亦装饰得极为奢华,轩峻壮丽!鎏金的屋
顶洒下四角飞檐,五张门脸,中央的大门日常都是紧闭着的,今日因奚半楼回山
而大开。

  堂前栽着成排的松柏,其间点缀着花盘盆景,藤萝翠竹。从大开的门脸望去,
便能见两侧壁上宝兵与名画间错悬挂,寓意文武双全。中央两列楠木桌椅隔着可
五人并行的过道对望,延伸至底则是五级台阶上的掌门之位。

  「你先回吧。」奚半楼打发吴征离开。

  「劳师尊费心了。」他一走了之自是躲过一劫,只是奚半楼便不得不面对多
方责难。

  奚半楼笑着向春秋阁走去:「谁让为师倒了血霉,收了这么个徒儿呢?」

  春秋阁里一众同门齐至,连早早出嫁的林瑞晨都到了。大秦国侍中胡浩年岁
本不与她般配,只因发妻早亡,续弦时便选中了这位昆仑派二弟子。

  奚半楼在掌门大位上坐定,亦是暗感头疼。这一辈八大弟子一个不缺,实在
太过事关重大。答应吴征容易,要给同门一个交代却是难了。

  「掌门师兄,征儿的事如何了?」林瑞晨亭亭起身施礼问道。她一身穿金戴
玉贵气逼人,模样也极是端庄娴雅,大衬侍中夫人的身份。

  奚半楼沉吟道:「难以劝得他回头……」

  「师兄!」顾不凡豁然起身又跪地磕头:「征儿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着他
乱来啊。」情急之下连掌门二字也不喊了。

  奚半楼皱眉道:「师弟快起来。咱们慢慢说。」

  顾不凡断然摇头:「师兄不阻止征儿,我不起来。」

  「哎……」奚半楼叹息一声:「一个个都这般执拗。他不愿学,强逼着又有
何益?不如让他试试罢。实在不成再另想办法不迟。」

  「不迟?怎生不迟?」顾不凡争锋相对厉声道:「就算废了他武功从头修起,
根基大损之下至多是庸才一个,师兄,您现下袒护他,实则是害了他!您是他师
傅,师命难违,便是他现下心中不快,久后也当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明年三月
便是藏经阁再开之时,我将入阁之机让与征儿,让他好好参悟《天雷九段》,总
好过荒废年华万劫不复!」

  「师弟有心了。这倒用不着,征儿真的想学也该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来让,何
须你来?」顾不凡一心为着门派,奚半楼心知肚明:「只是……我觉得征儿并非
魔怔了,倒想让他试试。」

  顾不凡勃然变色,颤抖着起身:「原是师兄也这么想!哈哈,哈哈……昆仑
三代奇才本该光耀世间,却代代衰落。师兄,两年后门派大比咱们能胜么?您胜
得过向无极么?本门已连败三场,第四场看着便已难为。七年后再次大比,难道
还要一败再败,直至一败涂地么?」

  「恐难取胜。」奚半楼并无隐瞒据实以告。虽是派内议事,如此示弱可见形
势岌岌可危,实无把握。

  顾不凡惨笑道:「征儿修习《道理诀》便是彻底废了。七年之后又拿什么去
抵敌青城?师兄难道不知迭云鹤之女迭轻蝶已是二品下修为,丝毫不弱于征儿么?」
他大怒之下满脸涨红:「小师叔祖肆意妄为,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师兄本该
坐镇大秦中枢却被赶去荒僻的凉州,也是当年不顾大局,为名女子恶了圣上……」

  春秋阁中人人面色大变。「不凡住口!」林瑞晨厉声道:「你满口胡言什么?」

  奚半楼摆了摆手,神情萧索道:「让他说吧,没有外人。」

  「师兄见谅。」被二师姐喝了一声,顾不凡略微冷静:「昆仑派不能再衰落
下去。如今圣上多般猜忌外患当头,征儿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渐进再耐心以
待良机,必有翻身之时。万万请师兄三思!」

  「你说的我都明白。」奚半楼凝目望天,只是栋梁交错的屋顶遮住了视线,
一如当今纷乱复杂的形势:「本门如今的局面,我有责任。只是把期望全寄托在
一个孩子身上,不觉有些过分么?」

  「二师妹,胡侍中可有带了话?」作为天子近臣,胡浩的话极具分量。

  「征儿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说圣上近来脾气越发暴躁,此后的动作怕是不会
少。让掌门师兄在凉州小心行事。至于益州地界的诸多生意我尽力维持便是。」

  「圣意难测。韩车骑闭门不出韬光养晦,咱们这一系被打压至深,本就该收
敛羽翼。青城派圣眷正隆,败给他们几场也算不得什么。不凡,你当记住,无论
何时何地,都不该丧失信心,怨天尤人!征儿与昆仑派上下历代门人都不同,他
……很怪异。《道理诀》我看过,也看不明白。征儿方才却对我说,他能看懂。
是能看懂,不仅仅是想学《道理诀》。你们真以为征儿是失心疯了么?以他的聪
慧早熟,这话不会是乱说。我思来想去,征儿这一出未尝不是一个顺势而为机会。
眼前便是泥潭,咱们主动踏进去,总比被人推下去好得多……」

  「但能站在岸上,总比掉下去好得多?谁知道泥潭里有什么?掉下去,还上
不上得来?」顾不凡挺起身姿,锋芒毕露:「师兄近年在凉州,我殚精竭虑督促
门人弟子,便是为了昆仑能挺直脊梁。」

  奚半楼走下掌门宝座,拍拍顾不凡肩头道:「过刚易折。拳头先收回来,再
打出去才能更有力量。」昆仑掌门比个架势右拳握在胸前引而不发,不愧是名满
天下的绝顶高手,简简单单的比划便让顾不凡感觉全身都在拳势笼罩之下,处处
破绽。「这一招暗林虎伏还是小时候我传授给你的。武学之道非止强身健体,从
中亦有许多处事道理。」

  顾不凡听掌门师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一软:「师兄之意不凡不敢违抗。
只是门派无小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依然认为此事太过草率直如儿戏一般。
师兄还请再三思量。明年藏经阁再开,师兄修炼《天雷九段》已至关键处不可中
断,征儿若回心转意,我的机会还是让与他。」

  奚半楼点了点头道:「此事便如此定了。我这便回凉州,其后尚有诸多事务
烦劳师弟见机处置。」

  送别了掌门师兄,一众同门散去。每人心头都泛着异样的心思,事情闹到如
此地步,期盼吴征创造奇迹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

  奚半楼亦心知肚明,然则事已至此也暂无良策,只得等待时光推移心绪略微
平定之后再行宽慰。思量至此,不由摇头苦笑:征儿啊征儿,真是给为师出了好
大一个难题。所幸者即使你不懂武功,想要出人头地亦是不难。

  踏上扑天双雕的背脊腾空飞去,奚半楼没有看到顾不凡一脸心丧如死,捏的
双拳嘎嘎作响的模样,更听不到他的心声:昆仑完了,昆仑完了!

  引发这一场大风暴的吴征早早调整好心态置身事外,这一场风波想着就令人
害怕,索性不去多想。

  虽有三天期限,但第二天他便搬离了林锦儿的小院。与此前的前呼后拥相比
甚为凄凉。同门中只有杨宜知前来帮忙,据他传来的消息,顾盼原本要来,不过
被陆菲嫣禁足……

  林锦儿只是旁观,数次欲言又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或说不知从何说起。

  八年的经历从脑海里一晃而过,吴征回过神时杨宜知依然在他腿上酸麻处不
轻不重地推拿揉捏。他来时林锦儿已捎来口信,明日起吴征将被剥去内门弟子身
份,贬为外门弟子。自从事发之后待吴征一如从前的,也只有林锦儿与杨宜知两
位了。

  「走吧。给你做好吃的。」吴征站起身来,招呼杨宜知回去居所。

  「哈哈,这句小弟爱听得紧。」

  做了外门弟子,老庄头此后可由不得他呼来唤去,今日的材料是杨宜知来时
带的。两位回到荒僻小院,不想庭中平白多了一人。

  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子极为显眼醒目,正半躺在摇椅上一脸惬意地滋溜着小酒。
——吴征收拾小屋时可未曾见过,也不知这又脏又破的摇椅是师叔祖朱泊从哪儿
找来的。

  师兄弟俩吃惊过后赶忙磕头行礼:「小师叔祖。」

  「格老子的,小杨这么唤便罢了,你小子唤什么小师叔祖?不知道老夫的身
份吗?」朱泊言语粗俗,说话更是高深莫测——简直摸不着头脑。

  吴征愣了一会,小声试探道:「师祖?」

  朱泊乜眼一瞟:「倒是有点小聪明,反应也快,怪道半楼对你青眼有加。」

  「师祖来此可有吩咐?」吴征不敢接话。

  「这里是老子的居所,怎么?老子来不得了?」朱泊又从酒葫芦里吸了一大
口,施施然道:「老子饿了。」

  师兄弟俩赶忙告退去准备饭食。吴征心中感动,奚半楼将他安排来此居然大
有深意,能跟在师祖身边自有无穷好处,这一顿饭食做得分外卖力。

  酒菜上桌,朱泊浑然没有长辈风范,吃得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尤其一
道肉末茄子被他一扫而空,递过酒葫芦,满是油脂的嘴角含混不清道:「此间进
去墙角处左行三步,把毯子掀开,入地窖再打一壶上来。你们俩也喝点……罢了,
过些年头再喝。」

  吴征打好了酒再回来时,朱泊已是连连打着饱嗝,半靠在躺椅上消食:「半
楼赞你有易牙之能,果是不错!嘿嘿,这徒儿倒是有孝心给老子找个乖徒孙。乖
徒孙,日后老子的饭食便由你包了。」

  「师祖喜欢,征儿每顿都给您做。」吴征收拾碗筷笑笑答道,分外乖巧。

  「放下,那个先不忙,自有婆子来收。嘿嘿,你个外门弟子没人管,难道还
敢不管我老人家?」朱泊说话时老神在在的模样口气颇为倚老卖老,见之让人生
厌,偏生看在吴征眼里顺眼已极,这是自家沾了师祖的光,免去许多俗务。

  「都坐下。说起《道理诀》倒是与老子有些渊源。嘿嘿,当年不听师尊教诲,
非要强学的也是老子。」朱泊一脸得意洋洋……「征儿说来听听,到底看出了什
么棒槌玩意?就不信你一个鸟毛都没长的孩子,能比老子看出的还多?」

  吴征狠汗了一把!

  不仅因为川中方言棒槌可不是甚么好东西,师祖句句不离生殖器令人难堪,
更因这段秘辛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想来门派已下了封口令。

  他所不知的是师祖虽说外貌不佳,年幼时可堪称名震世间的神童。只因选了
《道理诀》当时便在昆仑引发轩然大波。怪道始终觉得奚半楼答应得如此轻易有
些奇怪,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傅的师傅也干过这等蠢事。

  说来也怪,自朱泊起昆仑派每一代总要出些离经叛道的弟子。朱泊极为硬气,
定是要修习《道理诀》,否则宁肯不练。师长们拿他没办法,只得将消息重重封
锁由得他去。幸亏如此,此事才未曾流传出去,只有昆仑派历代中坚知晓此事。

  朱泊强修失败之后,前代掌门大发雷霆,险些便生生毁了《道理诀》。他如
今的模样,也是因为二十岁被废了一身武功根基大损,才导致瘦小枯干比常人显
老得多。

  不过吴征细细一想:师祖能被遣去守卫藏经阁,现下武功之强可想而知,恐
怕不弱于列位师祖。这么一来,其当年天赋之高更是骇人听闻。

  吴征不敢说话,只是低头不答。

  朱泊一指杨宜知道:「小杨先出去。待对完了口诀再唤你进来。」

  杨宜知告退之后,朱泊见吴征仍是不言不语,笑骂道:「好个奸猾的小鬼头。
听好了,世间万物,微尘之沫系于无形丝线包覆之所聚也……」

  翻翻滚滚念了一大段才打消吴征心中疑虑,露出个抱歉的笑脸,呐呐得有些
不好意思。

  师祖修过《道理诀》,当是对其中利弊有了切身体会。奚半楼安排吴征住在
此处,其心思深远与拳拳关爱之意简直快突破天际。吴征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徒孙幼时曾受过伤。」吴征沉吟一番,露出左臂一处伤疤。疤面不大,却
有色泽较深,且如肉丘一般,可见伤口较深。以尽可能浅白的话语道:「当时徒
孙疼得狠了便盼望伤势愈合得快些。可惜事与愿违!待大了之后几次回想幼年童
稚之言,每每失笑。是以看见微尘之沫便有心有感。」

  能够教训加教育师祖,一股智商与见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藏经阁里徒
孙便在想,为何只需人之未死,即使不敷药物伤口也可慢慢复原?」

  朱泊的聪明大出吴征意料之外,听到这里浑浊的眼珠陡然一亮:「这个慢字
说得既妙又准!大合微尘之沫本意!入你先人板板,老子当年怎地就没想到如此
简单的一层?」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畅快,吴征见朱泊一下就抓住了关键,忍不住就要朝他
竖个大拇指。

  「且住!小杨滚进来,日你娘卖批的,今日着你得个天大的好处。给我坐下
好好听清楚,能悟多少悟多少,出了这门给老子烂在肚子里,敢提一个字就要你
小命。哼哼,长得五大三粗,用不着猜便学了《金刚横眉》是不?《登天青云》
就不敢去看一看?杜中天那小子也是个蠢猪,没药救了。」

  杨宜知一头冷汗,小师叔祖进来一顿劈头盖脸,先问候了自家娘亲,又臭骂
师傅,不需交代这事也得烂在肚子里。

  吴征将心中所知挑挑拣拣缓缓道来。当然不能把人体系统说得明白清楚,一
则太过惊世骇俗,二则现代科学都尚未研究清楚这个复杂到极点的东西,他又能
说清什么?只能含含糊糊,说人体之内当是微尘之沫所聚且有再生之能,当有无
形丝线相连,否则怎能解释为何脑中所想,便能让身体四肢百骸相应而动?

  「有理!有理!」朱泊听得手舞足蹈:「老子分明是眼睛看见个漂亮女人,
脑子里想干她,鸡儿便梆梆硬。若说没有无形丝线相连怎能说得通?」

  这个世界孩子早熟,十二岁的杨宜知早在山下妓院里破了身,回来后一顿狂
吹,惹得几位师妹小脸通红齐翻白眼。朱泊说的这些当然足够「浅白」。

  吴征汗如雨下。师祖怎地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全他妈的色胚。

  「这是你在藏经阁里想出来的?」朱泊乜眼问道。

  「全是当时一通胡思乱想,想不明白,却觉得真有道理。」

  「嘿嘿,昆仑派上上下下,除了白常师祖全是一窝子蠢猪才让明珠暗投。嗯,
老子不是,乖徒孙也不是。」

  听他贬低历代先祖以自吹自擂,吴征与杨宜知更吓得大气不敢喘,全当耳朵
聋了一字未曾听见。

  吴征便在小院里住了下来,日夜与朱泊共同参悟《道理诀》。这位师祖满口
污言秽语却全无架子,慢慢的吴征敬畏之心尽去,除了人邋遢些,相处起来倒是
融洽。

  「师祖怎地不再修《道理诀》?」

  「一把年纪了没那心思,老子看着你学便成。练成了老子心里痛快,练不成
么……嘿嘿嘿,看个漂亮小伙子今后也要变成老子的模样,心里一样痛快。」

  「…………」

  「师祖,以您的经验看,《道理诀》用在那话儿上管不管用?」

  「毛才冒出两根便开始想女人了?依老子看你那根棒槌不小啊。」

  「嘿嘿,男人不嫌大嘛……」

  「大有个屁用?得够硬够持久,日得娘们儿喘不来气喊爹喊娘,那才是好使。
《道理诀》当然管用。」

  「嘿嘿,师祖高见……」

  ………………………………………………………………………………………
…………………

  「把脏手拿开滚远点,敢碰一下老子再也不下厨。」

  锅里的牛肉萝卜汤烧得喷香,朱泊伸向汤水的手指僵住。被吴征一个十二岁
的小娃子自称老子,偏偏一脸谄媚讨好:「你做,老子等着便是。」

  朱泊反身出门不停抽着大鼻子,唉声叹气腹诽不已:「几年才得吃一回牛肉,
怎生忍得?一个个脾气都是又臭又硬。他娘的,改日拉上半楼反出昆仑,爷孙仨
组个犟驴派得了!」

  次日吴征收了早课,杨宜知早在院里等候。朱泊正与他呱噪不已:「你家还
有摔死的牛没?昨日那些子不过瘾啊。」

  农耕年代牛可是主要劳动力轻易杀不得,便是圣上一年里也没几回口福。杨
宜知想方设法从家里弄来一头「摔死」的牛已极为不易,朱泊覥下脸来讨要让他
忍不住转身想逃。见吴征收功如蒙大赦:「师兄练功完了?小师妹明日要来吃午
饭,小弟家里前些日子打了些山猪用盐腌制了,正给您送了些。」

  「盼儿要来啊?咸猪肉好东西,走,咱们去挖些嫩笋回来。」

  「这个好这个好!老夫虚胃以待。」

  不理提起吃便没个正形的师祖,吴征与杨宜知扛上家伙上山。

  两年余前吴征惹下的风波在奚半楼的刻意保护下至少在昆仑派里已渐渐平息,
住的小院里又有位昆仑前辈,倒无人不开眼来找麻烦。

  一年前顾盼第一回偷偷前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回了家趾高气昂:「小师
叔祖命我明日过去受教,可不是去找大师兄。」

  陆菲嫣莫可奈何,开始还放心不下时常跟来,久而久之也就随女儿去。反倒
见吴征一如从前对女儿极其疼爱,恼怒的心思淡了不少。不再担心吴征教坏女儿
后,时不时也还是来此打牙祭。

  于是这一处小院又热闹起来,杨宜知,陆菲嫣与顾盼时常前来之外,林锦儿
来得只比她们三人更勤。

  转过两个山头有一片竹林。正是初春的时节,春雷过后雨雾绵绵,竹林下的
春笋如冒出地面的尖石,肥厚鲜嫩,美味无比。

  只是今日地面有些空落,显是不久之前被人采收过一波。

  杨宜知挠头:「娘的下手晚了。大师兄,前边山头还有片竹林,咱们到那里
去。」

  日头渐已中天时才到目的地,吴征向来深居简出,这一座山头从未来过。只
见此地竹林面积不大,长于一大片斜坡之上,山风呼呼空气有些干燥。昆仑山宜
人的温度下感觉极为舒适。

  师兄弟俩寻着竹林一路采挖,不多时便挖个对穿,自然收获满满。

  「又有口福了!」想起春笋炖咸肉的鲜香滋味,杨宜知忍不住直流口水,扭
头却见吴征瞪着坡下愣愣出神。

  杨宜知极目远眺,这是一片V字型缓坡峡谷。站立的位置背阴,对面斜坡却
是阳光充足。山谷里郁郁葱葱,偶尔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顺着吴征目光望去,
视线正落在对面山坡半山处几十点鲜红。

  不待他出身询问,吴征猛虎出笼般向坡下奔去。

  在荒僻小屋里避世修行,除了朱泊外吴征从未显露过武功,杨宜知偶尔见过
几回,却被朱泊下了死令牢牢封口。但他心中深深知道,两年多时光带给这位大
师兄的,绝不仅仅是渐高的身量与日渐长开的俊秀容貌,更有突飞猛进的武功。

  只见吴征下坡时犹如猎豹飞驰,上坡时犹如困龙出海,其矫健快速令杨宜知
目眩不已。

  「说说你的理由。」慈祥而威严的老人讶异道。

  「爷爷!大师兄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居于人下。请相信孙儿的眼光,
他……很不同的。」

  心中暗自庆幸昔年吴征没落之时不离不弃,杨宜知快步赶上。只见吴征猫着
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十余棵低矮植株。

  椭圆的叶片,一人的高度无甚出奇之处,挂在其上的果实倒是看着诱人。指
头粗细,二指长短,顶端尖尖,或青或红。青的浓翠,红的艳丽!

  杨宜知对吴征的模样大感好奇,搜肠刮肚一番也想不起见过眼前物事,试探
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你也没见过?想想清楚。」吴征又惊又喜。

  杨家的养珍堂可是大秦国最大的珍奇物事商号,这件绝不应该此时出现在昆
仑山附近的东西,吴征来了十年也未曾在这方世界见过的东西,若连杨宜知都没
有见过,那可真是意外之极的大喜事。

  杨宜知皱着眉头思量许久,笃定道:「没有,绝对没有。」

  「走,带我下山去市集!」吴征一路飞奔。

  「大师兄慢着些。」杨宜知拔腿发力,却越追越远:「这东西叫什么?您见
识广还请告知一二。」

  「辣椒!恩,最好的一种,二荆条!」

  「辣椒?二荆条?没听说过,好吃么?」

  「只消一口,你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离不开!」

  说吴征见识广那是纯粹的恭维之言。昆仑派上上下下没下过山的只有他一人。
诸如戴志杰,杨宜知,木雄飞木扬舞兄妹等同辈同门,每年都有一月回家省亲的
时光,顾盼也常随父母离开昆仑。

  于吴征而言,一来除了昆仑别无去处,二来他内心里始终抗拒着去接触这个
世界。他害怕下山,怕无法接受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变成低矮的房屋,坑洼的地
面。怕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彻底崩溃。

  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下山探究清楚。

  两年来昆仑派的日子越发难过,在圣上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下,以青城派掌门,
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与京都守备文毅为首的一系对昆仑派展开全面的倾轧。韩克军
闭门不出,奚半楼远在凉州又因吴征之事深陷泥潭,侍中胡浩孤立无援,昆仑派
一系日渐凋零。

  朝中势力的改变引发一系列效应,昆仑派于大秦国的各家生意都受到极大打
击,连带着派中的日子越发难过,连给弟子们的例钱都少了近一半。

  此等局面非是吴征一人造成,但多少与他有关,心中有愧。奚半楼每次回山
相见,吴征都准备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奚半楼打断:「安心修炼,现下还
不到回击的时候。」

  但是发现了在这方世界堪称至宝的东西,吴征实在无法忍耐。前方炊烟袅袅,
人马嘈杂,吴征忽然发现,原来这不知不觉的两年来,他已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
接受了昆仑派,甚至已深深将昆仑派三字融入心底。

  昆仑派人数众多各式物品需求甚大,来往又都是世家豪族,山脚下这一处市
集已存在了两百年,久而久之好生兴旺。

  吴征踏入集镇,发现眼前的一切不难接受。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独立的小楼错落有致,虽不比前世繁华世界,一片古风竟让他有步入美妙画卷之
感。

  踏着青石板路,吴征左右张望颇显呆滞。倒是杨宜知熟门熟路领着他来到一
座三层阁楼前。

  「燕安居?」

  看着吴征不善的眼神,杨宜知赶忙道:「昆仑集里就此处生意最好,大师兄
想找吃食,也属这一家最全。这个这个,过了三进院子后头才是娼馆,呵呵,呵
呵。两边其实互不相连,说是独立的也成。」

  两人一同步入阁楼,门口迎客的小厮一见杨宜知便笑开了花:「杨大侠,快
请快请。掌柜的,杨大侠来了。」

  大师兄名声不好,杨宜知看着粗鲁其实心细,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将吴征当做
个小跟班。

  「杨大侠有些日子没见了。」掌柜是个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见了财神爷笑
容可掬:「快快,楼上请。」瞟了面生的吴征一眼只是拱了拱手,杨宜知既不多
言,他也不多话。

  三楼设了六处雅间,相隔距离不短,放上门帘便是个不错的隐私之所。进了
雅间杨宜知便一改此前老大的派头,低头哈腰先请吴征上座才吩咐道:「将所有
的菜色一一详细道来,口味,配置的佐料也要说清。」

  掌柜暗暗心惊吴征的身份,这等人眼色厉害,不该问的绝不多问,遂半弯着
腰将酒楼一众菜色说得巨细靡遗。——要说昆仑派与养珍堂这等豪门要来偷艺,
说出去谁也不信。

  吴征听得真切,绝无一种辣的口味。在前世里,川人自古喜食花椒,辣椒则
是明代才传入华夏,与川人可谓一拍即合从此成为每餐必备的调味品。

  心中有了计较,吴征微微一笑随口点了几样小菜。掌柜唤过一名清秀白净的
小厮嘱咐道:「好好伺候公子爷与杨大侠,出不得半点差池。」

  首次被人称呼公子爷,吴征心头暗爽。就世面而言,他是远远不如杨宜知这
等豪族子弟了。

  小厮手脚利落,摆上碗筷酒水便退出门口等候。

  「宜知,今日这一顿就借你的钱,日后算你一份子。」

  「大师兄这是什么话?区区一顿饭菜值得什么了?」

  「你只管记着,日后,算你一份子。」

  杨宜知见吴征言语郑重,忙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心中不免疑惑:难道那个辣
椒二荆条真是甚么了不得的宝贝?

  菜肴陆续上来师兄弟俩刚吃了一半,掌柜讨好谄媚的声音自下传来:「迭女
侠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快楼上请。」

  听其恭维的程度尚在杨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贵。

  正是不到午后时分,饶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楼雅间此前更是空无一
人。吴征与杨宜知自然挑选避过斜照日头,最为舒适的一间坐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新客在雅间外停下道:「让里面的人出来,银子我结了。」
语声细软显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杨宜知嘿嘿冷笑,朝吴征做了个手势,两人闷声不吭干了杯小酒继续吃饭。

  碰杯的声音不响却似激怒了门外的女子,门帘缝儿里穿过一只剑柄被撩开。
吴征抬眼望去,只见掌柜愁眉苦脸正在一名穿得彩绣辉煌的女子身后弓着腰不敢
抬头,其意再明显不过:大神打架,这事儿我管不了,您几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
朱唇皆是秀气小巧。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已现玲珑浮凸,活脱脱川中女子的娟秀贵
气模样。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意态沉稳的随从,看着便极为不凡,果是千金出
行前呼后拥。

  杨宜知懒散地搁下筷子,一脸无赖相道:「怎么?迭女侠这么有兴致?来来
来,坐下陪大爷喝一杯。」

  吴征心中冒出一个名字:青城派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之女,迭轻蝶。看
她方才迈步犹如舞步跃动的姿势,倒真有些轻蝶的模样。

  迭轻蝶不理杨宜知的惫懒话,双目注视吴征大感兴趣道:「坐在姓杨的上首,
你又不是戴志杰。让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来便是昆仑派前……内门大弟子
吴征吴公子了吧?」

  思维倒是敏捷,只是说话时戏谑嘲弄故作是非的语气让人不悦,一个前字更
是刻意拉长了音调,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吴征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
诸般嘲弄在前世经历得多了,这点算什么?也正因有了前世的历练,吴征才能被
革除内门大弟子身份之后迅速调整心态,适应现下的生活。

  「这话杨宜知说便算了。一个草芥平民,居然敢开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
迭轻蝶笑如娇花:「可知就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无妨!」

  吴征被剥夺了昆仑派内门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个偏远得不知名的山村,说
是平民草芥毫无问题。

  这个世界世家贵族与平民草芥的差距犹如天堑,一眼都望不着对面。迭轻蝶
说的话固然威胁恐吓的成分居多,可真要这么干也绝无意外,甚至无人会管。

  「你敢。」大师兄被冒犯,杨宜知拍案而起,却被吴征按着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征露出排洁白的牙齿:「迭小姐要动手便动手,
想坐下便坐下,也没人拦你。若是想要这处雅间么,咱们吃完了便让给迭小姐何
妨?」

  吴征对这名一身贵气的艳丽女子无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对头,先前也已得
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轻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时,先前伺候雅间的小厮揭开房帘捧着海碗入内行
礼道:「公子爷,杨大侠,汤来了。」

  吴征埋头吃饭,视线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呛啷」一声脆响紧随其后。一
场异变如电光石火一般,汤碗碎裂伴随着异物落地的扑腾声,小厮厉声惨叫……

  三尺青锋闪着丽丽寒光,鲜红的血液混不沾滞般掠过剑刃滴落。面色青惨的
小厮捧着断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紧咬牙关竟已痛得喊不出声来。地上一滩
迅速蔓延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切来得太快,吴征没有半点反应。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
浑不把人当一回事……或许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

  迭轻蝶嘴角残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说:「贱民,这就是你的下场!」

  杨宜知变了脸色,他知道大师兄的性子,平日里在昆仑山就属他最没架子,
连仆妇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见这等惨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敌,他仍然起身欲拔剑,在昆仑山脚下,在大师兄眼前,焉能落后?

  终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当人看。

  回过神的吴征虽感念杨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万千,拉住杨宜知道:
「救人要紧。」抢过身去从迭轻蝶身旁一掠而过,视若无物。迭轻蝶的两名随从
见主人未发话,也不阻拦。

  杨宜知见吴征俯身捡拾断臂抱起小厮,恨恨瞪了迭轻蝶一眼紧随而去。

  「最好的医馆在哪儿?」吴征有现代的急救技巧,但手头没有包扎药品,急
的满头大汗。小厮的脸色越发惨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忧。

  「往这里走!」杨宜知一边指路,一边紧跟脚步。

  吴征抢入医馆大门高喊道:「救人,拿包扎物来。」

  医馆内的老郎中眉目一皱,正待不满喝止,猛见杨宜知紧跟而来正对着他瞪
目:「还不快些!」

  杨家公子身材显眼,在市集里几乎无人不识。有他发话,医馆里迅速行动起
来。吴征接过纱布,问明外伤药物的功用,熟练地为小厮包扎伤口。来到这个世
界十年来从未做过这种活计,吴征仍然有条不紊,不再晕血之后其技术之纯熟充
分发挥,看得老郎中瞠目结舌。

  这个世界总有些吴征前世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伤药中就许多神奇的成分,包
扎完毕小厮不再血流渐止,命是保了下来。

  「多谢……公子!」小厮气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吴征救命之恩,否则就算留
下一条命,医馆里的药钱他都难以支付。

  吴征摇头:「你叫什么名字?是我连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备外科技艺,
无力为小厮接续断臂。

  「小的叫刘荣。」他切齿骂道:「好狠的婆娘。」他受伤极重,这家医馆伤
药大为灵验,不多时伤口转麻沉沉昏睡过去。

  折腾了一顿天色已晚。吴征又与杨宜知借了些银两唤过医馆掌柜吩咐道:
「好好照顾他,出一点差池我唯你是问!过几日我会再来看他。」

  接过沉甸甸的银锭,掌柜点头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爷吩咐过的,必定尽
心尽力!」

  回山路上吴征一路阴沉着脸,到了小院倒头便睡。经过《道理诀》的修行他
睡眠质量极佳,可一夜过去心绪更加烦乱。

  勉强打起精神下厨准备早饭,朱泊悄然出现:「怎地?为刘荣抱不平?」

  师祖难得正经说话,吴征停下手中活计道:「恩,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这点好,时不时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人
难以反驳。不过老子也是平民出身,这句话倒叫你说进心坎里去。给老子听好了,
这句话先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管你想什么,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过早饭不久,约好今日午间过来打牙祭的顾盼便到了。只是没了平日里银
铃般的笑声,两只红肿的大眼睛显是不久前刚哭过,或许到了门口才停下。

  「怎么了?」吴征心疼不已。

  顾盼小嘴一扁,投在吴征怀里哭哭啼啼道:「爹爹不准我来,娘又和他吵架,
还动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说,吴征宽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儿别管那
么多。师叔和师姑吵完便没了,只是闹腾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仑与青城大比败了之后,爹爹便时不时发火。爹爹说小
师叔祖和大师兄害惨了昆仑,都是罪人,不许人家来。娘听了便骂他女儿的事不
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爱管,吵得可凶。二娘和小弟还在一旁帮腔,结果便动了
手。大师兄,咱们昆仑是不是碰到甚么难处,是你害的么?」七岁的女童已不再
懵懂,许多事情虽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计较想法。

  吴征心里一纠,搂紧顾盼幼小娇软的身体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
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
……」

  三日后约上杨宜知下山探望刘荣,他却已不见踪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强留不住。只得将药钱结了,剩余银两全留给他傍身,
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时光如梭,转眼五年时光过去,风霜雪雨中青云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许
多岁月的痕迹。

  「哈哈,徒儿真要这么做?」奚半楼捋须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岁的吴征已成了青葱少年,立在奚半楼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师尊还要高出
半头,飞眉如枪丰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阳初升:「忍了那么些年总要出口恶气,
徒儿的脾气其实也不好。」

             师徒俩相视哈哈大笑

  「扑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旧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点小成
莫要得意,明日给老子收着点,扮猪吃虎可不仅仅是这一回。」

  「弟子晓得了。」吴征向奚半楼摊手道:「师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
弟子担心临阵换将,顾师叔不会答应。」

  「这你不用担心,不需与他知晓,为师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忆起昨日密室之中陆菲嫣与林锦儿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仑掌门疯了的询
问:「掌门师兄,征儿,怎能参与大比?」

  奚半楼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才让二女回过神来:「征儿……真修成了《道理
诀》,他现下是几品?」

  奚半楼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二字离去。

  陆菲嫣与林锦儿望着桌面快速干去的「六上」,两张艳口张得简直能吞下枚
鸡蛋。

  奚半楼拍拍爱徒肩膀:「你长大了,学得也很好。为师怕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咯。这便回了,为师在凉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划开夜空,吴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两件长袍在桌面上摊平,双掌按压皱褶过处如熨斗抚过般笔挺。
将天青色内穿外面罩上灰黑长袍,吴征步出院门。

  朱泊捧着酒葫芦候在青云崖边,见了吴征也不由点头:「嘿,小家伙精神!」

  俯视青云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头晕目眩,踩在崖顶回忆这
十五年,仿佛刚跨过一处巅峰。

  「去吧。老子一会儿去给你掠阵,哪个老东西敢不开眼,嘿嘿……」朱泊拍
着吴征的肩膀陡然发力将他推落。

  「握草……推我干嘛!」猝不及防的吴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乱蹦的癞
蛤蟆。

  「哈哈哈哈哈……让你小子装!」师祖的欢笑声中,吴征看看落至崖底。他
深吸一口气,四肢仍是大张却显出一种奇妙的协调,此刻看去便像只飞扑的大鸟,
紧贴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条条肌束纹理。双足发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
斜射而出,着地一滚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鹰扬蛇窜!这一招用得好!」

  昆仑派与青城派五年一次大比,历来引人注目。

  两派各出五人,可车轮战,亦可连战,败阵后不可再行上场,哪一方五人具
有败绩便算输。

  这一回轮到新生代的弟子登场,做东道的昆仑派宾客云集,甚至连三品大员
中书侍郎庞颂德都提早一日到了。

  顾不凡脸色不好,此前三场昆仑一胜二负,折损了两名弟子几乎退到了悬崖
边上。得意弟子戴志杰已败下阵来,而青城派最强的弟子迭轻蝶甚至还未出场。

  杨宜知与刘仲嵋或许有一拼青城派出战弟子的可能,然而如今以三对四,实
力又不占优。剧烈消耗下如何应对青城明显准备压阵的迭轻蝶。

  何况另一名弟子范腾与杨,刘相比又有一段差距,难以取胜青城任何一人,
实则已是以二对四的局面。

  尚书郎刘文仪向张忠谦恭贺道:「青城派近年人才辈出,合该兴旺。这一届
看来连迭小姐也未必需要出场,取胜又是探囊取物。」

  一时间恭维不断马屁如潮,而反观昆仑一系犹如万马齐喑,现实如此,奈之
若何?圣上明里暗里有心打压,与昆仑派亲厚者相比青城派那边人潮涌动已少了
许多。若再败便是连败四届,这一泥潭却是越陷越深了。

  顾不凡心中益怒,朱泊与奚半楼自甘堕落便罢了,还要在门派里任性妄为,
搞得昆仑派如今风雨飘摇。「庞大人,日已近午,还请诸位贵客先用午膳。掌门
师兄吩咐了在下,昆仑有一秘制美食,请诸君品尝。」

  「奚刺史厚爱,敢不从命?」

  春秋阁前广场上立着两人高的擂台,支起的六口大锅就设在擂台旁,四口中
沸水正翻翻滚滚,一口中闻着味道应是熬了多时的大骨高汤,喷香逼人,另一口
却空无一物,引人注目。看来昆仑派有心推广这一稀罕之物,于众目睽睽下烹饪
也是人之常情,倒无人有意见。

  几样佐餐菜肴却非从六口大锅里盛出,侍者门从后厨里鱼贯前行,在桌案上
一一摆好。一众来宾贵客暗暗呐喊,菜肴先上已是备齐,难道这一秘制美食是主
食不成?无非米饭粉面,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一名身着灰黑外门弟子麻布长袍,身背褡裢的青年领头徐徐而来,身后跟着
大厨老庄头与一众帮工。在广场上站定先是团团行了一礼,在青年的呼喝声中在
六口大锅前候命。

  老庄头与一众帮工开始擀面切丝,动作虽流畅熟练看着不过是制作面条,并
未有出奇之处。而青年却在空着的大锅前站定等候。

  「顾先生,这位可是奚刺史的弟子吴征?」侍御史李十郎看出了端倪,发问
中笑的阴险戏谑。

  「正是!」顾不凡牙缝中迸出两字,双掌紧握。丢人现眼!真是丢人现眼!
掌门师兄来信刻意交代此事不用管,不想闹了这么一出,还嫌昆仑面子丢得不够
彻底么?

  昆仑派中坚门人里,除了陆菲嫣与林锦儿云淡风轻甚至饶有兴致,其余都颇
有羞惭之意。同系的官员豪族更是愤愤不平,心中大骂奚半楼昏聩胡闹。

  昆仑掌门的弟子下了庖厨已是过分,不想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吴征举起备好的大桶,开始向空着的大锅中注入澄黄如蜜的菜油。见此情景,
青城一系不由得交头接耳,总算顾及昆仑派还是今日主人,只是窃窃私语低声嗤
笑,尚未名目张胆。只是可想而知,一旦来宾离了昆仑,这一出又将臭名远扬。

  吴征镇定自若丝毫不理。大锅旁的桌案上摆了六只大海碗,昆仑掌门高足珍
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裢,取出一只锦盒摆好。

  想来所谓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锦盒里了?来宾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还
半探着身子张望。

  吴征面对来宾揭开锦盒,只见盒中盛着色泽红艳的粉末,其中还点缀些许明
黄,举起锦盒微微前倾让人看个明白,朗声道:「此物名为辣椒,诸君请稍候。」

  辣椒末被均匀撒入六只海碗,约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吴征又调入白芝麻,花
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此时老庄头已开始陆续捞起趟熟的面条,淋上高
汤,加入肉片。

  油锅里开始微微冒烟约有七成热了。吴征掌起大勺打起满满的热油,泼剌一
声依次浇入海碗内。

  热油爆着兹兹啦啦的诱人声响,异香犹如冲天般飘散……

  「这……这是什么味儿?好香,好香。」

  「花椒味儿,不对,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说教辣椒?难道便是辣
味?」

  来宾贵客虽看不起庖厨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资深吃货,一闻便知不同。香味
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觉津唾满口腹中咕噜咕噜直叫唤。

  热油渐凉,帮工们以汤勺捞出些许装于小碟上,与大骨汤面一同上桌。吴征
朗声道:「此物名为红油,可直接加入汤面里,诸君可依口味尝试。」说罢开始
指挥老庄头与帮工们清理广场。

  小碟中油滋滋红艳艳的,其香刺鼻却层次分明,极激食欲,绝不令人反感。
庞颂德亦是老饕,见状向顾不凡拱手道:「蒙奚刺史厚爱,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
了。」

  事已至此,顾不凡也是无奈,只得拱手回礼:「庞大人请用。」

  「咝……哈……」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些贪心的一次加了过多连连
咳呛。

  庞颂德一口面汤先行下肚,憋得满面通红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发出声来。三
品的大官儿不论何时何地均不能失了仪态,看着甚为辛苦。

  顾不凡不由皱眉,看在座诸人表现似乎并非什么美味,莫非掌门师兄弄了些
怪诞事物,给这干贬损昆仑的家伙难堪么?但也不至于将昆仑一系的全给坑里头
了罢?

  香气实在扑鼻,顾不凡夹起一筷吃进肚里,强烈的刺激自舌头起蔓延,如针
扎火烧般顺着汤面落入腹中,直欲喷火……

  「好!好!好!」庞颂德朝吴征竖起大拇指:「好东西,回味无穷,真个是
……真个是……好吃极了!」

  当代文豪竟然词穷,支吾半天只能赞一句好吃极了。吴征含笑躬身回礼,只
见西里呼噜的声响四起,官员豪族均顾不得颜面吃得正欢一如所料:川人本就性
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传,适应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极快。虽有不少人被辣的直
抹眼泪,手上却是根本停不下来。

  庞颂德身为文官未练武功,年岁到了时常有些痛风的毛病。一碗红油汤面下
肚,发了一身大汗顿觉神清气爽,看向桌上其余菜肴只觉索然无味,覥脸向吴征
道:「吴贤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饱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春秋阁里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只吴征一名昆仑外门弟子是布衣平民,开口讨
要大失面子。庞颂德这才灵机一动口称吴贤侄,自是拉上了奚半楼的关系。不过
这般做法又显得有些无耻下作,实在是胃口大开,忍不得了。

  吴征躬身道:「大人见谅,此物尚未大范围培植,目前只得这些。不过辣椒
有一件好处,无论入饭入菜尽皆可口,可谓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肴用试用。」
心中暗笑:不吊着你们的胃口,日后拿什么来大发洋财?

  庞颂德摇头叹息意犹未尽,目视李十郎。议郎大人心中虽不舍,然而上官已
有明示,不得不将一碟红油奉上。

  用餐完毕,吴征又指挥仆妇侍者收拾碗筷换上清茶,不少人还咂着嘴回味,
恋恋不舍。内门大弟子身份是没了,外门大弟子身份还在,做这些倒不算逾矩。
顾不凡冷眼旁观,神情依然未见好转:一顿从未有过的美食固然带来惊喜,然而
想靠口腹之欲便收买一众达官贵人,未免太过幼稚。

  「吴征,忙完了速速退下。」春秋阁里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见吴
征仍站在门边,顾不凡忍不住出声呵斥。

  吴征并未依言,反倒前行几步在顾不凡面前跪倒:「顾师叔在上,弟子吴征
求战。」

  顾不凡为人处事遵规守矩,应变之能却有欠缺,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尚书郎刘文仪嘲弄笑道:「草芥平民,以为有两手异数便狂妄无知。一个外
门弟子竟出言挑战,可是轻视青城派?烹饪打扫才是你该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侧头看去,刘文仪人如其名,文质彬彬仪态翩翩颇具名士风范。

  吴征微笑道:「刘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虽身在江湖之远,心系朝堂之上。身
为昆仑门人不得不为国家大事操心,欲为圣上分忧。烹饪虽是小道,然则亦有理
可循。一道看似简单的红油,碾磨的颗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筹备,烹制时火
候油温更需精确,过低则难以爆香,过高则焦糊味出矣。刘大人久在朝堂,当知
国事亦然如此,需分门别类,一环一节皆不可轻忽,否则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刘
大人,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

  一句数顿!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若说扫屋清台,分内事耳。然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春秋阁里鸦雀无声,刘文仪极善机辩以毒舌闻名,此刻瞠目结舌一字答不出
口。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庞颂德捋须低念数遍,叹息一
声:「奚刺史好本事,教出这等好徒弟,当真令人艳羡。」

  顾不凡更是心中狂喜,这一回昆仑大大露脸,此前七年对吴征的种种不满几
乎烟消云散,越看越是顺眼。虽是武艺不如,能在文才上扳回一城,终是大妙!

  此时春秋阁里人等方才忆起,吴征昔年名传当世的神童之名,那一句天赋非
凡绝不仅仅说的是他修武的天分。

  光是这两句,不久便当流传于世……

  陆菲嫣与林锦儿今日的职责便是配合着为昆仑派捧出吴征,也从未想过吴征
对答如流,出言成章且字字珠玑,不由再一次惊得圆张樱口,艳丽无方。

  刘文仪咽了口唾沫,舍重就轻道:「一介草民,口出无妄之言!可知何为志
大才疏?」

  陆菲嫣终于反应过来该自己登场,笑吟吟地站起欠身道:「刘大人见谅。方
才的红油汤面太过美味,妾身一时忘了件事。」

  修长的丽人亭亭玉立,一颦一笑直如盛放的牡丹般明艳。从袖中取出一纸书
信向众人展开道:「掌门师兄谕令:自吴征进入春秋阁起,复其内门弟子身份,
仍为当代昆仑派大师兄。征儿,还不来接令?」今日她身着宝蓝色绸衫,即使昆
仑山名胜极多,陆菲嫣依然是最亮丽的一抹丽色,艳盖全场。

  吴征站起身来,剥去灰黑麻衣,露出内穿的青白锦衣长袍,前行躬身接令。
昔日昆仑上下寄予厚望的孩童如今长大成人,站在身前还比自己高了大半头,那
俊秀的容颜,阳光的笑容,非凡的自信,甚至是青春正盛的体魄散发出的雄烈男
子气味,均让陆菲嫣微微愣神。

  「师叔,请准许弟子出战!」吴征结果谕令,再次恳求。

  「既已是内门大弟子,自然准许。」顾不凡心中猜测的,是奚半楼认为吴征
文采非凡,不学武艺做个文官也不难。对比武之事仍仍不抱希望。

  青城派此刻风头已完全被昆仑压过,或者说被吴征一人压过。刘文仪哑口无
言,余者不如他甚多,想在文才上比拼已是做梦而不可得之事。早急着擂台重开,
一举夺回声势。

  张忠谦以目示意,青城弟子王广叶飞身上台,一手干脆利落的轻功引来一片
叫好声。

  吴征微微冷笑,拔步欲行。

  「征儿且慢!」林锦儿双手扶着一柄长剑捧过:「这是掌门师兄央韩府为你
打造的兵刃,尚未取名。」

  奚半楼对吴征的武功境界与习惯了若指掌,作为武学大行家,亲手订制的兵
刃定时无比趁手,这一点吴征并不怀疑。只是事先并未言明有此一节,那是要出
考题了?

  那宝剑剑鞘鎏金,鲨鳍吞口,入手极为适合。吴征沉吟一会,忽然想起前世
的一柄名剑来,朗声说道:「剑名昆吾,吴征以一身热血,守卫大秦国与昆仑派!
谢师傅师姑赐剑。」

  「昆仑大弟子出世当是大喜之事,征儿且行,师姑为你抚琴一曲《怒江滩》
以壮声威!」早有侍者摆上长案,架上一面七弦琴。琴身油亮隐含光滑,澄黄中
几屡鲜绿色如绮带般飘绕,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壮行向用锣鼓,一面琴能奏出
甚么雄壮的乐曲来?

  吴征嘴角挂着笑容顺着擂台拾级而上,不紧不慢。这一出便是事先安排好的,
在他分明已四十多岁的灵魂里,仍深深藏着一颗装逼的心。或许是从未有过这般
万众瞩目的时刻罢!

  「噔……噔……噔……」三声叠出,一声高过一声,出手便极慷慨激昂,
「噔……噔……噔……」紧接着三声便首平中低,尾音向下拉低后陡然一转再行
拔高。

  琴音自陆菲嫣修长的指尖流淌而出,饶是吴征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仍几乎忍
不住高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昨日在奚半楼的授意下,二人试演排练一番。陆菲嫣乐艺之高简直堪称神技,
吴征随口吟唱,她信手抚琴,不消半个时辰便奏得分毫不差。

  虽说曲调与当世大为不同,陆菲嫣亦极爱此曲,奏时仿佛目前一条大江奔流,
浪花翻卷,说不清其中欢笑悲忧。惊异问起曲从何来,吴征信口胡诌,只说幼时
常听,不知何来。

  吴征抱拳施礼:「王公子请赐教。」

  「吴公子请。」吴征上台前花样百出,更是慢条斯理早引王广叶大为不满。
低喝一声拔出宝剑,飞身攒刺。

  内力到处,剑锋嗡嗡震动忽上忽下,一剑直如三剑一般。这一招「天下至幽」
是青城剑法中极为有名的一招,一招发出三剑连环,更有无数后招,无论如何应
对,总会引发后续连绵无尽的剑势。王广叶使得举重若轻,显是已得其中神髓。

  吴征注目凝神,剑尖将及身时方才侧身让开。

  王广叶来势极快,吴征闪避更是迅如奔雷,其惊险程度引来一片惊呼声。只
这一招便看出青城派高足走的是内家偏硬功的路子,身形灵动,下盘极稳,内功
更是不同凡响,堪为同龄翘楚。

  「天下至幽」剑势应声发动,在密不透风的剑雨之中,吴征身形或静如处子
只微微挪身,或动如脱兔弯身急闪。他没有还击更未拔剑,可王广叶的利剑连他
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张忠谦远观两人相斗面色凝重,眼见陆菲嫣一曲将终,拼力进攻的王广叶连
逼得吴征出剑的本事都没有,心中暗忖:《道理诀》真有如此能为?

  「铮~」地一声大响,陆菲嫣玉手张如兰花,四指翘起中指按于弦尾,内力
到处琴弦颤动不停,尾音绕梁久久不绝。

  王广叶剑势将尽又羞又恼,只攻不守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还拿不下对
手,任谁都看得出他败了。心中发狠兵行险着,手腕一震长剑飞射而出!

  宝剑射向吴征丹田,逼得他不可不避。随即双掌成爪如抱日月向吴征抓来。

  张忠谦暗赞王广叶应对得当,对手身形灵动如斯刺他不着,便逼得对手不得
不生扛硬接,看这个跳梁小丑般的昆仑大弟子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吴征恼他下手狠毒,正巧陆菲嫣又一曲终焉。足下牢牢钉在地上射出昆吾将
飞剑击落,大喝一声双掌平出。

  张忠谦大喜,在青城派同辈弟子中,他的内力修为仅次于迭轻蝶,吴征所为
正是他最为盼望的,双掌一错迎击而上。

  四掌相对,平地里如起了一阵狂风。王广叶只觉一掌触手绵柔直欲陷入其中,
一掌却似拍上坚硬已极的金铁。更让他心中大骇的是,内力相交的风暴之中,吴
征一身长袍牢牢贴在身上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一股大力涌来,王广叶身不由主地倒飞而出,在空中时发力一振
想要落回擂台,不想一身内力竟似被打散了一般全提不起来,连四肢也全然不听
使唤。扑腾一声跌在地上甚是狼狈。

  吴征以《道理诀》内力暂时麻痹王广叶四肢神经,教他摔个四脚朝天。平日
里常与朱泊对练,王广叶的功夫当然不入他眼。然则众目睽睽之下大胜,难免兴
奋,何况朱泊修为精湛,常年都是他挨揍,哪有此番揍人爽快?

  王广叶落地之时陆菲嫣抬起玉手,余音渐息,两人配合竟是默契无比。吴征
立于擂台边缘,居高临下拱手道:「王公子,承让。」

  昆仑派这边彩声如雷,尤以杨宜知和顾盼叫得最为大声。

  「五品下?」张忠谦愕然暗道:「蝶儿有奇遇才于去年末险险跨入五品之境,
吴征小儿再怎么天赋异禀又如何能够?」

  吴征远望迭轻蝶,声浪滚滚远远传了出去:「迭小姐,吴征候教!」

  轻松击败青城派出战五人中的第二高手王广叶,在场中能与吴征比肩者也仅
迭轻蝶一人。可说这一场虽非决战,已可决定胜负。

  「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迭轻蝶嘴角微撇,依旧是蔑视不屑的目光,一双细
长凤目仿佛在说:「刁民敢尔?」

  迭轻蝶行动间依然是轻轻跃动的身姿,登上擂台后皎若白雪的皓腕一翻取出
长剑道:「拔你的剑!」

  事关胜败,吴征不敢丝毫托大。龙吟声中昆吾出鞘,只见长剑犹如一泓秋水,
光可鉴人。若是凝眸于剑刃,直如俯视深渊一般。韩家名兵,果然不凡!

  两名大秦国一等一的后起之秀也不多话,提剑便斗在一处。

  骠骑将军迭云鹤人称「晴空一鹤」,是世间极为罕见的十一品绝顶高手。迭
轻蝶显是得了真传,一招一式法度严谨,攻时如迅雷霹雳,守时破绽不露。

  吴征则一如之前身形极为灵动,且有一身堪称妖孽的反应速度,每遇险招总
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将避过。——旁观人群里多有高手,看多了便即明白。吴征
每每看似兵行险着躲得狼狈,实则是通过极为精准的计算,使得每一回都是刚巧
避过,够用便好。

  青城派剑法本已诡异多变见长,然而吴征在场,反倒显得昆仑武学进退犹如
鬼神。

  斗到分际处,迭轻蝶右剑一招铁索横江横削吴征手臂,同时左手如弹琵琶连
点吴征左肩三处要穴。

  这一招攻敌必救,分心二用的同时招法丝毫不乱,正是迭轻蝶的绝招!

  吴征长啸一声腾跃而起,迭轻蝶似早已料到,剑势横空朝着吴征落点一路紧
逼。

  这女子刁蛮无度下手狠辣之极,其势已不是比武而是要取人性命。吴征大怒
再不留手,《道理诀》内力发动,身在空中陡然一顿,又硬生生向左偏移了半尺。

  迭轻蝶见对手在空中还能变向大吃一惊,手中宝剑刺空,右半边身子全是破
绽,目光所及一片青光闪烁。大骇之中着地一滚避开杀招,身形方定,只见青光
漫天卷来,一副要将她毙于剑下的模样。

  迭轻蝶莫可奈何,只得不住在地上翻滚,灰尘渣土沾得满头满脸,这才醒悟
吴征并非要她性命,而是诚心逼她出丑。

  迭轻蝶知道对手武功在自己之上,刁蛮脾性一起竟是不闪不避,持剑和身扑
去要同归于尽。

  吴征不慌不忙,昆吾搭在她剑刃中央圈转。迭轻蝶只感一股大力传来,长剑
不由自主的脱手飞出,同时又被一只大脚踹在胸口,应声倒地。

  青蒙蒙的剑光闪烁如妖光斩向左臂,迭轻蝶陡然变色,大骇中双臂捂脸叫道:
「不要!」

  「你斩人左臂时可曾想到有今日?」吴征终究没有伤他,倒不是见她娇俏可
人心生怜惜,而是此时伤了骠骑将军之女将有无穷麻烦,昆仑正是重新崛起的关
键时刻,一时的冲动大大划不来。「多行不义必自毙!」

  吴征羞辱够了迭轻蝶,傲然回身望着青城一系诸人高喝道:「还有谁?」

  结局已不言而喻,吴征取胜迭轻蝶未见艰难消耗也不大,张忠谦黯然摇头:
「五品中,沛莫可御!」

  青城虽败倒也磊落,张忠谦起身向顾不凡抱拳道:「吴贤侄势不可挡,青城
派这一阵认输!」

  顾不凡苦憋许久,此刻再无法忍耐喜上眉梢:「承让承让。征儿也是一时侥
幸。啊?不比了?青城还有一名弟子未曾出场啊!张兄难得来一趟昆仑,不如多
留几日?哎,张大人,您也要走?昆仑山风景极美还请盘桓数日!啊?李大人,
别走啊……」

  今日昆仑派大获全胜,无论文才武功均压得青城派抬不起头。对于连败三届
的昆仑而言,实是扬眉吐气。戴志杰,杨宜知等弟子见大师兄归位,还是那位惊
才绝艳的天纵英才,连连欢叫着向擂台奔去。

  顾盼一路欢笑如一串动听的银铃,一如既往要向大师兄扑去。吴征苦笑避开,
小师妹也已成了十二岁的少女,身形初长,已不再是昔年那个可以随意搂搂抱抱
的女童。其余同门不敢相争,大师兄与小师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如今男俊
女俏,正是一对璧人……

  ………………………………………………………………………………………
………

  「征儿,掌门师兄来信了。」

  吴征每日仍勤练青云纵不辍,刚刚爬到崖顶,便见林锦儿娇小柔美的身姿正
含笑等候。

  「吩咐什么了?」吴征一边抹汗一边接过信函。

  「看完了收拾收拾,到春秋阁来,你该下山啦!」林锦儿心情复杂,自家孩
儿终于长成,要离开昆仑的羽翼勇闯天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春秋阁里吴征领头跪在地上,顾不凡宣令道:「江州有盗匪作乱,我辈武人
当除暴安良,特着吴征,戴志杰,杨宜知,刘仲嵋,燕瑜,范腾,张白奇,木雄
飞,木扬舞九名弟子下山,协助缉拿盗匪!」

  一切收拾停当,九名弟子迅速赶赴江州。昆仑大胜青城,吴征声名鹊起,十
七岁的年纪也到了出山的时候。这一次名为缉拿盗匪实则是累积功劳,赴京之后
好谋个一官半职。

  区区盗匪有什么本事?然而吴征万万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现下他正与陆菲嫣一同缩在一处荒弃宅院悬挂的牌匾中。鼻息里尽是师姑醉
人的体香,然而吴征的心情却极为沉重。

  牌匾之外的厅堂里,骠骑将军,青城掌门之女迭轻蝶正不着片缕被按在地上,
高高翘起的嫩臀儿中央花缝汁液淋漓,一根壮硕的阳根正狠狠穿刺着肥美的肉花。

  世事难料,吴征万万想不到正强暴迭轻蝶的会是昔日的小厮刘荣,更想不到
千金小姐即将到来的命运,将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轮暴……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1

           第五章、娇花蒙尘·百媚之体

  说起川中最富饶的地方,成都与江州永远并驾齐驱,犹如两颗明珠在益州大
地上光亮夺目。

  成都占据了一望无际的川西平原,广袤的幅员,肥沃的土地,是得天独厚的
天府之国。而江州则恰恰相反,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到一寸平整的土地,若是漫步
于江州地面,永远是在爬山或是下山,从古至今,绝没有比「山城」更加适合它
的词汇。

  唯一平整的,只有水。数江交汇之地依然得天之眷顾,想要离开被群山环绕
的川中,从江州水路堪称上上之选。

  吴征迤逦而行,转过山头,江州城尽入眼底。

  前世熟悉的吊脚楼,河岸上成排的纤夫,甚至是清晨湿润的薄雾,隔世的一
切都那么熟悉。无论身处哪个世界,大自然限定了一处的地貌,智慧终要将当地
的发展殊途同归。

  地势带给江州无穷的财富,也带来无穷的烦恼。

  因为人人家境都不错,盗匪极容易盯上这里,也因为群山夹群江的地势,若
是守御敌国大军进攻自然稳如泰山。可面对三三两两高飞高走的蟊贼,简直是历
代江州太守无解的难题。

  「三师姑的家就在那里。」戴志杰遥指着山顶一处壮阔庄园道。

  天门山俯瞰两江,正是江州最好的地方。不仅景色宜人,更是一处风水宝地。
作为江州漕帮龙头,远远望去,陆家庄园几乎占据了天门山顶的一半,可见其财
势之大。

  「要去拜会么?」戴志杰熟悉各地风土人情世故,甚至遍属数大秦国名门世
家子弟都一一刻在脑海。吴征自然是从善如流。

  「先办了正事好些。咱们入江州不宜过度张扬打草惊蛇。早些把事情办完,
才好计较。」既是缉拿盗匪,一干昆仑门人大喇喇地上陆家庄园拜会,吓跑了蟊
贼还领个屁的功劳。

  「咱们分头入江州?」吴征早熟,然而统御之才可是他还不具备的,对当朝
地理风物的认知更是浅薄,自从昆仑下山绝大多数事情都是戴志杰拿主意。

  也难为这位昆仑派二师兄平日里武功勤练不辍,脑子里还要记下如许多弯弯
绕绕的东西。吴征十分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长着一副立体地图模样,上边插着密
密麻麻的小人,想谁便能拎起那个小人,所有资料跃然而出。

  「分头好些,最好再乔装打扮一番。我带了不少材料来。」戴志杰从马车上
取出一只大包囊,里头各色化妆之物一应俱全。

  吴征扮作一黑面小厮,跟在扮作土气行商的杨宜知身后。

  此举令他极为不满。今生一副皮囊比起前世要好得太多,吴征向来以帅哥自
居。依世间的风俗,见面要称一声「吴郎」的。

  「大师兄您相貌太过英俊潇洒,风姿不凡,如此醒目显眼可不妥当,只得委
屈些。」一番恭维话让吴征略微接受,回目见到木雄飞木扬舞兄妹,火气又腾地
冒上来。

  这对亲兄妹相差两岁,哥哥高大帅气,妹妹亦是出挑娇美。一众师兄弟都在
扮丑,唯有这俩货还是之前的行头,光鲜亮丽将余人都比了下去。

  「你们俩怎么回事?不用乔装的吗?」「大师兄,我们扮作兄妹啊……」
「我……」终都是少年脾性,爱美好出风头。见吴征硬生生吞下骂娘的粗话,实
际领头人戴志杰笑骂两句也不做深究。此次江州闹的匪患并不大,一干蟊贼抢了
就跑,或藏在人群里找不着,或快速隐于深山。纵使逮着不少,也是于事无补难
以禁绝。昆仑派放心让众弟子单独下山也是经过了全面评估——这点事都办不好,
还当什么昆仑门人?

  师兄弟们约好了集合地点,一路做下昆仑派暗号标记以备不测,分批从不同
道路进入江州。

  十七年来第一次身入大城市,吴征极为开心。

  川女在前世里便极具艳名!虽说身量大多娇小,可是肌肤白皙模样精致,一
口婉转娇柔,变化极多的川音方言在她们音调细软的嘴里更是宜快宜慢。快时如
同竹筒爆豆子,清脆嘹亮好似银铃。慢时又如情人低语,温柔旖旎销魂蚀骨。

  江州女子较之成都更加火辣直爽。当世风气较为开放,即使还是早春时节,
亦有不少女子身着开襟服饰,露出颈下胸口大片白花花的雪肉,引来不少登徒子
垂涎的目光。

  「哎,长这么大,整个大秦就成都和江州最爱来。」杨宜知左右观望瞧个不
停,简直看花了眼。

  「你是在给我显摆见识广博吗?」阴测测的声音袭来,杨宜知遍体生寒缩了
缩脖子。

  「大师兄,待此间事了,小弟带您去乐乐如何?」大师兄从小在昆仑长大,
这都十七岁了还没碰过女子,做师弟的怎能不暗暗着急?

  吴征撇了撇嘴:「老子的初精怎能交给烟花女子?像你似的不成器。」两人
窃窃私语。江州大部分同门都是初来,先摸摸地形实地考察,起码做到心中有数
再去拜会江州太守配合缉拿盗匪,才像个诚心帮忙的模样。

  行至天门山中腰,一座壮观的吊脚楼建筑依山壁而建,如高山般拔地而起。
洪涯壁三个鲜红大字刻在山壁边,让吴征心中一跳。

  六层高的吊脚楼从崖底直达崖顶,天门山交通要道于此地正巧过半,人来人
往熙熙攘攘,叫卖之声此起彼伏甚为兴旺。

  「前世还在这里吃过一碗麻辣薯粉。」吴征心中暗道。不由仰着头细细观望,
期盼找到些前世的记忆。

  与前世里现代化建筑技术相比,洪涯壁的木制结构显得有些颤巍巍的,走在
上面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不过经历许多年月,风吹日晒痕
迹下的吊脚楼依然巍巍而立,显然比看上去坚固得多。

  吴征来回观望,忽然一个略有印象的身影跃入眼帘。照说江州举目无亲,所
识者只有几个师弟妹,那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个略有印象从何说起?吴征
心下疑惑,视线不由锁定那个身影打量。

  那人双手拢在袖中,背影看去不算高却极为敦实。黝黑的肌肤,遒劲的肌肉,
沉稳的脚步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此刻他正倚栏站立似乎在等候什么人,一
头长发并未绾起,遮去大半边面目。明明并不熟识,却偏偏觉得朦胧的背影有那
么些印象。

  吴征心中疑惑,向杨宜知道:「上三层走走。」二人顺着两侧仅有两道护栏
的木梯上楼,一个转角便失去那人的踪迹。

  吴征皱眉搜寻,吊脚楼仿佛一望可达尽头的长街,然而那道熟悉的人影却不
见了踪迹。甚至楼梯旁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气氛令人捉摸不透
地怪异。

  「客从何来?」一名倚在栏边懒洋洋的男子看似闲汉,却在与吴征杨宜知擦
肩而过时拦住去路。宽大的衣袍下隐现坚硬的长条物,显是带了兵刃。

  「昆仑弟子杨宜知见过大人。」闲汉手掌微翻露出面铜质令牌刻画着一匹恶
狼,竟是江州太守麾下百夫长。

  「原是杨公子,不敢当。此地将生异变,还请早回。」「可是缉拿盗匪?正
奉师命下山协助……」一句话尚未说完,异变陡生!

  两扇紧闭的大门被一股气浪拍飞,三名行人正挡在中央,惨叫声中被横推出
去又撞碎围栏,飘飘荡荡地从三层坠落。

  「动手!」不知谁发出的爆喝声中,行人纷纷抽出兵刃向屋内冲去。

  「哈哈哈!散兵游勇!」乒乒乓乓重物坠地或是撞碎桌椅之声过后,一名身
形古怪,似乎佝偻着身子步伐又有些蹒跚的黑袍人电射而出,足不停步腾空跃起
从三楼撞碎护栏处跃落。

  惊叫声乱成一片,「坏了!」百夫长抽出长刀不及招呼便顺着楼梯狂奔——
看来只学了军营里的本事,轻功有些捉急。

  「这个人……好强!」杨宜知瞪大了牛眼。黑袍人只偶露峥嵘,那一手震碎
门板的内力与跃落时的轻功均是上上之选,竟是一位不下九品的大高手。

  街道上叫卖的货郎,下厨的伙夫,挑脚的担夫,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纷纷撤
去伪装露出行藏。明晃晃的兵刀四起,灰袍人随手抓掷片刻间便去得远了。

  吴征手心冒汗。看今日形势黑袍人显是盗匪之首隐藏于市集里,江州处明察
暗访锁定了位置,今日暗收罗网缉凶。「跟去看看。」已表明了身份,再袖手旁
观别说捞不着功劳,回去反倒会被责罚。

  吴征一跃而起,一路攀栏搭柱,亦是轻飘飘落下地来,虽无黑袍人的震撼,
身手也是大显不凡。

  「好俊的青云纵!」说话的男子三绺长须,面目白净颇具威严。

  吴征忙敛容行礼:「见过富大人,弟子昆仑派吴征。」来江州之前早已将主
要人物记得精熟,这位男子在人群中被团团围住仍显卓尔不凡,自然是江州首席
人物,太守富久昌了。

  富久昌对这位近来风头出尽的昆仑大弟子早听人介绍过形貌模样,已猜到吴
征身份,闻言道:「原来是吴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现下不是说话处,这伙蟊
贼扎手得很,容稍后再叙。」看富久昌气定神闲的模样,显是已做好充分的准备,
吴征略略定下心来。朝刚刚落下的杨宜知点点头,二人站在富久昌身旁观望。

  黑袍人武艺高强。然而江州守军有备而来早早在各条路线上布下战阵,以半
弧形截击。更有扎马长枪,强弓劲弩等致命军械,纵是黑袍人展露出九品的身手,
也不敢硬撼军阵。

  他左冲右突,随手拨开泼雨般的狼牙箭,只对延绵达半里厚的军阵无可奈何。
军阵首尾呼应,强行撞进去只会身陷重围,施展轻功也不可能飞跃半里距离。看
来被擒拿也是迟早的事情。

  富久昌随口呼喝,身边掌旗使挥舞令旗,各处军阵只包围阻路绝不贪功冒进,
打算以铁桶阵活活耗死黑袍人。

  这种原始却极为有效的战场传令方式让吴征目眩神迷。

  站在富久昌身边,见这一脸文气的太守指挥军阵,掌旗使舞出复杂的旗语,
近两千人的大军分进合击分毫不差。吴征心想:只有半分钟不到的延迟,好厉害!

  眼见包围黑袍人的圈子越来越小,留给他的时间空间均已不多。吴征心中暗
想:前后与右侧崖顶都已堵死,唯一的退路只有从左侧山崖跃下,不知富大人安
排了没有。

  黑袍人当局者再迷也发现了此点,他早早靠在断崖边,不让这一侧被兵丁堵
上断了后路。眼见无力突围,黑袍人纵身向崖底跃下。

  「收网!」富久昌一声令下,雄长悠远的号角声想起,崖下树林中发出冲天
箭羽,密密麻麻就算一只苍蝇也得被万箭穿心。

  「妈了批!」黑袍人一声怒骂,单手如钩抓紧崖壁定住身形,一手拨打箭羽,
双足仿佛黏在崖壁上,以惊人的武功缓缓又向崖顶攀去。

  崖上的兵丁也开始放箭上下夹攻。黑袍人深吸一口气,双臂平举横身足底踩
在垂直的崖面上,如履平地般狂奔了十几步,一口内息才终于涣散,复又矮身双
手抓住崖壁。

  这十几步跨的好大,瞄准他攒射的箭阵全数落空。这一手横身行壁的绝技更
是让众人一呆,富久昌也未及时传下军令,攻势一缓。

  「师妹在这里!」打斗声又起,却是从方才洪涯壁三层处传来。这声音吴征
听过,正是之前门派大比时和他对阵的王广叶。青城派也来了?

  富久昌始终沉稳的面色忽然大变,顾不得黑袍人抬眼望天。

  只见王广叶领着五名青城门人正与三人斗得甚急,其中正有吴征觉得有印象
的人影。此刻他终于想起此人是谁。

  脸上蒙了黑巾,背上多了个大麻袋,左臂空了一截,五年前受吴征连累的白
净小厮刘荣成了黑肤敦实的汉子,手中一柄长剑力斗王广叶,竟颇有沉稳气度。

  王广叶长剑青光闪闪正步步紧逼,看看占据上风。不防刘荣左向虚引仿佛粘
住他剑身顺势削落。

  王广叶大惊失色百忙中弃剑后跃:「你……你怎会这招如竹中空?」刘荣冷
笑一声从缺口杀出,身形如兔起鹘落竟也修成一身高妙轻功,即使身背的大麻袋
看着甚为沉重,青城门人呼喝着追赶,却越追越远。

  看富久昌惊怒交加的神色以及王广叶呼喊的师妹,不用猜也知道刘荣背负的
麻袋里必是迭轻蝶了。

  「去召集同门保护富大人,不要轻举妄动不可分散。」这里帮不上忙,以吴
征高过同辈一截的武功,刘荣那边倒是足以应付一下。再者以刘荣和迭轻蝶之间
的仇恨,这一下怕要闹出大事来。至于保护富大人云云,怕是富大人保护他们才
对。

  吴征始终对刘荣怀有歉意,当年被迭轻蝶断去一臂纯属遭了无妄之灾。可世
界便是如此不公,心狠手辣的迭轻蝶偏偏是骠骑将军,青城掌门的掌上明珠,刘
荣一旦怒极伤了迭轻蝶,那可是闯下大祸神仙也救不活了……

  吴征施展轻功朝着刘荣奔逃的方向追去,他轻功更佳,不久便超过青城门人。
见来了救星,王广叶高叫:「吴师兄,还请帮忙救下师妹。」吴征只回头一笑一
言不发,这话随便答应了可是给自己下套子。

  《道理诀》内力布满全身极为悠长雄厚,运力于双腿时隐见肌肤表皮膨胀而
起,仿佛贲张的肌肉。追逐的双方差距越拉越大,当先奔跑的刘荣即使身背一人,
反倒不见累赘。其后的吴征后发先至,也将青城门人远远甩开,待转过一处山脚,
只剩吴征与刘荣一追一逃,余人尽皆看不见了。

  刘荣长力极佳,背负一人奔行足有半个时辰速度丝毫不见减弱,吴征越追越
奇:自己从小修炼,又有《道理诀》神功,怎地刘荣的内力竟似不弱于他?

  念及此处心头一阵不爽。虽是四十余岁的灵魂,这具身体却萌发着旺盛的荷
尔蒙,成熟的大脑有时挡不住青春的冲动。

  提气顺着刘荣上山的路径直追。不知不觉中已追出七十余里路,此地群山缭
绕荒无人烟,若非跟着目标,便是出动江州全数官军拉网搜索也难以找到。幸而
吴征心细也不托大,一路留下昆仑派暗记。既已锁定了目标便不急于贸然动手,
若能等候追寻暗记而来的同门与江州官军,显然更有把握。

  山路狭窄,吴征不敢过于靠近,远远坠着刘荣跟随。

  刘荣步入一片密林,吴征看不清他身影,只得略等候片刻才悄悄掠入林中。

  这一片林子被茂密紧连的树冠遮天蔽日,林中形同夜晚。吴征入内许久完全
迷失了方向,想要退出树林却找不着道路,不由心中一紧,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
窜,越窜越慌。

  「征儿,莫要乱动。」熟悉的声音如一根细线钻入耳朵,吴征诧异回头。林
影重重看不见陆菲嫣的身形。既是师姑到来,吴征依言立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柱香时分,陆菲嫣在一顶大树后飘然而至:「青城派的迷途幻阵,你
破不了的。」「师姑怎会来此?」香风熏人欲醉,吴征心头大定。陆菲嫣已是九
品下的功力,有她前来坐镇,配合江州官军拿下神秘黑袍人不成问题。

  「这里的事情有古怪师姑才急忙赶来,还是晚了一步。」江州蟊贼作乱,危
害虽不算太大却令人烦不胜烦。昆仑派上下也并未当一回事,便遣了弟子下山协
助。

  然而接下来数日传来的情报却奇怪得很。

  往常的蟊贼都是抢一个防不胜防,得手后绝不会久呆。这一回却大为不同,
蟊贼虽也是抢了就跑却久久不曾离去,仿佛布下了陷阱在等待猎物一般。顾不凡
收到信报之后几名同门商议,都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江州是陆菲嫣故乡,里里外外的一切以她最为熟悉,因此扑天双雕载着她日
夜兼程率先赶来支援,杜中天等人则从陆路前来。陆菲嫣抵达之后循着昆仑派暗
记一路追至此处,远远望见吴征陷落迷阵,旁观许久才看穿其中门道入内救援。

  「应该是。听说迭轻蝶被抓了,富大人虽未明言,看他担惊受怕的模样怕是
假不了。我追着个人到了此处便被困住。」「志杰宜知他们呢?」「我和宜知一
道,正巧撞见富太守缉拿盗匪,宜知应当已召集同门汇合与富太守在一处了。」
「我们进去看看,莫要大意。能布下迷途幻阵的绝非一般人,只是他们抓迭轻蝶
干么?青城派内讧么?」纵是成熟如陆菲嫣,也压抑不住心头好奇。

  二人穿过幻阵,藏匿着身形小心前行。一路上吴征将洪涯壁发生的事情详说
一遍,只是惊鸿一瞥,陆菲嫣也推测不出黑袍客是何许人也。

  密林之外竟是一处破败的庄园。庄园被山谷环抱缭绕,进出的唯一路径便是
迷途幻阵!

  陆菲嫣纳罕不已,她是江州本地人,家族更是漕运总把头堪称江州一霸。可
此处的庄园闻所未闻,仿佛凭空冒出一般。只能暗道深山老林之中,错漏了也不
稀奇。

  青石板铸就的道路已被荒草埋没;水锈斑斑的看门石狮子仍能见威武之态;
朱漆大门宽达三丈,便是两辆马车并排也进得去;飞檐翘角的屋顶遮着橘色的琉
璃瓦亦未完全褪色。加上宽达二十丈的院墙,庄园虽已破旧,依稀能看出昔日的
繁华豪奢。若在想想建于这等杳无人烟之处,更是诡异得很。

  吴征与陆菲嫣藏于墙角高及腰侧的荒草丛中,倾听许久方才互相使个眼色。
不敢贸然施展轻功,陆菲嫣扶住围墙如壁虎般四肢贴住墙壁慢慢攀至墙顶,露出
双点漆眼眸窥视确认无人,悄无声息地飘落院里隐没草丛。

  吴征左右张望掩护陆菲嫣上墙,不经意间见师姑攀爬时绷紧浮凸的臀儿,忍
不住热血上头。那臀儿因陆菲嫣屈身的姿势而正对吴征高高撅起,丰美如去皮后
满裹浆汁的水梨,引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深嗅一口先品芬芳清幽的味道,再重
重咬上一嘴尝尝弹牙软腻的臀肉。

  定了定心神,吴征深呼吸几口,再把梆硬的鸡儿摆好位置不至于丢了丑,才
轻巧越过围墙。跃动的身姿落地时几未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让陆菲嫣暗自赞赏,
嫣然一笑。

  两人顺着墙根摸索前行,在朱漆大门正对的一处厅堂边停下,悄悄打开窗棱
摸了进去。

  乱糟糟的厅堂墙角散落着不少杂物,摆放的梨木桌椅虽结实,漆面却大多斑
驳掉落。奇的是如此破败之所偏干净得很,应是不久前有人刻意打扫过。

  「有人来了!」陆菲嫣始终竖着耳朵倾听动静,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之外,
远处亦有人奔行而来,其速之快令陆菲嫣暗暗心惊:这人功力在我之上。

  忙准备示意吴征躲藏身形,只见他已在四处张望寻找藏身之所。两人几乎同
时选定了高挂于房梁大书「义高千古」的牌匾。

  近处的脚步声来得不快,远处还有段距离。陆菲嫣与吴征轻功俱都高妙,迅
速藏好身形以待良机。

  牌匾甚大足有十尺宽,四尺高。但吴征高大,陆菲嫣出挑,藏于其中空间也
不多,不免鼻息相闻。幸好勾住沉重牌匾的木架子极为结实可以借力,否则只能
攀在墙上时间久了两人都不好受。

  「咯吱呀」,苦涩的房门被推开,三个脚步声踏入厅堂。不久那奔行的脚步
声不迈大门,也是翻越院墙入厅。

  「师尊受伤了?」黑袍人肩背上插着两只羽箭,整颗箭镞全数入肉,血迹已
然干涸。他掰断箭杆,令刘荣以尖刀划开皮肉将箭头取出,狼牙箭头带着倒钩导
致血肉如注,「都是些皮外伤不妨事。人带回来了?」包扎完毕黑袍人全程未曾
痛哼一声,竟是条十足十的硬汉。

  刘荣似是情绪有些低落,低声应道:「带回来了,放在后院屋内。」「嘿嘿
嘿!本想抓些小虾米耍耍,不想钓上条大鱼。」黑袍人阴测测的笑声犹如刀刮锈
铁,令人不寒而栗:「带她过来。」刘荣一言不发离去,背了迭轻蝶回到厅堂。
名门贵女始终昏迷不醒任由摆布,奇的是落在三个男人之手许久,居然身上衣物
仅因拉扯而皱起,并未有被扒动的痕迹。

  「摸都不让摸一下?」黑袍人阴测测的声音嗤笑道:「你小子真看上这妮子
了?」刘荣仍低着头一言不发,似是默认。

  「嘿嘿嘿,真是有趣!弄醒她。」吴征抽了抽嘴角,斩了你一只手臂,然后
喜欢上这个刁蛮透顶的仇人?行,这人脑洞够大。

  恶臭扑鼻,迭轻蝶从昏迷中醒来连连干呕,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好容易喘匀了气,迭轻蝶头晕脑胀虚弱无力道:「你们竟敢抓我?」身陷囹圄依
然口出恶言,真是没药救了。吴征心中暗叹,望向陆菲嫣见她也是一般的鄙夷神
色,心中优越感登时压制不住。

  「嘿嘿嘿,迭云鹤的女儿,别人抓不得,老夫偏偏抓得。就算你爹来了也没
话说。」黑袍人嘿声冷笑不已,口气大得吓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伤了人
么,嘿嘿嘿,拿贞洁来还也不错。总之都要落在你头上。」迭轻蝶心中一悚才看
清敦实的刘荣,断了半截的左臂更是确认了身份,错愕道:「你……你……」
「是我。燕安居的小厮刘荣。」「荣儿,别没大没小,叫师姐!」黑袍人倚在座
上闭目养神,老神在在道。口出呵斥之言却是得意非凡。

  陆菲嫣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个人来。

  青城派同辈门人里,自来以大师兄向无极武功最高,但此人是个十足十的武
痴,因此接掌青城掌门大位的人选就落在二弟子贺群与三弟子迭云鹤身上。

  原本贺群无论武功才能均要压过迭云鹤一头风光无限,却忽然被打落尘泥。
青城派甚至昭告天下:贺群勾结奸人坑害宗门,已被逐出青城。世间震惊的同时,
贺群从此如同人间消失一般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在这出现。以他当年的名头与年
岁,九品上的功力似乎也太差了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迭轻蝶虽刁蛮得发指却非蠢蛋一个,敌人的话让她
心生疑虑。

  「你年岁小,卑鄙老爹的事情当然不会知晓。可贺群的名字总该知道?叫师
伯吧。」「你……你……叛门奸徒!还敢以师伯自居?」迭轻蝶又惊又骇,不想
黑袍人竟是被宗门昭告天下的叛徒,落在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叛徒?哈哈哈,让你爹亲自来与老夫对质,看他敢不敢这么说!」贺群目
露凶光:「借着家族势力欺负老子是个寒门出身。青城上下瞎了眼才让你爹那个
庸才做掌门,真以为如今的局面是你爹的能耐?媚上欺下的蠢货!若不是向师兄
力压群雄镇着,青城早他妈没落了。」迭轻蝶还待说话便被贺群揪住头发一把摁
在地上:「败给了昆仑便着急立功想扳回一城,老夫略施小计在这里守株待兔,
嘿嘿,逮个正着。说说你们自己蠢不蠢?」抓揪的力量好大,迭轻蝶疼的眼泪崩
流呜咽不已。贺群并无半分怜惜无比怨毒道:「老夫暂时对付不了你爹,拿你收
点利钱。」他双手如风,将迭轻蝶身上衣物撕得精光,娇柔的少女如同只无助的
小白羊,她虽从昏迷中醒来,却似仍被某种药物压制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瑟瑟
发抖。

  「荣儿被你斩断了一臂,由他来夺你全身贞洁,天公地道。荣儿,还愣着干
什么?」刘荣魔怔了一般死死盯着迭轻蝶玲珑浮凸的洁白玉体。这个身影无数次
在他梦里出现,时而如同天使,是他第一次在燕安居看见她,一切都那么精致,
仿佛最好的雕塑师精心刻画出的精美艺术品,美得如同仙子一般。时而又化身恶
魔,露出邪恶的笑容,举着把牛耳尖刀剜出他的心,一刀一刀地割着……

  他也无数次想象过这具赤裸的玉体是如何模样,出现在眼前的和他想象中的
一样完美。可堪一握的乳儿犹如凝脂微颤,细细的腰肢紧紧的,小小的屁股翘翘
的……

  不知不觉中,刘荣脱下浑身衣物跪在地上,扶起迭轻蝶的腰肢将嫩臀高高翘
起。少女胯间稀疏的芳草遮掩下两片又肥又嫩的肉唇贲起,紧致,鲜润,蜜裂中
隐现的花肉像是粉色的荷花尖角,招引着狂蜂浪蝶。

  迭轻蝶螓首被侧按在地上,一身酸软动弹不得。敏感的冰凉臀儿上传来丝丝
热气,不知是少年肿胀的阳物还是火热的呼吸。这卑贱的草芥平民正箍着她的细
柳腰肢,仅剩的粗糙手掌不住摩挲掐握柔嫩的肌肤,肮脏的贱民,令人作呕:
「贱民,别碰我,你……你敢……我将你碎尸万段……」刘荣打个寒噤,断裂左
臂处唤醒五年前的回忆,身上的剧痛钻心,但比不过他心中的痛。只一眼便被迷
住的天仙般人物,竟然如此待他,他明知雅间里正在争吵,依然大着胆子捧着餐
盘上菜,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只是如此而已……

  刘荣面目扭曲狰狞,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愤怒:「哼,你视平民如粪土正眼也
不瞧,待我插翻了你,你自然记得我一辈子。」闷吼与嘶声尖呼声中刘荣腰杆奋
力一挺,硕长的阳物撑开胯间肉缝,粗暴地挤入一条狭长紧窄的腔道。

  撕裂的剧痛让迭轻蝶张大了小嘴,如同断气般梗着脖颈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拼命地想要向前逃去,躲开贱民肮脏阳物的侵犯,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压
住腰肢,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感受到阳物越插越深,几乎将她的身体剖成两半。

  极度的耻辱与剧烈的疼痛,让迭轻蝶涕泪横流。刘荣赤红着双目,怜惜,爱
意,仇恨,都抵不过阳物被紧箍而传来的快感。——她若是天使,他便要不顾一
切地占有她;她若是恶魔,他便要狠狠的惩罚她!

  「啊!」迭轻蝶痛呼一声,疼痛似已夺去了她浑身气力,就像那根夺去她贞
洁的粗鄙阳物一样,愤怒,恶心,又无助。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娇嫩的粉臀已紧紧贴在男人的胯间,阳物似将她
的身子塞满,挣扎之后,为她破身的阳物却直挺挺地插到最深,撞在一团柔腻软
肉上。

  「不要,不要……要……破了……」迭轻蝶连连抽泣,刘荣在她身后如同一
只狂狼疯狂地耸动,初破身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撕裂的疼痛剥去她的尊
严,她的骄傲,此刻她只是一个无助的少女……

  贺群见迭轻蝶已全无抵抗之能便坐回位子,笑眯眯地旁观这场强暴,另两名
弟子立在他身侧,不住吞咽着唾沫。

  「成儿,赞儿,这妮子一身上下都该由荣儿先尝过。莫要着急,有你们的好
处。」程成生的獐头鼠目极为猥琐,廖赞也不过勉强算得上周正而已。难怪看年
岁他们都远教刘荣为大,得贺群偏心的却是最小的残疾弟子。

  贺群的话让刘荣心中一沉,急欲占有的欲望被压抑下来,凶狠地插弄陡然一
慢变作温柔的轻抽缓。「她是我的……是我的……」迭轻蝶原本只有剧痛全无快
感,刘荣忽然而来的温柔让她穴心里压力顿松,剧痛之外一股奇异的酥麻泛起,
二感交织,让她想要脱离被凌辱强暴的折磨,却又隐隐有些舍不得。

  「荣儿做什么?咱们时间很多么?快些!」师傅的厉喝让刘荣吓了一跳,腰
腹猛一用力,阳物随之又重重插入花穴深处……

  「啊……」刚松了一口气的迭轻蝶不由又惨呼出声,只这一次除了丝毫不减
的剧痛之外,奇异的麻痒感竟越来越强烈,让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迎合阳物的侵
犯,嫩臀撞上刘荣小腹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迫于师傅的威严,刘荣只得不停地加快挺送的速度,高翘的臀儿缝间一只粗
黑阳物正狠狠翻搅着少女稚嫩的腔道,咬得严丝合缝的粉红花肉正被带出翻进,
逐渐渗出液光灿然,水声渐起。

  「妮子这么快便来了感觉?哈哈,迭家果然都是贱货。荣儿,给我再快些!
脱光了衣服插上了,所有男女都一样,又何来贵贱之分?」刘荣越插越快,越插
越狠,似是被师傅的话勾起昔日回忆,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似快活,似欢喜,
似仇恨,似恼怒。阳物传来的快感愈发强烈,花腔里汁液渐多愈发顺滑畅快,咕
咕唧唧的和水摩擦声响里,花汁漫出粉嫩的洞口冲散了破身的鲜血,新溢的花汁
被磨得泛白,仿佛鲜榨的荔汁。

  「贱人……母狗……你就是一只母狗……」闷声怒吼中刘荣死命地挺送,一
身肌肉绷得块块鼓起。

  「我不……人家不是……轻些啊……好疼……我不行了……啊啊啊……」在
啪啪的肉体撞击声中,娇小的迭轻蝶仿佛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无助地随波逐
流,脑里天旋地转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在刘荣猛烈喷射时全身紧绷,洁白整齐
如蒜瓣的足趾紧紧收在一块儿。疼痛与酥麻如同一波巨浪将她狠狠抛起又重重拍
落,不知云里雾里……

  「荣儿歇一歇。」贺群嘿声笑着起身,绕着瘫软在地只剩呼吸的迭轻蝶笑眯
眯地打量,「为师也来尝尝滋味。」刘荣低头暗暗咬牙,忍不住低声道:「师傅,
让她歇一歇罢!」「畜生!」贺群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刘荣口角流血:「你居然
心疼这个贱婢?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说!」「师傅说,青城派上下全是贱人,就
该男子世世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代代为娼。」刘荣捂着嘴角含混不清道。

  「这就对了,一个娼妇母狗不就是让人插的。你放心,这贱婢身子骨好得很,
插不坏她的。」虚脱的迭轻蝶被抓起,充血红肿的花唇从上而下正对着刘荣亦称
得上可观的阳物。

  「乖侄女儿,师伯来疼你。」刘荣平躺于地,双手掐握住迭轻蝶的腰肢将她
扶正,对准花洞向上一挺腰。混着血迹精液与淫水的肉洞极有少女紧致的逼仄,
又有滑腻的畅快。

  「扑哧」一声,迭轻蝶肉花再次绽放,昏昏沉沉的少女惊呼声中只感胯下腔
道又被一根阳物重重侵犯,失声尖叫。

  贺群双手力道把握得极好,只将迭轻蝶堪堪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本能地双
腿发力欲要支撑身子,让腔道更加紧致逼仄。

  「好!紧,又紧又嫩!侄女儿不愧有做娼妇的潜质。」贺群笑吟吟地上下挺
动,极尽侮辱之能事。

  「你们都不得好死……呜呜呜……你们都……哎……啊……不得……好死。」
迭轻蝶泣不成声,然而敏感的身体再次传来奇异的酥麻,初破的身子已不再每回
抽送都伴随着疼痛。

  反复的抽送之中,先是五回疼上片刻,再是十回疼上片刻,渐渐疼痛全无,
仅存那更加要人命的酥麻。

  「师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嫌弃糟老头子的棒儿不够好?母狗就是母
狗!」贺群停下奸淫,向刘荣道:「荣儿来加把劲儿,前后一道塞满了看喂不喂
得饱这只母狗!」刘荣心中天人交战,数度欲出手救下迭轻蝶,又深知自己与贺
群差距太远,连一招都敌不住。他屈膝抱头,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敢去想。
可阳物插穴的咕叽声片刻不止,迭轻蝶的浅吟低唱亦如泣如诉荡人心魄,除了紧
闭双目,其声如魔音缭绕,声声入耳;其形如刻于脑海,挥之不去。

  「是!」刘荣喘着粗气,他无力反抗只得遵从,所幸师傅将第一次都留给了
自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甚么唤作前后一道塞满?」屈辱与快意交加,正在云里雾里的迭轻蝶忍不
住胡思乱想。

  即使跪坐亦紧紧闭合的臀缝被一只大手掰开,粉嫩的后庭褶皱丰富,犹如一
朵小小雏菊。迭轻蝶胡思乱想中,那只夺取她贞洁的阳物竟抵了上来。

  「那里……怎么可以……不行……你们……你们……」无人理会她的反对。
贺群目中射出狼一般的凶狠快意,刘荣则急切于先占领此地,不管不顾。他知道
如果自己不这么做,有的是人愿意替代他……

  「对上了?来,抓住贱母狗的奶儿,扳起来!」掰开臀缝的大手从腋下穿过
环绕在胸前,手掌狠狠抓挤着左乳,手臂紧压着右乳将她身躯向后扳起。

  迭轻蝶像只弯弓,嫩臀向后高高翘着,腰肢向前弯弯顶着,香肩又再反向折
起。她已被吓得完全呆住,那根夺取她贞洁的阳物正拌着滑腻的花汁,用力地,
粗鲁地,贪婪地顶开紧凑到极致的菊门,浑然不顾那丝发难容的窄小,义无反顾
地前行,前行,再前行,仿佛顶进了肚子里……

  一股比破身时更加剧烈的疼痛折磨着迭轻蝶每一分神经,喉头失灵了一般,
连呼痛都已不能。张大的小嘴里只传来吞咽般的抽搐声响……

  「紧!真是紧!」刘荣终于插到最深,让贺群也畅快地吐出一口气,「老夫
就这么歇着,荣儿加把劲把贱母狗插穿了最好。」两根阳物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
膜,后面的那一根更加粗大的开始轻抽缓送,每一下都是疼痛,每一下都仿佛将
紧致的洞口生生撕裂一般。

  迭轻蝶开始抽搐般呼吸,吐气多,进气少,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剩两
只奶儿上传来的美妙滋味,肉穴里难忍的麻痒,后庭里逐渐适应后的畅爽……

  待两根阳物几乎同时喷射,将她前花后庭贯得满满当当时,迭轻蝶眼前一黑
彻底晕去,迷迷糊糊中还紧紧收了收胯下两穴,难道,我真是一只下贱的母狗儿?
……

  将迭轻蝶安置在旁,贺群起身望了望程成廖赞垂涎欲滴的嘴脸,扭动身体放
松全身筋骨在厅堂里徘徊道:「歇一会儿,你们俩和荣儿再一起插这贱婢。」始
终隐匿于牌匾后大气不敢喘的吴征与陆菲嫣同时心生警兆,不及发声提醒,竟然
心意相通双手交握高高跃起。

  牌匾破碎成七块,吴征与陆菲嫣跃上房梁,飞散的烟尘搞得两人一身灰头土
脸。

  「嘿嘿嘿。昆仑派陆菲嫣?功夫真是不错啊!」贺群金铁交刮般的笑声淫邪
无比:「不是你身上那股香味老夫期盼已久极为敏感,还真发现不了你们。」吴
征见他略佝偻的身子,饱经风霜的面容,应是这二十来年吃了不少苦。虽已显老
依然相貌不俗,赤裸的身体肌肤依旧富有弹性,尤其一双眼眸大而温润,对视时
仿佛被吸入其中一般。想来年轻时也常被称呼一声「贺郎」。

  贺群上下打量着陆菲嫣,毫不掩饰垂涎之意,不断抽动着鼻子赞道:「香,
真香,好一个百媚之香。」吴征皱着眉头,他和陆菲嫣贴身紧靠,此前握在一起
的双手因关注于眼前形势一时还忘了松开。如此也仅仅能闻到她身上一股若有若
无的淡淡甜香,这贺群难道长的是狗鼻子?百媚之香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只是误入此地,这摊子事不想管也没必要管。贺兄,井水不犯河水如
何?」陆菲嫣淡淡发话。迭轻蝶被下了迷药又惨遭施暴,已是彻底晕了过去,送
出个丝毫无干甚至是敌对派系的女人,总好过和一名九品上的大高手生死相搏。

  这番条件开得合情合理,料想不会被拒绝。陆菲嫣也是九品下的高手,至于
吴征,看其方才跃动的身形动作便知绝非泛泛。贺群毕竟有伤在身,胜算并不太
大。

  「可以!不过老夫的地盘,条件自然由老夫来开。」贺群一指吴征:「小子
滚蛋,美人走不得。」吴征失笑道:「不会吧?老不死的疯了不成?」自跃上横
梁后,他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刘荣身上,质问之意甚浓似在说:「你怎会与这种人
混在一起?」至于对待迭轻蝶的所作所为,他倒认为无可厚非一报还一报。所不
能接受者,则是这场惨无人道的轮暴。

  刘荣满面羞惭不敢望向吴征,低声道:「师尊,这位正是弟子昔日的救命恩
人吴公子。」「救个屁。」贺群冷笑一声:「你被断臂全因他一人而起,害你还
差不多。」刘荣不敢再说话,低头默不作声。

  贺群觊觎之意一望便知,事已至此无法善了。陆菲嫣又羞又怒向吴征低声道:
「我缠着贺老儿,你有机会便走。」吴征断然摇头露齿笑道:「怎么可能?我先
去对付那三人,回头再联手收拾贺老儿。」看着孝顺道义一肩挑,实则心中暗想:
我又出不去迷阵,还能逃到哪里去?只是师姑一片关爱之心,那么多花花肠子实
在是有些羞愧。

  陆菲嫣展颜一笑:「好孩子……别怕,你很强!」这是吴征第一次面对生死
之争,心中紧张难免。准备动手才发现两人手掌依然死死紧握,手心里全是潮汗,
陆菲嫣暗自一羞赶忙放开。

  玉手离去,吴征顾不得回味柔腻美妙的触感抽出宝剑。

  陆菲嫣双足发力如一只雌鹰搏兔般扑击而下,那绷直的长腿向天翘着,隐约
可见隆圆的臀股。贺群右肩受伤不太灵便,以左手对敌。双剑相交,强劲的内力
震得剑身嗡嗡作响。

  贺群使的是一柄普通长剑,寻常打铁铺里都买的着。陆菲嫣家中巨富,佩剑
也是天下名兵「魔眼」。那一口长剑半红半青竟是合金打造而成,倒映着光线如
同闪烁着光芒的眼波,时而暧昧时而阴森,如魔女的眼眸。

  满拟一剑将贺群的宝剑削下一角来,然则实际只留下一条浅浅白印。陆菲嫣
暗暗心惊,深知对手内功在自己之上,九品下与九品上的差距依靠兵刃无法弥补,
遂收敛心神,剑尖洒落如星光点点,两分攻八分守,望以长力拖得受伤的对手精
疲力竭。

  吴征以一敌三暂落下风,刘荣已是五品中境界,程成与廖赞也有四品中,三
柄长剑袭来如弥天大网,令他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幸而《道理诀》神功最善死中
求生,剑风呼啸,在他布满内力的周身表皮细胞里感应得一清二楚。

  刘荣长剑中宫直进方被架住,脚下双剑一左一右一同削他脚踝。吴征纵身跃
起,三剑同时上撩如跗骨之蛆。

  吴征挑开刘荣长剑,左掌抓向另外两剑。程成与廖赞大喜,这一抓还不叫他
手上穿出两个透明窟窿?不料吴征手腕一挺,一股诡异至极的内力从手掌中喷出,
不但将双剑震歪,吴征也借力高跃手掌一勾梁木旋身落在梁顶。

  刘荣等三人看得呆了。吴征在空中捷如飞鸟挥洒自如,自己可没有那么高妙
的轻功,在房梁上等同以卵击石任人宰割。回望贺群与陆菲嫣斗得正急,九品高
手相争也插不进手去,只得立足实地上下对峙。

  吴征见对手实力强劲反应神速,未思胜先虑败,站在房梁上立足不败之地,
又占据上风之所随时可发动攻击,早早将这一方的弱势抹平甚至还隐隐有压过一
头之势。

  将视线牢牢锁定刘荣似看透他的内心。刘荣满面通红,索性闭上双目不敢去
看,然而有如实质的目光无所不在,刺得他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陆菲嫣与贺群以快打快斗得旗鼓相当。贺群负伤,激斗中包扎好的伤口复又
崩裂正血流不止,情知不可再拖延下去,手中长剑舞出一团光影,招招不离对手
要害。

  陆菲嫣裙裾翻飞高跃低档,在贺群舍命般的快剑威胁下险象环生,一身淋漓
香汗透湿衣裳。宝石蓝的锦衣从胸口腋窝处湿了了一大块紧贴肌肤,闪转腾挪间
隐现轮廓壮观的美乳不停跌宕抛甩,见之令人目眩神迷。

  「百媚之体还敢修娉女玄阳诀?哈哈哈,女子为了爱美果真是命都不要了。」
久攻不下精力渐失的贺群发现意外的胜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昔年青城派大难,他从山巅一路杀透重围身负重伤,一身功力从十品降到九
品,且终生不再有恢复之望。然而苦难让他从风光的英雄人物变作暗夜中的捕猎
者。虽武功倒退,却更加阴险狠辣。

  「百媚之体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满足,还要修娉女玄阳诀想要永葆青春,可怜
顾不凡要被你吸干了罢?哈哈,看你动得剧烈些,奶儿穴儿被衣料摩擦便情欲如
潮,怕是已多年未尝阳根插穴滋味……」贺群虽负伤,内力却鼓荡充盈尤有开口
余力。话说得粗俗不堪入耳,吴征却知他所言非虚。十二年前的后山荒原,他亲
眼见顾不凡无力招架,而陆菲嫣玉体之易感更是深深印在脑海。怪道今日生死相
争,吴征总觉以陆菲嫣九品下的功力,脚步略显虚浮,招式也有些软绵绵地提不
上力,否则不至于面对受伤的贺群尽落下风。

  陆菲嫣羞怒交加面色更加通红。自家的事情自家最清楚,贺群猜测之言如亲
眼所见,她并非易出汗之体,全因剧斗之中衣料摩擦身体,竟带来阵阵敏感的酥
麻,仿佛正被无数小手抚摸,婉转承欢,高翘的乳尖更在湿透的锦衣上顶出诱人
的弧线。至于胯间未见湿痕,唯一缘由便是她每日都以布带重重裹覆,尚未被完
全润透而已。只是现下的形势下去,不需两柱香时分,那羞人的花汁便将晕湿胯
间裤管……

  「住口……」陆菲嫣怒斥一声,她内力本不如贺群,一开口更是泄了真气,
被贺群长剑粘住一绞险些脱手飞出。及时握紧长剑,身形仍被带得一个踉跄。贺
群始终垂落的右掌忽然挥出抓向她胸口,百忙之中陆菲嫣一个铁板桥向后下腰避
开致命的一掌,娇躯柔若无骨,唯有那一双傲乳挺拔如峰,高高耸立。

  贺群掌势如电向下拍击,陆菲嫣已回过了气顺势躺倒,足下发力向后蹬去。
时机千载难逢,贺群肩后伤口已是鲜血长流,却紧咬牙关追击之势不断,话中语
调忽变,如情人的口唇正含耳低语:「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罢?老夫能让那女娃
儿欲仙欲死,自也能让你泄个爽爽快快。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
久了罢……」陆菲嫣手脚不断撑地变换身形躲避,贺群的话几乎深入神魂让她一
身小粒儿炸起,腿心深处一股粘腻如蜜的神秘液体失禁般喷涌,手足不自觉地酸
软颤抖,强撑着一口真气着地滚开。

  贺群一抓虽落空,陆菲嫣几无抵抗之能已是手到擒来,然而背心一阵剧痛眼
前发黑,只能屈指一弹。

  陆菲嫣闪躲的身形不快,贺群本欲弹她肩井要穴,视线模糊弹击也不准,这
一下正弹在丽人高翘的乳尖上。

  「啊嗯……」陆菲嫣一声婉转娇柔的媚人酥啼,倒在地上浑身剧颤,手足彻
底酸软动弹不得,死死夹紧的腿心上小腹部正抽搐着一挺一挺,胯间裙裤快速晕
染出一大片湿痕……

  贺群直欲昏厥,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刘荣,程成与廖赞也被那一声酥
啼唤得魂飞天外,眼前诡异而媚色绝艳的一切直让人透不过气来。所谓百媚之体,
正是女子媚骨天成,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均媚意四射,绝非仅有内媚之体的
女子可以相提并论。刘荣三人甚至未沾过陆菲嫣一片衣角,可她躺着地上失神般
泄了身,便看得三人几被吸去了魂魄般怔住,分明在迭轻蝶身上肆意发泄过的欲
望又如雨后春笋澎湃而起。

  只有吴征!

  青天白日里吴征扑击跃下,身形却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消失了一般,轻捷迅
速的身姿不发出一点声响。《道理诀》已运转到极致,早已领教过师姑媚体厉害
的他甚至早早以内力封闭了性神经,自贺群出声起等待的也是这一刻。反败为胜
的一刻!

  剑光的清影闪过,反应过来的贺群还未惊呼出口,程成与廖赞几在一瞬间双
双被刺出两个血洞,独独放过了刘荣。

  「救不救她?」吴征只说了半句便被漫天茫茫青光笼罩,贺群恼他杀死弟子
还要挑拨离间,不顾重伤飙血要将他立毙于剑下。

  剑光如品字形飘忽不定袭来,不知最终的夺命一击是刺向何方,吴征只觉浑
身上下皆是破绽。这一招「如芒在背」既是说剑上生芒威力无穷,又是说宝剑如
风,即使面对此招,亦觉浑身皆在剑光笼罩之下。

  颤抖的剑尖嗤嗤作响,吴征心中大骇。虽于师祖日夜对练,也从未经历过如
此凶险的生死之博,更未想到九品上的高手全力出手是如此可怖。

  《道理诀》内力运遍全身,目光中眼花缭乱全然不知如何防御,索性闭上眼
眸。布满内力的表皮细胞敏感到了极点,剑光几乎同时而至眼眸无法区分,带起
的风声则有先后。

  吴征一歪脖颈避开一剑,身躯迅捷无伦地向左一旋,又躲开刺胸的第二剑,
同时足下发力上跃,要避开腰斩的第三剑。

  反应虽快,人力有时而穷,能避开九品上大高手拼尽全力的前两剑已如奇迹
一般,差着三品的大境界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刚跃起一半,贺群剑光已到,若
仍不变招免不了双腿被齐膝削断的厄运。

  吴征双手握剑横扫,双剑交加吴征大吼一声如遭电击,迸出鲜血的双掌再拿
不住兵刃,昆吾被击飞出去。贺群剑势稍顿依旧不停。

  危难之际吴征血淋淋的双掌拍在剑身,在空中倒纵出去摔落在地,嘴角鲜血
正汩汩流出。

  全力施展的「如芒在背」竟没杀死一个六品的少年,虽是状态远不在巅峰,
贺群仍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此时已疼得几欲昏厥,大量流失的鲜血也带走绝大多
数体力,已是强弩之末。

  向刘荣一偏头,招呼徒儿齐上。

  吴征萎顿在地狼狈不堪,挣着身子爬不起来,惊慌失措眼看便要被毙命于剑
下。

  「住手!」陆菲嫣强撑瘫软的娇躯捡起魔眼,她被弹中乳尖非但将苦苦压抑
的欲望决了堤,此处亦是要穴之一,内力透穴而入至今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她单
足跳跃,抢在吴征身前迎向贺群夺命的剑光。

  「呛啷」一声,陆菲嫣宝剑脱手飞出,贺群的剑路亦偏了向,仅在她臂上划
出条血口子。

  慌乱的吴征忽然露出神秘诡异的笑容:「动手。」他从陆菲嫣胯下钻过,百
媚之香扑得满头满脸,双掌击向贺群小腹。

  这一下空门大开,几乎将后背完全卖给了对手,不是拼命而是找死。贺群想
也不想长剑刺落要将他钉死在地上。

  一柄长剑飞出,竟是刘荣的。他大吼一声前扑如八爪鱼般紧紧抱住师父……

  贺群想不到爱徒竟在此时反水,凶性大发长剑乱砍。刘荣惨呼中左臂又被斩
去一截,仍死死抱住贺群不放。

  此时吴征的双掌已印在贺群小腹上,一身《道理诀》内力全无保留如同长江
奔流,大河滔滔,击得他斜飞而出……

  脱下长袍披在陆菲嫣身上遮羞,吴征看着呆立的刘荣道:「还站在这里干什
么?等着送死不成?你们这里该不会没有备条后路吧?」刘荣回过神来,左右为
难,盯着依旧昏迷的迭轻蝶甚为纠结。

  「带着她你跑不了,放心,这里没人会再伤害她。」刘荣从贺群抛在地下的
衣物中取出一个包裹交给吴征,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狂奔而去。

  「青城派叛徒的传人,强奸了青城派当代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人,根正苗红的
掌门之女?呵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吴征回忆今日荒谬的一切,只觉收
获之大难以想象,只是我的陆师姑啊,现下你该怎么办呢?

  「师姑!咱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征儿扶您出去早些治伤?」

           第六章、雌雄莫辨·韩城铁雁

  「圣上口谕,昆仑派弟子吴征接~旨~!」

  昆仑派早早备好了香案,即使只是口谕也半点轻慢不得。吴征身穿内门弟子
的天青色长袍跪地弯腰五体投地。已是第二回见到中常侍屠冲,大内太监头子,
圣上的贴身侍者亲自来宣旨,规格甚至比得上奚半楼封疆凉州之时。

  「昆仑派弟子吴征,系出名门,一十五载学艺有成。今得知吴征智勇兼备除
暴安良,朕心甚慰,特着吴征入京觐见~~」屠冲拉个唱戏文般的长音结束了正
式的仪式,伸手拉起吴征,温和道:「吴小友终于长成,圣上期盼已久。此回虽
未定日期然不可拖延,早些收拾收拾去吧。」

  「劳动屠公公大驾,心中有愧,还请公公盘桓数日让昆仑上下一尽地主之宜。」
吴征被一只枯瘦却有力如同鹰爪的手掌抓住,身不由己被提了起来,面上不动声
色谦恭道。

  公公不是一个职位,是对宫廷内侍的尊称,并不是所有内侍都能当一句公公
的。

  屠冲的身份自然当得起,但听一个久居深山的少年郎这么称呼,可比叫他屠
大人舒畅多了。他神情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此刻笑的更欢,苍老的面容如同刀
劈斧凿皱纹密布:「六品上,很好很好,吴小友前途不可限量。咱家要服侍圣上
不敢久留这便回了。顾先生,告辞。」

  屠冲来去匆匆,昆仑派上下却都喜不自胜。自从奚半楼去了凉州,韩克军隐
退不出,胡浩与林瑞晨在京都孤掌难鸣羸弱已久,如今终又有极为出色的弟子入
京,昆仑派大有咸鱼翻身之势。

  顾不凡将屠冲送出二十里方才拜别,回山虽未见吴征仍不由拈须微笑。这一
次江州事件昆仑派大发特发:迭轻蝶被抓可谓天赐良机,骠骑将军迭云鹤被彻底
堵上了使绊子的嘴。关键贺群还涉及青城派昔日隐秘,更与迭云鹤有直接的关系,
料他半个不字都不敢吐。

  吴征事情又办得极为漂亮,当事贼人被灭口,只一个刘荣逃得不知去向。至
于迭轻蝶,迭云鹤处心积虑毁了韩家小姐,不过五年自家爱女便遭了相同的命运,
真是一报还一报。青城派除了迭轻蝶再无特别出众的人才,这一代算是彻底断了
档。嘿嘿,昆仑有后,昆仑有后!

  吴征从回山的第一刻起就没歇一口气,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多的事情要做要
准备。

  原计划肃清一伙蟊贼,顶多混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圣上本就排斥打压昆仑派,迭云鹤再找时机碎碎嘴,说不定连小官儿都捞不着。
得,不想事情闹大发了,贺群的人头在吴征手上交出,这小子一脸讳莫如深,想
知道我知道了什么?猜去吧!

  迭云鹤知趣地闭了嘴,保荐吴征的帖子递到他面前时更是乖乖签下了大名。
侍中胡浩一脸笑意:「迭大将军,承蒙抬爱,承蒙抬爱。话说吴贤侄替您清理了
门派叛徒,当得上您大笔一挥。」也不管青城掌门郁闷恼怒,至于他的女儿受了
辱……关我屁事。

  京师里的动作远比吴征所想的快得多,待他回到昆仑山,奚半楼的书信早便
到了。内容简单言简意赅,要准备的事情却令人焦头烂额。

  吴征站在藏经阁崖侧,俯视山崖下的百亩良田。这处地方原本是片树林,奚
半楼尝过辣椒二话不说禀明几位师伯,毫无阻碍地得到最大支持。民夫将这片林
地清理干净之后,秘密召集的农夫便入主了此地开始人工种植辣椒。

  初时并不顺利,吴征只知其物却对农垦一窍不通,辣椒的习性,花时,果时,
阳光水分均不明了,不是种子不发芽,就是授粉不足果实小小。这个世界可没有
反季节培育的条件,足足花了三年才终于种出形态色泽俱佳的二荆条来。

  农田旁又多了两排依后厨格局打造的屋舍,奚半楼亲自从凉州选了批信得过
又有天赋的寒门子弟,层层筛选,最终挑出十人送到此地,在昆仑派于成都开设
的酒楼「昆仑楼」大厨崔余子的带领下开始烹制辣椒适合的菜色。也作为未来昆
仑楼大展拳脚时储备的未来大厨。

  几位师祖倒了血霉,不仅身背藏经阁重任,辣椒田也划入警戒范围之内。昆
仑派囊中日渐羞涩众人皆知,师祖们看辣椒田就像看一座金山,瞪着狼一样的目
光,除了有限被允许的几人,连一只蚊子都休想飞得进来。

  原本藏经阁与辣椒田之间还留了两排林木,阻挡入藏经阁修行的弟子视线。
在辣椒大白于天下之后也被伐去,从山崖上望下去一览无余。

  「半楼啊……你不孝啊……征儿下山之后……你让老子吃什么还能有滋味啊
……半楼啊……」

  絮絮叨叨的无病呻吟自打吴征回来起就没停过,朱泊以晃得人眼晕的速度唉
声叹气来回走个不停,摇头晃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滚!」大师祖景精忠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开口怒喝。

  「哎!滚有什么用啊?」朱泊依言着地连滚,「滚能解决问题,老子也不用
寻死觅活了呀……」

  「你……」一大把年纪还泼皮似的耍无赖,景精忠气不打一处来,「呆不住
你就下山去,别来惹人心烦。」

  「哪!大师兄你说话算话啊!小弟亲耳听见了的,你们都听见了啊,我没乱
说啊!」朱泊从地上弹簧似得蹦起来,指着景精忠连连呱噪。其余几位师祖眼观
鼻鼻观心,权当入定听不见……

  「滚滚滚滚滚!趁早滚!」景精忠挥舞衣袖,像在驱赶只恼人的苍蝇。

  吴征立在田间看着农夫驱虫施肥,二荆条正在抽果,果蒂儿处冒出怯生生的
一点青绿,令人爱不释手。

  老郭姓郭,昆仑山脚下的农夫,种了一辈子地不会别的,也没有名字。小时
候叫小郭,老了就叫老郭。老实巴交的农夫遇事总有些畏畏缩缩,然而站在田间
则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在这块地方,他就是权威。

  「郭老,歇会儿吧。」吴征走向正指挥将晒干的辣椒碾磨成粉末,一丝不苟
的老郭,递上壶茶笑道:「也不必赶得不可开交。」

  「公子爷怎能让您……哎……真是……」和吴征相处已有五年,无论这位昆
仑掌门弟子怎么善待他,都抹不去刻画在骨子里的卑微念头。「误了公子爷进京
面圣的大事,老头子就是赔上全家性命都还不上。」

  「误不了。该歇要歇着,累坏了身子如何是好?这块地缺不得您。」吴征知
道劝他不住索性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崔师傅,准备得如何?」进入被吴征私下里称为昆仑厨师学校的茅屋,大
厨崔余子正在做最后的验收。数十道菜肴都是大秦乃至北燕与盛朝都绝未出现过
的,满载着昆仑派绝地反击中兴的希望。

  「公子爷,您来尝尝。」崔余子赶忙递上干净的筷子。

  与当世一般的酒楼厨房不同,此处虽是简单搭建的茅屋,一切却收拾得十分
干净整洁。以吴征的话来说:厨房都收拾不清楚,怎能让整座酒楼干净舒适?这
话让崔余子大为赞同,对吴征制定的《昆仑派餐饮业规范条陈》更佩服得五体投
地,是以这几间茅屋除了无法避免的油烟味重了些,倒是敞亮明快得很。

  「不必啦,您的手艺我信得过。」吴征刚用过午饭食欲全无,目光扫视,只
见即将新推出的菜肴色泽明亮香气扑鼻,拿到成都定然会引发巨大的轰动。看崔
大厨与学徒们兴奋得迫不及待的样子,士气正旺!

  「白白浸淫了厨艺大半辈子,比不过公子爷半分。若无公子爷提点,这些宝
贝我是永远做不出来的。」崔余子摇头感慨不已。

  「错啦!您才是这一行当的专家,我这个半吊子只是提些想法。这几道菜换
了我来做,便绝没有您做的好吃。」

  一直跟随着吴征的杨宜知终于彻底明白,大师兄给他与众不同的感觉是什么。
若是爷爷再行问起,他不会再语焉不详:大师兄对待任何人都绝不计较出身地位,
那些对他来说视若无物。无论贵族还是平民,能得到他尊重的只有身负一技之长。
爷爷,孙儿用了十五年才明白这一点有多么难得。甚么礼贤下士,不过是用俯视
的目光看你,似乎礼贤了,是给你面子,你要感恩戴德。大师兄不一样,永远用
平等的目光看待这些人,尊重他们的长处。士为知己者死,那些被他尊重的人会
死心塌地卖命,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吴征面圣,着戴志杰,杨宜知陪同进京以为臂助,克日出发不得有误。途
径韩城需拜会韩府,护送韩侯交托的东西入京。」顾不凡宣读完奚半楼的谕令,
林锦儿扶起跪地听命的吴征,常被她抱在怀里的孩童如今已足足比她高了一头还
多,如今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林锦儿感慨万千,细心地替少年理清长衫的褶皱,又亲手为他束起长发,口
中不厌其烦地嘱咐:「一路小心,记得往韩城过去拜会韩家。京里卧虎藏龙水深
得很,务必谨慎行事遇事多与二师姐商量,切莫自大妄为。你年纪大了,遇上称
心的丫头大可不必顾忌,纳入房中便是。起居生活总不能还如从前甚么都自己来
……陆师姐还在养伤不便前来,传了口信祝你宏图大展,青云直上……」

  吴征无半分不耐,他极享受这般拳拳关爱的感觉。昆仑造就了如今的自己,
给了他《道理诀》和辣椒,又给了他仿佛母亲一样的宠溺,这里,就是他的家!

  顾盼哭得双目红肿,撅起的红唇还与小时候一般可以挂上个油瓶。吴征摸摸
她的头:「傻瓜,师兄又不是一去不回,得了空便回来看你。」

  「大师兄走了不能给人家说故事……」豆蔻般鲜润的少女抽抽泣泣极为不舍。

  「昆仑受我之累,这些年过得甚为艰难不易,这是师兄的责任岂能推脱?师
兄说过,待盼儿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要你一生一世快快乐乐的。盼儿乖,
好好用功!待你艺成下山,师兄在成都等你,那时盼儿也大了,甚么《西游记》
《水浒传》的不好听,到时师兄给你讲《红楼梦》和《金瓶梅》。」

  怀揣着小妹妹,叔叔带你去看金鱼的恶趣味,吴征与一干同门洒泪拜别……

  陆菲嫣独坐房中,她右臂的伤口入肉甚深伤势不轻,不过并无大碍静养即可。
真正有碍的在心里。

  江州的经历荒谬绝伦!和师侄蜗身在牌匾后面,鼻息相闻。她清楚地知道自
己的魅力,日常包束严实的服饰便是为了尽量少引来狼一样的目光。面红耳赤的
吴征并没有让她心生反感,十七岁的少年气血正旺,亦是人之常情。

  然而令她心慌情乱的是,青春期男子阳气极盛。吴征素来爱干净整洁,每日
沐浴不可或缺,他身上的气味并不刺鼻,绝不是寻常男子那股闷臭的汗味。

  不同于女子的清幽微甜,那味道极为雄烈,霸道地钻鼻而入仿佛掀开陆菲嫣
灵魂里被牢牢封闭的禁地。丽人不禁一身潮汗,她并非易汗的体质,令她战栗的,
是体内那只难以压抑的洪荒猛兽正要冲破禁锢,肆虐而出。

  陆菲嫣深知自己有多么易感,与顾不凡失败的婚姻她自己也有责任。顾不凡
功力深厚已是极为强壮的男子,但这幅身体犹如无底洞,深深榨干了他,让他恐
惧,排斥,愤恨!

  为了克服体内澎湃难以满足的欲望,陆菲嫣想尽了一切办法。极尽所能与男
子保持距离,沉浸于武功与乐艺,勤修武艺发泄过多的精力,凝心乐艺以平复心
中潮涌。无论寒冬还是酷暑均以厚厚的衣物包束起玉体,像厚厚的龟甲,只要缩
在其间便能换得片刻心理安慰。

  在牌匾之后,强敌环伺,命悬一线。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不知还要多久……

  厅堂里的强暴对藏身牌匾的吴征与陆菲嫣而言,都是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
迭轻蝶虽心狠手辣又刁蛮,终是名明艳靓丽的少女,遭致强暴厄运令人不忍。

  贺群粗俗的羞辱,阳物在蜜道里抽送的声音,低咆般不知是疼痛还是快意的
喘息,一切都不堪入耳,却又不断撩拨着陆菲嫣的心弦。

  她死死压抑着不让身体颤抖发出动静以免泄露了行藏,可体内的变化却她无
可控制的。血液在奔流,心脏在急促砰砰跳动,肌肤上不仅被汗湿更蒙上一抹嫣
粉。至于胸膛上勃立而起的乳尖红梅,屈膝半蹲的胯骨腿心里涌动的暗潮,更是
羞与人述说。

  男子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担心吴征少年心性不能沉稳应对。陆菲嫣僵硬
地睁开双目,迎上的是吴征皱眉压抑的脸容与热辣辣的目光,凶猛,贪婪而充满
了侵犯性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眸,浮凸爆满的胸膛,贲鼓而起的
腿心,将她身上最美妙也最私密的部分一览无余。那目光有如实质,仿佛看向哪
里,哪里便有一只小手在抓挠。

  陆菲嫣担心吴征克制不住,可吴征除了转动着眼珠放肆地扫视她的身体,并
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让她略略安心。可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身体都一览无余,
吴征胯下挺立鼓起的裤裆如此醒目。好……好大……好长……

  厅堂里仍传来魔音灌脑,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湿,越来越难以控制。

  前后一道塞满让迭轻蝶疑惑,亦让陆菲嫣失神,待得明白过来,脑海里全是
那疯狂的画面,陆菲嫣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如果在下面的是我,如果是我被
前后一道塞满……陆菲嫣不敢再想下去,只怕多想那么一点点,便再不能克制心
中的渴求。

  终于结束了残酷的折磨,陆菲嫣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然而身体的反应却
告诉她,那只洪荒猛兽已破笼而出再也压抑不住。招架,进攻,每一次出剑,每
一次闪身,每一次腾跃,衣料摩擦着敏感处,甚至两只令自己都万分骄傲的奶儿
抖动,酥麻麻的感觉都让她浑身发颤。

  贺群的话更是将她的羞耻赤裸裸地展露在阳光下,可恨的是,盛怒之中竟然
隐隐期盼。粗壮,火热,青筋密布的棒儿,多久未曾尝到那让人身心迷醉的滋味
了呢?可羞的是,脑海里徘徊的全是师侄方才惊鸿一瞥鼓鼓囊囊的裤裆。

  大庭广众下陆菲嫣倒在地上抽搐,胯间被润得一滩泥泞,羞愤欲死。冷静到
几乎冷漠的吴征忽然动手,把握住唯一可能的取胜机会杀死二人。他明明可以杀
死三人的,为何他独独放过了刘荣?那一声动手也是斩钉截铁毫无犹疑,为何他
笃定刘荣会反水?

  牌匾外厅堂发生的一切虽未亲见,可怕的声音却始终在脑海回荡。陆菲嫣想
了两天才终于明白刘荣对迭轻蝶荒谬的情意,而吴征当时便洞若烛火。因此那两
掌打得贺群脏腑破碎,绝地翻盘。

  「想不到老夫会死在两个娃娃手里,咳咳咳……呼呼……小子的内功这么古
怪……呵呵……」贺群回光返照忽然半坐起身体,骇得吴征与陆菲嫣齐齐后退半
步:「好个可怜的女人,一世……都要被自己折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连疼痛都会……变成快意……」

  贺群没了声息终于死得透了,支走刘荣,吴征望向陆菲嫣的目光极为纠结。

  「师姑,弟子没有冒犯的意思。」吴征撕开陆菲嫣手臂伤处的袖管防止被血
液黏连,又撕下他腰腹上相对干净的衣袍为她包扎好。

  修长洁白的小臂如同嫩生生的脆藕,吴征喉结翻滚吞咽唾沫的声响全落在陆
菲嫣眼里耳里,他若是现下强来,失血不少又浑身酸软站立也难为的她该怎么办?

  幸而吴征抹了抹冷汗只是道:「弟子抱您出去,外面的迷途幻阵还要师姑指
点迷津。您的伤势若不早些处理,日后若是溃烂了要有大麻烦。」

  被师侄横身抱在怀里,他没有半分逾矩只是托着肩膀,搂着膝弯。可心中发
散的绮念遐思漫飞,臀儿正朝地下拱着,会不会多陷落半分便抵着阳物?胯间缠
布早被润得透了,百媚之香再无半分遮拦,散逸得周身皆是,日后又如何面对师
侄?

  连疼痛都会变成快意。十二年前他还是小孩子,那天后山荒野的一切,不知
他还记不记得……

  沉思中的陆菲嫣被开门声打断,顾盼撅着润唇道:「娘,大师兄下山去了。」
将手中的锦盒放下道:「他托我给您带来的,是什么?」

  「娘也不知。」收起纷乱的心思,见女儿一脸郁郁,料得两人青梅竹马,至
今首次分离必然不舍,一边打开锦盒一边安慰道:「盼儿乖乖练好武功,便可下
山找你师兄去啦,到时娘绝不拦着。」

  「大师兄也这么说,盼儿一定好好用功。《清心诀》?这是什么?」顾盼一
脸悠然神往,山下的世界,她也期盼许久。

  「怕是什么宁心静气的法门吧,这个征儿,以为学了《道理诀》了不起,倒
要给为娘传授功夫来着了。」

  揭开《清心诀》,只见页上用炭笔绘着一个人体,虽是画工粗糙仍见不着片
缕,胸臀可辩。陆菲嫣面红耳赤赶忙合上,支使顾盼道:「好啦,你今日的《浮
云七绝》尚未修习,功课不可一日拉下。快去快去,顺道请你爹爹过来一趟。」

  快速将《清心诀》阅览一遍,尾页上吴征注明道:此法自《道理诀》所出,
师姑心魔炽盛时可依法克制。只是人体一物最为神奇,强行压抑殊无益处,还需
另寻他法才是。

  吴征说得隐晦,陆菲嫣自知心魔是为何物,不由怔怔出神。

  「夫人,伤势可好些了?」顾不凡不就来到,对这位矛盾重重的妻子,他也
时常心怀歉意,只是现实如此徒呼奈何。

  「无碍,你坐,我有事与你相商。」

  「夫人请说。」

  「我有意将盼儿许与吴征,你意下如何?」将女儿许配给他成了一家人,江
州之事……便算过去了吧?再不致因此心中有刺难以自处,也再没了任何绮念。

  吴征一行浩荡浩荡五十余人,六辆马车向成都进发,一路跋山涉水,看不尽
沿途瑰丽风光。

  这一日远远望见前方人烟聚集,正是一座小城。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沿途
巡逻的兵丁,一切仍显秩序井然。

  这里是韩城,车骑将军封侯之地。韩家初封侯时这里不过是一亭大小,原唤
作沉亭。随着韩家官儿越做越大,沉亭也越发兴旺。韩家从亭侯,乡侯,到得韩
破军封了县侯时,圣上索性将此地改为韩城。

  六世的经营,韩城里里外外早都在韩家掌控之下。即使是圣命到此,没有韩
家配合也将寸步难行。因此所谓维持治安的兵丁根本不需要,谁敢在韩家名震天
下的「血衣寒」眼皮子底下放肆?入了韩城,任谁都要老老实实按韩家的规矩来。

  「大师兄,咱们到了,前边便是韩城。」戴志杰这幅活地图在场,到哪都是
一清二楚。

  吴征也认出了此地,心中正心潮澎湃。七年前的旧事深刻于脑海,韩小姐在
战场的英姿令他心折不已,悲惨的遭遇又让他万分怜惜。正是这段往事让他放弃
了混吃等死的人生目标,对这位奇女子更是悠然神往。

  「上门拜访这么多人叨扰人家,在外用过饭安顿好,咱们三人前去拜访韩侯
即可。」一路上大多事务都由戴志杰规划,拿决断的则是吴征。——师祖朱泊从
下山开始便懒洋洋地混在马车上,啥也不管。

  「小姐,昆仑派的弟子门到了城门口,正在客店落脚用餐呢。」春雨笑盈盈
地看着仍是仕子打扮的韩小姐禀报道。

  「哦?」韩小姐点漆般的眼眸溜溜直转:「世人都传他聪明伶俐,倒要看看
……咳咳……到了韩城竟敢不先来拜见主人,明显是不知好歹大不敬!哼,谁与
我前去是问?」

  「小姐,在下愿往!」

  「甚好,去传我口谕拿吴征回来!」

  昆仑弟子一行正于城门口客店用餐,人数众多店堂里难以坐下,吴征不喜内
里气闷,特地吩咐在店门口摆下桌椅。微风习习,虽菜色滋味一般,吃着倒是惬
意。

  远远望见一行人呼喝着直奔小店,路上行人意态恭敬纷纷退让,倒无半分不
满。领头者微仰着头骑着一匹顶戴红花的大白马左右扫视,意态嚣张。此人身量
中等不见玲珑浮凸,面容倒是堪称花容月貌,直令周遭无论男女尽皆失色。

  吴征看得入迷,虽是身材平平无奇,如此美丽精致的面孔倒是罕见得紧,值
得多看两眼,只遗憾看着身高不像是韩小姐。待这一行人到得经前看得真切,吴
征面色大变。

  只见来人肤如凝脂洁白透亮,一双柳眉直比画出来的还好看些,鼻梁更是秀
气小巧,润红的嘴儿弧线弯折,似乎随时都微微撅起,看了便想咬一口。加上涂
脂抹粉耳上垂环,妆容极浓,一身大花锦衣花枝招展,真真是个绝色。只是微扬
的螓首下方,一颗喉结凸立而起……

  「晦气,他娘的真晦气。」

  吴征心中暗暗连呸,来人已下马领着随从呼啦啦地涌入客店厅堂,高声呼喝:
「谁是吴征?」

  「这假公鸡他娘的是谁啊?」朱泊显然也被恶心到了,大为不满。只是这般
趾高气昂,猜想是韩城里某位人物不好正面得罪,方才压低了声音。

  戴志杰此前也被吓了一跳,正皱眉冥思苦想,不时探头探脑打望来人,方眨
着眼睛期期艾艾道:「应该是韩小姐的……咝……哎……这个……新纳不久的面
首赵书函吧?额,应该是的。」

  能让活地图为难成这般模样也算你本事,吴征懒洋洋地举手:「我在这里,
什么事啊?」来人嚣张,他也不客气,引得前来的人众呼啦啦地回头。

  来人美目一横显是丢了个大丑面子上挂不住,绝色容颜让吴征一阵发毛:
「你是吴征?」心中大骂:昆仑大弟子坐在门口用餐?我日你娘的。

  吴征懒得理他低头喝酒,赵书函更是恼怒,越众而出恶狠狠道:「到了韩城
竟在这里悠闲而不先拜会主人,可是看不起韩侯,看不起韩都尉?」

  「我怕给你们添麻烦而已,稍后就去拜会,需要这么激动么?」赵书函一句
话便漏了蹊跷,吴征心中疑惑淡淡答道。

  「途经韩城,还容得你稍后。本人奉韩都尉口谕,提你前往韩府试问,来人,
给我拿下。」赵书函恶狠狠的脸色,模样儿越发俏丽,对胃部的杀伤力十足。

  「等一下等一下。」吴征强忍胃中不适,只恨方才吃得太饱:「志杰,我奉
召入京该当天下皆闻吧?」

  「当然,圣上口谕何人不知?」

  「哦~~那就明白了!我道这事儿奇怪呢。」吴征向赵书函伸出手道:「来,
有本事就来拿我。」

  「奉了圣命又如何?还敢在韩城放肆不成。」赵书函嘿嘿冷笑趋近向前伸手
来拿。

  吴征手腕一翻拿住他手腕按在桌面上,内力一运将半截手腕嵌入桌面里,疼
得赵书函杀猪般大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吴征一身鸡皮疙瘩大发,险些松手,
暗道大意了,大意了。

  韩府随从见状急欲一拥而上,朱泊一扫桌上筷盒,一排筷子如劲弩般「笃笃
笃」齐齐钉在地上直欲没柄,阻了随从们去路:「再动一步,钉的就是你们脚了。
妈卖批的真扫兴。」这一手神技威势十足,只不知桌面上筷子全给他扫落,真有
不开眼的二愣子要上来,他拿甚么钉人的脚。

  一干随从倒是冷漠,似对赵书函趾高气昂的模样极为看不过眼,见状索性立
住不动,只是主人命令不敢违,倒不曾一哄而散。

  「小姐,赵书函让吴征拿住了……」

  「啊?这么快?真是个蠢货一点都不好玩……吴征呢?」

  「还在原地未走,看样子像是等咱们韩府去领人呢。」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嘻嘻,别管他先晾上一个时辰再说。」

  吴征拿住赵书函唤来店家掌柜道:「给这些兄弟们看座,算我的。」

  掌柜笑道:「公子爷有所不知,韩府的大人们若要喝茶歇脚,韩城里的店家
都是分文不取,大伙儿心甘情愿。不消公子爷吩咐,小人已安排下了。只是……
公子爷,此人毕竟是韩府的人,您拿住他不打紧,咱们韩城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他计较了罢。」

  话里虽为赵书函求情,计较的却是韩府的面子,可见这只假公鸡令人厌恶的
绝不仅仅是一处。

  「大师兄,交给小弟吧。」杨宜知凑上前来,上下打量着赵书函一脸淫笑。

  戴志杰恶心道:「妈的昆仑集里的蜂寮玩不够,又看上新的了?」

  什么?吴征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急忙后退两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志杰,他玩兔儿爷?」

  「咱们师弟师妹都知道了,这么恶心的事情,谁有脸说起,没人敢去污大师
兄的耳朵。」

  「我日他妈哟……你别过来……」吴征惊慌失措,一想起杨宜知日常与自己
亲近,莫不成打的是什么歪主意?好歹也是帅哥一枚!

  「扑通!」杨宜知对吴征甚为了解,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大师兄明鉴,小
弟对您敬之重之,是丝毫不敢对您动念头啊,您相信小弟……」

  「不敢?那就是动过了是不是?」

  越描越黑,眼看吴征就要暴起动手将自己立毙于此地,杨宜知情急智生灵台
一片清明:「大师兄,小弟只是喜欢像小娘皮似的兔儿爷。您虽是英俊,却是男
儿气概十足,倒真没对您动念头……」

  吴征目视戴志杰,得到肯定的答复才放下心来,忍不住一脸恶心:「带走带
走,别来这里恶心人。」

  杨宜知见难关既过,淫念又生,嘿嘿笑着提起赵书函上客房去了,如同大熊
捕小鸡……

  约莫一个时辰后杨宜知才带着满足的笑容出来,一见吴征面色阴郁急忙敛容
正坐,目不斜视。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还敢在我面前提相关的事,老子把你命根子切了。」

  久等正主儿不至,一行人已酒足饭饱,吴征向韩府随从道:「诸位兄台,在
下要去韩府拜会,还请领个路?」招呼众人动身。

  行不出半里路,前方又有一行人前呼后拥迎面而来。

  当先一匹高头乌骓马,坐着位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

  「怎么韩府上下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老韩这是搞什么鬼啊?」朱泊一眼瞧
出来人真身,喃喃道。

  「大师兄,这位就是……额……韩都尉!」戴志杰还待提醒,侧望马上不见
人,吴征早已立在地下。「大师兄,韩都尉身份虽尊贵,您也不差了,她未必当
得上。」

  「当得上,这世间我认识的人里,最当得上的就是她。」吴征抛开缰绳迎身
而上。已不知多少次臆想过韩小姐的模样,运足目力只见她束带包覆长发飘于背
后,肩宽腰细,一双摄人心魄的修长美腿紧夹马腹,身形挺直如枪。

  双方距离接近看得越发清晰,那眉似青锋,目放星光,修鼻如山,朱唇若花,
腰上系带已紧紧束起仍显空空落落,显是腰如牝蜂。端坐马上的丰臀绷得胯下衣
料紧紧的,可见其浑圆隆硕。

  若说陆菲嫣已是妩媚与英风兼而有之,韩小姐则在英风上更胜一筹,所逊的
妩媚只因胸乳太过平平,令人扼腕。

  率八百屯军硬撼两千虎狼之骑的女将就是这般模样?就该是这般模样!无论
世人如何看她,如何在背地里唾弃她肮脏,不知羞耻,在吴征心里,她永远是他
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位满心敬佩,倾心相折的大英雄!韩家三女,戍边都尉韩铁雁!

  「昆仑派吴征,见过韩都尉。」吴征抱拳弓腰诚心一礼。

  「谁动了本都尉的人?」韩铁雁既不回礼也不下马,傲然乘于马上居高临下
问道。

  「是他!」吴征回身一指毫不犹豫出卖了杨宜知,美人当前,兄弟算个屁?

  「哦?」韩铁雁长腿一跨飘身下马,正眼也不瞧吴征行至昆仑派一行人面前,
先朝朱泊一礼对杨宜知道:「杨宜知杨公子?谁许你动本都尉的人了?」

  吴征跟在韩铁雁后头像只癞皮狗,瞪向杨宜知倒是威势十足,吃人的目光让
壮汉缩了缩脖子拱手道:「韩都尉明鉴,赵书函冒犯昆仑,在下不得不维护师门
尊严,事出有因还请见谅。」

  「可以!」韩铁雁得意地贼笑:「赵书函的事情既往不咎,人也由你们处置。
不过昆仑这下落了韩家的面子,又怎么办?」

  此话出口,吴征一副如我所料的得意劲儿,笑的更欢。

  「韩都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师兄被狐狸精迷了魂,彻底胳膊肘儿往
外撇没得救了,朱泊又不管事,杨宜知也只好自求多福。哎,吃个兔儿爷也是要
付出代价的啊。不过那小兔子的滋味倒真不错。

  韩铁雁平伸右臂,随从中一位浑身黑衣面色冷酷,步履沉稳如大钟的壮汉递
过一对烂银钢鞭,弓着身子退后。

  「久闻昆仑派金刚横眉力拔千钧,本都尉便向杨公子讨教一番。」

  大师兄摄人的目光又来,不会是要我不还手让她打一顿吧?杨宜知一脸抽搐,
取出根一人多高的熟铜棍无奈道:「请韩都尉赐教。」

  「看招!」韩铁雁娇叱一声腾空跃起,右手单鞭以劈山之势砸下,鞭风呼喝
尤似起了阵飙风。

  杨宜知不敢怠慢横过铜棍举起,「咣当」一声,鞭棍交击轰然巨响,尘土飞
扬,杨宜知足下竟没入泥地少许。

  吴征吓了一跳,看不出来韩小姐还是位女金刚。两人均未用内力,纯以气力
能让杨宜知龇牙咧嘴的,他是生平仅见。

  「好力气!」韩铁雁称赞一声,回鞭一扭小蛮腰,借着旋身的力道全力出手。

  杨宜知再不敢存半分轻视之心,熟铜棍舞出一片黄光。一位高挑的丽人与铁
塔般的壮汉战在一处,两件硬兵刃咣咣敲击,声浪震耳欲聋。

  「啧啧啧,这妮子泼成这样,谁人能治得了啊。」朱泊不住摇头,似对这等
打法不屑一顾,当然也知韩铁雁未出全力,否则以她二十二年精修的内力,杨宜
知早已败下阵来。

  韩铁雁与杨宜知招式相当,力道也是半斤八两一时分不出胜负,吴征越看越
爱,一颗心砰砰直跳,恨不得把这飒飒英姿的女子搂进怀里好好宠爱一番。然而
现下不是时候,如此鲜嫩的小辣椒还需细细研磨,届时热油一浇才能烹出喷香的
味儿。

  想到此处心头一股火气便压不住了。

  「志杰,志杰,过来。」戴志杰也被韩铁雁的天生神力惊得呆了,好在未曾
失神。

  「大师兄,什么事啊?」

  「我奉命入京面圣,这一路无人能拦阻吧?」

  「是啊。怎么了?」

  「就算我无故打人甚至杀人,也得入了京再由圣上发话处置,对吧?」

  「理是这么个理,大师兄您别乱来啊。」

  「你少废话,那两个是韩守韩图,错不了吧?」

  吴征所指两人正有先前递上钢鞭的那位。另一人则和沉稳的韩守截然相反,
整个人犹如出鞘的钢刀,锐利无匹。

  「正是两位。」

  「很好!老子今天要打死这两个护主不力的混蛋。」

  戴志杰傻了似的看着大师兄气势汹汹前往搦战,顿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大
师兄这是……喜欢上韩都尉了?握草,看他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简直和杨宜知望向
赵书函无异!亲娘,这事情闹大发了。昆仑派大弟子怎能捡个破鞋回家?两家关
系再好也不能够啊。万一还捡不回家,做了人入幕之宾……简直不敢想下去。

  「老爷,出事了……」

  韩破军微一皱眉,能在韩城里被管家韩峰这么说,事情小不了,惹得正对坐
的奚半楼也凝目犹疑。

  「慢慢说,天塌不了。」韩城的王怎会惧怕韩城发生的事?

  韩峰擦了把汗,显是赶来甚急:「小姐正与杨公子比武,两人都打出了火气,
不拼招式不运内功,纯比力气一通乱打……」

  奚半楼啧地一声:「征儿呢?怎么不约束门人?」

  「吴公子不知何故忽然搦战,正被,正被韩守韩图追着……这个……躲闪…
…」

  韩克军与奚半楼同时重重抹了把脸……

  「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韩峰离开,韩克军脸色一沉乜着虎目:「我说,着这帮家伙结伴入京,你
这计策怎生想出来的?这不是胡闹嘛……」

  「分明是你的计策,关本刺史何事?」

  「妈卖批,本将闭门不出不闻窗外之事,何时想的计策?分明是你这败事有
余的家伙出的。」

  「老匹夫,血口喷人……」

  「竖子不足与谋……」

  「韩都尉,咱们走走?」吴征一身大汗,韩守韩图都是七品高手,且一攻一
防配合无间,吴征一接上手便知不妙。韩守顾名思义,韩图则是个大骗子,应该
叫韩突!不由大叹装逼失败。幸好轻功极佳反应敏捷,倒没吃亏。

  「成,带你逛逛韩城。」韩铁雁也是香汗淋漓,看她眉飞色舞,显是胜得极
为痛快心情大好。

  从见面至今,这一刻的她笑得最为开心,心上人的情绪亦让吴征心头大爽。

  「你很聪明嘛,一下子就猜中本都尉的心思。」韩铁雁领着吴征四处逛荡,
毫不避讳。——对于一个声明如此的女人而言,还避讳什么呢?

  「比不上韩都尉兰心蕙质。」吴征马屁如流,怎么肉麻怎么来。

  「听闻吴公子才情了得,这一句兰心蕙质倒是少听,嘿嘿,本都尉喜欢。」

  「灵感因人而发,在韩都尉这等天仙佳人身边自是文思如泉涌……」

  「你拍马屁的本事谁教的?」

  「自学成才……啊,不是,在下句句发自内心绝无刻意。」

  「嘻嘻,害什么羞。拍本小姐的马屁很屈了你么?」

  「简直三生有幸。」吴征一边恭维一边瞟了眼韩铁雁挺翘的屁股,心道我是
真想拍拍你的屁股。只不知英姿飒爽的将军这一刻的小女儿神态,本都尉改成了
本小姐究竟还对谁有过?妈了个蛋,韩守韩图,总有一天打死你们!

  「铁衣,今日你在客店里没叫人发现吧?」

  「当然瞒不过朱师祖,他只看了孩儿一眼,什么也没说。」比起大哥韩铁甲
一身钢筋铁骨,韩铁衣虽也健壮,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一身儒雅翩翩。

  「那孩子如何?可是大将之才?」

  「难。此子几无半分统御之能,任性妄为,自私自利,难以为将。」

  「唉。」韩破军叹息一声,良久方道:「可有长处?」

  「认事极准,狡兔三窟。且……还有一项极特殊处……」

  「哦?说来听听。」兴趣缺缺的韩克军来了精神。

  「其实我刚收到线报才明白过来他之前的做法为何总显多此一举。」韩铁衣
沉思中目光透着温柔笑意:「赵书函不到半柱香便被他果断拿下,心思可谓玲珑
剔透。杨宜知好男风……韩管家,这一点记下来,重点。吴征光天化日不做任何
阻止,此怪异处一也。」

  「雁儿甫一出现,他便跳下来马来意态恭敬,以昆仑大弟子,圣命在身的身
份,此怪异处二也。」

  「的确不必如此。」韩克军微微点头。

  「雁儿与杨宜知比气力打出了火气,好抹去故意送出赵书函的意图。以吴征
迅速拿下赵书函之聪慧,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他反倒去惹韩守韩图,此怪异处三
也。」

  「方才我明白大致是为了什么!」韩铁衣叹息摇头中,笑意越发明显。

  「为何是方才?为了什么?」

  「吴征断然拿下赵书函是猜中了雁儿的心思,但他并不完全确认,杨宜知送
上门来,他便顺水推舟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不是怕了咱们韩家,而是在意雁儿。」

  「他从未见过雁儿,但事情一定听过,提早下马是以示尊重。他真的……很
尊重雁儿……真的……提早备下杨宜知这一招后手完全是担心雁儿怪罪于他。吴
征很介意他在雁儿心目中的形象。」

  「至于去惹韩守韩图,喊得还那么大声谁都听得见,根本不是担忧杨宜知败
阵想找回场子,而是喊给雁儿一个人听的。护主不力的混蛋,我原本也没听出来。
方才线报过来,说吴征光明正大约了雁儿同游,我便明白啦。他未见雁儿时或许
只是尊重,见了之后,一定是喜欢得不得了,毫无顾忌地喜欢。」

  「嗯?」韩克军虎目一瞪:「确认?」

  「九成如此。」韩铁衣智珠在握又眼神一黯:「其实抛却名声,谁会不喜欢
小妹。」

  「一番心思算计全花在儿女情长上面,这样的狡狯小儿能起作用么?韩家不
要废物,即使真心待雁儿也不成。莫要因为他待雁儿不同变动了恻隐之心。」韩
克军脸色深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爹,这并不容易。吴征在发现了赵书函的蹊跷之后,拿人毫不犹豫,推卸
责任一气呵成。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且虽是小心思,这般处置方式最为妥当,可
将自身立于无忧之地。若是到了战场,怕也是如此。」

  「战场?北燕那里的变故咱们都知晓了,两国不久后便将交兵,他能去哪处?」

  「别的地方不能,但有一处能。」

  「哪里?」

  「这个地方。」韩铁衣一指墙上地图中一处小城:「翌日让他去雁儿身边,
能起大作用。他们,是天作之合。」

  「这里?」韩铁军眯起双目:「这里可是最为关键,能一举定胜负的地方,
这个小子去能成?」

  「能!日后两国大战,定然是战局胶着谁也占不着便宜。此处正是关键中的
关键,雁儿统御守城之能全无问题,破局恐强人所难。若能辅以吴征的随机应变,
出人意料,或有可能。唯一所虑者便是圣上会否让雁儿与吴征出战。」

  「哼!」韩破军寒声道:「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说了算,战场上的事情,我们
韩家说了算!」

  天色将晚,吴征游兴未尽更舍不得初次意动的身边佳人,然而皇命在身无力
违抗:「韩小姐,承蒙款待。只是在下要走了……还请将师尊交代的东西交予在
下带走,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交代的东西?」韩铁雁微一愣神,眯起美眸透出杀意道:「奚叔叔是这么
和你说的?」

  「师尊是这么交代的……」吴征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冷,只能叹息女儿心,海
针。

  「很好,我就是那件东西!」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2

             第二集、京凉风云

           第一章、冠盖京华·天威浊浑

  燕国都城长安,古来皆有龙气聚集,升腾于天之说。九龙山便在都城外三里
处,形似巨龙盘卧,虽比起西面的八百里秦岭只能算是个小山包,但在一片平原
中亦显气势不凡。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山脚下只余零星虫豸的鸣叫声。三个人在月光下拉出长
长的影子,身处林木仿佛鬼影的荒郊野外却镇定自若。

  为首的一人面色威严微仰着头,目光的视线始终居高临下散发着威严无比的
气势。一双浓眉微微蹙着,时不时握拳于口咳嗽连连,似乎带病的身体被夜风一
吹,潜伏的病灶正发作开来。

  在他身后的两人孔武有力,叉手后背立定的姿势仿佛牢牢钉在地面上,主人
不动,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两人均隐含忧怒,既担忧主人的身体,又对于约见
之人的失约而恼怒。

  「主人,已过了一个时辰。」一人垂首低言,再等下去主人的身体未必经得
住。心中不由忧伤:大燕以武立国,历代主人均是武功鼎盛之辈,不想到了这一
代年轻时走火入魔,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如此。

  「会来的。」主人淡淡发话,做了决定。

  两人不敢多言,只得垂首继续等候。直到月已偏西,远远才看见一条人影翩
如轻燕款款而来。来人仪态万方,一双美眸仿佛含有千言万语,述之不尽,而无
论她疾行还是缓步俱都不慌不忙,总如闲庭信步一般娴雅端庄。

  女子在三人一丈处停步,嘴角一撇露出股冷笑,端庄娴雅的气质却丝毫未损,
连嘲弄都是温柔如水一般。

  「你来了。」咳嗽的男子并无半分不满,也无半分喜悦,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妾身需洁身沐浴调养得当方敢前来,失了约还请圣上见谅。」女子说话怪
里怪气,不知讥讽之处指向何方。只不知这位面对大燕万乘之尊还敢开口嘲弄的
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大胆!」立于皇帝背后的两人齐声怒斥。

  「呵呵,圣上的狗好凶。还请让他们滚远些的好,否则妾身一害怕,只得先
行离去。」女子不为所动,倒像是发号施令多些。

  「好。」燕皇发话,两人虽心头盛怒,面对旨意却不敢违抗,拱手后徐徐退
去。

  「明日午时之后,便要称你祝家主了,恭喜。」燕皇抱拳,礼敬甚重。

  「沾了圣上的光,算不得什么。」祝夫人浑不在意所取得的成就,仿佛过眼
烟云。

  「朕只是推推手,还是瞳儿手段好。」燕皇微笑也不抢功。

  「谁许你这么叫了?」以你字称呼一国之君实是大不敬,祝夫人想来极为介
意燕皇如此,不仅声音严厉,更是双目一眯便要发作。

  「好好好,朕错了。」燕皇作揖笑道:「闲话不说,祝家主答应朕的事情,
何时可行?」

  祝夫人一撩鬓角秀发,温柔笑道:「现下还不行。」

  无论她如何出言顶撞,燕皇始终温和笑着包容,此时却陡然变色,似乎对他
的不敬并不重要,但此事却不得有半分的折扣。他抱病的身体迸发出杀气:「你
要反悔?」

  「女人说的话你也信?我是反悔了,又怎样?」祝夫人盯着燕皇天威煌煌的
目光丝毫不惧,娇美容颜亦泛起怒色:「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你心知肚明,给我
一个交代!」

  「朕不需要给谁交代。」燕皇察觉到了什么,浓眉微挑复又冷静,心中暗叹:
女人始终是女人,再了不起亦逃不过那些牵挂死穴。

  「自家孩儿都保不住,还妄想一统天下?真是笑话。」祝夫人嘲弄冷笑。

  「朕的孩儿很多不需要每个都保,在身边的都顾不过来,何况不在身边的。」
拿住了祝夫人死穴,燕皇不急不躁。

  「我的孩儿却只有一个!」祝夫人厉声喝道,其凄苦之意闻言便知!并非祝
夫人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这一点要害被人拿住实是无法避免,落入下风也是万般
无奈。「这件事普天之下只有六人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我已经让孩儿躲得远
远的,未出月就送到大秦的山村,你们还不肯放过他?」念及与刚出生的孩儿生
生分离,祝夫人怒火中心痛如刀绞,泫然欲泣。

  「自然不是朕说出去的。泄密的是祝家的人,上月已死在你的剑下,你难道
不知?」燕皇不愿再刺激情绪激动的祝夫人:「大燕不需要再多一个皇子,他现
下也挺好,两相得宜。」

  「天家无情,这话也就你们说得出口。」祝夫人紧抿双唇讥讽道。

  「那你要怎样?朕让人去秦国把他带回宫里如何?」燕皇语气一软,似在妥
协。

  「哼!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想活么?你那位精干的太子连大秦国都
要追去灭口,在宫里岂不是任由你们宰割?」祝夫人更为不满,目光现出凌厉。

  「左右都不满意,还是你来说吧。」燕皇手提偶线掌控局势心中却始终沉稳
平静,见机情知不可逼得太过,主动退让一步。

  「我要你亲笔下的圣旨,至少他来了大燕国境内保他一世安康。」

  「你真的信那些?」燕皇哑然失笑摇头道:「朕在,圣旨有用。朕若是不在
了,那东西反而会成巨大的负担。」

  「左右不满意的不是我,是你。」

  「也罢,当年若非你的纯阴真气,朕或许登不上皇位,更活不到今天。就许
你朕在世之时,咱们的孩儿在大燕国境内安乐无忧。」燕皇适时又道:「是大燕
国境内,你该知道朕指的是什么!」

  「战马,粮草,我都按约给你。不过你要记住两件事,第一,孩儿是我的,
只是我的!不是咱们的。他没有父亲!第二,不要失约!女人疯起来比男人可怕,
谁敢再动我的孩儿,你就会看到一个发疯的祝家,后果自负!」

  「朕金口玉言,从未失约,也犯不着惹怒你。」燕皇微笑道:「相比之下,
你家里的人才更加信不过。」

  「这一点你放心,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再说出来了。」祝夫人依然娴雅,空气
中却忽然弥漫起血腥气,让燕皇也为之一凛。似乎面前仙子般的女人之所以来的
晚了,说要洁身沐浴调养得当并非虚言,只因为她刚从地狱的血腥修罗场中走出。

  燕皇微微颔首:「朕回宫了。」心中暗叹:女人就是女人!儿子就是女人的
天,为了儿子,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女人,能不惹还是莫要惹的好。暂
时……

  ………………………………………………………………………………………


  春风得意马蹄疾!

  吴征感觉自己找到了春天,前世暗恋,爱慕的女子,与此刻眼前的这一位比
起来毫无可取之处。昆仑山上有陆菲嫣这等绝色,有林锦儿这等佳人,还有顾盼
这等美人胚子。但都离得太远,喜欢归喜欢,相处起来总像长辈对晚辈,哥哥与
妹妹。即使他有个四十余岁的灵魂,然而十七岁的身体并不允许这样的感情畸恋。

  相伴而行女子的美貌,英气,一颦一笑,甚至轻嗔薄怒都在撩动吴征的心弦。
七年前便让他深感敬重,甚至怜惜万分的名字,一见便即钟情,像她挥舞的那两
柄烂银钢鞭一般,彪悍地闯入心田。

  前世从电视与网络上见过无数风情各异的美人,都没有眼前这一位来得活色
生香!吴征突然发现他不再像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苍老,无趣,他特别喜欢这副十
七岁的身体,青春,律动,活跃,可以不顾一切地追求那位二十二岁的女子。连
带着心态都成了十七岁初恋之时的躁动,渴望!

  「吴公子,在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偏要不依不饶?」韩守双掌立在胸前严
阵以待。

  「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吗?」方才一次偷袭正打在韩守肩头,暗自大爽。吴
征笑吟吟道:「再来啊,有本事单挑别喊帮手。」

  这一路吴征逮着机会便偷袭韩守韩图,乐此不疲。骚扰得两人烦不胜烦,一
见吴征就想躲得远远的。可这货有事没事就赖在小姐身边,作为护卫总不能离得
太远,吴征又是奉圣命入京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只能提高警惕忍受
无穷无尽的偷袭。

  「有本事别跑!」正面放对韩图自然不怕,可吴征轻功太好,形势不对就跑
路,追又追不上。若能以言语挤兑住他好好教训一顿,倒是一劳永逸。

  「行,谁跑谁是狗。」吴征一反常态竟要以弱敌强。

  「好!」韩守大喝一声,「请吴公子赐教。」

  「本公子要揍人,谁鸟耐烦教你?」吴征提气迈步,猱身而上。

  拳掌如风,吴征攻如雷霆。韩守则似一只金钟,虽全是格挡的招式却全无破
绽。按说他七品中的修为要高过吴征一筹,奈何对手攻势太猛,且这小子内力怪
异得很,真挨得结实了很是难受。

  一路上两人交手已非一回两回,互相之间已有了解。令韩守心惊的是,每一
回交手过后,吴征都似要强上一截,进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不已。

  吴征双掌按住韩守手腕,韩守发力一挺,吴征反应神速双掌滑似游鱼屈身击
他小腹,两人竟以近身短打的功夫以快打快。

  朱泊啧一声,韩守稳如泰山,吴征舍却轻便灵动如同以短击长只怕顷刻便要
落在下风。不知一向聪慧的吴征为何会选择如此打法。

  果见韩守左掌一封顺势拿住吴征,大喝一声右掌平推而出。这一招是韩家拳
中极为刚猛的一招,唤作阳关三叠,其内劲如同惊涛拍岸,层层叠叠,三股内力
叠加在一起,威力惊人。

  吴征手腕被拿如同被一只铁圈箍住,发力挣脱不得。间不容发之际双足牢牢
踏定,旋扭熊腰亦是大喝一声,发力出掌。掌风呼喝与手掌虚影中,吴征的手掌
都好似大了一圈,劲风虎虎。

  韩守吃了一惊,见吴征借身体摆动发力,知道这一掌已出全力不可小觑,忙
松开吴征手腕,右掌加力亦是全力击出。

  身形恢复自由,吴征后退半步,韩守一掌倒有大半力道落在空处。吴征敏捷
灵动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到极致,那只陡然胀大的手掌奋力拍出,韩守无奈硬生生
接了一掌。

  砰然大响,吴征立足不动嘿嘿冷笑,韩守腾腾腾连退三步,面色发白咬牙切
齿,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嘿嘿嘿,狗奴才。」吴征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亦赞通盘算计拿捏机会击其
力弱,反震的力道依然如此可怕,能做韩小姐的贴身护卫,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韩守则惊讶更甚,吴征分明只有六品上的实力,为何能进退如鬼神,那身体里内
力诡异的聚集转移,收发随心速度远超常人,爆发力更是可惊可怖。

  「刚才那一掌不错啊,叫什么名字?」以六品上的功力发出开碑裂石的一掌,
让韩守都招架不住,韩铁雁也忍不住惊异。

  「那一招叫伏虎十八掌!过奖过奖,得韩小姐称赞一声,浑身都轻飘飘的。」
吴征得意洋洋,倒没忘了降龙那是绝对说不得的。

  果见韩铁雁一脸鄙夷:「胡吹大气。你这十八掌只有一招的?」

  「韩小姐有所不知。本公子身负绝顶神功,刚才那一招只是伏虎十八掌里的
一个变化而已。」逗弄心仪的女子其乐无穷,吴征口齿灵便浑不似前世卑微缺乏
自信的模样。

  「噗嗤!」韩铁雁露齿一笑也被他一本正经吹牛的模样逗得开心:「那要请
教吴公子,您学的神功叫做什么?还有什么能把牛儿吹上天的招式?」

  「本公子学的就叫做《绝世神功》。」吴征神情肃穆:「第一招叫做《九阳
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一路流水
价地说下去,活生生要把死人吹活。

  「哈哈哈哈……」韩铁雁在马上笑弯了腰,「你这个人好没正经。什么神功,
真经的全成了招式,让你练成岂不是天都捅个窟窿了。」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韩铁雁固然觉得吴征虽满口花花没个正行,倒是有几分
真本事。相处起来也没半分身份尊贵昆仑大弟子的架子,倒是颇对胃口。不说七
年之前西岭边屯出事之后,先前那些恼人如苍蝇的公子哥儿再未出现过,便是从
前,那些人也远没有吴征这般花巧百出来得有趣。

  韩铁雁望向吴征的眼神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艳羡,七年以前的她也是如此,青
春年少,无忧无虑,想做就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闪即逝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吴征片刻不离的目光,眼前的女子他不仅希望与
她共享欢乐,也愿意一同品味忧伤。

  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将到达京城,这家从西往东入京道上最好的客店迎来了
尊贵的客人。为此,店主人早早清空了客房专门款待贵客,来自昆仑派与韩城的
客人为店主人挣足了面子。

  入夜已深,韩铁雁独坐房中愣愣出神。成都,人间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却
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曾在那里被前呼后拥,曾在那里领取军功,像一只骄傲
高洁的凤凰,令人望尘莫及。七年前带着雀跃悸动悄悄离开之后,曾以为再度回
归时又是花团锦簇,迎接一位凯旋而归的英武女将。然而现实让她难堪如斯,带
着一身伤痕站在高台上俯视一干登徒浪子,放下了尊严与贞洁,放弃了对未来的
希望,放弃了有一名能够征服自己身心的如意郎君的期许。

  那侵犯垂涎的眼神令她恶心得胃里都在翻涌,无奈地点出五人选作入幕之宾,
她不敢去听背后放肆的讥笑嘲讽,不敢去想象世人如何说她。回身面对的大门,
仿佛恶魔的血盆巨口,将她的一切全数吞没……

  七年了,终于又要踏上京师的土地,那里的锦绣繁华又将以怎样的姿态来迎
接一个本应成为英雄,却堕落如此的残花败柳?

  「扣扣。」拍门声响起,将韩铁雁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是谁?」许是枯坐
沉默太久,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不顺。

  「韩小姐开门,是我。」吴征的声音传来,让韩铁雁略有些慌乱。

  虽一贯注意仪表举止,却从未像此时这般紧张。低头打量只着宽松的里衣,
幸而还未解开重重束胸。深吸了口气,韩铁雁不满道:「何事?我都睡下了。」

  「丁铃当啷。」吴征晃动手中之物道:「别睡了,起来喝酒去。」

  听他带着笑甚至是命令的口气,自是拿准了自己尚未睡下。按说深夜打扰一
名女子太过唐突,若是平日里只怕要换来一顿重重的呵斥。但韩铁雁无法拒绝,
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个人陪一陪,即使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也好过独坐房中惶恐不
安。——这个人做事,好像总能拿捏对妥当的时机。

  吴征似乎总有办法吃住她,韩铁雁撅唇皱眉大为不满。披上外袍理理清楚打
开房门,扔出个白眼哼道:「这么有兴致?」

  「那要看跟谁。」笑容如此可恶,又如此知心,眼睛还贼溜溜地一瞥房内,
见她孤身一人笑意更盛,赤裸得热辣辣的话儿让韩铁雁小心儿扑腾直跳。「走!」
吴征一偏头当先领路,韩铁雁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都尉大人。」隔壁房门打开,胡启喑哑的语声响起,盯着吴征的眼神充满
防备。

  三名护卫里,吴征仅对他恭敬有加,施了一礼道:「胡护卫勿忧,我们就在
那里,出不了事情。」

  胡启望了望吴征指向的地方,又向韩铁雁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她点头肯定
的答复后,才躬身一礼退回房内。

  韩铁雁满是猎奇的心态,她向来也喜饮酒,却从未试过在房顶上。跟着轻飘
飘跃起的吴征落在房顶,由衷赞道:「你的轻功真是不错,怎么练出来的?」

  「啊?怎么问这个。」吴征不住摇头万般不好意思:「若是别人问起,那自
是说本公子天赋卓绝,练什么都比别人好些快些!韩小姐想知道在下只好据实以
告。其实是怕死,不得不刻苦修习轻功,逃命起来也多些把握。」

  「扑哧。你这个人!」每每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韩铁雁只觉妙趣横生,笑
颜如花。

  「给。」吴征打开盖子递过酒瓶,两人碰了一下仰头饮下一大口,韩铁雁赞
道:「这酒不错!」

                 *

  「哪里不错了?」吴征大摇其头:「浓而无味,香而不馥,差劲得很。」

  「据我所知,这是店里窖藏足有十五年的竹叶青,等闲可买不着。」韩铁雁
微眯一口嘲弄道:「到了吴公子这里便是劣等之极。莫非吴公子不仅精通扫地做
饭,还会酿酒不成?」

  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奇言早已传遍世间,吴征哈哈大笑:
「我是样样精通样样疏松。酿酒嘛我是不会,不过从些古书上看到些法儿,改天
找个酿酒大师傅酿几瓶出来,保管比这个好喝十倍,到时候送韩小姐几瓶。」

  「好啊,倒要看看昆仑大弟子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只会胡吹大气。本小姐可是
京城里……出了名地会品酒。」说起京城,韩铁雁不由顿了一顿。

  「在为明日的京城之行担心?」吴征盯着她双目明察秋毫,直言不讳。

  「哼,我这种人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韩铁雁不屑的哼声倒像一种破罐子
破摔的自嘲多些。自打七年前出事以来,除了父亲与两位哥哥初时做安慰提起此
事,之后便成了韩城的禁忌。有三名下人私下歪嘴被发现而被活活打死之后,更
是连议论之声都再不曾有过。这本也是她心中的最大忌讳,或许旁人提起她会勃
然色变,可吴征提起时,不论神情还是话语,关切之心在脸上跃然,韩铁雁倒无
丝毫不适。

  「你这种人?有没人说过韩小姐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恩,大英雄是不需要
有什么好担心的。」一路上吴征难得正色,目光中全是敬佩。

  「大英雄?」韩铁雁喃喃自语,一时竟想得愣了神。

  两人不再说话,只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多时一瓶酒便所剩不多。

  「爹爹和哥哥从不敢与我提那件事,可从没与我说过这些,至于旁人……呵
呵,他们笑我还来不及。」韩铁雁自嘲道,吴征说这些话甚为唐突,她却觉得并
不冒犯无礼。或许是相差不多的年岁,还有纯净的眼神让她放开了心怀。

  「你知不知道早年在昆仑山上,我的愿望是什么?」面对韩铁雁询问的眼神,
吴征笑道:「我原本想着一个昆仑大弟子,豪门身份,他日下山定然要带着一帮
狗腿子横行京城,看见漂亮的小娘子便调戏一番,足为人生之乐,哈哈。」

  「咯咯,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奚叔叔每回来我家都要唉声叹气,说你分明
是个好材料,偏生没点上进心。看来倒没说错!不知吴公子又怎地生出一屋不扫
何以扫天下的豪情壮志来?」韩铁雁掩口娇笑美不胜收,让吴征看得痴了。

  「因为你。有的人身体清白,心里却脏得如粪坑一样,有的人身体污了,心
灵却如仙子般高贵。此前我从不敢想象有人会为了平民留下来阻挡追兵,在这个
世上,你是我第一个诚心钦佩的人。韩小姐,你真的很了不起,不管别人怎么看
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美的女子,是一位当世无双的大英雄!」吴征先竖个
大拇指,举起酒瓶道:「小子吴征,敬大秦国的英雄,戍边都尉韩铁雁!」

  韩铁雁怔怔地与吴征碰杯,目中泛泪,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心中甜甜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山不厌高,水不厌深。韩尉吐哺,天下倾心。」

  韩铁雁听得呆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杜康…
…又是什么?」

  「我今后要送你的酒,就叫杜康!」吴征站起拍拍屁股道:「后日京城里有
个劳什子的文武会友,听说一干世家子弟全在。到时候我陪你去,谁敢有半句不
敬看我不抽死他。韩小姐,晚安。」

  回到屋里,韩铁雁倒头便睡,这一夜不见常年伴随的梦魇,不见重重缭绕的
心事,只有一个嬉皮笑脸又讨厌又惹人爱的身影相随,竟睡得万般轻松分外香甜。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吴征一直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成都是那般模样。有没有变化多端的小吃,有没
有俏丽热情的女子,有没有数之不尽的如画美景。「美食,美人,美景。」从来
都是这座天府之国响当当的标签。

  离着十里地便能看见这座壮阔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外依然星星点点散落着居
所与农田。那是些无力在城内购置屋舍,只能在城外寻觅荒地自搭草屋,或是给
豪族种地维持生计的贫苦人家。成都沃野千里,可平民草芥们是没资格拥有自家
田地的。即便如此,远望去人数已然可观,不禁让人期待城墙之内的都城是怎生
一种繁华。

  吴征与韩铁雁并行在前,穿过阡陌田亩,两匹高头大马一对璧人纷纷引人注
目。

  「韩铁雁?哈哈哈,不在韩城与你的面首卿卿我我,还有脸回京都来?」不
知是哪家纨绔出城偶遇,出言伤人。

  吴征跳下马匹,向戴志杰道:「这人是谁?算了,我管他是谁。」一脸狞笑
着朝那浪荡子走去。

  戴志杰一脸抽搐高叫道:「大师兄您别乱来啊。」

  杨宜知已跟了上来:「二师兄这是废话了,大师兄要打架还不快上。」

  戴志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大师兄那臭脾气可是劝得住的?眼见吴征势如疯
虎形势不对,灵机一动赶忙又叫道:「昆仑大弟子吴征奉圣命入京面圣,谁敢拦
阻?」

  纨绔出行总是前呼后拥,带来的护卫家丁也不少,本有三人前来拦阻,一听
戴志杰的喊话果然不敢乱动。吴征冷笑着分开人群走至那纨绔面前道:「满嘴喷
粪,莫不是粪坑里出来的?」

  那纨绔见吴征虎视眈眈,昆仑大弟子的武功之高已传至京城,早慌了手脚:
「你……污言秽语。本公子是执金吾左中侯……」

  吴征哪能鸟耐烦听他废话,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击在腹部打得他干呕不止,
一手提起纨绔疾奔。前方不远正有个用于田间施肥的粪坑,吴征挥手一摆将他直
贯入坑中,粪水溅起臭不可闻。

  一干随从怒声大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圣命不圣命,分作两拨一拨救自家公
子,一拨要拿下吴征问罪。

  吴征笑吟吟地晃着手中火折子,凑近粪坑沼气上点着,火花噼里啪啦四起,
一干随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吴征慌忙七手八脚救人,有几个忠字当头的大义凛然
跳下粪坑,拉公子上岸。

  「哈哈哈。」韩铁雁虽不明为何有火花四起,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阿弥陀佛!」吴征跃回马上口宣佛号,施施然而行。
这干人后续若是赶上来找场子,一是圣命在身护体,二是马车里不是还坐着师祖
嘛。至于围观人群中不少人匆匆离去,那是意料之中。派人来打前站?我看有了
这么一出,还有谁不开眼敢来找茬。

  「离我远点,好臭。」韩家小姐已好久未尝过有外人为她出头的滋味,从前
不屑一顾的事情此刻尝来竟觉分外甜蜜。

  「哪里臭了?我小心得很!你香,偏要靠你近些。」…………

  穿过仅容四五辆马车并排的南城门,豁然开朗!足有十五丈宽的秦都大道贯
通南北,与之纵横交错的则是横越东西的锦绣大街。两条大道汇集焦点之处便是
大秦皇城,将成都城分为东南西北四片城区。

  之所以选择从南面入城,一来是顺路,二来南城是最为繁华之所,吴征极有
兴趣看看此世的商业中心。

  川中天府之国,贸易往来更是频繁,南城里不仅仅能看见川中的锦绣,漆器,
瓷胎,竹制品,药材等大秦特产,更有来自大燕,盛朝的商界巨贾云集于此。成
都三日,游遍天下并非浪得虚名。至于酒楼亭台,花街柳巷更是数不胜数,好一
派花花世界。

  一行人饶有兴致地放慢马儿指指点点,韩铁雁多年未回京城,也极为激动。

  穿过秦都大道,远远可见恢弘壮丽的皇城,顺着条侧道往西进入锦绣大街。
西城俱是达官显贵,昔年车马云集的韩府自从韩破军与韩铁雁迁居韩城闭门不出
后,日渐萧条。穿过韩府,韩铁雁目光一黯。

  胡府距离韩府不远,侍中胡浩与二师姑林瑞晨自是吴征一行首要拜会者。

  两只威猛的石狮子傲立朱红大门前,胡府两个金漆大字是当世书法大家葛元
义墨宝亲题。

  依礼递上早早准备好的拜帖,戴志杰松了口气,这一路从韩城到成都,实在
是被大师兄那句「这家伙是谁?」搞得心惊肉跳,到了胡府门前总算可以消停一
会。

  不多时林瑞晨便盛装出迎,豪门贵妇仪态非凡,先拜见了小师叔朱泊禀告已
备下好酒好菜,才望向吴征:「当年掌门师兄说让你试试,倒真叫他赌对了。」

  「托的是昆仑派深厚底蕴,非弟子一人之功。」林瑞晨出嫁后两人见面甚少,
吴征隐居青云崖侧的七年更是再未相见。此刻的昆仑大弟子谦恭有礼,让林瑞晨
满意地拍着配在他腰侧的昆吾剑道:「莫要忘了当日的誓言。」

  「雁儿,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林瑞晨挽住韩铁雁手臂并行入府。

  「姑姑就爱来笑人。」胡浩与奚半楼,韩破军等兄弟相称,韩铁雁与林瑞晨
自是极为熟络。二女手挽着手,一者体态丰腴婀娜多姿,一者高挑修长健美性感,
吴征恨不得以身代林瑞晨,挽住韩铁雁亲昵同行。

  「拙夫早间上朝未回,几位不必拘束当自家便是。小师叔,这里的酒您都尝
尝,喜欢哪个弟子给您备足了送去。」有资格随林瑞晨进入正堂的也仅朱泊,韩
铁雁,吴征,戴志杰,杨宜知几人,其余人等要么在偏厅等候,要么如崔余子等
人放下行李交予胡府下人后,便各自回昆仑楼忙碌去了。吴征与朱泊没有居所,
自是要在胡府里暂住下来。

  胡浩直到傍晚方下朝回府,不知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看着甚为疲累。侍
中大人三绺长须,方正脸膛,先强打精神向朱泊施礼,又向吴征道:「吴贤侄,
年少有为啊。」

  吴征前世从电视网络上见过无数的国家元首,本以为侍中虽是二品的大官儿,
皇帝的贴身幕僚,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真见了面,二品大员立在眼前才知
大错特错。胡浩是天子近臣,常年呆在大秦国权力中枢,可不是从小带自己长大
的奚半楼可比。那股子自然而然,融于神魂的掌权重臣气质,以及长期居人之上
的威压,即使是笑对吴征,也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胡叔叔过奖,晚辈受之有愧。」吴征尽力保持镇定施礼道。既然被称了一
声贤侄,也就顺口叫上了叔叔。

  胡浩嘉许点头:「很好很好,以你的年纪已是实属不易。今日一见方知传言
非虚,来日金銮殿面圣也当如此镇定自若,方显昆仑大弟子的风范。」

  「夫君,不知圣上何日传召征儿?」林瑞晨为丈夫捧来热毛巾解乏。

  「圣上已知征儿入了京,怕要再等些时日,也不忙。征儿,明日在城南,京
城里的年轻才俊们文武会友,你倒是可以去一趟露露脸。雁儿,你久未来京师,
也该去见见老相识们了。让征儿陪你去。」

  「正有此意,明日正要与吴公子一同前往。」

  韩铁雁语气平缓全无起伏,似乎云淡风轻,胡浩略感惊异,笑意更盛。

  用完了晚膳,韩铁雁提出告辞:「天色已晚大哥应是回府了,我也该回去看
看。胡叔叔,林姑姑,这便走啦。改日再来探访。」

  「韩小姐,我送你回去。」吴征正呆得不耐烦,自告奋勇。

  「去吧去吧,征儿别惹事。」林瑞晨目光扫视,早看出两人间时常眉来眼去
暧昧得很,嘴上倒不置可否。

  「放心,要惹事也是明日再来。」

  「这小鬼头……」

  韩府似乎缺乏打理看上去有些破败,韩铁甲在战场上威猛无双,处理这些活
儿便大有欠缺。韩铁雁微撅香唇,似有不满,更加感慨。

  「小妹回来了?」韩守韩图早早回来禀报过,韩铁甲虽未去胡府迎接,却始
终在入门的庭院处等候。韩铁雁久居韩城,韩铁甲军务缠身,兄妹俩也有许久未
见,心中都颇为激动。

  「大哥!」韩铁雁迈开长腿奔将过去,投入大哥的怀抱,看得吴征艳羡不已。

  兄妹俩亲昵一阵,韩铁甲虎目瞪向妹妹身后。吴征慌忙施礼:「见过韩将军。」

  「你就是吴征?」韩铁甲龙行虎步趋近身来一把揪住吴征衣领,「你接近小
妹到底打的什么鬼心思?」后半句压低了语声,仅有两人可听见。

  「诚心敬佩,真心喜欢,别无他意。」吴征不为所动直视韩铁甲双目,宜然
无惧。

  「喜欢?你配么?」韩铁甲裂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眼前可恶的小子一口吞
掉。

  「配不上,不过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吴征淡定道。

  「不用,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你永远配不上!」韩铁甲手腕发力将吴征甩
出大门。

  韩家似乎都是天生神力,这一甩更是用足了内力。一股沛不可挡的大力袭来,
吴征像只小鸟般被远远甩将出去。但在空中这只鸟儿振翅高飞,单臂在大门横梁
上一勾,反折跃回轻飘飘落在原地:「我会配得上!」

  「光是轻功好有什么用?吃我一掌!」蒲扇大的巨掌袭来,劲风逼得吴征气
息一窒。

  「大哥,别……」韩铁雁心中惶急,韩铁甲的掌法之霸道凶横她当然一清二
楚,吴征年纪尚轻万万接不下来。

  吴征右脚后退半步,似牢牢钉在地上一般大喝一声右掌拍出,一身《道理诀》
运到了极致,出乎兄妹俩意料之外硬生生接了一掌。

  功力的巨大差距让吴征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又
喘了好一会儿才又站起,苦笑着抹去嘴角血迹。

  抬眼看见韩铁甲拦住小妹,韩铁雁怒道:「大哥你干什么?」

  吴征捂着闷疼的胸口道:「没事没事。韩将军好功夫。」硬气归硬气,疼也
得表现出来,否则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果然韩铁雁看他一脸痛苦,急得眼圈儿
都红了。

  「没事?再不滚出去,下一掌可就没那么简单!」韩铁甲怒意愈盛,须发虬
张犹如天神下凡。

  吴征咧嘴一笑:「韩将军您误会我了……」

  话音未落,韩铁甲巨掌又到,当真是个说到做到的脾气。吴征无奈之下强行
提气,又硬生生接了一掌。

  这一下摔得更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韩铁雁甩开大哥阻挠急急跑
来扶起吴征:「你没事吧。」

  吴征冷汗如雨急促深呼吸,艰难摇头,推开韩铁雁道:「还好还好,你别管
了。」百忙之中还不忘向韩铁雁挑挑眉毛,略作调戏。

  「看不出来,倒是条不怕死的硬汉子。」韩铁甲终于动容,微眯双目虎视眈
眈。

  「怕死啊,谁能不怕?」吴征潜运内力调匀气息:「不过有些时候人得战胜
恐惧对吧?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这是勇气!不知韩将军在军营里说过这些没有?」

  「没有,改天我会说。」韩铁甲郑重提掌作势,似对这句话甚为认同:「这
一掌还要再接?会没命的!不过你若能挨下来,我不再为难你。」

  「韩将军小看在下了,死不了。」吴征吐了口长气亦摆好架势:「这一掌再
硬接怕是十天半月爬不起来。明早还要与韩小姐出游,在下要取个巧。」

  「随你。」

  韩家掌法有其独到之处,这一家人似有祖传的天生神力,走的是内外兼修的
路子。吴征一路与韩守韩图纠缠不清,也领教过阳关三叠的威力,自是知道这种
内外力叠加的运使方法。

  第三掌依然接了个实,但吴征在双掌相交的一瞬间双足点地,借着飘空后飞
一路卸去巨力。《道理诀》施展开来,韩铁甲的掌力内功顺着身体表面从掌上传
至足底,落地时被强逼出来透入地底,在地面上踏出个浅浅鞋印。

  饶是如此,吴征依然浑身剧震,嘴角再次冒出血丝。吐出口浊气,吴征咬牙
道:「韩将军,够了么?我学好轻功固然是为了逃命,但并不是每一回都要逃的。」

  韩铁甲默然半晌,迈步走近低声道:「老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子七年
前发过誓,今生今世谁敢伤害小妹,老子会不计一切代价活撕了他。你最好给我
牢牢记在心里。」

  「用不着记住,在下只想韩小姐开心快活,可不会伤了她。」虽然伤势不轻,
吴征仍笑吟吟道。韩家的大哥,掌控三万精甲的大将军,指不定今天就是被韩家
派来试探来着,能得他这样一句话,已是极大的肯定。

  吴征低头一礼,又向韩铁雁挥手道:「韩小姐,明早我来接你。」

  挥手告别,目送吴征离去韩铁雁怅然若失,这几日朝夕相处实是有生以来未
尝的新奇。那一双炯炯有神,时常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内心世
界。她从未见过如此平和的目光,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卑微仰望。体贴,爱护,
鼓励不一而足,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小妹,你知道大哥是为你好。」韩铁甲望着妹妹的神情,再耿直也知她已
动了情。

  「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我,但别同情我,可怜我。你刚才打的那个人告诉我,
我不需要人同情和可怜。」韩铁雁嫣然一笑,一福告退。

  看着小妹飘然而去的倩影,韩铁甲一阵恍惚。多少年未见她如此开心,如此
动人了?铁衣,只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一向什么都猜得准,猜得对,这一回
一定也是如此,对吧?

  回到七年未归的故居,内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可见大哥虽粗疏但这里一直很
上心。提前归来的春雨早将各色用品摆放整齐,打开衣柜,自己最爱的着装一排
排挂的整齐。韩铁雁怔立着犯了难,明日,我该穿上哪一件?

  「配不上,但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一句硬邦邦的话,却似最火辣热烈的
情话始终在心头萦绕,让韩铁雁脸红心跳。女郎赌气地关上衣柜哼道:「凭什么?
等配得上再穿给你看。」话音刚落,脸已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吴征回到胡府,不敢去见林瑞晨推说累了早早回房。身上的伤势不轻,心头
一块大石头却落了地。韩铁雁就是韩家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痕,以内伤换来如此的
结果,实是再满意不过。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说过的话,终有一天他会配得上那位
英武的女英雄,光明正大地踏入韩家提亲。

  鸡鸣三声,吴征早早起身。两世为人第一回相约佳人出游,心中无比激动。
老子也约会了啊啊啊!只不知那位英武的丽人现下是否和自己一样忐忑不安?而
今日两人一同出现在文武会友之地,怕是引起的轰动也不会小,或许还有骚乱和
刁难?吴征冷笑一声,来吧,来什么老子都接着。

  用过早膳,吴征骑上马迫不及待地来到韩府门口。倒不是从胡府借不来马车,
他实在爱煞了韩铁雁骑马的样子,那笔挺的身姿,紧夹马腹的修长玉腿,将美艳
女子中极少见的英武衬得淋漓尽致。

  不待通报,韩铁雁已迎出府来显是也期待已久。吴征眼中一亮,韩铁雁一如
既往的仕子装扮,却分明多了不少女儿家的小心思。金丝滚边的束发,系得更紧
的腰带都让她更增女人味儿。那双长腿更是最显眼的部分,韩铁雁深知它们的魅
力,长达膝弯的黑色牛皮长靴紧紧箍着细长有力的小腿,让人一眼都移不开的目
光。

  韩铁雁接过仆从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犀利。两人相视一笑,并肩
向城南行去。

  昨夜下了场绵绵细雨,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虽是日头初升,
繁华的成都城已开了早市,南城里都是叫卖与采买的人群,一对璧人招摇过市,
马儿神骏,男俊女靓,引来人群一片侧目与指指点点。

  醉仙楼即便在成都城也是最红火的酒楼,没有之一。五层高的巨厦占地足有
二十亩,无论是正式的招待还是朋友小聚,或是寻欢作乐,这里都能让客人满意。
自三日前醉仙楼便开始轮班,只为准备在成都城里也堪称盛事的文武会友。

  京城里有名的年轻才子与武功高手齐聚一堂各显身手,对于求贤若渴的大秦
朝廷而言,都是发掘人才的关注地。三年一度的盛会,正是后起之秀们声名鹊起
或是巩固地位的绝佳舞台。

  韩铁雁参与过一次盛会,路上已向吴征分说明白。两人来得算早,吴征见与
会的人流来得尚不多刻意绕着醉仙楼转了一圈,也算对当世的顶尖会所有个初步
的了解。

  「雁儿,果然是你!」惊喜的女声响起,韩铁雁闻声忙跳下马拉着来人的手
欢喜道:「瞿姐姐,今日你在这儿当差么?」

  二女似是姐妹淘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吴征见来人身着捕快服饰,顶上高冠插
着总捕头象征的两根翎羽。看着二十五岁上下的年龄能坐上这个位置,显是极有
本事。她双眉轩昂,圆目如星,高挺的鼻梁下两片香唇莹亮丰润,极为厚实,仿
佛饱水欲裂的红樱桃,见了便想咬上一口。身材虽比韩铁雁矮了半头,依然掩不
去双腿笔直圆润,腰肢纤细又结实,一对酥胸将上衣高高顶起,又圆又沉。

  两女亲昵寒暄了半天,韩铁雁才想起吴征还在等候,呐呐地不好意思介绍道:
「这位是成都府总捕头瞿羽湘,我的好姐妹。」

  二女一同向吴征偏头,韩铁雁自然没看见姐妹淘目光中的排斥与警惕,诧异
中礼数缺不得:「见过瞿总捕头!」

  「想必这位便是昆仑首徒吴公子了!」瞿羽湘及时掩去不善的目光回礼道。

  又寒暄一阵,瞿羽湘道:「雁儿回京真是喜事,文武会友不久便要开始,还
是早些上去罢。改日得了空儿再来相聚。」

  告辞了瞿羽湘,吴征与韩铁雁一同步入醉仙楼。两人自韩城起结伴而行早已
传遍京师,何况吴征在城郊将执金吾左中侯家的儿子吕建章摔入粪坑,人未出现
便已名声大噪。四周早早投来或艳羡或鄙夷甚至是敌视的目光。

  五层的高楼当然早早分了阶级,一些平民草芥若非成名已久,则需从一层开
始逐级挑战。但韩铁雁虽名声不佳,仍有御封的都尉官职。吴征则是昆仑大弟子,
在江州更是斩杀巨寇入京面圣,都是有资格直上五层的。

  韩铁雁目不斜视,虽有吴征的陪同,面对各异的目光仍不免惴惴不安,原本
轻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吴征并未多说什么,能说的已说,能做的已做,有些心
理关口旁人帮不上太大的忙,总要她自己面对克服的。

  五层上约有二十人,俱是家世无可挑剔,身负精妙文才与超凡武艺的年轻英
杰。其中尤以白云书院张彩谨,虎贲校尉杜逐云之子杜元辰,尚书左丞俞人则之
子俞化杰为最。三名公子七年前追求韩铁雁甚勤,今日重见却都百感交集。

  张彩谨是名白面书生,身子骨看着柔弱想是不通武艺。见了吴征陪同韩铁雁
前来,无法克制目光中的怨毒。七年前他对韩铁雁可是追求甚勤被迷得神魂颠倒,
西岭边屯事件后为名声前程计便不敢再与她有瓜葛,然而今日一见英武女子风采
更甚往昔,旁的不说光这一副皮囊都是极爱的。吴征与她走得甚近,忍不住心中
吃味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韩都尉不在韩城享受安乐窝,又回京城来招纳新的面
首么?」一语双关,既讽刺韩铁雁,又嘲笑吴征紧随一只破鞋。

  韩铁雁面色铁青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在吴征面前被揭开疮疤,心痛难当。
朝张彩谨怒目而视中不忘瞟了一眼吴征,生怕他心中芥蒂。

  「啧啧,作死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吴征露出森森白牙狰狞一笑后左顾右
盼:「店家,昨晚还有未倒的夜香桶么?」

  张彩谨听得汗毛倒竖,当时怂恿吕建章的可有他一份儿,同伴的悲惨遭遇固
然心知肚明,一想到那惨象就不禁反胃想吐。此时被吴征一吓当即不敢再言,更
不敢望向吴征吃人般的目光,瑟瑟发抖。

  俞化杰高座正中一张空着的座位左侧,闻言微微皱眉哼道:「宋大人片刻将
至,你们这般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这位文武双全的公子甚有威望,又是正四品的大官儿人家出身,一言既出,
原本待呵斥吴征粗鲁的几人不敢再说,五层里恢复了吴征与韩铁雁来前的文雅平
静。吴征见他白净面皮眉长眼细,年纪轻轻已在下颌蓄起短须,嘴角一撇也不多
言,心中暗道:一帮样子货,玩不过你们几个毛都长不齐的家伙,老子也白活了
四十来岁。

  五层的好位子已被坐满,只有角落里尚有空地,醉仙楼侍者早搬来两张座椅
放好。清晨的阳光斜照,这一处空位正对着开启的窗户,倒被日头照了大半。

  吴征也不怪罪,将不被日头照射的位置让给韩铁雁,自家迎着阳光坐下。可
惜坐没坐相在椅子上打着横,膝弯挂着扶手,倒像横躺在椅子上。

  韩铁雁明知他如此作为必有所图,但那样子实在太过吊儿郎当,仍忍不住皱
眉道:「你坐好些,一会儿宋大人看见了不好。」

  吴征回头朝她眨眨眼,拍着正被日头照射的肚皮道:「肚子里的书太多,不
晒晒怕要发霉了。」

  韩铁雁扁嘴送出个胡吹大气的鄙视,心中暗暗好笑也不再管他。

  「何人口出狂言?」腾腾腾的脚步声响起,一人头戴五品官帽,双手后背甚
为威严的中年男子踏上五层,目光一扫落在吴征身上,正是今日主持盛事的中书
舍人宋大光。

  「宋大人。」俞化杰身背中书主书的七品官职,宋大光正是他的上官,见人
主动迎迓,隐隐然群英之首。

  宋大光点头回礼,似对方才夸夸其谈的狂悖之徒颇为不满,环顾全场道:
「学问一道无边无涯,学海泛舟更虚秉持敬畏之心,尔等当谨记学海无涯时时戒
骄戒躁,方能成国之栋梁。」

  众青年才俊均低头受教,唯独吴征一边大声鼓掌,一边以极度不满的眼神向
张彩谨投去鄙夷的目光,一手栽赃嫁祸气得白云书院骄子脸色发青。

  宋大光训话完毕,俞化杰伸手虚引要请他坐上主位。宋大光摆手吩咐道:
「本官今日仅是主持,另有贵客来临,多加两处位置。」

  吴征眉头微挑,文武会友多年未变,朝中都是一名五品官前来坐镇,不想这
一届出了变化,尚未来者显是身份地位都在宋大光之上,不知又是为何?与韩铁
雁对望一眼,见她也是微微偏头皱眉,状甚疑惑。

  宋大光在中央主位右侧坐了,等候中一众才子侃侃而谈,或说学问,或以诗
词相对。韩铁雁不通文才,吴征则除了韩铁雁之外目无余子,两人被冷落在一旁。

  宋大光听了许久兴致大发,昨夜一场春雨将成都城洗的清新通透,遂出题道:
「本官以春雨为题,诸位小友一展骥足,能者以此为彩头。」手中取出一面温润
透亮的玉佩,不是凡品。

  张彩谨此前被吴征削了面子,闻言精神一振,吟诗作赋正是他所长,便是俞
化杰也不如他。此刻淡定从容成竹在胸,心中盘算已定,面带微笑举起茶碗慢饮,
倒不急于上前卖弄。

  宋大人出题自是搭好了才子们展示才学的舞台,纷纷有人上前一展所长,或
随后吟哦,或大笔一挥而就,热闹纷呈。

  张彩谨越听越是淡定,待得转了一圈,通文才着仅剩吴征与他二人时,方才
摇头晃脑行到长案前提笔挥毫洋洋洒洒:草色烟光尘世里,杨柳依依见流萤。天
公频催土欲动,清雷一声降万丝。笔锋遒劲力透纸背,竟写得一笔国手好字。

  白云书院首席弟子出手,宋大光早早移步在长案前观看,见张彩谨信手挥洒
诗好字靓,不由击节称赞:「妙,妙,不愧白云书院高徒。诗文意境极高,这一
笔字更是让本官自叹弗如。」

  张彩谨躬身答谢不断谦敬,已是稳稳独占鳌头,这可急坏了韩铁雁。

  吴征自宋大光落座起便始终在沉思,韩铁雁也不好打扰,见他此刻仍魂游天
外,韩铁雁一颗芳心早扑在他身上,哪愿得意郎君被人压下一头。忙拍拍吴征肩
膀道:「喂喂,你不去写一首?」

  吴征回过神来不明所以道:「到我了?写什么?」

  韩铁雁抽了抽嘴角道:「宋大人以春雨为题令大家作一首诗。」

  吴征不愿参与这等无聊的事情,韩铁雁冰雪聪明正怕他如此刻意留了一手,
明明只是自由发挥,到了吴征这里就是「令」了。至于怕他作不出来丢丑?开玩
笑,那一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唱得她芳心如醉,写一首盖过张彩谨的又有何难?

  吴征此前神游方外不明所以,见张彩谨捧着墨宝洋洋得意,以为不仅要作诗
还得写出来才成,佳人开口怎能拒绝?

  「让一下让一下。」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一片吹捧声中甚为刺耳。吴征分
开人群来到长案前,见了张彩谨的好字不禁抹了把脸。前世他也是毛笔书法爱好
者,然而只是业余水平从未经过专业培训。今生写字也不多,一笔字若是放在前
世那还算工整,放在此生……

  摇头提笔,饱蘸浓墨,本是有些无奈,落在旁人眼里这个一贯嚣张的昆仑大
弟子就是又在讥讽嘲笑,不由引发公愤。

  宋大光听声识人,一下便知这位正是口出狂言的无知之徒,心中印象先打了
个大大的折扣。好在吴征在昆仑与青城两派大比中闯下极高的才气名头,才能让
他强忍着性子看下去。

  吴征提笔落纸先写了好雨两字,诗文意境堪称浅白得无以复加是个人都能作,
那一笔字与张彩谨的一笔更是犹如狗爬一般,看得韩铁雁都无地自容,心中暗道:
比我的字还难看……

  嘲笑奚落声中,吴征越写越快,那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靠诗文取胜,字是没
得救了。

  越写奚落声越少,到第二句时已是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发一言。一首五言律
诗写完,宋大光不待墨迹干去,火急火燎捧起纸张,双目瞪视良久情不自禁吟道: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
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这……绝妙好辞,绝妙好辞!当真是,哎。」
面上神情忽明忽暗精彩至极,似是叹息佳作,又是感慨自身无此能为。

  「够了么?」抄袭绝代大诗人的作品,如此反应是理所当然。吴征见韩铁雁
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索性趁热打铁,只要佳人开心,那可比什么都重要。

  「吴贤侄还有佳作?快来,快来!」宋大光心情激动,迫不及待再看一首。

  「什么佳作让宋大人如此赞赏?咯咯,本夫人倒要好好拜读一番!」女子声
音响起,甜糯中带着肆意的浮华浪荡,梯口呼啦啦竟涌上二十来人,比五层里原
有的人还要多。

  「正是正是,本郡主也颇有兴趣。」两名女子联袂而来,俱是典型的川中女
子身材娇小,玲珑浮凸,俏脸上更是浓妆艳抹,一身服饰露出胸口大片雪艳艳的
白肉登时吸引了不少狼一般的目光,她们却一派自然浑若无事。

  宋大光不敢多看,率先低头施礼:「下官见过东方郡主,夜花夫人!」

  韩铁雁闻声起脸色便不太好,吴征依稀猜到二女身份,宋大光更是直接挑明
了。吴征心中一沉,此前不安的预感越发证实,低头行礼时向韩铁雁低声道:
「一会儿我来应付,你别说话。」

  东方是个封号,并非复姓东方,郡主接过宋大光手中的「墨宝」与夜花夫人
通览一遍,啧啧赞不绝口。东方郡主向韩铁雁浪荡笑道:「妹妹真是慧眼选中如
此人才,倒教姐姐好生羡慕!咯咯咯,姐姐带来的人里看中了谁?要不全挑了去,
姐姐斗胆与妹妹换换如何?」

  「有了好事本夫人也想参上一腿,韩妹妹若是看中了本夫人的面首也尽可带
走。咯咯咯,东方郡主是否介意与本夫人来个一床双好?」

  韩铁雁的心仿佛沉入深渊,七年前的梦魇过后,整个大秦国都将她与这两名
女子做比,她对此极为排斥,甚至暗暗腹诽过:两个自甘堕落的骚货。只是事件
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与她们至少在名声上没有了任何区别。

  在韩城事实上是在逃避,然而刚回京城便遇上了与自己齐名的二女,在吴征
面前!那样的话她们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却让韩铁雁恶心得想吐。

  总算还记得吴征吩咐过的话,韩铁雁只微笑回礼一言不发……

  「夫君,你让征儿一人去应付这等场面,不是强人所难么?他还是个十七岁
的孩子!」林瑞晨面色忧虑。

  「圣心难测。韩家送出了雁儿隐忍多年,圣上是否已改了态度谁也不知道,
不借这个机会试试怎么能成?至于征儿,一来这么做是为他好,早早探明圣上的
态度不日面圣时才能做好准备;二来,他是要陪在我身边面对迭云鹤,文毅这些
人的,若连这等小场面都应付不来,日后怎能起大作用?爱妻放心,征儿之早慧
远超你我想象,今日必不致失了锐气。」胡浩温言安慰道。

  吴征自不知夫妻俩的对话,心念电转中已隐隐猜到背后的图谋。今日文武会
友一反常态,且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一出现便咄咄逼人,若说没有背后的授意未
免太过天真,恐怕昆仑派与韩家的联袂反击意图崛起仍不为圣上所喜。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的话分明将韩铁雁当作浪荡女子,而将承载着昆仑派与
韩家期望的吴征当作个低三下四的面首,极尽侮辱之能事。此番若是应对不当,
吴征的臭名将传扬京师,日后面圣莫说什么封赏,说不定换来一顿大大的训斥,
从此断了为官之路。

  吴征不理二女之言向宋大光道:「宋大人,晚辈还有一首,虽不切中春雨之
题,却是在下七年来心中反复酝酿,肺腑之言,还岂笔墨。」

  宋大光久在朝堂自然知道东方与夜花出现的份量,涉及圣心的事情他不敢随
便参与,只是微微一笑让出身形。

  吴征拉起韩铁雁走到长案前道:「我的字不好,韩小姐来写。」

  韩铁雁不明所以,东方与夜花两位明显有备而来,三言两语便逼得吴征走入
死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心中暗暗恼怒自己拖累了吴征。

  吴征念一句,韩铁雁写一句,她虽不擅书法,但以女身为将,下笔娟秀中自
另有股金戈杀伐之气,极具性格。

  韩铁雁听吴征所念,越写越有信心,后四句落笔时更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倒写出生平未有的好字一幅。

  吴征吹干墨迹淡然笑道:「宋大人,晚辈对韩都尉钦之重之,是她以柔弱女
儿身力阻强敌守御国土,用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护佑平民。在晚辈心中,她是一
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什么人都配与她相提并论的。这一首诗献给韩都尉!
晚辈告辞!」

  韩铁雁微撅香唇,心中的疮疤自入京来不止被揭过一回,但从旁人口里与吴
征口里说出来便是天差地别。只有他说的,才那么暖人心扉!

  与韩铁雁一同离开醉仙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幸亏前世穷,没事情干只能
多读书,也幸好喜爱诗词,否则这一阵断断难以善了。他知道这两首诗明日便会
传遍成都城,第一首会有人赞他文才出众,然而第二首更将传颂韩铁雁的英雄事
迹,还她清白,还她应有的赞颂声名,更还韩家一个公道!让持有偏见的圣上再
不能拿这件事做由头,昆仑派一系既要崛起,便要一往无前破除任何阻挠!

  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

  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

  万物阴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

  经霜自有凌云意,不做依人媚骨花。

  东方郡主与夜花夫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一首写给韩铁雁的诗背后之意谁
能看不明白:韩都尉与你们是不同的,莫要一概而论!至于其出众的文采更是无
需再做任何褒奖。

  ………………………………………………………………………………………
…………………………………………………

  「宣昆仑派弟子吴征觐~见~!」

  文武会友结束后七日,吴征早早在皇城外等候宣召。从清晨等到午后才等来
圣谕。穿过午门踏入威严庞大的皇宫,顺着宽阔笔直的大道一路来到天和殿,吴
征在殿外叩首高声道:「草民吴征叩见陛下。」

  「平身,上殿来吧!」平缓但威严的声音响起,吴征踏入大秦权力中枢重臣
云集的金銮殿跪下后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的大秦国皇帝正俯视着他,人虽已老,
那一双如青龙盘卧的长眉,抿起的薄薄嘴唇带着天神一般的威仪与从小刻入骨子
里的高贵,威震天下。

  吴征额头微微见汗,那目光只是平和地望着他,却仿佛带着一股犹如实质的
威压,似乎自己是一只被巨龙盯住的蝼蚁。

  「蒋安和,朝中尚有何职空缺?朕甚爱吴征诗才,可择适者用之。」一字不
提此前斩杀贺群的功劳,反提起诗才,这是舍本逐末了。若是安排个搞学问的职
位……

  尚书令蒋安和出班尚未说话,迭云鹤抢先道:「圣上恕罪,臣有异议。」

  皇帝眉头微皱道:「说!」

  「吴征虽才华出众,性格却乖张,自奉圣命入京一路目中无人。车骑将军与
执金吾左中侯家中俱受其欺凌,敢怒不敢言。此子天纵之姿,然少年得志不免张
狂自满,还请圣上酌情考量,多多打磨方能成栋梁之才。」迭云鹤奏道。

  皇帝先前第一句话便定了基调,迭云鹤拿捏分寸句句在情在理。

  胡浩揣摩圣意,他比迭云鹤更多与皇帝接触,此刻再也等不得出班奏道:
「年少轻狂人之天性,并非甚么缺点,陛下即爱吴征诗才,此子武艺又颇具过人
只能。臣建言不如留在陛下身边听用,受天威感化也可早些消去骄娇二气。」

  两位大佬朝堂上直接交上了锋,余众不敢多言只得等待圣意决断。

  片刻后皇帝言道:「胡浩之言有理,便封吴征为九品羽林卫吧!」

  羽林卫?尼玛,那不就是你的保镖么?吴征心头不爽却一字不敢吭,感恩戴
德谢道:「谢陛下隆恩,臣愿肝脑涂地拱卫皇城!」

           第二章、君岂有私·仲子逾墙

  马车缓缓行在宽阔的锦绣大街上,黑楠木的车身在阳光下发着油亮的光芒,
珠串与锦绣两层帘子遮住了内里的一切。若是揭开帘子,便能发现空间富足的车
内铺着羊毛毯子,厚实而柔软,人坐在里面一定舒服。一张矮床可坐可卧,床边
缘靠车厢的位置还有一张小桌,几乎斟满了酒水的杯子在马车的行进中点滴未洒。
垂直于床还有两张木椅,一样铺上了厚厚的软绒。

  人到了极高的层级,无论你喜不喜欢总会不与自主地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东西。
例如奢华的马车并非每一位达官贵人都爱,但他们都需要这么一件东西去表现身
份,去让人敬畏。既有了这一重身份,那么与之匹配的东西便不可或缺。因为那
是属于你的,没有任何抗拒和不接受的理由。

  胡浩斜倚在床,看着吴征笑吟吟道:「你好像心中有气?」

  吴征龇牙笑道:「你们神仙打架,我一个凡人怎配得上生气?」

  「呵呵呵,看来怨气不小啊。」胡浩似对吴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在责怪
叔叔方才没有为你说话?」

  「责怪不敢,这点分寸还懂。只是侄儿现下心里慌得很。」吴征有些垂头丧
气。

  「哦?」胡浩饶有兴致:「我听说你在昆仑山选择《道理诀》,如此事关一
生的大事尚且镇定自若,这点小事就慌了?」

  「那不一样。选择《道理诀》是一个人的事情,努力修行就是了,不成也怨
不得旁人。如今却事关重大绝非我一人所能应付。醉仙楼那些事情您别说事先不
知道,入宫的事您也别说没有料到。」吴征隐含怒火:「自下山以来,你们要我
不遗余力对韩家的亲善,尽力表现以淡化韩铁雁受到的关注。我都做到了,可我
连一点点内情都不配知道吗?不说我是昆仑的弟子,便仅是双方合作也没有这么
欺负人的!」

  吴征越说越怒:「动韩家的是谁,心照不宣。我背了天大的风险做这些事,
就我一个毛头小子,扛得住?」

  胡浩始终拈须微笑,等他发作过了才道:「肯掏心窝子说这些话,看来还把
叔叔当自己人。」

  「快不当了!」吴征惫懒道:「这么下去侄儿要考虑被卖的可能。」

  「哈哈哈……」胡浩指着吴征大笑道:「这是准备威胁本官了?」

  叔叔不称了,本官出来了。吴征也没好气道:「随您怎么想,反正这事情我
玩不起。」

  「看来昆仑还是把你惯坏了呀。接下来的话你最好每一个字都给本官牢牢记
住!」胡浩陡然严肃得甚至有些阴沉可怕:「你是奚半楼的弟子,说是他半个儿
子都不为过。但在本官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合作?本官当朝二品,你有什么资格
和本官合作?你是在奉命办事!每一件事都老老实实尽全力给本官办好!天才?
狗屁的天才!收起你那些没用的骄娇二气,本官和奚半楼不一样!这里是京城,
朝堂这个油锅可是连骨头都能炼化成灰的地方。本官会把你扔到油锅里,听你哀
嚎,看你挣扎,有本事你就自己爬出来,没本事,死便死了,休想本官会搭一把
手!」

  尖酸刻薄的话语让吴征一颗心几乎沉到谷底,可偏偏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
来!

  ………………………………………………………………………………………
………………………………………

  一辆朴实的马车,既不显奢华也不显落魄,普普通通行在秦都大道上,和所
有平凡人家的马车一样不起眼,混在出城的人群与马车群中很快便如沧海一粟根
本找不出来。

  出了城门一路往南,人烟稀少之地成片的茂密树林开始出现,直到无人处马
车方才停下。又呆了一炷香时分确信左近无人,覆盖马车的布帘方才揭开,中书
舍人宋大光面色苍白不住抹着额头的汗珠。似是被遮盖严实的车厢憋得闷热,又
似被颠簸得浑身骨头散了架。

  略喘了几口气,宋大光不敢久呆提步前行,熟门熟路地穿过密林后来到一座
四四方方的宅院面前。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亦无高墙大院的肃杀之气,这是一
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宅院,说是某个普通人家荒弃的地方也不为过。

  宋大光用特异的节奏叩响门扉,清脆的响声显出这是一扇掩饰得极好的厚实
大门。看着像是木质,实则全为厚铁铸就,只是由巧匠涂抹了上了木纹路的漆面。

  门扉「吤啦啦」地打开,宋大光候在门口不敢妄动,直到门后显出一名老者
方才施礼。

  老者佝偻着身体,浑浊的眼眸几乎全是白色,双目竟然瞎了。他侧耳听了听,
又抽了抽鼻子才侧身让行,宋大光依旧不敢造次,缓步自行入内。

  七弯八绕来到一座小屋前,宋大光推开屋门进入后关上,又在墙边推动三下,
墙上方又出现一道暗门。

  「大光,此一回文武会友可有什么出众的人才?」

  宋大光丝毫未对直呼他姓名的年轻人有怨怼之心,甚至隐隐然感到骄傲。太
子殿下永远都是温和有礼,即使再小的官儿在他嘴里都会有官名尊称。可宋大光
知道,只有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会有资格被直接称名。

  「大儿俞化杰,小儿张彩谨,不过都不如吴征。」宋大光恭敬道,能够展现
自己的专长,那是从来都轻慢不得的。

  「你的识人之术从未让孤王失望过,详细说说。」大秦国太子梁玉宇四十岁
的年纪,样貌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轻了不少,一身玉带蟒袍,龙眉凤目,总带着
若有若无温和微笑的脸上威严中不乏亲和。

  迎上太子居高临下的目光,宋大光微微颔首道:「张彩谨颇有文才但未经打
磨,书生气甚重且气量狭小,易妄动无名显得格局不高。不过只需用对了地方并
无大碍,白云书院的影响力亦不可轻忽。俞化杰文武双全成名许久,本事是没得
说的,下官一向认为他胸怀广大颇有大将之风,然而自吴征出现后,下官反倒觉
得还需再行观察才是。」

  「这话如何说起?」梁玉宇想来对俞化杰极为看好,闻言疑惑道。

  「俞化杰自成名来同龄人中从无对手,是以始终能以平缓柔和之心对人对事,
极为大气!然则吴征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俞化杰始终跟在下官身边,其心态
上的变化逃不过下官眼睛。自吴征写出两笔诗文之后,俞化杰便沉默不语,丧气
有之,不服有之,无奈有之。绝非平常自信满满的模样。」

  「照你这么说,从前对俞化杰倒是看错了?」

  「也不尽然。没有人能天生成熟,经此挫折或许他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下
官所言再行观察正是为此。」

  「很好,说说吴征吧。」

  「此子让人……看不透。」

  「哦?」梁玉宇微眯的双目一掀:「你也看不透?」

  「下官不仅尚未看透吴征,也看不透胡浩。」宋大光理了理思路道:「吴征
虽与韩铁雁联袂而来,然而似对醉仙楼上所将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下官到时正
听见他张狂自大,可谓目无余子,本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狂悖之徒。不想下官
仅是添了两个位置便引发他警觉,其反应之快当真骇人听闻。至于其后的应对可
谓完美得无可挑剔,那两首诗当朝能做出的本就不多,更不提一炷香时分一挥而
就。自吴征离昆仑以来,始终以狂妄自大嚣张跋扈的姿态示人,然则这一出方显
进退有据分寸拿捏恰当。是以下官还看不透他,也不明胡浩为何不将情况及时告
知。其中……耐人寻味。一切尚无定数。」

  「你的意思是,吴征既似少年郎般好出风头,又似乎十分老成?」梁玉宇皱
眉问道。

  「正是!」宋大光肯定道:「似此子如此年龄,兼具高明武功与狡诈奇诡,
遍寻当世可为之敌手者无非燕国双骄。至于当朝二十岁左右具备如此能为者,唯
中书令霍永宁当年而已!」

  「这等人才如何为孤王所用,望大光教我!」梁玉宇起身施礼,目光中的热
切正是对贤才的无比渴望。

  宋大光慌忙回礼道:「殿下不可如此。下官认为,昆仑与韩家一系正为圣上
所猜忌,尚未到公开招揽的时候。一切须得小心谨慎以免恼了圣上,得不偿失。
为今之计当未雨绸缪,稍作试探。吴征对韩铁雁似极为上心,不妨从此女身上下
手一探虚实。不成,对殿下丝毫无碍;成,这猜测若能坐实,只需两头下手,昆
仑之外再绑定韩家不怕吴征不为殿下效死命!」

  「两头下手?大燕正在厉兵秣马战事恐不久将至,届时用人之际倒并非不能
捧韩家一把!甚好!先探虚实以观后效,这件事孤王会差人去办!」梁玉宇满意
点头,片刻后又叹息道:「韩铁雁……当年真是可惜了!」

  「女子貌美既是天眷,有时也是悲哀,更是不可不防的祸水。殿下……」

  「大光勿忧。」梁玉宇摆了摆手道:「只是稍加感慨,孤志在天下,还不至
于为一女子失了分寸。」

  ………………………………………………………………………………………
…………………………………………………

  羽林卫四班轮值,一轮便是三个时辰。自金銮殿上领了腰牌,次日吴征便要
前往皇城羽林军点卯。

  即将子时,吴征便离开韩府乘马向皇城行去,到了午门自有等候的小宦官上
前接走马匹道:「吴大人第一天当差,小的送您进去。」

  「不敢当!」吴征拱了拱手道:「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小宦官看着比吴征还要年幼,喉结虽已凸起说话依然细声细气,让本就十分
文气瘦削的身体更显弱不禁风。他什么品级都没有才会被派来给「九品大员」吴
征引路,听闻一声公公而不是寺者开心不已,本就弯着的腰弓得更低了,咧开嘴
笑道:「吴大人可使不得,让师傅听见了可要抽小的嘴巴。吴大人呼一声小春子
即可。」

  「原是春公公,今日劳动大驾还请勿怪。」借递过马缰的时机塞去块银锭,
更让小春子笑开了花。吴征自己尚不宽裕,只是人在社会上混口袋里没钱怎么行?
何况是步步惊心的皇宫。所幸杨宜知及早送来纹银五百两,让吴征登时阔气不少。
至于还钱的事情,好歹他手上捏着昆仑山上辣椒园四成的分子,日后养珍堂要与
自己合作辣椒生意,五百两又算得上什么?

  在午门验了腰牌,吴征又递过两块银锭,才让看大门的同僚面色缓和不少。

  皇城分作前殿与后宫两部分。前殿是大秦皇帝梁宏盛诸般议事之所与书房等,
后宫则是嫔妃们的居所,羽林卫只管前殿,后宫除非圣上传召,否则是没资格进
去的。

  羽林司设在天和殿右侧四间房里。平日只有两三人在此待命,余者都散落在
前殿四处巡查驻守。羽林中郎将邹鸿允身材极高又极精瘦,活像根竹竿。面色阴
沉连一对眼珠都像死鱼一般,又像个干瘪的僵尸。

  逐渐适应了这方世界特异之处的吴征自是知道邹鸿允练了一门特异的功法,
别说放对,便是看一眼便觉胆寒。秦皇的禁卫军总司令自非易与之辈。

  他会早早出现在羽林司出乎吴征意料,只因羽林卫可不是仅仅负责皇城前殿
的安全,皇城周边也是职责辖区。邹鸿允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吴征,似乎专
为他而来。一路有说有笑的小春子极害怕邹鸿允,甚至不敢靠近便匆匆离去。

  邹鸿允端坐正中,不待吴征施礼便道:「张少阳,何处还有职缺?」

  吴征暗道:张少阳是羽林右监,掌管皇城右侧事务,邹鸿允既直接开口问他,
想来是安排自己往皇城前殿右翼当差去了。

  张少阳身材不高却一脸虬须,甚为精悍,闻言沉吟道:「回将军,东北角近
景幽宫墙处仅有杜泰平与毛文伦,刘博达,郑元龙等四人当差,似有不足。」

  得!四班值守仅有四人当差,加上个东北角,这就不知道是哪个没人愿去的
犄角旮旯了。自入京来似乎多有不顺,所得也与预期相距甚远,在昆仑山上呼风
唤雨有如神助的好运气也消失不见,甚至连看似自己人的侍中胡浩也冷眼旁观毫
无表示,吴征不由有些郁闷。

  看来无论到了哪个世界,官场上论资排辈的风气都没有改变,一个生瓜蛋子
想要一飞冲天并不现实,什么被帝王慧眼相中瞬间位极人臣的事情,前世的世界
里几千年来又有几回?

  「刘博达,你领吴征熟悉三日,之后与杜泰平换岗,命杜泰平三日后来本将
身边听用!」邹鸿允随口下令后离去。

  吴征暗暗摇头,这定然是吃了排头了呀,不仅态度冷淡,而且好像打发苍蝇
一般将他赶到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向来邹鸿允会亲自前来的唯一原因不过是圣
上亲自下旨册封而已。羽林卫与金吾郎同为禁军,一者护卫皇城,一者拱卫皇都,
两军即使内心里有什么龃龉,表现上必然亲如一家同气连枝。否则内外禁军闹了
矛盾水火不容,岂不是让皇帝如坐针毡?听说那个吕建章家中是执金吾左中候,
若是早知要入大内做什么羽林卫,那下手定然要轻着些……

  领了羽林卫服饰换上,提起佩剑,刘博达引着吴征向景幽宫处走去,一路吩
咐各项注意事宜。照说杜泰平应是此地岗哨之首,被调去邹鸿允身边听用后,刘
博达便接了他的位子,多少当有些喜气,然而并非如此。刘博达除了偶尔的缓和
之外,大部分时间脸色阴沉浓眉深锁,语气也极为不耐。难怪三十来岁的人还混
成这般模样,恩,五品中的功力?放在外面敢给老子甩脸色试试?

  这不禁让吴征想起前世的电影,站在老大身后的一帮打手通是黑色西装加墨
镜,面无表情……真是说多了都是泪。

  景幽宫原是秦皇理政时的小憩之所,成片的林木与宽大的宫院让此地甚为清
幽。偶尔皇帝累了懒了不愿动,也会将臣子召唤到此处,做临时的御书房用。

  吴征刚进入这片区域时觉得虽人影不见似乎只自己与刘博达两人,环境却不
错。但只多呆了片刻,便有股逼人的寒气蔓延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子夜时分
原本便阴气极盛,月影朦胧下婆娑的林木树影全如鬼手一般可怖,偶尔夜鸟振翅
的扑腾声更是让人难免一惊一乍。吴征这才明白刘博达的阴沉,更多来自于常年
呆在皇城里巨大的压力下,又被这等环境生生铸就的冷漠。

  正暗自乱想,远方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女子笑声,浪荡而缺乏韵律,吴征心生
警觉不由自主握紧佩剑。刘博达朝吴征怪笑一下,似在嘲弄他的无知。看刘博达
见怪不怪的模样,吴征疑惑不已,运足耳力倾听,不仅隐隐约约中有女子疯了一
般的笑声,更夹杂些尖叫,怒骂,不一而足。

  愣了片刻吴征才恍然大悟,原来景幽宫之后一墙之隔的地方,想来便是传说
中的冷宫了。

  皇城里其实并无专门设置的冷宫,只是犯事失宠的妃子都会赶到最为荒僻的
角落屋舍里去。除了同被打落冷宫的妃子,无人愿与之相邻生恐惹了甚么祸端,
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片谁也不愿来的宫殿群落。皇宫的生活本就极为枯燥,除了极
少数呼风唤雨的掌权者或是得宠者之外,大多伴着冷寂孤灯,再被赶到冷宫里去
十之八九也疯了。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心中愤懑不已,来看守此地的羽林卫和打落冷宫又有
甚么区别?怪道刘博达当了首领依然毫无喜色,只要不离开这个鬼地方谁也振奋
不起来。至于吴征被安排在子夜时分看守到天明,那正是群鬼乱舞最为难熬的时
刻。

  「你平日就在这里蹲守,遇了险情及时发警讯,没什么事就老老实实呆着不
准乱跑,茅房就在转角处,内急了速去速回!」刘博达虽看吴征这个生瓜蛋子有
趣,到了此地后更加意态萧索,吩咐完便一言不发倚墙而坐呆呆地遥望星空,或
许多年来正是如此打发时光才让他犹如行尸走肉罢。

  枯坐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刘博达条件反射般跳将起来手扶剑柄目如鹰隼,虽
是装模作样地四面打量,倒也有几分凌厉气势。

  他不肯多教吴征只好跟着学,见状依样画葫芦。不久后便见巡弋的羽林卫经
过此地,在皇城里其余地方见到的羽林军个个精神百倍片刻不敢放松,到了此地
倒像轻松了许多。不仅步伐不再整齐有力,连戒备都懈怠了不少。——这种鬼都
不愿意来的地方绝出不了事,便是出了事也不是羽林卫管得了的。要么是隔墙哪
个妃子彻底疯了,要么便是死了……

  百无聊赖地熬过一夜,吴征从未感到如此疲惫过。三个时辰的值守给身体带
来的负荷倒还是小事,可那种空虚无聊给心理的折磨才是难以忍受。他着实害怕
在里头呆上两三年,迟早也变得与刘博达等人一般麻木不仁。

  吴征虽有前世待人接物的经验以及现代教育下培养出的超强学习能力,实则
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更不了解波诡云谲的官场。那是他前世从未接近甚至一无
所知的地方。胡浩至少有一点没说错:那个地方一步走错,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回到胡府饭也不吃闷头便睡,对胡浩的怨念更深了几分!

  如此过了三日,第四日上吴征精神一振。三日的时光虽无聊透顶,倒叫他摸
出些许门道。诸如巡弋侍卫每一个半时辰才来一次,三日里除了这些同僚,吴征
一共只见过一名脚步匆匆路过的小宦官。自下昆仑山来诸事缠身,武功的修行被
落下不少,今日起便是他孤身一人看守景幽宫,倒是个修行的好所在。——成功
者不同于人之处,便是无论何时何地遭遇何种困局都不会忘了提升自己,为日后
的时机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羽林司点了卯,吴征一人穿过重重宫禁来到景幽宫旁。按照早已定好的规
划先运气两周天,又使了一趟拳脚后坐下体悟己身。

  《道理诀》已练至较深的境界,这门修行细胞与神经的内功功法给他带来脱
胎换骨般的变化,让他不仅有极其迅捷的反应与高人一筹的内力运行速度,更有
许多不可思议的妙用。那一手在空中借力随意转折,以及硬生生接下韩铁甲内外
兼修一掌的卸力手段,正是拜《道理诀》所赐。

  脱离了打通体内经脉关窍的束缚,吴征的修行全无阻滞。这并非是说体内经
脉不再重要,而是他可以反其道行之。常人修炼内功,受制于未打通的体内关窍,
修行中时不时会受之制约,待打通一窍之后才能恢复之前的修行速度突飞猛进,
直到再次遇上下一关窍的阻止。

  《道理诀》则不然,内力运行与表皮细胞神经丝毫不折威力,修炼时也全无
阻滞,修行始终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待积累得够了再由表及里,冲击经脉关窍,
成则修为大增,不成亦无制约。待《道理诀》内外尽皆打通,便是大成之日。到
时内力运行于经脉首发随心,运行于表皮则洞察入微,仅凭本能反应便威力无穷。

  枯燥的日子也过出了些许滋味,吴征又找到前世无人搭理时自顾自生活的回
忆。闲下来休息时也不禁感慨,前世孤苦伶仃的悲惨经历似乎全是为了这一世所
准备的。人生大起大落,比潮水涨退还要来得波澜壮阔。近来的蛰伏之后,或许
转机到来时会迎来比之昆仑山上还要震撼当世的又一次崛起呢?

  就如同吴征已然站在七品门口的修为一样!

  晃眼过去二十余日。

  值守的日子无聊透顶,吴征仿佛被遗忘在角落的废物。没有奚半楼的关爱,
没有师弟妹们的仰慕,连韩铁雁也被韩家暂时禁足免惹事端,自醉仙楼分别后一
面都未曾见上。所幸的是在宫里未受到更多的刁难,或许胡浩与奚半楼这两位足
够坚挺的靠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吴征慢慢有些明白,胡浩朦朦胧胧的态度给了虎视眈眈者云山雾罩的感觉,
正是这种莫可名状让他们一时不知该不该下口,该如何下口。有时候摸不清拿不
透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相比起旁的少年郎,吴征的领悟能力要强得多,他自也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犹如当年修行《道理诀》一样,想从泥潭里爬出来最终得靠自己的本事说话。

  冷宫群落里奇形怪状的声音早已适应,连在子夜阴森森的树林也见怪不怪。
那些婆娑树影,枭鸟夜啼与疯笑怪哭反倒成了他锻炼目力与耳力的工具。他甚至
能轻易指出飞窜的鸟儿住在哪棵树上,冷宫里正在啼哭的疯妃是几号。——吴征
不明后宫布局,也无缘得见妃子,只好根据声音与大致方位给她们一一编号。

  有时望着高高的宫墙也不禁在想:皇城里的守卫宽严分明,未经允许想接近
秦皇无异痴人说梦。可有些地方,譬如说他所在的景幽宫又稀松平常。若是翻越
这道高墙,进入男人的禁地天子后宫去瞧瞧,是不是也算不枉此生?

  想来连前殿角落都无人问津,一墙之隔的背后,那个处处是疯子,不知多少
怨毒冤魂飘绕的冷宫定是更加的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殿下,老奴已反复确认景幽宫处无人盯梢吴征。二十余日来他除了修习武
功也无动作,想来已到了忍耐的第一回极限。」跪地的中年男子头顶精光油量,
眉毛胡须一根都无,太阳穴高高隆起,肌肉盘根错节的身子里发出的声音却细声
细气犹如女子。

  「此言孤王能否理解为除非屠冲,霍永宁,向无极亲自盯梢吴征,否则除你
之外不会再有第五人?」梁玉宇饮了口茶淡淡道。

  每当太子以询问的口气要一个肯定的答复,顺道饮茶时都是他标志性的动作,
代表着此时的太子殿下心绪激动难免口干舌燥。这时候任何人都轻慢不得——除
了他老子!

  「老奴确信!」中年男子早已经过深思熟虑,此前所言也是反复确认,但对
太子的话却不敢又任何不满。只是脸上却有难言的痛苦之色,似对以上三人的名
字有不堪回首的回忆。

  「很好!」梁玉宇赞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道:「屠冲不会离开父皇身边,
霍永宁不得传召更不得轻易入宫,至于向无极如非要事不会离开青城山,一个吴
征不值得他亲自跑一趟。舒公公安排一下,今日孤王要见吴征一面。」

  「老奴这便去安排!殿下稍候。」舒公公弓着身子后退出大门,方才转身离
去。

  羽林卫巡弋景幽宫的时辰将至,这是今日第二回也是最后一回在吴征值守时
巡弋此地。此后直到吴征与刘博达换班之间的一个时辰可说是最为自由的时光,
没有人会来,也不必担心刘博达,他即使见到吴征在入定练功,也最多骂几句娘。
麻木早已爬满他的全身,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豪气,梦想与希望。

  羽林卫经过时一如从前略显散漫,对更加散漫而犹如破罐子破摔的吴征也是
不吝讥讽嘲笑,唯顾忌皇城严规不敢大声喧哗而已。

  吴征看似麻木,实则在同僚们巡弋过后仍运足耳力窃听他们的低声交谈,一
来在宫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无,不得不抓住一切时机多了
解一些,哪怕是无作用的瞎扯淡多少也会露出些玄机奥妙,二来这帮排挤他的混
球可得一一记住了,将来若有翻身之日,最好是当羽林中郎将!嘿嘿,到时一个
个全来景幽宫轮岗,谁也别想躲开!

  「当年老子被派来景幽宫,好歹熬了仨月,娘希匹的这小子传得神乎其神,
不想是这么块破料子,顶个蛋用!」杜泰平自吹自擂顺便贬损吴征的话音中,忽
有一股奇异的女子声音响起。

  声音来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吴征的背后,与他一墙之隔的冷宫。从声
音发出的位置看,正是吴征从未听到声响的宫殿。他一直认为宫墙的另一侧最近
的宫殿里无人居住,因为他值守二十余日来那里没有过疯号与狂哭,在他的编号
里也没有这么一位人物。

  这是怎样的声音?如果你能想象怨毒,愤恨,压抑,坚忍,快意,屈辱,不
甘,甚至是自暴自弃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你才能明白这一声的诡异与复杂。吴征
疑惑地盯着宫墙好奇心大起,视线仿佛要通过厚厚的墙壁看一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大秦国永平元年,梁兴翰初登大宝登基称朕,四十岁的新皇踌躇满志。他知
道自己的本事,军事之能或有缺乏,然而内政却是一把好手,放在大秦开国以来
的六世里或许无一位帝皇及得上。这是他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文有霍永宁,胡
浩等当打之年的重臣辅佐,加之他本身便有专长,堪称如虎添翼。不擅长的武略
有虽已初老却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伏锋仍是当世第一名将,始终追随于他的韩破军
更是勇猛无敌,上将之才!两位将军镇国可谓安如泰山。

  北方的大燕近来内耗不断呈衰弱之势,至于东方的盛朝早已疲敝不堪,能存
在的唯一理由不过是燕秦争锋尚未有定论而已。梁兴翰一心励精图治振兴秦国,
他不甘于万岁之后仅能得一个文帝或是宣帝的谥号,更盼望着开疆裂土甚至一统
天下,高祖与太祖才是心中真正的野望。

  然而新皇的开年并不利,登基三月之后川凉边界便发生暴动。流民四处抢劫
富户甚至攻击官衙,给新登基的皇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之余,亦让龙颜大怒!

  梁兴翰启大军一万前往评判,侍御史肖英韶亦在其列。为人刚正不阿的肖英
韶素有贤名,除了做好侍御史举劾非法,镇压叛乱的本职工作之外,于暴乱之地
的善后安抚亦显专长。志在天下的新皇则能容忍登基之初便有难以洗刷的污名?

  肖英韶随大军进发的途中虽亦有不忿,心里却着实疑惑。川凉交界之地多山
土地贫瘠,是大秦人口最少,也最为穷困的所在。然而历任秦皇却从未忽视,粮
米等赈济物资也从未短缺过,时不时还会由朝中重臣甚至皇子押送前来,以显示
对当地的重视。

  那不是川南桀骜不驯犹如野人般的山民,约定俗成的国策下此地一贯宁静无
事,民众日子虽清苦倒不至于过不下去,是何等缘由闹出天大的乱子?

  流民组成的叛军个个瘦骨嶙峋,眼看着就要被生生饿死,怎能抵挡一万官军
精锐?王师到处,叛乱纷纷平息。肖英韶一边查办首恶,一边安抚平民,此地的
官衙再度正常运转之后秩序纷纷恢复。然而在审问叛首之时却发现了不寻常。

  叛首们几乎众口一词言道救济粮米已两年短缺,近年来不少平民已想方设法
逃离此地,然而人口的减少并未让救济粮米足够当地维持生存之用,反而也逐级
减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聚众向官衙请愿,换来的却是官老爷们一再推诿,
终于酿成流血冲突的惨剧。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饥民终于狗急跳墙,初时仅有几十人,然而一呼百应之下
竟在短时间里聚集起饿红了眼睛,只想有一口饭吃的平民,达到六千之众。

  叛军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富户无论善恶被劫掠一空,已彻底没了王
法的乱民不仅抢光了一切,还多有奸杀等惨事发生。饿怕了的饥民已完全豁出命
去,疯了般一路席卷,需知此地原本穷困,所谓富户也不过是有些存粮而已,又
能当得狼吞虎咽的六千叛民吃上几日?

  先皇两年前身染重病难以起身,朝政大事都交在新皇手上,待到去年殡天之
后,新皇顺理成章登基。是以近两年来奉旨运送赈济粮米的正是当朝太子梁玉宇。

  肖英韶只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反复深入调查确认叛首们所言不假后在营帐
里左右踱步彻夜难眠。发生如此大事于情于理,更是为国家计理当揭发,然而作
奸犯科的是太子殿下,国君的天然继承人。太子殿下出手,其中牵涉之广难以想
象,更是无法猜测圣上心中所想。

  思来想去肖英韶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如实表奏圣上,此事绝不可再发生,当
以此为例严惩警示后人,否则长此以往国运堪忧。

  火漆密封,八百里加急的奏表送到京都,肖英韶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圣上
年富力强,内事理政更是英明果决,希望自今日之事起大秦再无此等贪赃枉法鱼
肉百姓之事。涉及皇家之事,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京里很快来了密旨,中常侍屠冲快马加鞭亲自赶来,宣读了圣上嘉奖勉励之
意后,临行前又吩咐道:「奏表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肖
大人回京之后圣上自有决断!」

  一脸欣慰地送走屠冲,肖英韶的脸沉了下来。屠冲已表现得足够自然,但久
经官场几次险死还生的侍御史还是从中闻到了一丝不详。自呈上奏表时便做好了
必死的决心,然而此时肖英韶心里依旧有难以平复的不忿!

  不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严密监视,远在京都的侍御史府恐怕更已遭禁
足。肖英韶苦笑摇头,面对皇家这个庞然大物一丝反抗之力也无。

  随王师凯旋回京,等待肖英韶的不是鲜花与赞歌而是铁枷囚笼,圣旨中言之
凿凿:肖英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即时处斩,株连九族!

  肖英韶坦然面向皇宫叩首,声若洪钟只希望他的鲜血能换来川凉之地日后朗
朗青天。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新皇的确有过人之能,隐藏在他谦逊外表之下的
内心亦有难言的野望,在他统领大秦的日子里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即便要有,
也不能是英明的他与他的孩子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英韶引颈受戮,
只希望另一封比奏表更早些许送回京城的密函能保住家中一条血脉。

  十岁的肖初玉身着粗布衣服,麻底草鞋,这些有着难言不适的东西却成了她
保命的依仗。在肖氏三百多人的族中她极不显眼,只是旁支所出的一名平凡女子。
然而平素不显山露水的她却承载着延续家族的期望,这是身为族长与朝中侍御史
的爷爷在她三岁时亲自定下的。肖氏不仅是朝中大员,更有秘而不宣,祖传数十
代的《毒经》。

  肖氏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除了主家极为特殊的几人,剩余孩子都被很好地掩护
起来。主家的孩子会被培养向仕途,而剩余的孩子里会被选出一位继承《毒经》,
这一代的继承者便是肖初玉。这个秘密全族知道的人只有三位,连肖初玉的亲生
父母都不知晓。

  「孩子!往南边跑,越远越好。」爷爷不在时代领族中事务的伯爷爷小心吩
咐道。肖初玉除了不多的银两外什么都没带,至于那本《毒经》早就深深刻在她
的脑子里。她不敢坐车不敢骑马,凭着两条腿拼命地逃。她甚至不敢久歇,跑累
了缓口气就继续跑,在城里的茫茫人海中得知肖家被韩破军奉旨查办满门抄斩的
消息也不敢哭,强忍着逃到旷野里才嘶声痛苦得肝肠寸断。

  肖初玉晕了过去。连日的奔逃早就耗尽了她的体力,过度的悲伤更让她再也
支持不住,或许此案自三百多颗人头落地后了结,也让她悬着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肖初玉再次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目光左右一扫,屋内的陈设
竟称得上奢华,还带着浓浓的脂粉味儿。她惊恐地爬起,只因发现自三岁起便乔
装改扮的脸上,所有的掩饰物都被洗去,隐藏在平凡假面下的真容显露出来。她
慌乱不已,顾不上饥肠辘辘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出门便撞在一个厚厚的肉垫上,两人撞个满怀换来「哎哟」的惊叫!倒在
地上的妇人挣扎着爬起,强忍怒火挤出个笑容道:「小丫头要去哪儿?香兰,还
不快把吃食送上来?」

  妇人身材肥胖穿金戴银,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即使贵气十足也抹不去眼角
浓浓的风尘味。肖初玉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脱离险境反倒沉稳下来,装作年龄幼
小惧怕不已,只要寻到机会,她可以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毒倒,届时再逃不迟。

  「小丫头长得真是标致,尤其是这可怜模样儿,谁见了都心疼。你家在哪儿?」
妇人挽住肖初玉扶起,称赞中不经意地问道。

  「我没有家,爹娘早就死了。」肖初玉心细如发,也从陈设中隐约猜到这是
什么所在,随口回答掩饰身份之时更暗暗盘算。

  妇人眼睛一亮,脸上的肥肉都笑得几乎挤在了一块:「好好好,小姑娘饿了
吧?香兰,你这个贱货手脚快些!」

  肖初玉并未拒绝,至于饭菜中是否下了毒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多日提心吊胆
后终于能宽下心,吃得狼吞虎咽。妇人不住笑着:「慢些慢些,别急,还有呢!
若是不介意呀就在我这里住下来,管吃管够,看你孤苦伶仃的还能教你活命的本
事,你看好不好?」

  「好……唔……好!」肖初玉似被每日都能吃饱饭迅速征服,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小姑娘,我就斗胆认你个干女儿如何?今后你就叫我妈妈吧。」

  妓院里鱼龙混杂,更是个良好的掩饰。在妓院里的女子十有八九来历不明,
背后的靠山也有足够的能耐让衙门无法追查下去。至少对于十岁的肖初玉而言,
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如花的容颜再不经任何掩饰,从前的一切都将在这里被
抹去,从此她不再叫肖初玉,而叫玉茏烟。

  耐心地跟着妈妈接受无穷无尽地学艺。玉茏烟学得又快又好,其聪慧远超寻
常女子脱颖而出。这一切其实于她而言并不重要,正如阅人无数的妈妈所说,那
星目峨眉,隆鼻润口俱已美得醉人,更难能的是那股天生的楚楚可怜。尤其当她
嘴角两沿下撇,这副通常女人做来会显得难看的苦瓜脸,到玉茏烟这里便让人疼
惜得说不出话来,只想赶紧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妈妈笑得越来越欢,这将是她群香园未来的头牌,能为她带来无穷财富的聚
宝盆。

  玉茏烟耐心等待机会丝毫不急,待将从前的一切抹得足够干净之后她自信能
凭借毒药离开这里,在这之前还需要各种充足的准备,例如银两傍身,例如规划
完善的路线图,例如到了盛国之后该隐居在哪里。

  然而长达四年的准备一朝被全盘推翻,自从十四岁那年被妈妈带入一个弯弯
绕绕的院子,见到那个男子之后,一切都已改变。

  男子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双目更是炯炯有神隐含精光,一缕山羊胡子丝毫不
显猥琐,反倒增加许多文雅之气。玉茏烟的容貌亦让他惊异无比,甚至双目中四
射着贪婪的欲望。

  玉茏烟心如死灰,她虽不通武艺却知道这个男子有多么可怕。若是落入他手
……此生再难有脱身之日。

  然而男子并未占有她,反而将玉茏烟收为义女,并为她罗织了一个极佳的身
份——故友之女。在男子的身边她心惊胆战,那狼一般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扫视,
看她高耸的胸乳,看她圆润的隆臀,看她修长的玉腿。然而男子每一回都忍了下
来,来她身边的时日与次数越来越少。

  玉茏烟又开始了新的学艺,不再学那些风尘女子的卖弄风骚搔首弄姿,转而
学习成为一名大家闺秀的一切。没日没夜地学,直到她能成为男子合格的义女,
配得上骁骑校尉文毅之女的身份。

  玉茏烟不再想逃,她忽然发现梦寐以求的机会,原来从不敢想的机会竟然摆
在了眼前。文毅有将她送入宫中侍奉皇上的意图。她不知道有没有在梦中笑醒过,
只是拼命地学呀学呀,争取早一日成为文毅真正认可的女儿。

  本就聪慧的女子发起狠来进步神速,她很快就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而
从妓院里学来的本事更片刻不忘。她要入宫,要成为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要亲手
报肖家的血海深仇!

  十六岁那年,玉茏烟的愿望如期实现。

  永平六年一道圣旨:皇宫招募天下绝色以充实后宫。身为天子近臣,文毅毫
无阻碍地将玉茏烟进献给圣上。

  那一天群香竞艳,但无一人能比得上玉茏烟!

  她婷婷袅袅地行来,莲步生姿落落大方,半垂着的螓首抬起时整座殿堂都仿
佛为之一亮。那明亮的星眸,远山般的长眉伴着下撇的嘴角。不仅仅是圣上,便
是皇后与妃子都升起垂怜之心。

  并不好女色的圣君梁兴翰喉结翻动目不斜视,后宫佳丽虽多也绝无一人有她
这般独特的气质。一向心系天下铁石心肠的梁兴翰都觉得心中的悸动难以克制。

  三日后玉茏烟便奉旨侍寝,她忍着破瓜的疼痛卖力奉迎。那融合着文静与妩
媚,秀雅与风骚的身子在梁兴翰身下仿佛被彻底征服。当让她痛恨的,恶心得想
吐的龙精注入体内,脸上泛起的却是新承恩泽后的娇弱不堪,下撇的嘴角令人疼
惜到极点……

  一夜欢好,天明便被封了妃子居于楚惜宫——圣上亲笔提的。

  从此她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女人,梁兴翰心情好来楚惜宫,心情不好也来楚惜
宫。圣上虽不会为了她耽误政事,却拿出所有的闲暇时间陪在她身边。

  圣眷正隆,玉茏烟却未被荣华富贵迷瞎了双目。梁兴翰虽武艺不精,却正值
盛年身强力壮,绝非玉茏烟一人徒手能对付的——自从楚惜宫成了圣上常居之所,
宫里便三日一小查五日一大查,更没有私藏凶器的机会。

  玉茏烟曾因此抱怨生活受到打扰,梁兴翰宽言安慰之外却没有反对宦官们的
动作,美色或许能让他喜欢,却决不能迷惑与他。

  断了明刀的念想,玉茏烟绝望之中只得铤而走险。

  她所有的武器便是自己的美色与神秘的《毒经》,既会下毒,自然也明医理。
某日夜里玉茏烟感染了风寒,太医忙不迭前来问诊,隔着纱帘问明了症状后长舒
一口气,看来只是普通的风寒,只需几味药下去不日便可痊愈。贵妃娘娘深得皇
上爱怜,只要能及时痊愈这一关看来是过去了。

  然而疗效如神的药方两日还未见好转,玉妃娘娘精神不振。梁兴翰大发雷霆,
太医院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幸而贵妃娘娘为太医们开脱道:「臣妾是小时候
的老病根了,太医们的药方没错的。只是煎药的方法有些不对……」

  见爱妃侃侃而谈,梁兴翰久御群臣岂不知借坡下驴:「哦?爱妃还晓得医理?」

  玉茏烟强笑道:「也不是晓得医理,只是久病成医罢了,圣上谬赞。还请圣
上下旨,臣妾自己熬药罢。」

  她此前就曾偶有抱怨深宫冷清无聊,有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梁兴翰岂有不从?
旨意降下之后很快药草便被送到楚惜宫。

  「熬药又是烟又是火的,人家难看得紧,若是风寒传染了圣上更是万死莫恕,
还是臣妾自己来吧。」她太清楚梁兴翰的忌讳,圣上并不介意陪她生火熬药,但
传染一事……

  药草被分门别类,有的留头有的留尾再碾成粉末生生吞服,玉茏烟嘴角挂起
仅见的疯狂笑意:我把自己制成药人。当你的丑物进入我的身体里搅出花汁,那
些毒液也会顺着棒儿的肌肤,顶端的马眼渗入你的体内。终有一日会让你毒发身
亡。

  唯一可惜的是,梁兴翰的身体远强于玉茏烟,每当承欢时她的不堪征伐便是
明证。毒药不能下得过猛过烈,否则先倒下的一定是玉茏烟自己。而慢毒的药性
若是断了效果将大打折扣,宫里医术通玄的太医们或许还能将他救回来。

  从此玉茏烟的身体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害病一回,需得自行熬药。好在她每回
熬药后不久便能痊愈,太医院也乐得不惹麻烦。奇的是七年来圣上的身体也越来
越差,此前在梁兴翰身上极为罕见的风寒,莫名的疼痛,偶尔的眩晕也越发频繁。

  太医们惊慌失措却始终找不出病因,甚至连皇上是中毒都看不出来。《毒经》
的神妙之处的确难以言喻,心知肚明的只有玉茏烟一人而已。

  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玉茏烟还是低估了这位圣明天子。梁兴翰虽不知所以,
却隐约觉得与玉茏烟有关。他当然也猜不到种种不适是玉妃以身子做引下毒所致,
却本能地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志在天下的皇帝在一次昏厥后果断疏远了玉妃,
从此不再到楚惜宫来。

  功亏一篑,玉茏烟心丧如死。从前人来人往的楚惜宫变得清冷,再不见圣驾,
相伴的只有六名宫女,三名宦官。

  好不容易调试好心情的玉茏烟变了个人,从前对下人们不假辞色的尊贵玉妃
变得平易近人,即使是最年幼的宫女与宦官在她这里都仿佛变得高贵了许多。

  楚惜宫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些宫女和宦官忙完了手中活计都爱来这里。
玉妃娘娘虽失了宠,待人倒和气得很,没事到这里坐坐也是不错的。

  辛苦经营了三年的玉茏烟终于又等来了机会。常来楚惜宫的宦官梁修明升任
敬事房总管,从此被人尊称一声梁公公。春风得意之时不忘来到楚惜宫与昔日平
起平坐的同僚炫耀一番,接受他们的仰望。

  玉茏烟曲意奉承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梁修明请入后院纳头便拜:「望
梁公公垂怜,救小女子一救。」

  那楚楚可怜之色竟连宦官都不能抵挡,梁修明强忍着过过手足之瘾的邪念,
赶忙跪下回礼:「贵妃娘娘折煞小人。怎可如此?娘娘,小人扶您起来。」

  「公公不答应,小女子不起来请愿跪死在此。」玉茏烟斩钉截铁毫无回转余
地。

  梁修明没奈何,玉妃昔日有多么得宠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圣上虽三年余不曾
踏入楚惜宫,谁知道哪天临时意动又来?若是这位楚楚可怜的娘娘歪歪嘴,刚坐
上的位置可就没了:「娘娘万万不可这么说,只要小人做得到,万死不辞。」

  「小女子幽居深宫时常思念圣上,望公公安排见上一面。如此,小女子便是
死也安心了。」

  「这……娘娘,小人……」

  「小女子亦知分寸不敢教公公为难,只需公公略微透露一二,小女子自行安
排便是了!」

  煎熬般等待了半月之后,玉茏烟终于等来一张比性命还珍贵的纸条。涂抹妆
容艳绝后宫,却只穿上一件薄薄的白色纱衣,楚楚可怜的丽人在深夜于荷花池畔
坐着一块大石等候。

  虽已入夏,塘中清莲开得正盛,夜露仍然丽人微觉寒意。扯了扯薄衣回顾无
人伺候,不免泫然欲泣。抿唇垂泪,却惊觉久未见着的圣上正停在池畔另一侧,
遥遥相望。

  往日恩义全数涌上心头,梁兴翰绝非不喜这位堪称艳冠后宫的绝色,只是心
系天下强行压抑自己的情感。然而那张能令天下所有男人都垂怜的面容出现,在
荷花池畔形单影只,即使是圣君也再也控制不住大踏步走上前去,将爱妃横抱而
起就近拐上偏殿,粗暴地扯开薄薄的纱衣,将肉龙狠狠刺入销魂的腔道……

  这一夜的销魂让梁兴翰登基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早朝,他贪婪地索
取,贪恋她婉转承欢后的楚楚可怜,甚至是凄凉哀婉……

  然而这一夜过后皇帝病得前所未有地重,足足躺了半月才能起身。

  玉茏烟终究是个女子,终究是个尚不够沉稳的女子。她太害怕失败,太害怕
大仇不能得报,更想毕其功于一役失了方寸,毒性下得太猛太烈,仅能让她的身
子堪堪承受得起。那在荷花池畔艳绝人寰的凄楚不仅是内心的痛苦,更是身体能
以负荷的沉重。

  从此之后玉茏烟被彻底打入冷宫,连楚惜宫都不再属于她。若不是太医半仗
义执言半为自己开脱断定道:「应是体质不合,倒并非有什么旁的蹊跷。」玉茏
烟或许已经被处死。

  梁兴翰多多少少感念些旧情,下旨令玉茏烟老死宫中。只是这一回谁都知道
让圣上神魂颠倒的玉妃再也没有得宠的任何可能了。

  与皇城一墙之隔的天泽宫阴暗潮湿,再也不会有名噪一时的玉妃昔日繁华。
宫中的妃子若没有外臣作为倚靠便是无根的浮萍,任你姿容绝世也翻不起风浪来,
更何况是失了宠的玉妃。

  受牵连的自是跑不了进献玉茏烟的文毅,升迁之路从此便得不顺,即使与青
城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联手至今也不过是京都守备,与他的能力和十品修为
大为不符。

  另一位则是可怜的梁公公,在敬事房大总管的位子上屁股尚未坐热便被赶了
下来。和玉茏烟前脚后脚来到冷宫,成了这一片鬼哭狼嚎宫殿群落的总管。

  玉茏烟神志迷糊,二十余年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如在昨日。她一身衣不蔽体像
只狗儿般趴跪在地,即使即将四十依然丰美的隆臀高高翘起,与悬垂的一堆饱满
乳儿相映生辉。冷宫的凄凉依然不减这位人间绝色的风姿,然而现实的残酷却一
下下鞭笞在心田。

  梁修明自打被贬之后,每月都来天泽宫凌辱玉茏烟,没有人会关心冷宫的情
况,心理越发扭曲的宦官更是以折磨这些妃子为乐,何况是断人前途堪称不共戴
天的仇人。

  拂尘的把柄几乎已全数没入圆巧的后庭,粗糙的手指正在肥美的花穴里抠挖。
疼痛,羞辱,甚至是略带快意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大仇得报离玉茏烟已越来
越远了……

  满面狰狞怪笑不已的梁修明忽然变色抬头朝着皇城墙上低喝一声:「什么人?」

  浑浑噩噩的玉茏烟脑中一个机灵抬头望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呼:「皇上,
是您来救我出苦海了吗?恶徒,是你终于忍不住又来见我,让我终于又有机会报
血海深仇了吗?」

  小心翼翼将身体趴在墙顶正待翻过高墙,两腿还分别悬挂在墙体两侧的吴征
面色尴尬。他万料不到宫墙的背后是这般模样,饶是他再为处变不惊也喘了口大
气,或是因为场面的诡异,或是因为玉妃的绝世凄丽。更料不到这个死太监武功
这么高,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

  大眼瞪小眼,吴征翻下高墙举手一挥:「嗨!你们好。」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3

           第三章、苦海有涯孰恩孰怨

  自打入了天泽宫以来,往日繁华散尽不复存在,宫里清清冷冷只能保证温饱,
连服侍生活起居的都只有一名不甚利落的老妈子。便是这名老妈子也像瘟神一样
避着她,不呼唤个几回见不着人影。

  五年前杨修明首次折辱她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回。也正是这一回让玉
茏烟几乎断绝了一切期盼,虽不愿承认,却知圣上再也不会见她。——否则杨修
明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圣上的旨意是让玉茏烟老死天泽宫,后宫里也都当她是个扫把星,连圣上的
真龙之气都压不住,无人来惹也无人来管。十二年前她曾大病一场,然而既没有
太医甚至连些简单的药物都没有。圣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生自灭!

  趴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膝盖如针扎般刺痛,手腕早已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不得不横起整条上臂才能支撑着不倒。

  可这般姿势让丰臀更加高耸,腿心股间女儿家最羞处暴露得纤毫毕现。一对
豪乳塌雪般悬垂于地,地面的寒气正顺着两颗樱桃般圆嫩的乳珠寒到了心里。

  久居冷宫的凄苦日子让柔弱的玉茏烟体质越发虚弱。她其实并不太恨杨修明,
一切的源头自她而起,杨修明的确是个受害者,遭致这样的报复也是理所当然。
难过的是不知何日才能报家族大仇的迷茫,那曾经近在眼前却咫尺天涯的目标。

  幽穴传来被毫不怜惜抠挖的刺痛,不知内里娇嫩的肌肤是否已被磨破出血。
后庭里的尘柄又细又长,仿佛直捅到了肚子里,可羞的是被异物入侵的不适让圆
巧的洞眼不住收缩,又是难过,又有怪异的快感。

  成熟的身体正是欲望勃发的年华,森冷的天泽宫让心里的欲望愈发渴求。可
遭到的凌虐心不甘情不愿,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惨剧,现下她也应是儿女绕膝,
凭她的美貌夫郎定是爱到骨子里。

  「叫啊,贱妇,爽不爽?是不是还不够重?恩?」杨修明变态般的声音中,
玉茏烟剧烈抽搐着,像一只濒死的鱼儿;低声嘶鸣着,又像只发情的母兽。

  肖家是一个书香门第,礼仪,尊严历来是为传家之道。相比起其他的世家豪
族,肖家的家风要严谨朴实得多,这是肖英韶能担任侍御史的原因,也是肖家始
终无法再前进一步成为顶级贵族的原因。

  不过肖家历代家主均未有抱怨和遗憾,比起显赫的荣耀,优良的家风与和睦
的家族在他们眼里更为重要。

  玉茏烟正是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虽是旁支出身,她却能看见爹娘脸上洋溢
的笑容。无关于她被暗暗选定为《毒经》的传承者,在这之前爹娘也一直是这般
笑着的。

  哥哥也是如此,他并没特殊的才能可在家族里也未受到歧视。比玉茏烟年长
七岁的哥哥尊敬父母,亦疼爱着小妹。犹记得玉茏烟出逃的前两天晚上,哥哥还
在家中悄悄地说道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要用功娶回家给她当嫂子。

  可整个肖家在一张圣旨下顷刻间灰飞烟灭,上至担任族长的肖英韶,下至大
伯家刚刚出生未满一周的儿子。每当念及此处玉茏烟便心疼如绞,恨不得忘记过
去的一切,却又不敢忘记。肖家已经完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若她不能报
仇雪恨,还有谁能够?

  在切齿痛恨的人身下婉转承欢,偶尔见到血案的凶手韩克军入宫面圣,亦不
得不微笑示意。玉茏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是那个怀恨在心,宁愿把
自己变成毒体要同归于尽的狠厉女人,还是深宫中与世无争,从不恃宠而骄的贤
淑妃子。

  苍天无眼,总叫良善人家含冤带屈。

  半昏迷之中,玉茏烟忽然看到一张笑脸,有点无奈和尴尬,但仍如阳光灿烂,
一如哥哥笑起时满口白牙温暖人心。朦胧中玉茏烟错认为已身故的哥哥前来救自
己出苦海,呢喃道:「你……」旋即想起她一身赤裸,尤其臀眼里还插着一支拂
尘,蓬松的尘尾仿佛一只狗尾巴一般,羞愤欲死。

  吴征并没有看诱人已极的赤裸绝色妃子,即使她感觉到施暴的太监吃惊中已
顾不得自己,慌乱地爬向散落的衣物将熟透了的娇躯裹起,那娇躯乳波臀浪汹涌
万分。只是他心中闪过一个邪异的念头:拂尘怎么处理啊?仅只一瞬便收敛心神,
高举着双手步入天泽宫。

  「不好意思……在下修行武功一时心有所感,太过激动蹦得高了些,这纯粹
是个意外。公公怎么称呼?」窥视冷宫的事情传将出去便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他。
吴征心中杀机已动,面上却含羞带臊仿佛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丝毫看不出来。

  「吴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一脸皱纹,双眉阴郁之色甚浓的杨修明
阴测测道。

  「公公识得在下,在下却不识得公公,好生无礼,公公赎罪。不过公公着实
错怪在下了,这是个意外,意外。」距离老太监还有三丈远,吴征仍无必杀的把
握。这里毕竟是后宫,打将起来若是不能迅速击毙对方,动静闹得大了同样要出
事。后宫里自有些武功高强的太监巡弋,羽林卫不得圣旨也不准进来!

  玉茏烟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继而在相聚二丈时几乎同时暴起。两道人影如同
闪电划过,身形转动间如同两道虚影,目不暇接。

  这是吴征第一次展露真实武功,一者此番一战事关生死绝不容有失,二者杨
修明的武功还在他之上,显然也有杀他之心,不拼尽全力休想取胜。其中的凶险
比与陆菲嫣联手面对贺群时更为猛恶。

  吴征身形灵动,老太监的武功也是阴柔一路,他左掌虚拿右掌弯如鹤嘴,一
前一后封死所有退路。吴征心知不能躲避,不退反进撞入敌手怀内,惊险之极地
贴面短打。双拳直捣面门的同时,足下一腿飞起踢他下阴。

  杨修明扎稳马步,落空的双臂手肘回收欲夹住吴征双臂,却被踢向下阴的一
脚不管不顾。

  电光石火间吴征陡然惊觉,太监没那玩意儿,便是踢中裆下也无妨。看对手
沉稳的模样应是留了后招,闹不好一腿踢去反被制住那可大大不妙。百忙中气运
单足发力,矮身低头几乎贴着地面向后倒滑险险避开。

  杨修明冷笑一声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双掌弯如鹰爪一插吴征面门,一插丹田
要穴。

  一追一逃,追者向前发力姿势与角度流畅自然,逃者却是万般别扭。吴征索
性背靠地面双掌上迎,足下连环飞踢。

  杨修明脸上染过病态的殷红,双腿一曲抵住吴征袭来的连环腿,变爪为掌狠
力击下。

  「铮」地一声闷响犹如金木交击,吴征只觉阴柔的老太监手掌如同蒙上层铁
皮,坚硬粗糙热得如火烧一般,透体而入的内力竟似不逊于韩铁甲一掌之威。所
幸正背靠地面,《道理诀》发动将杨修明的内力从肌肤表皮导入地下,掌心中爆
发出一股震荡之力将对手震开,又借着反震之力足下连连肥蹬退开。

  「好一手《天雷九段》雷震万里。嘿嘿,私入后宫,吴大人该当何罪!」那
一掌分明击实却如打在地面上一般,杨修明暗暗吃惊一时不敢过分紧逼。

  「公公欺凌娘娘,下官身为羽林卫自当护之。倒是公公的事情传了出去,恐
怕不诛九族难以平息圣上之怒罢?」吴征甩了甩发麻的双臂消去体内那股火烧般
的内力,不慌不忙道。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短暂的平静后接下来便如暴风雨般,两人均知此事无法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
亡,一时间动如脱兔高跃低挡,空旷凄凉的天泽宫便似一块天然的比武场。

  杨修明双掌如风漫天均是掌影,吴征跃起空中仿佛一片枯叶在掌影中穿梭纷
飞,数次眼看便要中掌也被他诡异的身法避过。杨修明占据上风一对铁掌始终无
法发力击实,原本自傲的轻功在吴征面前则显得颇为不济。这年轻侍卫翩若惊鸿,
尤其在空中还能自由转折,此刻正如陀螺般转动着盘旋而上,轻飘飘飞起勾住房
梁。饶是双方拼死相斗,杨修明也看得呆了。

  「听闻宫中有一位精擅铁砂掌,不知公公可是姓杨?」吴征见势不能取胜只
得改变策略,好在双方各有把柄捏在手中,倒不是不能谈一谈。

  「久闻吴大人聪明伶俐,世间传神童之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错,老朽正是杨修明。」杨修明目光冷峻阴郁,鹰隼般盯着吴征防他耍什么花
招。他也拿不下吴征不敢过度紧逼,否则吴征翻出墙去他又拦不住,这锅便彻底
砸了。

  「请吴大人下来一谈。」杨修明撤去内力以表诚意,目光却朝玉茏烟一瞥。

  吴征摇头道:「就这么谈罢,挺好。」目光也对玉茏烟一扫道:「杨公公得
罪娘娘狠了想杀人灭口?不好意思,在下在这里,娘娘不能出事也不会出事。」
心中却是想到:待我走了,娘娘会不会出事可就与我无关了。

  玉茏烟却是听得心中一暖,幽居天泽宫日久,又有谁说过一句在意关怀的话?

  「好!吴大人说不杀便不杀,哼,这贱人恶了圣上终生不得出天泽宫,倒不
怕他乱嚼舌根子。」杨修明阴测测地一笑:「吴大人可知玉茏烟与玉妃这几字在
圣上面前可是天大的忌讳,谁敢提起人头不保。老朽奉劝一句还是莫要打什么歪
主意的好。」

  「哎,这么说杨公公回头在外一宣扬有人私闯天泽宫。圣上可没说不许提天
泽宫,看来在下是死罪难逃了。」吴征落下地来,既要谈判,多多少少也得让对
方放下些许戒备之心。

  「吴大人何必揣着聪明装糊涂,此间事仅你我二人知晓。出得天泽宫无凭无
据谁敢血口喷人?吴大人不会,老朽自然也不会。」

  这种话听听便罢了谁敢当真,说出去与否不过是看利益是否足够。不过能让
一颗随时爆炸的地雷变成颗尚有还价余地的定时炸弹,对二人而言都是可接受的
局面。

  「杨公公既这么说,在下也当如是,回头出了天泽宫此事便当没发生过。」

  「吴大人痛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话是没错的,不过谁当你没鸡巴的东西是君子?再说老子也不是啊!吴征心
头电转道:「在下没有任何说出去的理由,公公放心。公公久在宫中,在下日后
倒还有许多仰仗之处。」

  杨修明听得此言,阴郁的目光都不由热切了几分。在后宫东南角一片鬼都不
愿呆的地方做劳什子的总管,简直和疯人院院长无异,他早便无法忍耐,只是毫
无办法而已。在后宫里杨修明的名字虽比不上玉茏烟,也差得不太远,谁也不愿
与他打交道惹上一身腥臊。——连走近些都不愿,沾染上晦气也是大大的倒霉。

  吴征何许人也?昆仑派大弟子!有这等身份在手即使现下暂时吃了排头,迟
早也有展翅高飞的日子。何况这小子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自己一身七品上的功力
竟然奈何他不得,手底下的真功夫极为可观。若能与之结盟可谓天赐良机,说不
准翻身有望。

  杨修明久居后宫倾轧之地,此前能混到敬事房总管的位置自也不是傻子。实
是压抑得太过久了,陡然间得到些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也顿觉漆黑如深夜的
前途现出一缕曙光。然而狂喜只片刻便冷静下来:「不敢当,吴大人贵为昆仑派
高足,老朽可高攀不上,今后不妨各走各路毫不相干。」对于化干戈为玉帛这种
事想想即可,可着实指望不上。

  吴征细心留意杨修明眼神便知他心里多少有些松动。诸如刘博达这些人看守
景幽宫处久了都会变得如笼中鸟,极度向往展翅高飞的世界。何况曾做过敬事房
总管掌握高位实权的杨修明?说什么高攀不上,毫不相干不过是违心之言,他对
再度攀上高位的渴求远远超过刘博达等人。

  吴征微微一笑道:「看来杨公公还是信不过在下。无妨,在下每日都在景幽
宫处值守,若哪一日公公兴致来了唤一声即可。」

  杨修明死死盯着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暗道一声妖怪:
「吴大人怕是还有些话要与玉妃娘娘说,老朽便不打扰了。娘娘,老奴告退。」
既然看不透又拿不下吴征,他也不愿做过多的纠缠。至于先行离开则是看吴征年
少英俊血气方刚,与这位久居冷宫的美艳妃子独处一室,保不齐便要发生什么见
不得人的勾当,那可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老太监佝偻着离开,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可直到目送他离开宫
门吴征才深深松了一口气。侧耳倾听一阵,又猫着身子在墙角巡视一周才返回天
泽宫向玉茏烟跪倒:「微臣吴征叩见娘娘。」

  玉茏烟羞涩而好奇地看着跪地的少年郎。能在皇宫生活得精彩的永远只是那
么有限的几人,余者无不与寂寞清冷相伴,而作为一国权利的最中枢地带,各类
消息又是最齐全的,所以此处的消息传得最快最广。

  吴征的传奇经历自打他被奚半楼收为弟子后便在皇宫广为流传,玉妃虽被禁
足天泽宫二十余年,倒也从冷宫里的宫女口中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宫里对这名
青年有无数种形容,孤苦寂寞的玉茏烟也曾想象过他是什么模样,却绝想不到在
这般荒谬的情境下见到。

  他和传言中一样年轻潇洒,笑容与大哥一样阳光亲切,恍惚中玉茏烟仿佛回
到了八九岁稚龄之时,那个站在身前摸摸她头的大哥。可蜷缩在地的玉体只披着
件单薄的纱衣,此前赤裸趴伏于地的浪荡模样更被看得点滴不剩。玉茏烟不禁羞
得脸都红了,幸好插在后庭里的拂尘已被悄悄取出藏好,否则更是无地自容:
「吴大人使不得,快快请起。」

  吴征对杨修明的杀意并未随着老太监的离去减轻,反倒越来越盛。此前还觉
得杨修明主动离去不过是设下一个浅陋的套子,现下方才明白,只要这个把柄捏
在他手里随时都是巨大的威胁。翌日若有发迹之时,老太监提出什么要求如何应
对?杨修明出现在天泽宫可是在情在理,至于自己……

  是以对玉茏烟的恭敬倒不是被美色所迷,实是要除掉杨修明非得玉妃帮忙不
可。至于求助于奚半楼,这等事情绝不能被第四个人知晓。

  「娘娘可有不适?可恨微臣力有不逮,无力拿下恶徒。」吴征不敢抬头,他
虽不知玉妃这等绝色为何被贬在此处,但似玉妃这样的冷宫妃子多多奉承讨好一
番总是对的,最好能让她找到此前圣眷正隆时荣耀满身的感觉。

  「妾身没事,许多年已习惯了。」

  吴征目中光华一闪,想不到杨修明胆大如斯竟敢欺凌皇帝妃子许多年,这真
是意外之喜。眼前的女人曾为贵妃之尊,现下落汤的凤凰不如鸡,倒叫个为奴为
仆的太监凌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与之联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至于自称妾身倒
是极为怪异,吴征难以明白。

  「微臣誓杀此贼,请娘娘暂且隐忍一段时日。」杨修明暂时不会做妖,稳住
玉妃也是重中之重,否则这女人发疯急着要摆脱梦魇,非把吴征也拖下水不可。

  「吴大人不必担心,妾身是个苦命人无妨的。倒是吴大人不必强求以免耽误
了前途。」玉茏烟不住偏着头打量吴征,若不是顾忌着唐突,几乎要命他抬起头
来再看看亲和阳光的笑脸。

  吴征越发困惑。这玉妃毫无架子极为平和,更似全然不通心计,也不知是怎
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下来。那平和的模样又不知是怎生将杨修明得罪
到甘冒风险也要凌辱她泄愤的。

  虽已尽量谨慎措辞,但吴征面临的困局一想而知,他实在忍不住抬起头来要
看看这位古怪的妃子玩的什么花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丽质天成的面容,微撅的唇瓣显得楚楚可怜,惨遭凌虐之
后苍白的脸庞更显凄楚,令吴征也不由心生怜惜。美貌的妃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目光中热切而依恋。

  吴征心中打了个寒噤,不会是真被看上了吧?定了定神道:「娘娘,微臣尚
有要务在身不敢久留,暂且告退。明日若得了空儿再来看望娘娘。」

  「你……吴大人……明日真的还来?」玉茏烟颇有些喜出望外,幽居冷宫多
年她曾以为如行尸走肉,但真有人出现时倒极为期盼能陪伴哪怕只是片刻。何况
这人如此关心她,不惜与杨修明生死相搏欲救她出苦海。或许还有那和哥哥相同
的笑容,更让她迫切多看一看。

  凄艳的妃子笑起来犹如春风吹散坚冰,俏若玉湖,吴征牢牢定住心神:「微
臣明日再来。娘娘保重。」不敢再看玉茏烟起身低头快步奔向隔着景幽宫的高墙。

  那修长的脖颈,半裸的香肩,还有不断在脑海里反复重现玲珑浮凸的玉体,
让吴征燥热得难以忍受。十七岁的身体早已生出强烈的需求,日里忍耐得便极为
辛苦,被丰满熟丽的身体一激胯下悍物昂如怒龙,更何况这位是皇帝的女人,若
能按在身下恣意抽添,那股子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满足更是难以言喻。

  吴征担心再呆下去便难以压抑心中火燎般的欲望——那可正中了杨修明的下
怀!老太监一定盯牢了天泽宫,一旦宫里发出甚么不正常的响动,吴征便在劫难
逃。

  正待翻出高墙,吴征猛然止步愕然半晌摇头苦笑不已。

  原本应空无一人的景幽宫旁分明有两人毫不掩饰的呼吸,甚至有一人正轻缓
欢快地踱步。迟不来早不来,为何偏偏是今日来?好奇心当真害死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人似乎并不想声张,否则平白少了一名羽林卫,宫里怕
是早就闹翻了天。或许来人刻意等的就是自己?然而就这么翻墙出去又要将夜闯
后宫的口实落在多一人身上。吴征左右踌躇,无奈又回到天泽宫中。

  玉茏烟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吴征,见他折而复返欣喜中也自困惑。吴征指着高
墙苦笑道:「娘娘,微臣值守之处有人,不知天泽宫可有什么方法可到达景幽宫?」

  擅闯景幽宫也是大罪,但和私入后宫比起来可就轻得太多。而且来人应是刻
意来找他,料想从景幽宫出来这种事倒也未必非要计较。

  天泽宫果然有办法到景幽宫,因为建筑错落的关系,天泽宫后门出去有方小
院,正与景幽宫一墙之隔。得玉茏烟指点后吴征全力施展轻功,悄声无息地落在
景幽宫处。调匀了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宫墙,见了正等候的二人后面色丕变
冷汗涔涔,快步上前跪倒磕头:「臣吴征叩见太子殿下。」语声不住发颤身体抖
如筛糠。

  梁玉宇身着明黄蟒袍,饶有兴致地看着低头跪地不住冒汗的昆仑大弟子威严
道:「传闻吴大人目空一切,不想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连皇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敢……不敢……臣……死罪!」吴征语无伦次,心中暗骂这狗屁的磕头
礼仪,一天到晚跪个没完。

  「不敢?孤王可不这样认为。擅离职守,私闯宫室,既然孤王逮个正着这便
砍了你!」

  一个时辰被两人问该当何罪吴征甚为郁闷,不过忐忑的心情倒是踏实了不少。
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太监可比杨修明可怕得多,梁玉宇虽语调威严毫无转圜
余地,甚至下令要吴征性命,但他根本不信大秦国的接班人会是个对待将死的九
品羽林卫还废话连篇的蠢货。

  腰侧的佩剑无端端离体而出,仿佛被一股大力吸走一般,剑锋呼啸着朝脖颈
斩落要将他分为两段。

  「慢!」速度与力道均是十足的利剑划来,冰凉刺骨的锋刃甚至已透骨生寒。
更让吴征惊骇的是太子殿下声发剑止分毫不差,即使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持剑之
人的武功也需登峰造极方能办到。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吴征的表现正如死里逃生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待
梁玉宇开口便不住讨饶,仿佛被吓破了胆。

  剑锋仍横在颈侧,锋刃不住颤动不伤分毫油皮,可刮过汗毛时透出的寒意刺
骨让吴征根本不需伪装也汗流浃背。

  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总会表现得无比地臣服,梁玉宇不动声色晾了吴征半柱
香之久才长叹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吴征也足足恐惧了半柱香之久,换了常人怕是早已被巨大的压力击垮。可当
梁玉宇挥了挥手让那柄长剑离体,吴征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及时再次磕头:「谢
太子殿下开恩!」

  「孤王说要放了你吗?」话音刚落,利剑复又贴在颈侧,反复不断的折磨连
吴征都险险崩溃。不过这一回他的表现就比之前好上许多,除了粗气急喘之外身
形倒是稳定下来。

  梁玉宇颇为自得,此行可谓收获巨大。本想着探望被放逐的吴征,一展礼贤
下士惜才爱才之心,不想这小子居然擅离职守,平白落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手中,
还怕此子不效死命?

  梁玉宇惋惜道:「孤王也是左右为难啊。」

  在吴征垂着头的视线前来回踱步,梁玉宇道:「孤王素来爱才,得知吴大人
身负报国之心却驻守偏宫明珠暗投,本欲与吴大人促膝长谈,不想偏偏撞着此事,
如之奈何?」

  终于来了!吴征心中敞亮,梁玉宇先以死逼得他几乎崩溃,又流露出惜才之
心,分明是有拉拢之意。话已至此,吴征还能不知如何表现,忙连连顿首:「望
殿下饶微臣一条性命,微臣愿效死命。」

  梁玉宇更加满意,这一招百试百灵,多少犯了事的臣子都是在极度的恐惧下
立誓效命。那种深深的恐惧会牢牢锁住他们的意念,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梁玉
宇愿意,这一剑便会轻易割断脖子,人头落地。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扶起吴征:「吴大人年少难免心性跳脱,驻守此地是个苦
差事,倒是难了你,先起来罢。」

  吴征不敢动仍是跪在地上,梁玉宇面色一沉:「孤王命你起来。」吴征慌忙
爬起,不知是否跪的久了双腿发麻,站起时有些身形不稳。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虽是苦差事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城无小事,若是因
吴大人的差池出了问题,孤王也保不得你。」梁玉宇目光威严而不失和蔼。

  「微臣无知狂言,教太子殿下见笑了。」吴征渐渐恢复平静,低头思过。

  「年少之时谁不曾犯错?便是孤王如吴大人一般年纪时也是时常有些小毛病
的,既已诚心悔过,孤王暂且记下,只是今后须得恪尽职守不可再犯。」

  话语温暖人心,一口一个吴大人丝毫不顾忌身份的云泥之别,更是以犯错为
名将两人等同起来,谁人听了能不感动得无以复加?吴征险些再度五体投地:
「殿下宽厚大量令微臣钦佩,必效死命!」

  「胡说!」梁玉宇板起脸道:「都是报效大秦,何来只为孤王效命一说?此
话今后不可再行提起!」

  「微臣知错!」这话今后不能再提,那就只能放在心里了,好嘛,直接把你
太子殿下和大秦等同在一起,呵呵呵,看着父亲年老多病这是忍不住了吗?

  被教训得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说一句知错那是万万错不了。

  梁玉宇点点头转身离去。

  转过墙角,梁玉宇问道:「你看此子如何?」

  舒和通垂首道:「方才老奴已利刃加身,他虽表现得极为恐惧,实则内息沉
稳毫无波动,似是并无多少惧怕之意。殿下,此子狡狯,所言不可轻信。」

  「哦?你确定?」梁玉宇闻言反倒精神一振,得到舒和通确认的答复方道:
「该当如此!若与常人无异怎当得上孤看中的人才?这个孩子险些连孤王都瞒过,
当真不简单!舒和通,韩铁雁的事安排得如何?」

  「已安排妥当,随时可动手!」

  「好!竟敢当着孤的面做戏,孤便拿你的心上人动手!」

  吴征望着开始泛白的天空只感内心极为疲累,这一个时辰陡然发生两件大事,
处处都有把柄落在人手,贼老天,你玩人这是还没玩够啊?

  天光开始放亮,南门的街市里商铺打开了大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繁华。

  迭轻蝶面上蒙了轻纱遮去容颜,坐上放下帘子的马车悄悄离开骠骑将军府在
南门下了车。惨遭厄运之后她还是第一回上街闲逛。

  迭云鹤虽对女儿的遭遇痛心爱怜不已,却依然下令女儿择日招纳面首,青城
派这一代最出色的传人不可就此沉沦下去。

  若是于从前的迭轻蝶而言,招纳面首一事似乎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地方。骠
骑将军的千金贵女岂可如俗人家的女儿一样出嫁之后相夫教子?懂事开始也曾想
过不嫁人,我迭轻蝶天纵之才不可枉费,招纳面首亦是良策。

  然而不知怎地,她现下却甚为惆怅。招纳面首之日越来越近反倒让她踌躇不
已,倒并非觉得自甘堕落,而是那个缺了一条手臂的敦实身影总在脑海中挥之不
去。

  从前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一顾的低贱小厮,断其一臂如屠猫狗一般的草芥贱
民,忽然间成了青城派叛徒的传人,有着一身惊人的本事,还夺去了她最宝贵的
第一次。

  那是回忆起来满满都是痛苦毫无快意的第一次,甚至不如贺群进入幽谷时给
她的感觉好。可那个在她身后狠命抽送针砭的样子,甚至是小腹撞在臀儿上发出
的啪啪声响,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能淡忘,反而越发清晰。更何况他还进入了
自己更为羞人的后庭,浓浓的阳精仿佛喷进了肚子里,热的发烫。

  迭轻蝶被轻纱覆盖的面容桃腮殷红,不知是羞是怒:莫要再让我见到,否则
定将你碎尸万段!

  沿街的商铺里琳琅满目,各式奇珍异宝令人目不暇接。南城曾是迭轻蝶最爱
来的地方,今日逛起来却觉索然无味。不走大街径入小巷,比起沿街租金昂贵的
铺子,这里只有些挑担的货郎,所售之物或许有些特色却绝称不上精美。平日里
迭轻蝶是不屑一顾的,她美目流连,或憎恶或愤恨,偶尔又有柔情一闪而过,是
来买件称心的小玩意儿还是来找人?迭轻蝶自己都不清楚。

  繁华的成都城即使小巷子里都挤满了人,但迭轻蝶经过时前方便会自动让开
一条道路。看她身上穿的天工蜀锦便知身份不简单,一干平民哪敢来惹?是以迭
轻蝶能清楚地看清前方,和那个靠在墙角压低了帽檐,一手持着插满糖葫芦的草
把,另一只手臂却空空落落的敦实男子。

  男子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了迭轻蝶,一愣之下扭头就走。

  「站住!」迭轻蝶厉喝,男子不听反而走得更加快了,连草把都抛去不要快
步离去。「你给我站住!」迭轻蝶着急之下施展轻功飞跃人群,足下踩了几个人
头飞上屋檐,只因男子纵跃高飞,再不追便赶不上了。

  「小姐!」今日出门并不准备离城,是以只有两名侍女跟随,体弱的侍女如
何跟得上?急的连连跳脚。

  刘荣在屋顶上飞奔如履平地,他轻功极佳内力悠长,迭轻蝶拼尽全力却拉不
近距离,只能远远缀着圆睁双目不叫失了踪迹。两人一追一逃,从南城跑到了西
城。

  相对于南城的繁华,东城的显贵,西城便是平民聚居之所,房屋显得低矮零
落许多。刘荣翻过一面矮墙便消失不见,迭轻蝶赶到不见人影,心知他躲入院子
里,情急之下不及细看也顾不得许多跃下。

  这是一座荒弃的宅院,只有三间屋子,院井中亦是长满了高及膝弯的杂草。
迭轻蝶甫一落地便听背后风声大起,慌乱中转身不见敌人,唯有长草丛中一只大
手拿向自己腰侧,近在咫尺。

  迭轻蝶跃起单足飞踢大手,不妨草丛里另一条腿尚未离地便被敌人双腿死死
钳住。

  刘荣双腿发力一剪将迭轻蝶掀翻在地,合身扑上将娇小的千金死死压住。

  迭轻蝶双腿被牢牢抵在地上,一只手被拿,空着的一只手毫无章法力度地拍
击刘荣,却被他低头含住朱唇,身子先软了半边。

  刘荣伸舌顶开丽人牙关,勾住只丁香小舌吸嘬,大手粗鲁探入衣内隔着贴肉
的小兜掐握坟起的乳儿。那乳儿虽不甚大,却似比蜀锦更软更滑。

  「嘶啦」一声,小兜连着外衫被一同撕裂剥去,露出一身羊脂白玉般精细的
肌肤,仅有乳尖封峰顶处两颗梅粉诱人品尝。刘荣嘶吼着在两只奶儿上不停往复
啃咬,独手却向丽人裆内袭去。

  迭轻蝶娇喘着喝道:「你……你这贱民……三番四次淫辱人家……人家要把
你……碎尸万段。」口出恶毒之言,一双藕臂回环却死死搂住刘荣,弓起后背让
奶儿与他贴的更紧,咬得更狠。

  刘荣怒喝一声直起身体将衣物一把扯落,终将丽人剥得像只小白羊儿一般。
胯下稀疏的芳草丛中竟已腻湿一片。他一边毛手毛脚除去自身衣裤,一边骂道:
「贱妇!看你刚才渴得紧,可是已发浪了?」挺起已勃发的怒龙叩关而入,死死
抵在最深狠狠磨动:「说……老子奸得你爽不爽?」

  迭轻蝶发出声怪异的啼叫,似是又痛又美,小蛮腰竟也扭动起来迎合:「谁
要你来奸……呜呜呜……难过死了……好酸……」

  刘荣发狠般挺耸着腰杆,下下直达花底翻搅不已:「被老子奸过,便是老子
的女人!谁教你要招纳面首?还敢不敢?还敢不敢?嗯?」

  「敢!……呜呜呜……不敢了……人家是你的女人……再也不敢了……」

  刘荣独手掐捏着一只奶儿,直掐的变了形,顶端一点红珠高高凸起如血殷红。
鼠蹊撞击胯下的啪啪声越发密集,让迭轻蝶布满香汗的娇小身躯如同怒涛中的小
船前后抛送不已。

  「淫妇!我看你还敢招面首,我看你还敢招面首!老子是你第一个男人,你
全身上下都是老子的!」

  在迭轻蝶的惊叫抽搐声中,刘荣闷吼着拔出怒龙,急吼吼地塞入精巧的唇珠,
将阳精尽数射入口中。

  腥臭的味道让首次口中被异物侵入的迭轻蝶连连呛咳,但她似已被征服,虽
万般难受却无丝毫抵抗,小嘴甚至自然而然地吸吮,要将刘荣体内的阳精全数吸
出来一般。

  「舔干净!用舌头!」刘荣野兽般嘶喘着,恶狠狠的目光渐渐退去化作万般
柔情。看着迭轻蝶小嘴先遭狼吻又被棒儿撑开,唇瓣充血若有些红肿,嘴角边还
有一丝来不及吞下的白浊阳精。

  享受着丽人温柔的口舌服务,刘荣心中爱怜不已。你终于是我的了,全身上
下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迭轻蝶含吮勾挑,动作极为生涩却做得分外细心,幽怨的眼神似在嗔怪爱郎
粗鲁无情。刘荣心中一软抽出龙根将她搂在怀里歉然道:「蝶儿,对不起!我…
…我实是太想你!」

  「你想我,我很欢喜!」迭轻蝶一扫刁蛮,倒像个温柔的小妻子。

  「真……真的?」刘荣喜出望外,单纯得到一个女子的身体,怎及得上同时
征服身心来的畅快?

  「当然真的。」迭轻蝶撅唇嗔道:「当人家不知道你故意引人家来这里?」

  「那……你能不能不要招纳面首了。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好痛,我会宠你
一生!」

  「是爹爹下得令,谁能违抗?你……人家断了你一只手臂,这副身子就当还
你的好了。」迭轻蝶亦是爱怜,抚着刘荣断臂处的肩膀道。

  「你跟我远走高飞,我带你走!如何?」

  迭轻蝶低头沉思似是纠结不已,三番四次欲言又止。刘荣见机不可失,交颈
搂住迭轻蝶道:「跟我走吧,我会一生一世宠你爱你,我发誓……」

  半边身子酸麻,肩井要穴猝不及防吃了一指,随即胁下,丹田,膝弯要穴处
处被点。迭轻蝶娇笑着跳起身来,拍着刘荣的脸颊道:「当然是不行啦。你只是
个小厮,永远都是个小厮,有什么资格带本小姐远走高飞?跟着你喝西北风么?
不过你的那话儿不错,弄得本小姐甚是爽利。本小姐不跟你走,招你做个面首倒
是可以!」

  刘荣望着迭轻蝶暗骂自己失心疯了大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场欢好结束之时,总是男人最为脆弱也最无防备的时刻,自以为征服了一
个女子,却不知被征服的是自己。

           第四章、锦绣天娇·烟霞茏玉

  寅时刚至,韩府里小姐的香闺便有了动静。

  韩铁雁仅披着一件白色轻薄的纱衣,双臂撑着床沿斜坐着,纱衣皱起,云鬓
散乱,清澈的双目中有些血丝,可见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偌大的房间,寂寞的床枕。

  摇了摇昏沉沉的螓首,晃晃悠悠行到面盆边捧起冰凉的水洗了把脸,仰头再
用面巾盖在脸上也不拿下,呼吸不畅般深深吐息了几口气,引得饱满高耸的胸膛
上下起伏。

  应是被冷水一激清醒了些,韩铁雁一把扯落面巾恨恨地甩在地上,一屁股坐
回凳子双腿连环蹬在地上羞嗔低喝:「讨厌讨厌讨厌……」

  似乎还不解气,双腿交错间快步走回床上,扯开锦被蒙头又睡。

  洁白的纱衣近乎透明,胸前双丸行走间仅是微微跌宕,可见其结实。而顿足
落地时双乳同时向下力道十足地甸甸一沉,又显得极为饱满,乳量甚大。

  比起陆菲嫣玉躯的腴润,韩铁雁更显结实。丰隆的臀股迈步间不时收束,紧
绷而充满弹性,两条玉腿修长笔直得惊人之外,亦显圆润而极为有力。难怪昔年
京城的公子哥儿们无不盼望被这双长腿环上腰际狠狠一夹。

  紧紧闭合的腿根心里,油量顺滑的卷曲乌绒虽不甚茂密,却让蜜缝里艳红酥
嫩的花肉若隐若现,隐隐然还有看着便觉粘稠的水光泛涌。

  满是肌束线条分明利落的细腰中央,幽深的脐眼又细又长,犹如一条弯曲的
细线指引着上下两处绝妙的曲线玲珑之地。

  不足几息的片刻,韩铁雁掀开被褥坐起靠在床角,又是一阵双足连蹬,踢得
被褥凌乱不堪。这才终于放弃了入睡的愿望,唇瓣嘟得老高气鼓鼓地打开衣柜。

  她虽英武,却不曾撇去女儿家对于妆容的重视,否则也不能在随父从军的日
子里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颜,这一座八扇门板的衣柜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服
饰。有些是日常现于人前时的装扮,有些则是独处闺房中才穿戴起来自我欣赏的
隐私。

  一件红色长裙极为醒目,挂在正中的位置也显示了主人对它的喜爱。韩铁雁
几次伸手向它终又缩回,不甘地掩上柜门,终又取出日常时常穿戴的仕子服,面
上神色颇为黯然。

  宽大的白丝带将丰胸细心压扁缠紧,唯恐压坏了一般,再罩上小兜,轻抚了
一阵兜上绣工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才一鼓作气穿戴齐整。

  望着镜中复又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容颜,韩铁雁脸上却阴郁不喜,越发恼
怒,端量许久朝镜中人鼓腮不满道:「现在,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你!」

  卯时初吴征交接了值守,出了皇城不走锦绣大街回胡府,反顺着秦都大道来
到南城。街边贩售早点的小店里人群不少,尽是些需早早出工讨要生计的平民,
身着官服的吴征顿时招引了不少目光。

  偶尔也有些赶着出城公干的官员来用早餐,但像这一位径自寻个空位,与一
帮泥腿子挤在一起而不是独要一处雅间的,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是生平仅见。

  「大人,小店楼上还有雅间,请您上座。」

  「不用了麻烦,有什么好吃的?马也一道喂饱。」

  点了几样小菜就着粥吃了,加一个刚出笼的肉馒头填饱肚子。吴征出门时倒
颇有些期待腌萝卜,榨菜这些日常都能看见,谁都吃得起的小菜里添加上辣椒,
席卷京城的模样。

  城门的守卫难免有些作威作福,但看了身着羽林卫官服,骑着高头褐马的吴
征忙不迭地放行。穿过城门拐道向西,目的地当然并非城外的风景,而是破虏将
军的军营。昨日收到师尊奚半楼的书信,吩咐往军营一行。

  破虏将军下辖一万五千军,平日拱卫在京城旁的只有一千精锐中的精锐,余
者则由校尉们领头分散驻扎在四处军屯,农忙时下地,农闲时操演,只有发生了
战事才会聚集在一起加紧操练听候调遣。如此安排既能保持军队的核心战斗力,
又不至于军士过多一来增加养兵的压力,二来对京师安全有所威胁。不过如今战
事临近,听闻各地的军士都开拔向京师挺进聚集。

  想起韩铁甲的火爆脾气,吴征一阵头疼,今日才和杨修明恶斗了一场,又遭
遇太子殿下的死亡威胁,此时无论生理心理俱都颇为疲惫。不知道韩铁甲那对撼
天铁掌今日会不会又朝他招呼。

  心中忐忑,脚程不免放慢,是以到了日近中天,四十里路的脚程也只刚过了
一半:师尊只吩咐了今日又没说时辰,晚就晚些罢。

  离城十里之后人烟渐稀,便是成片的树林与荒地。偶尔有一两间屋舍茕茕孑
立,可想而知它们的主人都是些贫困人家。看到这样的景象,吴征总会唏嘘一番,
或许想起了前世的孤独。而无论到了哪个世界,社会的底层都是百事皆哀。深吸
口气,这样的日子,这辈子是不会再遇到了。绝不!

  贴着树林前行里许荒地,吴征眉头一皱。

  崎岖的尘土地面上散落着杂乱无章的马蹄与人脚印,地面的青草被碾碎不久
还渗着汁液,似乎刚有人在此处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马蹄印子乱得不成形,忽远忽近,马儿应是有些惊慌失措难以招架。吴征下
马后顺着脚印踩踏三遍理出了些头绪。进攻的一方武功很高占据上风,而防守的
一方只得且战且退,方向倒是朝着破虏将军军营处而去。

  吴征摇了摇头,翻身上马驱动马儿飞奔,若是军营里有人遇险倒是可以见机
解救一二,说不定换来韩铁甲些许好感也是不错的。那马儿是西凉名驹,晃晃悠
悠走了半日早有些不耐烦,见主人催动放蹄撒欢,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

  片刻间又跑出里许地,前方已飘来如雨打屋檐般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吴征扯
住缰绳,下马猫着腰悄然摸去。

  这一块地方的地势甚为复杂。不仅路边的林木茂密了许多,几座隆起的两三
人高小山丘也遮挡了视线,只隐隐约约看见人影交错,耳听人喝马嘶声不断。至
于吴征几无片刻停留,自是因正迅疾无伦交错的人影里有一道朝思暮想的熟悉倩
影。

  吴征爬上山丘,有了被杨修明发现的经验这一回丝毫不敢大意,反复确认了
一处视线死角,才悄声无息地钻入草丛打量。

  韩铁雁带着韩守韩图胡启三名贴身护卫,正与四名蒙面黑衣人战在一处,双
方兵刃齐出已拼尽全力。

  韩图与胡启各持单刀分立左右,韩守则多了面盾牌挡在最前。韩守的武功吴
征再熟悉不过,其练得大都是守御的功夫,此刻虽列的是三人阵势,但一心防守
自家小姐,当是稳如泰山。

  韩图下手阴狠专拣韩守飞舞的盾牌间空隙下刀子,两人自打幼时练武便练的
是合击之术,一攻一防配合无间,阵势的转动也是信手拈来如同吃饭睡觉一般。
那柄单刀倒像是毒蛇出洞般,阴险下作到极点。

  胡启应是因西岭边屯护卫有功才被擢拔,武功要逊色了些,配合上也欠缺了
行云流水。不过此人异常悍勇,举刀横劈竖斫,数次险情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丝毫不顾及自己,反叫敌人最为忌惮。

  韩铁雁挥舞双鞭,风声虎虎势大力沉,与韩图的阴狠,胡启的悍勇相比倒是
大开大合,不愧军中女将,堂堂正正,正是破阵利器。

  四人均具备不凡的艺业又有战阵相辅,当是诸邪辟易谁人敢惹?可情况却并
非如此。四人左支右拙连连倒退,首当其锋的韩图与豁出性命的胡启都有多处挂
彩,形势极为不利,只因对方四人竟全是八品高手!若非敌人似乎并无杀心,又
有胡启数度不惜命的狂攻,或许早已败下阵来。

  三名七品与一名五品对付四名八品,再搭上个六品上的吴征也无济于事,贸
然加入反倒可能打散了韩家流畅的阵势。

  目前唯一的胜机便是出其不意的偷袭,《道理诀》全力运使开来效用极佳,
对付八品高手也可打个猝不及防。吴征心中迅速计较已定,不急着加入战团反倒
打量起四周的地势来。

  形势越发危急,战阵中最弱却极为关键的一环胡启流血不少,眼冒金星下越
发难以支持,全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强自支撑。打到现在,任谁也看出四名黑衣人
并无杀意,志在擒拿韩铁雁,只是久攻不下渐渐焦躁,对三名护卫也下手不再容
情。

  领头的黑衣人双眉皆白不使兵刃,一对铁掌于刀光剑影中翻飞,在同伴掩护
下连连击在韩守的盾牌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咣咣大响。

  韩守被巨力打得不住后退,引动整个战阵都向后退去。苦挨了一会内息提不
上来,终于忍不住双腿发软呕出一大口鲜血。

  四名黑衣人大喜,数招齐发要一鼓作气拿下韩铁雁。不想韩家战阵极为不凡,
韩守呕出鲜血倒成了口中喷出的血箭,去势又快又重。

  白眉黑衣人首当其中,百忙中矮身一躲,胡启早已蓄势多时,提前大刀斫落
犹如料敌机先一般。

  与此同时韩守挺起盾牌不顾下三路的空当,与韩图一道拼力阻挡援军。韩铁
雁钢鞭下落,直击白眉黑衣人天灵。

  这一套战阵杀招配合得天衣无缝,韩守韩图的空当交由韩铁雁与胡启来弥补,
互为奥援又攻守兼备,实是决胜一招!

  白眉黑衣人两手空空,下蹲的姿势又极为别扭,同伴被韩守韩图拼死阻住,
大刀钢鞭兜头砸落凶险已极!绝境中白眉黑衣人大喝一声,双掌中泛起奇异的淡
金色抓向大刀钢鞭。

  胡启的重斫被他抓住刀身,不仅落不下去反被一股大力传来势如破竹般撞在
胸口,如遭锤击,惨呼一声几欲晕去。虽凭着一股狠劲持定长刀不放手,又被敌
人借力一甩掷出丈许远。

  这一下未曾直接送命,全赖韩铁雁一对钢鞭。她内功全力运转时一身天生神
力,重量极大的钢鞭发力挥舞何其可怕,若是砸在地上怕不砸出道坑来?

  白眉黑衣人武功虽高却失了先机,先腾空侧跃躲开撩腰一鞭,几与地面平行
的身体一无借力,再也无法闪避,全凭一口精纯的内功运在掌上,大手犹如钢钳
硬生生接向砸落的钢鞭。

  不过转眼间的片刻,韩守韩图纷纷挂了几道彩兀自死战不退后半步,只在争
取这一稍纵即逝的良机。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发凉,即使真的制住了对手,已方除
了韩铁雁伤势俱都不轻,接下来的战斗又如何应对?

  说时迟那时快,钢鞭砸在手上溅起一蓬血花,打得白眉黑衣人虎口迸裂!他
空出的一手也不撑地,反倒兜住钢鞭一扯。大力传来,韩铁雁虽及时松手仍被带
了个踉跄。白眉黑衣人重伤之中身手丝毫不减,横身摔落时双腿缠住韩铁雁双足
一绞将她按在地面,顺势翻身将钢鞭架在韩铁雁喉头。这一轮兔起鹘落,饶是他
功力精纯,硬带着伤重之身强行发力,也不由脑中一阵眩晕。

  「住手,我跟你们走就是了!」韩铁雁摔落在地,鬓角间还挂着些草叶子略
显狼狈。韩家此役与绝境中险些翻盘,可惜武功差距过大终究功亏一篑。韩守韩
图见主人发话只得停下原本欲豁出命去的救援,对黑衣人怒目而视。

  白眉黑衣人长吁一口气,气息不济道:「我等并无恶意,韩都尉见谅。」

  「小心!」三名黑衣人齐声怒喝作势欲扑,却被韩守韩图伸出兵刃架住。

  白眉黑衣人不明所以愕然低头望向韩铁雁,只见英武的丽人双目茫然,并无
一丝反抗之势。眼前的大乱因素显非是她。那威胁来自哪里?为何自己一点都感
应不到?

  他已年过花甲,天资所限终生不再有功力更进一步的希望,但他同样在难以
计数的生死一线中站到最后。对于危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嗅觉,凭借着超凡的功
力,总能避开必杀一击。

  他极其相信自己对危险的感应,无论是敌人如何悄无声息地移动,甚至是虚
无缥缈的杀气。此刻在背后全然没有这种熟悉的危险,是以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
韩铁雁。

  英武的丽人呆呆看天全无动静,难道我错了?白眉黑衣人这才愕然回头。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判回身便晚了一刻,迎接他的不是刀剑光影,而是一片雪
亮刺目的光芒。

  时已近午,今日万里无云正是日光最为耀目刺眼的时刻。吴征旁观良久,将
草丛中潜行的路线,攻击的时刻,挥剑的角度计算得分毫不差。

  离开山丘在草丛里潜行正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决胜时刻,谁也无暇注意到他;
抽剑攻击之时正是白眉黑衣人剧斗之后拿下韩铁雁,一身伤势,又是心神最为放
松的空档,吴征并未一出手就全力攻击,而是将《道理诀》运到了极致,悄声无
息地欺近身去;白眉黑衣人先低头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然而早已计算好的出剑
角度如定海神针,绝无偏差。

  白眉黑衣人回头,正迎上昆吾剑清如明镜般的剑身反射出的一道刺目阳光,
这便够了!他自然而然的偏头闭目间,吴征剑掌齐发,目标不是他身上任何一处
要害,而是虎口受创的手掌!

  《天雷九段》中的绝招「风雷双煞」被使得剑势飘忽,掌势如雷!一阴一阳
天衣无缝。

  白眉黑衣人惊慌失措,敏锐的感应失效,视力又受损,触目间一片密不透风
的剑光掌影。并非他本事不济,而是吴征步步机先,从出击的第一刻起便占据先
手,犹如编织了一张弥天大网,任你本领通天也绝逃不过去!

  白眉黑衣人再也顾不得韩铁雁,单鞭提起迎向剑光,手掌不顾伤势强运神功,
泛起淡金色亦向掌影中探去。

  韩铁雁从地上飙身而起双掌齐发重重轰在他背心,不过一个疏忽,自以为拿
住了她以钢鞭横喉制住,此时又成了催命符。

  白眉黑衣人喑哑的狂呼声中,一柄长剑透胸而入。昆吾入体顺势旋绞更不停
留半刻便抽剑离去,吴征拉着韩铁雁一路飞奔逃窜。

  高手的濒死反击必是全身功力,吴征可不愿硬接这一下。

  剩余的三名黑衣人怒发如狂,手上发力震开韩守韩图紧紧追赶。

  韩铁雁轻功并非专长,黑衣人功力又高,距离看看接近。转过一处小山包,
趁着视线的死角韩铁雁从怀内掏出两把钢针,使个眼色「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趁势将钢针尾部钉入长草丛中。又惊慌失措抱着小腿甚为痛苦,似被白眉黑衣人
绞剪时伤了。

  吴征心领神会,弯腰抱起韩铁雁顺着山包转角便跑。三名紧追的黑衣人正见
了这一幕,自然而然地发力追赶。眼看吴征抱着一人速度大受影响,疾奔中足下
传来剧痛,几枚锐利细长的钢针刺入足底,不消说自是受了暗算。

  那钢针尖锥处还带着倒钩不能贸然取下,脚底受伤,只能目中喷火,看着吴
征抱起韩铁雁哈哈大笑一路奔着去了再也追不上……

  「你家主人要见我,让他光明正大地来,莫要耍些鬼蜮伎俩!」

  玉人在怀,剧斗后满鼻满口都是潮粘甜糯的汗香。香肩玉润,双腿腴滑,实
是不可多得的香艳。韩铁雁原本被他横抱在怀,心中如小鹿乱撞,却也甜甜的,
想来不妥却又舍不得离开,索性装傻充愣。不想吴征越来越不老实,尤其在膝弯
的大手转而向上,竟猝不及防地在下陷撅得高高的翘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韩铁雁「哎哟」一声如中箭的兔子般弹起,羞怒交加中一双长腿如旋风般绞
向吴征。

  吴征急忙着地一滚闪开,口中大叫:「谋杀亲夫么?」

  韩铁雁哭笑不得,被他言语拿住也不好再追击,自也不好提屁股被摸之事,
气得两颊腮帮鼓起嗔道:「你胡说什么!」

  吴征也不起身,索性盘坐在地笑道:「从前还以为你配合我做戏,今日一见
方知你心里确确有我。既然如此,不是谋杀亲夫是什么?」

  韩铁雁气鼓鼓地坐下,两弯臀瓣落地,吴征大叹可惜,若是落在自己腿间可
有多美?不由搓了搓揩过油的手掌,似乎那股丰弹柔腻尤有绕指余香。

  「谁心里有你了?就知道胡吹大气!」

  「因为你聪明啊!」吴征笑眯眯地望着丽人双目一眨不眨,当真是宜喜宜嗔
美不胜收。

  「哼!」韩铁雁冷笑一声:「我看上去很笨吗?」

  「从前我老觉得你笨笨的。不过今日之后谁再说你笨,我就大耳刮子抽他。」
从瞥见吴征偷袭后双目放空,到灵机一动布下钢钉,反应之快应变之速着实令人
赞叹,这才是一位沙场女将应有的样子,怎可能只是个一根筋的笨女人。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聪明就要喜欢你了?」韩铁雁刮着脸颊:「越聪明越
看不上你这浪荡子。」说起浪荡子,翘臀上被掐了一把的所在火辣辣的。

  「因为再聪明的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都会变得笨笨的。」吴征起身就跑,
那对力道十足的粉拳真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铁雁嗔怒着追去,不像发狠要打他一顿出气,倒像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人。

  不多时韩守韩图扶着胡启到来,五人寻回马匹,让韩守韩图陪着胡启,吴征
与韩铁雁向破虏将军军营疾驰。韩铁雁刚回京师不到一月又遭暗袭可不是小事,
若再没点动作,真当韩家好欺了么?

  原来韩铁雁一行半道时被四名黑衣人截住,倒也未曾逾矩,客客气气地请韩
铁雁一行。只是四人黑衣蒙面,又不肯透露身份,韩铁雁如何能从?两边说僵了
便即动手,从开始还有些客气留有余地,到后头打出了真火,直到吴征偷袭才转
危为安。

  韩铁甲瞪着虎目听完事情经过冷哼一声:「我知道了。」

  吴征听来还不觉得什么,韩铁雁却有些紧张道:「大哥,你别乱来。这帮人
不简单的!」能轻易驱动四名八品高手,领头的白眉黑衣人更可能是位成名已久
的高手,但在生命垂危的时刻都没敢朝韩铁雁下重手,除了接到他们主人的严令
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而让这些高手献出生命都不敢有丝毫抗命的行为,其主人的
势力之大,御下之能,显然在这些追随者们心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成都城里
有这般能为者,屈指可数。

  韩铁甲仿佛从喉间低声咆哮道:「大哥发过誓,谁再敢伤你,老子会不计一
切代价活撕了他。这帮人该庆幸你没有受伤!」说话间一对眼睛瞪视吴征,让吴
征觉得仿佛被一只发怒的猛虎盯死,无奈低头摸了摸鼻子:我可没想伤你的宝贝
妹妹。

  「我不重要,你才重要。爹把血衣寒交在你手里不是拿来撒气用的。你要敢
乱来,我不会答应!」

  兄妹俩当面争吵令吴征颇感意外,不过并未等他细想明白,韩铁雁已招呼道:
「你跟我来。」

  吴征朝韩铁甲点头告辞快步跟上,从后望去韩铁雁的翘臀高高拱起,活像腰
下的裙摆里塞了只小枕头。自从忽施禄山之爪占了便宜,心中那股压抑的绮念便
不时蠢蠢欲动,不由得又搓了搓手指。

  这是吴征第一次踏入军营,不知是否将帅的气质亦影响着所属之兵,放眼望
去破虏将军军营里通是悍勇之士,外人进来犹如身陷虎穴狼窝。虽只有千人,仍
能感知到凛冽的杀气与旺盛的血气。

  随着韩铁雁来到一处营帐,只见墙面上挂着幅大大的地图,标示出秦,燕,
盛三国边界,其中的山川地理又刻画得极为精细。地图前有一张足有两丈长,丈
许宽的长桌,高度只及小腿,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桌沿四周倒是摆满了木盒,
其中装盛着形状不一的半只手掌大木牌。

  韩铁雁抱来两只蒲团摆在地图前,与吴征一同坐下道:「奚叔叔昨日送了信
来,嘱咐我教你些东西。在我家可不成没这些器具,是以今日请你来这里。」

  「韩都尉有请,敢不从命。」吴征一边笑答道,一边抬头望向地图。

  「燕国近来厉兵秣马,军士调动极为频繁,重兵陈于凉州边界应有进犯之心。
凉州为川中门户,奚叔叔首当其冲,怕是迟早要上奏皇上,调昆仑弟子前往助战。
战场可不比平常比武,万军混战更需令行禁止,你没学过战阵,我来教你。」韩
铁雁注目在凉州地界,目光期冀神往,复又低头黯然。

  「你来教,我定然学得快!」吴征点头,前世里多少次幻想过一位美艳的女
教师授课,可惜无缘遇上。今生不想却有这等机会,还是私教!

  韩铁雁嫣然一笑:「世间传言你学东西悟性高,我来看看到底如何。」她定
了定神,从长桌边缘的取下各色木块道:「战场千变万化,要从头学起费时费力
亦需循序渐进。咱们先不好高骛远,从最基础的兵种配合,阵列变换开始较好。
日后你上了战场若能对这些了然于心,当不至于脱离战阵,你先记住了,无论到
了甚么时候,一定要和你的战阵在一起,一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中微乎其微,莫说
是你,便是费鸿羲,丘元焕,向无极独自一人都没用。」

  一说起战阵,她便如换变了个模样,整个人神采熠熠,本已极美的目中更放
着迷人的精光。吴征知道这是最为自信的女子才会焕发的光彩,风华绝代!

  「放心,我怕死得很,绝不乱逞英雄。」吴征此言当真是发自肺腑。

  「别闹!专注些。」韩铁雁横了他一眼,在桌上摆上各式木块道:「尖锥的
是枪阵,方形的是刀盾阵,马儿的是骑军,箭头的是弓阵,凹块是战车。能记得
么?」

  「记下了,不难!」

  「燕国铁骑名扬天下,当然咱们大秦的凉州狼骑也不逊于他,咱们先来说对
付骑军的办法……」随着韩铁雁的讲解,吴征似乎见到沙场之上一边骑军群聚奔
腾如巨龙,另一边长枪如密林定如泰山,两军交锋正在激烈厮杀。

  吴征前世业余生活倒有大量泡在图书馆里,各类杂书涉猎极多,对古时的战
阵也有一定了解。此刻听韩铁雁巨细靡遗地详述,不多时便能应答如流。

  两人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快,倒是合作无间颇有心意相通之感。吴征也遇
到不少女子,前世的卑微生活难上台面,今生里陆菲嫣,林锦儿,顾盼却是诱人
无比。但陆菲嫣即使窥探得她不少隐私,两人相处起来依然是师门长辈晚辈,不
涉情爱;林锦儿爱他如子,更不会这般你侬我侬;顾盼虽极讨喜但年岁尚幼懵懵
懂懂,更多的是吴征讨她欢心逗弄为趣,倒像哥哥与妹妹多些。

  与韩铁雁则截然不同,像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爱侣互相知心。一段功课说完,
韩铁雁点头赞许,浅笑得弯起微撅的唇瓣红润盈亮,美不胜收。吴征闻着她身上
蜜一般的体香,馥郁而不浓稠,清甜而不腻味,心中情动如潮,亲近美人的心思
一发不可收拾,张臂向韩铁雁搂去。

  此前两人结伴进京互有好感,在醉仙楼头也曾相携离去,可直到今日共同遇
险才有定情之意。吴征交颈搂住韩铁雁,满拟已赢得美人芳心之下,只需耐着性
子循序渐进,一亲芳泽自然而然,说不准还可上下其手一番,那只浑圆丰翘的臀
儿实是令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只期望莫要有人进来打扰。

  心中暗念苍天护佑,正待对吓得一身僵直的韩铁雁柔声安慰温存一番,不防
她惊呼一声,双掌推在吴征胸前。

  吴征只感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推飞出去,在地上滚了
两圈才稳住身形。愕然抬头,只见韩铁雁蜷腿曲在胸前,浑身瑟缩如鹌鹑,一对
玉手环保捂紧天鹅般细长优美的脖颈,苍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不要,不要……」旋即又一阵面目抽搐干呕起来。

  吴征双眉紧皱慢慢挨过身去,柔声道:「是我,你别怕。」一手扶住她香肩,
一手轻抚后背助她顺气。见她目中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心中万分怜惜。

  韩铁雁喘匀了气,脱力般斜倚在吴征怀里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嗔怪地看了吴征一眼:「你不要碰我脖子。」

  明了了她的死穴,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可不成!」看韩铁雁又要发
怒急忙道:「以后再慢慢来,今日便算了。」顺势将她侧搂在怀里柔声道:「别
人怎么看你,我都不在乎。过去的事无关紧要,未来的事咱们一起扛。」

  「你力气很大么?」韩铁雁樱唇一扁一扁,「傻瓜。」

  还待说些亲昵话儿,吴征叹了口气指向营帐外,两人迅速分开。片刻后帐外
传来声音道:「都尉,将军请您立刻过去!」

  「知道了。」韩铁雁整了整仪容以免被人看出方才的失态,与吴征一同去见
韩铁甲。

  「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铁甲先前的暴怒消失不见,嘴角反倒带着毫
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吴征与韩铁雁同时露出询问的眼色让韩铁甲撇了撇嘴,这么快就有了默契?
破虏将军心中大为不爽,仿佛韩家人人最宝贝的奇珍被个杀千刀的强盗夺走了一
般。

  「今日午间散朝,锦绣大街与秦都大道同时发生多起袭击朝中重臣事件,袭
击者八品以上高手不少,不乏几名九品,嘿嘿,好大的手笔。」韩铁甲见两人惊
愕万分,续道:「目前已知的伤者十七人,司隶校尉严永寿,昭文将军罗景胜,
詹士丞杨敏博,议郎狄德水,潘成礼,博士冯弘扬,彭永义身故。呵呵呵,有趣
不?」

  「哪里来的有趣?」吴征摇头苦笑,司隶校尉可是大秦的监察官,威权之大
堪与霍永宁,胡浩,蒋安和等重臣相提并论。相比之下杂号的甚么昭文将军,或
是詹士丞,议郎等等,简直不值一提。所幸伤者中未听韩铁甲刻意提出姓名,想
来亲昆仑这一系的官员倒没有大的损伤。只是这一朝过后,京师里难免掀起巨大
的波澜,那位皇城中的九五之尊想必正雷霆震怒。

  「燕国动的手?」韩铁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望向吴征,不免嗔怒:「你来说,
就知道偷懒。」

  吴征小心思被看穿,无奈道:「京师里必然大乱。我不太明白的是,燕国这
一手虽毒,但用如许大的代价好像赔了本,甚至是一手在提醒大秦的臭子,这又
是为什么?」

  成都不比其他州县,在大秦都城动手,这一干高手怕都是带着有死无生信念
的死士,绝无生还的可能。高手培养不易,死士更加难得,如此轻易地送出来可
谓折了本钱。更不说这一动手,简直是在当街表白:我燕国将兵发大秦!按之前
上课时韩铁雁所分析的,燕国兵马调动频繁,但要进攻大秦怕不还得有两年左右
的准备才是。

  「没有为什么!就是告诉大秦他们要打仗,先来个下马威顺道搅乱一滩浑水。
而且,大燕战备已完善出兵在即!」

  韩铁甲的话让二人惊诧莫名。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科技力量并不发达
的古代,战争准备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这比兵马的调动要难得多也繁琐得多,绝
非可以一挥而就。燕国国力虽略强于大秦,总体也在伯仲之间相差不大,如此轻
率地发动战争简直和小孩子玩耍无异。然而要说燕国那位与秦皇齐名甚至犹有过
之的圣明国君会做出这等冲动的傻事,又教人难以相信。

  吴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秦也在加紧准备这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事,从破虏
将军军营里的肃杀之气便能看出一二。只是燕国出人意料地迅速完成战备出兵在
即,凉州是否已有足够的抗击之力?奚半楼封疆凉州,权势极大,责任亦大,面
对其志不小的燕国大军若是凉州有失,可想而知将面临着什么。

  「今日中道被袭之事我已报知京兆令,你们速速回城呆在府里莫要随便出来,
我遣二百军送你们。」

  羽林卫虽职权为驻守皇城,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冷眼旁观几无可能,吴
征也需赶回待命回程路上快马加鞭。心中疑惑更甚,今日袭击韩铁雁的必不是燕
国刺客,以韩铁雁此时此刻的境地完全不值得伏击暗杀,而且四名黑衣人的举动
也不似要她的命。难道错进错出,正好是个巧合?只是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来路?
为何针对目前看来毫无价值的韩铁雁。

  吴征虽阅历丰富,然而政治是他未接触完全混沌的世界。左思右想不得其门
而入,不免感慨为何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男主一经穿越便如同神人,对一切朝
堂局势洞若烛火尽在掌控。也不由撇了撇嘴,一个泥腿子多活了几十年就想马上
搞得明白这些事情?扯他妈的蛋。

  成都城南门已排起了长龙,重甲长枪的执金吾卫全面接管了城门防务。无特
令不得出城,入城则需严格排查,城外百姓叫苦不迭。

  韩铁雁一行破虏将军旗号分明自然能得区别对待,人流分开两边,执金吾卫
核实了身份便即放行,眼下形势紧张也不敢因私废公为难得罪了执金吾将士的吴
征,护送的二百名破虏军将士也告辞回营。

  早间还繁华的南城一片狼藉,散架的马车,打翻的桌椅,还有满地流淌的血
迹还来不及清理收拾。官军与京兆令麾下的捕快正忙着排查线索,询问证人与抓
捕疑犯。看样子吴征与韩铁雁若不是刚从城外归来,便是官职在身也免不了被严
格盘查。

  两人对视一眼,策马向锦绣大街奔去。刚前行一会,道旁便有人招手将韩铁
雁拦下:「雁儿,你没事吧?韩将军说你遇了袭。」

  瞿羽湘正忙得焦头烂额满身香汗,鬓角的发丝都挂着源源不断滴落的汗珠。
一众官员在京城里遇难,京兆令于康德首当其冲,传闻秦皇的砚台都直接砸到他
脑袋上。身为京兆四大总捕头之一,瞿羽湘承受得压力也不会小。便是如此状况,
这位女总捕也停下手头催命符般的活儿对韩铁雁殷殷关切,吴征忽然心头有一丝
明悟。

  听韩铁雁简述一遍遇袭经过,瞿羽湘向吴征含笑谢过,只是明眸中有些躲闪,
那一丝隐藏极深的警惕与排斥也未逃过刻意留神的吴征。

  旁的不说,光是道谢便怪异得紧。那不是替闺中密友表达的谢意,瞿羽湘的
神态动作,无一不有替韩铁雁做主的姿态,仿佛……英武的丽人是她的亲人甚至
是妻子一般。

  「应该的。」吴征随口答道。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他日若真能平步青云
掌权在手,这一生定能过得十分精彩。

  吴征也有他的野望!能否让深埋心中的欲望得偿所望不好说,不过成长途中
顺手布下一枚枚暗棋,广撒网总是不会错的。

  回到胡府,侍中大人倒是安然无恙,看来燕国死士中的精英力量大都集中在
了司隶校尉严永寿身上。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旁的缘故。

  胡浩不在府中,吴征向林瑞晨报了平安后自回房去。羽林卫不少人都忙得不
可开交,但此时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刻,京兆令更是接了这口大锅,现下是立功的
大好时机。吴征这位位居九品,又看守景幽宫的边缘人物自是休想捞着一星半点
的好处。

  胡思乱想一番,又用了大半日功,吴征倒头便睡。子时的值守不可废,今夜
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一个差池正赶在非常时期,便是掉了脑袋也不奇怪。

  夜色已深,燕都长安。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燕皇端坐龙椅奋笔疾书。看得出他已感疲惫,但精神仍
显健旺甚至是兴奋。比起与祝夫人见面的当夜不过月余时光,他鬓边多了不少白
发。

  这位比大秦圣君更胜一筹的君王不仅文治不落于下风,武功更是远远胜过。
武功不仅说他的修为堪称当世最强几人之一,更说他武略过人。这一回北燕倾举
国之力征讨大秦,与其说挂帅的是大将军,不如说是燕皇。除了未离皇城,几与
御驾亲征无异。

  「大将军请进,陛下正在等您。」通令的小黄门早得了旨意,不需通报便打
开御书房大门。

  长枝派贵为天下第一门派,光当代中坚弟子里九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三人,
世称「长枝十三太保」。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这位燕国大将军,长枝派掌门,十
二品绝顶高手「碎月金刚」丘元焕。

  「丘爱卿来了,坐。」燕皇头也不抬。

  有道是名字会起错,外号则大多相符,到了丘元焕这等层次,连外号都如他
的武功与经历一般经过千锤百炼,那是决计错不了的。

  威风凛凛,昂藏八尺的巨汉步入御书房之后便气势顿消。丘元焕心里并不惧
怕燕皇,但不知怎地每每到了他面前总是不自禁地弱上一头。也或许,不止一头?

  丘元焕甚至不敢说话,只是躬身后静坐在一旁,似乎怕打扰了全神贯注的燕
皇。

  「爱卿有何事?」

  丘元焕已习惯了燕皇一心多用却分毫不乱,此刻他既发了话,自是一切尽在
掌控倒不怕被分心打扰。

  「启禀陛下,六十七名死士今日已动手,不久后便有消息传来。幽冥卫之后
如何还请陛下示下。」这批死士是他亲手辛苦训练造就,平白送了出去着实肉疼
不已。

  「幽冥卫一向由爱卿掌管,人员该补充等事宜爱卿自主便可。粮饷军资并不
减少。」顿了一顿,燕皇将眼前文书批完合上,交由伺候的小黄门分批送走,又
饮了口茶润喉,边伸懒腰边道:「爱卿对朕的做法有疑问?」

  「微臣愚钝不敢妄度圣心,只知尽心做好。」

  「呵呵呵,你呀……二十余年来朕与爱卿一路相扶至今,何须如此?」

  「陛下是君,君臣有别。」

  燕皇摇头微觉遗憾,或许成了皇帝便注定孤寡一人,昔日的朋友如此,便是
亲生骨肉也是如此。恍然间想起那个远在大秦素未谋面的儿子与一夕之欢的祝夫
人,本应是最亲近的人,一个形同陌路相见不识,一个冷嘲热讽状似仇敌。

  也难怪历代帝皇不是励精图治将野心放在天下,便是自甘堕落不理朝政。两
极分化者居多,中庸者稀少。

  燕皇显然是第一种!

  念及燕国的兵马不日便将驰骋于凉州,良将如云,雄兵如雨,便是运送粮草
军需的民夫队伍也将蜿蜒如龙,燕皇立刻驱散一点点儿女情长的软弱,复又雄心
万丈。

  「养死士不易,培养出武艺高超的死士更难。朕理解爱卿的辛苦与不舍,然
幽冥卫用在此时此处,作用最大。」燕皇饮茶缓言:「大秦不知朕已得祝家援手,
粮草马匹刻日足备,一月后便将兵发凉州。凉州虽为益州门户,却是荒瘠之地,
各类军需全赖益州支援运送。幽冥卫于此时动手虽有提点露馅之嫌,却可让益州
陷于混乱。梁兴翰此时必彻查成都城以绝后患,凉州战备本就落后于我大燕,再
有此一出,其粮饷补给必有后乱,待朕的儿郎西出三关又如何抵挡?凉州可谓唾
手可得。此后只需封死川中出路,梁兴翰便如瓮中之鳖,不出五年,秦国亦是大
燕王土。不过些许死士,怎比得凉州一地?」

  丘元焕听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一手可谓毒中毒,是为绝户之计。可想而知今
日之后成都城里的天子龙颜大怒,一干政敌也必然借此良机互相攻讦,原本有条
不紊的战备必然受到严重影响。本月一过燕国准备充分出兵,凉州措手不及下必
然军心溃散……以一批死士换得如此局面,当真赚得盆满钵溢。

  「陛下圣明,臣拜服……」

  燕皇微微一笑挥手道:「起来吧。说起来孙贤志当也到了金陵,盛国那边不
日也将兵发江州。现下……只待下月了……」

  丘元焕道:「陛下天威煌煌,料张安易不会有违。」

  燕皇重又提笔埋头书卷,如自言自语般道:「他不是不会,是不敢。一个人
长期处于积威之下,心气儿便会消磨殆尽。自他把太子送到长安为质,他的心气
就没了。还能坐守盛国称孤道寡,不过是因朕尚未有时间精力对付他而已……」

  声音渐低,燕皇似乎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丘元焕也早已习惯这样的情景,
躬身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大秦皇城,夜已深,天和殿仍灯火通明。

  午间的袭击震动了大秦,殿内的群臣俱感胆战心惊,便连霍永宁,蒋安和,
胡浩等股肱之臣也显得脸色不好。秦皇再怎么大怒不满,总不会将他们一刀斩了
了事,可在都城之内被敌国予取予求,朝中重臣伤亡,身为大秦柱国栋梁也大失
颜面。

  他们尚且如此想,在皇位上闭目沉思,看着依旧沉稳不见什么震怒之色的秦
皇梁兴翰心中怎么想,是否正天威震怒强自忍耐,无人能猜得到。

  也或许这不该是目前最急于考虑的地方,燕国突兀的动作给整个大秦带来巨
大的压力,原先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全被打乱,连军粮都管陶成福都身受重伤无
法理事。更可怕的是燕国几乎将提早动手的意图摆在了台面上。

  一边是京师的烂摊子要收拾,日后两国交兵,成都城再发生一回袭击,那才
是要了命的事情;一边是凉州的战备不但不能落下还要加快。然而二者冲突无法
兼顾,左右两难。

  群臣各自沉思甚至不敢交头接耳,至于京兆令于康德更是面色苍白,浑身筛
糠般抖个不停。这个难耐的夜晚,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明。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颁布,朝中重臣领了旨意后一批批离开天和宫,这是一个
不眠之夜,且会持续忙碌很久。离去时诸大臣面目凝重,唯有于康德长舒一口气。
直到大殿中除了梁兴翰与宦官,仅剩下中书令霍永宁,侍中胡浩与尚书令蒋安和,
骠骑将军迭云鹤四名左膀右臂。

  「你们说说,朕是否动用长安城暗卫?」

  大秦在燕都长安自也有不少暗子,可惜被燕国抢了先手,此刻再行报复不仅
有耍脾气之嫌,更是落了下乘。更何况燕国定然已做足了准备,只怕在成都城动
乱的同时,燕国的暗子也有不少被连根拔除,剩余的那些便是倾巢而出只怕也收
效甚微。

  「陛下,容臣一言。」中书令霍永宁出班启奏,先分析了一通局势后道:
「即便如此,臣依然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势在必行,即使暗卫全然无功,也好
过按兵不动任由燕国宰割。」

  「陛下不可!」迭云鹤亦出班启奏:「暗卫培养不易,安置在长安城更是花
了偌大的心思与代价。贸然动手不仅将暗卫拱手送出,更显得气量狭小,殊无益
处。」

  「呵。」霍永宁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目中的鄙视轻看:「如迭大将军所言,
才是将暗卫拱手送出!」霍永宁出身平民,全靠自己的努力与一身本事才爬到如
今的高位。他不属于任何派系,却向来不屑迭云鹤这等世家子弟。至于迭云鹤更
是他在朝堂上时常嘲讽讥笑的对象。

  「此话怎讲?霍中书莫要胡言乱语。」迭云鹤目中喷火,他能接任青城掌门
与骠骑大将军除了一身十一品的好武功是实打实的本事之外,倒是多多倚赖家族
势力。入朝堂之后自知天资所限,向来唯梁兴翰马首是瞻,倒像是秦皇的背锅侠
与看门打手,与霍永宁的交锋向来落在下风,心中一口憋屈不提也罢。

  「燕国多良臣,燕皇更不是蠢货。」霍永宁讥讽着侃侃而谈:「长安城暗卫
现下已落入危机之中,难保不被顺藤摸瓜,时日越长越有可能被连根拔起。隐藏?
潜伏?笑话!燕国既已动手必是雷霆之势,只有蠢货才会抱有幻想。迭大将军的
计策不是将暗卫拱手送人,还是什么?」

  胡浩听他二人针锋相对,微微一笑也不插话多言。

  「你……」迭云鹤双手握拳怒气勃发,却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胡浩,蒋安和,你们怎么说?」秦皇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情感。

  「霍中书之言,臣附议。」

  「臣亦然!」

  「去做吧。」

  吴征百无聊赖地蹲在景幽宫旁的城墙处。

  羽林卫在皇城中值守的少了许多,应是大都被派出协助排查。子时点卯之后
吴征的职责并未有什么变化,或许是太过位卑权轻?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个好时
机,原本以为今夜无法拜访玉妃,可看皇城里如今人手不足的样子,景幽宫一带
更不会有人来。是秦皇的胆子太大?还是要做出勇气十足的样子?亦或是他信心
满满,确信皇城内不会有任何变故?不管怎么说,光凭这一点吴征是足够佩服的。

  趁乱好取事,成都城里的动乱不会迅速平息,皇城里短期内也不会有太大的
改变。先与玉妃娘娘达成一致,或许会有除掉杨修明的时机?机会总是会偏爱有
所准备的人。

  吴征先四周巡视一圈,确信没有大队的守卫会经过,才施展轻功登上宫墙。
有了上回被抓了现行的经验,这一回自然是小心谨慎。

  四周的地形早已烂熟于胸,需得先入天泽宫将侍女点倒,再向玉妃娘娘告罪
请动她来到宫墙处跃上一棵被阴影重重遮盖的大树才能稳妥。这颗大树正长于天
泽宫与景幽宫交界处的墙角,树冠恰巧遮盖住一段宫墙。月朗星稀时从外看不清
这里,从树上却能看清周围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过来可以迅速离开从景幽宫潜
入五谷轮回之所再出来,谁也挑不得毛病。

  玉茏烟对吴征的到来颇感意外,昨日才险些在天泽宫丢掉性命,还被落了个
天大的把柄在杨修明手中,今日又敢偷入天泽宫。换了常人只怕要躲得远远的,
时日一久杨修明便不敢再提此事,说了也没人信。至于吴征所谓的承诺今日再来,
她当时虽欣喜,过后也知多半是应付之言本没抱着什么希望。可这名小羽林卫真
是胆大包天,偏偏就是来了!

  意外之后便是惊喜,玉茏烟眼眶中莫名迅速噙满了泪水。吴征心中惶急,时
间急迫哪来的工夫伤风悲秋落泪?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哭什么?随即见那泪水如断
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一大颗一大颗的,真是三千佳丽之首,铁石心肠也化绕指
柔。

  「娘娘勿要横生枝节,请随微臣来。」吴征定了定神,旋即摇了摇头双目射
出厉色几已是下命令的口吻。这连帝王都无法抵敌只能避而不见的绝世凄艳,他
却能谨守本心足见意志之坚定——只是原先设想的礼仪已是浑然顾不得了。玉茏
烟久居冷宫早已浑浑噩噩,日常也是苦挨日子六神无主,闻言顺从地跟随吴征来
到宫墙外的大树边。

  「得罪。」吴征单臂环住玉茏烟腰肢,双足蹬在树干上,只凭一只右手把持
身形,几个纵跃便落在早已选定的树杈上。玉茏烟只觉一阵腾云驾雾般的飞行便
站在实地上,这只树杈足够粗大,离地也不算高,除了低声的惊呼后便恢复镇定。

  将玉茏烟放好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莫要慌乱,又窜到树冠上左右打量一番,
确信再无隐忧方才一揉手掌。玉茏烟年已三十六,平日里也未修炼武功,因此比
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细如迎风扶柳的腰肢丰腴了些。但手臂环上时仿佛抱上一团
细密温绵,不仅软得如磨细成粉末的上好米浆制成的凉糕,其弹手的劲道也绝不
显肥腻。

  「事关重大,娘娘勿怪。」吴征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这女子真是绝世凄媚,
那股子楚楚可怜,还有身上淡淡的甜糯体香,无一不是勾魂摄魄之物。即使吴征
牢牢守着本心,离得近了也无法保证不被迷惑。比起陆菲嫣,韩铁雁等绝色,她
并没有拔群出众的气质,或许淹没在人群时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可若目光至
她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无妨。吴大人依约而来,真是不甚之喜。」玉茏烟只觉面上犹如火烧。她
虽已步入中年,实则并未经历多少人事。自十岁家中出事流落青楼,每日里学的
都是勾引男人的本事,于她而言实则也不必学,只需本色演出便轻而易举。入宫
之后虽得以侍奉天子,心中无时无刻想的却都只是报仇,和情爱丝毫无关。至于
之后被贬入冷宫,更是孤身一人犹如苦行女尼一般。这般经历让她性子孤僻寡淡,
也好似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单纯得很。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夜被吴征看光了身子,
羞涩难言。

  玉茏烟的身体并非从未在男人面前裸露,文毅见过,梁兴翰见过,可时日已
过得太久。至于杨修明,宦官也算是男人吗?不想昨夜却又落在一个好看的年轻
男子眼里,今夜又两两相对,总觉他的目光所至无一不是身上曼妙的羞处,即使
今夜穿戴得严实,也好似玉体裸呈一般。女儿家的心事复杂难言,玉茏烟自己也
无法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百感交集。

  「娘娘受那恶宦欺凌怕不止一回两回了罢?」时间紧迫,吴征不敢保证之后
是否有什么变故,索性明言:「微臣有心杀他,不知娘娘能否相助一臂之力?」

  原本因娇羞而艳如春桃的脸颊青一阵白一阵,只听了前半句便几欲晕去,后
半句压根没听见。被恶宦欺凌自不是一回两回,玉茏烟却愤怒之心全无,满脑子
都是被欺凌时浑身赤裸被吴征看得精光的害羞无比,其中更有担忧不知吴征会如
何看待她的不安。

  「他……他时常欺凌于我,我实在是……实在是无力抵抗。」玉茏烟泫然欲
泣,忙不迭的解释浑然不着重点,倒像为自己无奈就范开脱的多些。

  吴征有些无力:你这智商情商混在皇宫里没给弄死已然是撞了大运,不给贬
入冷宫才怪了。

  「微臣自知娘娘是迫于无奈,这不重要!敢问娘娘是否有心脱离苦海?」

  「啊!那……那自然是有的,可我好像帮不上忙。」玉茏烟被吴征暗中一点
也知失态,「吴大人何必身犯险境,待时日一久,此事自然与吴大人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吴征心中暗道:太子昨夜于一墙之隔外现身,当时虽装作擅
闯景幽宫,事后未必不会想起入后宫单独可能。我闯入后宫的事情怕已非仅二人
知晓。若是太子找到杨修明,恶宦随便歪歪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万幸今
日成都发生大事,太子恐怕一时也不得闲暗中细查此事,若不能早些让杨修明彻
底闭上嘴,那悬着的闸刀真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要了自己小命。

  「此事微臣既已知晓怎能置身事外?只不愿见娘娘金枝玉叶受恶宦欺凌,臣
愿誓死护卫娘娘。」

  「妾身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了。」玉茏烟摇头苦笑:「妾身虽久居深宫,亦
闻吴大人之名,大人前途广阔,犯险殊为不智。」

  「臣誓为娘娘杀此狗贼,望娘娘成全。」玉茏烟似乎并无太多主见,吴征索
性接过主导权,不管她愿不愿意,无论如何要逼得她答应才行。

  落在玉茏烟的耳里便成了足以令她感动莫名的话。除了要回护于她的拳拳之
心以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非杀杨修明不可。至于自身的魅力,玉茏烟心知肚明,
念及此处也不勉心中大羞没来由地一阵小鹿乱撞。除了这副皮囊她也没有其它可
以吸引吴征的地方。吴征如此卖力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吴大人可有良策?」吴征的武功不如杨修明,玉茏烟却舍不得明说,自然
而然地选择了一种维护他面子的方式。

  吴征大喜,玉茏烟想除掉杨修明也是必然的,所担忧之处便是怕她鼓不起勇
气。而要打消她的疑虑自然需要有条理的计划来说服:「微臣会去准备一种无色
无味的毒药,届时请娘娘邀恶宦来天泽宫,只说微臣与他有要事相商。将备好的
毒药放入茶中,带恶宦饮下后微臣有把握取他狗命,再用化尸水毁尸灭迹。京城
今日发生刺客袭击,届时宫内寻不着杨修明自会将他认为是刺客奸细,断然影响
不到娘娘身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实则全无把握,杨修明是否会大意饮下茶水无可预料。可
他性子果决,成与不成做了再说,杨修明即使不饮毒茶,那么虚与委蛇也未必要
破脸动手,再寻下次机会即可。

  玉茏烟细细一想便明了此中关窍,听得要杀人不免心中紧张:「这样并不稳
妥……」

  吴征有些意外,看来眼前的丽人虽有些单纯不谙世事,倒也并非愚蠢之徒。
皇宫中是怎生出来这么个格格不入的奇葩?有了疑惑便有了兴趣,看来得去找戴
志杰一趟。

  「微臣亦知不妥,然深宫内院别无他法,还请娘娘成全,微臣愿冒死一试。」
吴征逼迫甚急,此事除了玉茏烟再无外援,手心里亦紧张得都是汗水。~ 「吴大
人……妾身不能同意您犯险。」

  吴征险些暴走发怒,摸不清玉妃到底是认真还是故意。好在事先对各种情况
都做了预估,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道:「娘娘,微臣决心已下绝无退路,娘娘
既不愿相帮,微臣只得豁出命去与恶贼一战。今夜叨扰,微臣送娘娘回宫。」

  「哎……妾身……我……不是,你等等。」玉茏烟果然大急,皱着眉头欲言
又止左右为难,低头思虑。吴征此时倒保有十足的耐心并不催促,他敏锐地发现
玉茏烟似乎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幽居天泽宫的日子里,吴征应是她
见到的第三个人,而吴征始终没有流露出恶意反倒处处维护,对他产生一种依恋
之情自然而然。只是除依恋之外,其余的情感从何而来吴征不知道,但是不要紧,
有便成了。如今一试之下果然让玉茏烟产生动摇。

  良久后玉茏烟抬头似做了某种决断,在吴征凌厉又期盼的眼神中道:「吴大
人,请您笑一笑。」

  哈?这又是玩什么幺蛾子?吴征觉得脑袋都在抽疼,摸了摸眉心尽力露齿一
笑。

  阳光的笑容似给玉茏烟某种肯定,也增强了信心,甚至是信任?玉茏烟道:
「放在茶水里多半无效,一旦被看透后患无穷。吴大人,妾身知道个秘方对人体
影响极为有效,只消吸入一点便行动不灵,武功大打折扣。还请为妾身取几味药
来。」

  这件事本应是玉茏烟深埋心底,自从肖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便不再有人知晓的
秘密。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在此刻泄露出来,即使尽量掩饰,那些蛛丝马迹依然会
被人抓住,——除非吴征严守机密。

  或许是冷宫的幽闭,或许是对报仇的绝望,也或许是吴征和大哥一样阳光的
笑容给了她亲人的感觉。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玉茏烟都知道这个不过见了两面的
年轻男子让她产生深深的依赖,也是希望的寄托。

  吴征将玉妃所言的药物记牢雄黄,柴胡,延胡索,牵牛子,附子,八角,麻
黄,泽泻。他对中药材并不熟悉,但也知这些药材常见多用,用这些就能制出厉
害的毒药?他毫不掩饰满面狐疑。

  「妾身相信吴大人,也请吴大人相信妾身。此事万勿泄露,否则将引来灭族
大祸。」玉茏烟一言既出,面上同时泛起无比的痛楚,仿佛刻印在灵魂中的梦魇,
一旦回想起便如地狱中的恶魔破开封印而出,撕咬身心。

  吴征凝视她双目许久,这一回玉茏烟不再退让闪躲。若她的话句句属实,则
两人真正才是一条心。不仅仅是欲杀杨修明之事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连这一封
可引来灭族大祸的毒药秘方亦然。从此两人便彻底绑在了一起,吴征自认不是赤
诚君子,玉茏烟是不是?至少吴征现实尚拿捏不清。

  以制造一个巨大的隐患为代价来解决上一个隐患,值不值得?

  几乎片刻之后吴征便有了决断,无论玉妃那份怪异的情感从何而来都是极可
利用的东西,至于是真是假?无妨,假的变成真的即可。反正天大的祸事已闯下,
一件如此,再多几件亦可。念及这个想法的大胆与其中的刺激之处,饶是吴征也
有些忍不住兴奋得发抖。

  「微臣谨遵娘娘谕令,待微臣备齐药材安排妥当后再来拜见。微臣尚有公务
在身,事不宜迟,现下便送娘娘回去。」说话间始终注意玉茏烟神情,果见她先
是欣慰,复又失望,凄楚哀怨的目光似在不满吴征急着要走,明日也不知来不来。

  吴征心意既决立刻付诸行动,一把将玉茏烟横身抱起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微臣斗胆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怀里惊声低呼,随即被浓烈的男子气息逼得呼吸一
窒。青春期的男子正值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吴征又是练武多年始终苦苦压抑情
欲至今还是童男子。他身上的味道浓而不刺鼻,烈却又好闻。玉茏烟尚未情窦初
开便遭遇灭族惨祸,破瓜之年后遇到的男子屈指可数,而她一生至今更是始终为
报仇所困扰,丝毫未经情爱滋味。陡然被个并不熟识的男子搂在怀里,一颗心跳
得仿佛密集的擂鼓一般,红晕瞬间爬满脸颊,惊得呆了。

  「娘娘,娘娘。」吴征轻声呼唤,横过后背回环抱在丽人肋下的手掌提醒似
得捏了几捏,只觉骨肉丰腴匀称,隐约还有一丝玉乳下沿的弹滑润腻,手感妙不
可言。见玉茏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道:「微臣跃下之时需得保持平衡无力分心,
还请娘娘抱紧。」

  玉茏烟几乎魔怔一般双臂环住吴征脖颈。这是一份谁都难以明白的情感,吴
征以极为亲昵的姿势抱着她落地却不松开,直到把她送到寝室里放下,又替她盖
好被褥告退之后许久,玉茏烟迷迷糊糊才为自己想了个理由:或许是十岁之后至
今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艰难险隘,自此刻起才终于有了个不错的同伴,说不上甚
么同生共死,最起码有个共同的目标,有些事情有人帮忙,有人安慰,有人鼓励,
再不是自己一个人彷徨无助,心惊胆跳。

  宋大光领了旨意急急回到府衙,不想后堂里已有贵客等候许久。

  「殿下久候,臣罪该万死。」

  「怎能怪你?快起来坐下歇一歇。」梁玉宇温和微笑,甚至为宋大光端起茶
碗。

  宋大光忙不迭接过,险些感激涕零。

  「失败了。」

  「什么?」

  「拿韩铁雁为质试探吴征的行动,失败了!」梁玉宇递过一张奏报。宋大光
急急通览一遍,他知太子殿下虽始终在微笑,心中却是怒火大炽,比起其父,他
的气量城府还不够。不过不要紧,人因位而异,他相信殿下登上大宝之后,也会
有那样的气量城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宋大光笑吟吟地跪地将奏报奉还,大声恭贺。

  「哦?何喜之有?」梁玉宇颇为意外询问道。

  「计策虽多有变故,但结论呼之欲出。」宋大光被梁玉宇扶起,喜不自胜道:
「青狼郝白冥虽是八品高手,但他早该死了。臣亦明了殿下惜才如命之心,然以
一个该死的郝白冥,换来吴征与韩铁雁两名盖世奇才,殿下当是大赚特赚。」

  「说下去!」

  面对太子殿下的口头禅,宋大光言道:「四名八品高手拿不下韩铁雁,虽她
有韩守,韩图,胡启之助,此女的能为已是骇人听闻。她的潜力只会比八品高,
不,这等大将之材的作用远远高于八品。殿下岂不知大将军伏锋不过九品功力,
却执掌军中大权至今无人可撼动?韩铁雁虽受限身为女子,也不是区区八品高手
足以相提并论的。」

  他喝了口茶续道:「吴征的天赋世人皆知,青狼郝昊冥多少次死里逃生?却
被他一击得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已呼之欲出。试问不是心
中有情,谁人会在此时为一名女子挺身犯险?至于礼贤下士,惜才重才正是殿下
一贯之风,此二人必为殿下所用!是以臣要恭贺殿下!」

  「韩家与昆仑一系均被打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梁玉宇一点即透喜上眉
梢:「眼下又是大战在即,父皇必然要重新启用韩家!大光,这事情可就要落在
你的身上!」

  「臣遵旨!待时机成熟,大光定不辱使命。」

  「至于吴征……这小子有些桀骜不驯恃才傲物,孤慢慢与他周旋即可!他另
有把柄落在孤的手中,倒值得加以利用!」

           第五章、虎贲骁骑·珠香暗尝

  寅时一过,吴征交接了差事正要离去。今日事务甚多,关于玉妃的身世需找
戴志杰了解清楚,还要准备药材。对付杨修明的事情自然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羽林中郎将邹鸿允突然出现,吴征自也不得离去。

  「陛下要巡查虎贲,骁骑二军,你等都随我来。」羽林司里都是正在待命或
刚轮了岗得空的羽林卫,梁兴翰天刚亮便要出宫巡查,还是京城的禁军之属,可
见形势已紧张到何种地步。

  没有人敢有怨言,何况从龙出巡也是大有面子的事情。只吴征心中免不了腹
诽两句:加班啊?有三倍薪水么……

  帝皇出宫如龙离大海,即使形势紧迫尽量一切从简,排场仍大得不可思议。
仪仗并不随行,羽林卫拱卫在帝架旁,九品大员吴征自是在最边缘处。只见帝架
便是一张床铺大小,上头有椅有枕,薄纱帘让其间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神秘莫
测。至于服侍的太监,随行的金吾卫,简简单单一次临时安排的出行也有千余人
之多。

  吴征跟随帝架一路步行,出了西城门约十里便是骁骑校尉军营。因从属于禁
军的缘故,骁骑校尉茅越循虽只是名校尉,无论地位与品秩甚至在四征将军之上,
仅次于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前后左右与四镇将军。

  虎贲校尉杜扶风亦率军前来汇合,这两支禁军人数虽不多各自只有五千众,
却是清一色的骑军。人威武,马雄壮,军旗猎猎声中堪称骄兵悍将,不愧大秦镇
国武力!

  两营人马均在臂间缠上了黑纱,司隶校尉遭袭身亡,两营人马自当彰显同仇
敌忾。

  吴征远远望去,茅越循三绺长须凤目细长,白净的面皮极显儒将风采;杜扶
风则将自己的基因完全遗传给了儿子,敦实的身材五大三粗辅以一身遒劲肌肉,
浑身皮肤和紫膛色的面庞一样,简直像是碳堆里捞出来的一般,活脱脱一只熊罴。

  本以为会有歌功颂德,称赞秦皇英明神武的长篇大论,不想梁兴翰登上点将
台落座之后不发一言,只由霍永宁代为发表了一段言简意赅却又极为振奋士气的
檄文:「燕贼无道,害我忠良!今圣上欲奋天威讨伐燕贼!虎将何在?雄兵何在?」

  兵丁们大都斗大的字儿识不了一箩筐,自然不能用太多文绉绉的话,吴征觉
得霍永宁处理得简单而有效,所不明者,唯这位人人称颂贤明的秦皇。

  自从金銮殿上初次面圣,感觉这位皇帝甚少言语,甚至表情也极少变化。吴
征总觉得与其说是威严不苟言笑,不如说是……疲累?韩铁雁出事的消息传入昆
仑的那夜,吴征与陆菲嫣,林锦儿秉烛夜谈所说的话历历在目,他背上冒出一股
寒意:若是此刻梁兴翰倒下,大秦定然一团大乱。更害怕的是,自古帝位传袭极
易引发血雨腥风,自己立足未稳,可莫要莫名其妙被卷入大漩涡中去。

  「愿效死命!」茅越循与杜扶风齐声答道。旋即万军一同高呼:「愿效死命!
愿效死命!」不知他们平日里怎生操演,座下马儿一同嘶鸣人立而起。整整二万
人呼马鸣,气势极为壮观。

  吴征看得心惊肉跳,万名骑军便有这等威势,来日战场上数万骑兵绞杀在一
起,又是何等景象?

  不待他惊疑未定,骁骑军与虎贲军已分散开来竟做两军对圆之势!茅越循与
杜扶风策马近前,下马后立在梁兴翰身边。

  虎贲军先行发动!此时吴征已发现这一军的军马更显雄健壮硕,奔行间如同
滚滚铁流,骏马踏落声震动大地,山崩地裂一般!

  五千名骑军顺着旗号分进,合击,包抄,迂回,亦或是集团冲锋。虽是试演,
吴征亦觉得这道洪流足以摧毁面前的一切障碍。

  相比虎贲军,骁骑军则花样百出。旗号令下,最前排二百名军士取出长弓,
唰唰唰射出一排箭雨,不仅摘弓射箭的动作整齐划一,连箭雨落地时都插成笔直
的一列。其齐整令箭尖落下钻入地面时也无先后之别,并非笃笃笃的声音,而是
咚的一声大响。

  虎贲军擅长正面攻坚,骁骑军则犹如战场上不起眼的杀手。他们的马上技巧
纯熟无比,什么镫里藏身本就让吴征觉得惊艳,待骁骑军将骏马驱驰到急速,只
用双腿紧夹马腹维持平衡,同时如吃饭睡觉般简单地拈弓搭箭,再次射出整齐的
箭雨时,吴征觉得之前那些简直是小儿科。

  试演前后足有两个时辰,看得吴征目眩神迷。韩铁雁昨日刚教了他一些战场
驱策的本领,此刻亲眼验证之下才深感领兵一道浩如烟海。一名军士想要成长为
合格的指挥官,不仅要下极刻苦的功夫,战场上经验的累积亦绝不可少。——怪
道韩铁雁一再强调与重点教授的都是保命的本领,首先得活的下来才成试演完毕,
两军马不停蹄同时向凉州开拔。想是群臣议事已达成共识,燕国大兵压境,大秦
落后一步已是片刻都等不得了。一万名骑兵出征,沿途人吃马嚼消耗之大难以想
象,也不知朝堂重臣们经过多少周密的计算与辛苦策划。不过有了这一万名精骑
驰援凉州,想来奚半楼的底气也会硬上不少。

  一路护送梁兴翰回到皇宫,梁兴翰传下口谕:「朕累了,散朝。」

  吴征回羽林司交了差自出皇宫,远远便望见胡浩在马车上招手。将坐骑递给
仆从,吴征也登上了马车。

  「慌不慌?」胡浩似笑非笑,似在嘲弄个自以为了不起,实则却什么也不会
的新兵蛋子。

  「不慌,但好害怕。」吴征倒是光棍得很,说完自己也笑了。

  「我第一回见操演可是慌得手足无措,连怕是什么都忘了!你倒比我好些。」
胡浩的态度比起吴征第一回坐他马车要好上许多:「哎,岂止是好些,连命比我
好得多。比不了,比不了。」

  吴征不解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跟我去见个人,我累了睡一会儿莫要打扰。」

  马车刻意放缓了速度,距离皇城不远的胡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刚停下
一顿,胡浩便从小憩中醒来,能做股肱之臣的全是有人所不能的大才,即使是小
小的细节都处理得分毫不差。

  「随我来。」朝吴征点点头,胡浩步入胡府。

  转过几处回廊,地势渐行渐高,也不知工匠们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在平底里
垫出这样的坡道。一处装饰清雅别致的院子极为奢华,这里吴征并未来过。

  「你师姑想是从小在昆仑山上惯了,爱住在高的地方说视线好,看得远,心
情才好。呵呵,当年整出这么一处院子,可花了好大的心思。」胡浩神态轻松,
吴征却知他背负莫大的压力,不得不抓紧一切时机尽可能放松心情调适:「每回
来这里啊,我都头晕得很。」

  小院三层高的主楼看着不出奇,实则因为地下垫高了许多,真登上顶层已是
整个成都数得着的高点。顺着台阶上楼,吴征讶异不已,这里显是林瑞晨的香闺,
胡浩领他来这里是几个意思?待得听清楼上传来好听的莺声燕语,顿时明白了。

  林瑞晨听见脚步声便候在楼梯口,见了胡浩满是血丝的眼眸一阵心疼:「夫
君回来了?快来歇息一会儿。」

  「不了不了,我把人领来便走。劳烦夫人吩咐煮些提神醒脑的茶汤送来书房,
为夫还有要事。」胡浩只是简单地搂了搂爱妻便离去。吴征眉头一皱,权位越高
责任便越大,若换了自己这般没日没夜地辛苦,也不知耐不耐得住性子。

  不过现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来到这里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不仅仅是林瑞
晨的闺房典雅素净,更因美人来到,秀色可餐。

  「师姑怎么来了?韩都尉有礼。」

  陆菲嫣笑面盈盈,一月不见但觉她气色好了许多,不仅面泛红光,更不见先
前难言的疲累。想是《清心诀》奏效,终于不用忍受情欲日夜不停的折磨,连睡
眠质量都好了许多。

  韩铁雁落在最后,趁林瑞晨与陆菲嫣目光不及朝他皱了皱鼻子,似仍在数落
吴征昨日的轻薄无礼。

  林瑞晨姿色逊于陆菲嫣与林锦儿等,不过久居胡府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
更兼体态丰腴,绰约的风姿令人侧目。

  不过吴征的目光却难以被她吸引,陆菲嫣与韩铁雁并立一道着实太过醒目。
一般的英姿飒爽,一般的妩媚与英风并存。陆菲嫣面容甜美,虽比韩铁雁矮了少
许,一双长腿却是丝毫不逊,更有岁月沉淀之后的醉人。韩铁雁比之陆菲嫣面容
略刚硬了些,却英武更甚,令人忍不住没来由冒起征服的念头。

  吴征强自忍耐不让一口浊气吐出而失态,至于胯下那根东西硬得十分难受,
简直像要炸裂一般。——谁人见了二女不会泛起将她们一同摆上大床并排在一起,
两双修长的玉腿跪着,丰翘弹滑的臀儿高高撅着……那画面想想都无法自持。

  「原本该是一月后再来的,不想战事骤急。现下只有你四师叔留守昆仑山,
我来这里,你其余几位师叔和小师姑都去了凉州。」

  燕国将以倾国之兵犯大秦,此刻容不得半点疏忽,昆仑派上下驰援凉州分内
之事。陆菲嫣乘了扑天双雕赶来成都,也是帮着林瑞晨打理事务。比起吴征下山
时,陆菲嫣不论神态语气都多了不少慈祥,虽待吴征一如从前的关爱,却又让人
觉得疏远不少。

  「可恨弟子没能耐,帮不了师傅。」吴征心中不满亦有狐疑,倒有些赌气的
心思。

  「不会的,征儿天赋高绝学什么都快,今日唤你来自有大用。这一月来做羽
林卫,倒是苦了你。」这番话让吴征更为不喜,心中暗忖一副公事公办,又是刻
意长辈对晚辈的口吻到底为了什么?莫非此前多年始终严加克制,终于露出什么
马脚让陆菲嫣有所觉察不成?

  四人在厅堂中坐下,陆菲嫣取出一只包裹道:「《大魁星式》、《鸿雁双飞》
与《雨打飞花》心经都在这里,韩小姐请过目。」

  吴征听得暗暗心惊,这三本秘籍都是昆仑派一等一的功夫,《大魁星式》与
《鸿雁双飞》招式清奇威力绝佳,《雨打飞花》也是顶级的内功,不知陆菲嫣带
来是要与韩家交换什么?

  韩铁雁收起包裹笑道:「师姑带来的还过目什么?雁儿亦收到家父书信,这
就将阵图谱奉上。」她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在桌上摊开。

  陆菲嫣扫了两眼便推在吴征面前道:「快些记熟了,他日觅得机会进献给皇
上。」

  吴征恍然大悟,心中一阵哀嚎:喂喂喂,我还不想上战场啊。

  这一本韩家新近研究出的战阵图谱自是为吴征取得晋身之路准备的,如果推
脱得过去?让他提前记熟,自是避免他日圣心忽动要考校他一番答不上来,那可
漏了陷。至于韩铁雁,能为情郎准备一份大礼,自是千肯万肯。

  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师门有命抗拒不得,也没任何理由推脱,这一遭恐怕终
究是躲不过去。也罢,跟在奚半楼身边安全总是有保障的,去见识见识也好,做
人不能认怂,大不了就是干。

  吴征一边记忆战阵,韩铁雁一边讲解,两人又显默契十足,倒让陆菲嫣越看
越是皱紧了眉头。两人虽是教授中一问一答,可眉来眼去的模样却多少看得出些
端倪。林瑞晨忙里忙外事务繁多未曾留意,陆菲嫣却是看得真切,心中不禁着恼:
虽是韩家的女儿,终究声名已毁也非完璧。征儿怎地如此不自爱,难道还对她动
了真情不成?

  这一学一问又过了大半日,连用餐都在这里简单吃了。

  「学到这里便成了,圣上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个战阵现下便是你的啦。」韩
铁雁见大功告成,忍不住心花怒放,目光中依稀见到吴征出人头地的模样。

  「韩都尉这是瞧不起……那谁了?」吴征心中窃笑,想来有了西岭边屯那一
出,韩铁雁也不能对圣上有什么好心思。

  「圣上文韬盖世是没得说的,不过武略确实差了些。人中之龙嘛难免心气高,
常有些自证之心。这一副阵图献给他自是投其所好。好了好了,咱们自家人百无
禁忌,这话说过便需忘了。」林瑞晨备好了茶汤刚返回不久,见吴征天资聪颖也
欣喜不已。

  吴征听得眉头一挑暗暗记下。

  天色已暗胡浩尚未返回,韩铁雁也告辞离去。陆菲嫣阻止了林瑞晨道:「师
姐累了便歇下吧,我去送他们。」

  林瑞晨忙碌一日着实疲倦,闻言告了声罪便让三人离去。

  走出胡府,陆菲嫣在一旁韩铁雁也不好显得不同,只得和吴征挥手告别,上
马时还忍不住一回头,目中情意溢于言表。咯嗒咯嗒的马蹄声仿佛正踏着心跳的
节奏,依依不舍。

  「我得去抓些药材,师姑先回吧。」吴征心头有了计较,也顾不得亲近陆菲
嫣告辞欲去。

  「征儿病了?」

  「不是我。宫里有位相熟的公公身体不适,我讨了药方来,也算是卖个人情。」
吴征在昆仑山时除了强修《道理诀》那一回,日常便较为圆滑会来事。入了京城
本就更该如此,陆菲嫣自也不会质疑。

  「师姑陪你去罢,正有些话要与你说。」

  吴征微微一笑做个请的姿势,与陆菲嫣并肩向药房行去。一路上只轻描淡写
说些皇城内的事情,陆菲嫣既刻意表现出疏远,他也不愿曲意逢迎。再说心中难
免有绮念,师姑终究还是有夫之妇,时机尚未成熟不急于一时。

  在药堂里抓了药,吴征心中又将陆菲嫣与玉茏烟对比一番。容颜上陆菲嫣明
显要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而玉茏烟虽仍是绝色,冷宫里岁月的侵袭却要明显一
些。不知道《娉女玄阳诀》对玉茏烟是否有效?

  「小师妹近来还好么。」兜兜转转了一圈,吴征终于提起顾盼,只因连着几
回见陆菲嫣欲言又止,她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家女儿。

  陆菲嫣指着前方的茶楼道:「正要与你说说盼儿。去那里坐坐吧。」

  成都城里刚发生大事盘查极严,不过似乎有人在刻意艰难维持着尺度分寸,
是以严而不乱。毕竟生活要继续,备战更不可有片刻暂停。否则让百姓无法生活,
更乱了备战的章法,才会变成未来大乱的隐患。

  是以虽到夜晚,茶楼依然在营生,至于吴征与陆菲嫣的身份也不惧盘查。

  掌柜见盘查的兵丁见了吴征腰牌便放行,对陆菲嫣更是恭敬,又见二人仪表
不凡知道不是常人,忙引二人在清净雅间坐下后退出。

  「想不到师姑在京城里的名气这么大?」以陆菲嫣这等姿色的女子,随便搁
在哪儿都会引来各种关注的目光,其中淫邪,贪婪也是必不可少。可盘查的兵丁
却像见了猫的老鼠,别说多看几眼,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个中缘由当然不是吴
征所说的名气,而是那块陆家的铭牌。

  「怎地越发油嘴滑舌了?」陆菲嫣坐上吴征拉出的椅子:「我大伯曾任执金
吾,他们可不是敬我,敬的是陆家。」

  世家豪门里若没几个大官撑起门面,定然缺了几分底气,吴征倒不意外。

  「盼儿一直念着你。你下山之后她连笑容都少了许多。」陆菲嫣嗔怪地瞪了
吴征一眼,媚色大增,终于露出些许亲近,「不过也有好处,一月来练功不知勤
奋了多少,总嚷嚷着要早些学成下山。」

  「呵呵,定然又是嘴馋了。」和陆菲嫣聊顾盼总有些奇怪,吴征避重就轻。

  「征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一向聪慧,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真
的从未考虑过?」陆菲嫣正色言道。

  「当然有啊,只不过不好说。」吴征嘴角一咧,露出怪异的神秘微笑。

  「你……莫不是你……」陆菲嫣见吴征笑得怪异,忽然想起个可怕的事情:
「你……爱男人?」

  「噗……」吴征一口茶喷出老远,勃然色变拍案而起:「师姑说什么话?便
是长辈也不能无端侮辱人。」那面色铁青怒气冲冲,不想陆师姑脑洞也不小,刚
才那个刻意的诡笑似乎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反倒让她想歪了。

  「呃……对不住对不住。不是就好,师姑也是担心你。」虽是给师侄道歉,
陆菲嫣却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笑吟吟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爱美丽的女子,可惜我认识的女子不多,盼儿
还小,燕瑜与木扬舞我也不喜,两位师姑又求不得。难道要我去娼竂妓馆里寻妻?」
吴征竹筒爆豆子般一通发泄不满,大吐苦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好听……你自小便在昆仑山,这倒也怪罪不得。
恩?等一下……你方才说什么求不得?讨打!」这一回轮到陆菲嫣手足无措。

  「玩笑玩笑,咱们一报还一报,师姑莫生气。」吴征躲到墙角举手投降。

  「给我坐好。」陆菲嫣板起脸时也凶得很,仿佛当年吴征强要学习《道理诀》
被她严加责备,怒斥白眼狼之时。「扑哧,怎地越来越没个正形?正像师姐说的,
昆仑都把你给宠坏了,活该当个羽林卫去受罪。」

  「现下老实回答师姑,你喜不喜欢盼儿?」

  「喜欢,说不喜欢是假的。」

  「那就好。韩铁雁虽出身家世都不错,终究有污名在身非你良配,你不可与
她走得太近,更不可动情!听见了吗?」刚说到顾盼,又说韩铁雁,话里话外有
要求吴征与韩铁雁划清界限的意思,就算是个笨蛋也知晓陆菲嫣接下来要说什么。

  「听见了。」

  「少来耍滑头。你哪回不是听归听做归做?」陆菲嫣声色俱厉丝毫不留余地,
旋即又缓和道:「师姑是为你好,咱们终究要亲上加亲……」

  「师姑是来说媒的?哈哈,没听说自家来给女儿说亲的。」吴征乐了,不过
亲上加亲这个词儿,嘿嘿,我喜欢!

  「我的女儿,自是由我做主。」

  吴征收起笑容摇头道:「师姑在上,并非弟子不喜欢盼儿,但所谓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弟子深恶痛绝。师姑是否想过,若是盼儿只当我是哥哥不喜欢我呢?若
是盼儿现下虽喜欢,过得几年长大有了新的想法,或是另有心上人了呢?师姑爱
盼儿天地皆知,但最终要盼儿自己喜欢才可。她还小,未必懂事,师姑自可代她
做主,但师姑的主意一定就是正确的么?」

  顿了顿,吴征直视陆菲嫣眼眸道:「许多事不考虑周全便会留下天大的后患,
婚姻大事事关一生幸福更是半点马虎不得,想必师姑感同身受。至于韩铁雁,弟
子敬她爱她并没有错,世人怎么看怎么想实在不重要。在世人眼里,师叔与师姑
不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么?」

  陆菲嫣越听越是惊骇,若说之前吴征藐视礼法便罢了,后头所言分明实在提
醒她婚姻的悲剧,至于悲剧自何时而起,又是何时被吴征所知悉,两人心中一片
雪亮。他当年才五岁……

  「师姑,《清心诀》治标不治本,莫要被当下的功用蒙蔽了事实。弟子还是
那句话,堵不如疏,还需另寻良策。弟子一会儿还要到宫中当差先行告退。」吴
征转身离去,实在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窃笑。

  陆菲嫣呆坐茶楼怔怔出神,吴征的话却在脑海里如炸雷滚滚。她突然发现这
个看着长大的男子自己并不了解,远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得多。那月光下的荒原里
浑身赤裸,淫荡得低贱的自己;那敏感得生死交关依然止不住花汁横流的自己,
全被他看见并牢牢记住。

  更可怕的是吴征的话拷问着陆菲嫣的心灵。下山前便反复提醒自己,吴征是
师门的弟子辈,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岳母。可当看见吴征与韩铁雁眉来眼去,真的
仅仅是因为不满韩铁雁占据自己女儿的位置吗?为何来了茶楼独处之后,说话的
口气便克制不住地变了,更是改变得自然而然,覆水难收一般。

  脑海里反复回旋的,都是荒野里最为卑贱的自己被不远处密林的一双眼眸看
个精光,都是那座荒弃的宅院里,自己恬不知耻地当众泄了身,亦被那双眼眸看
个彻底……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了如指掌。

  吴征回到胡府略做收拾,一如往常入宫当差。

  今夜的皇城和昨夜大致相同,人手不足防卫疏漏。吴征窥得空档再度翻入景
幽宫。

  天泽宫开着窗,玉茏烟正坐在窗边翘首以盼。那个鬼鬼祟祟得不像话的身影
却让她开心地露齿一笑。

  「娘娘,微臣将药材带来了。」吴征将药包放好问道:「毒药是今夜制作还
是……」他眼前一亮,天泽宫里缺衣少食,女子用的脂粉等妆容物事更是没有。
不过今夜玉茏烟当是刻意打扮过,素白的罗衣干净整洁,一头长发也梳得笔直。
虽花费了心思却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征也是一阵心疼。

  「我现下来做吧,大人稍候片刻。」玉茏烟心中颇想现下便和吴征相处一会,
即便说些闲话也好。但知事不宜迟,只得强打精神提起药包。

  「微臣不敢在宫中呆着,娘娘做好了药来墙边寻微臣。」天泽宫实在不是个
什么好地方。不仅阴阴冷冷让人不舒服,而且前有可能又撞见杨修明,后可能有
人来景幽宫处巡视。两件可都是要命的事情,杨修明于此刻在天泽宫里撞见吴征,
也无需动手只需大喊一声,吴征便得人头落地。而景幽宫处生死掌握在太子殿下
一念之间的被动,吴征也绝不想再来一回。

  「恩,妾身晓得。」

  回到宫墙外候了小半个时辰,头顶上忽然咕噜噜滚落一颗小石子。吴征哑然
失笑,玉茏烟虽显单纯,脑子倒也灵光,做事也是谨慎。

  吴征又翻过宫墙,玉茏烟朝墙角昨夜两人藏身的大树指了一指:「还是去那
里。」

  此言正和吴征心意,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也不需告罪,大喇喇地搂住
玉茏烟腰肢腾空而起。和昨夜的快速利落比起来,今夜吴征的动作便小心缓慢得
多。诸如:昨夜心中不安太过莽撞,又或是娘娘万金之躯,微臣本应慎重小心之
类的借口哪一个都解释得过去,要掩盖多搂一搂怀中玉人的真实目的并不难。

  玉茏烟被他单臂回环搂得紧紧的,慌得一颗心儿乱跳,见吴征不再施展轻功
而是攀援而上。总是单手抓树再用双足踏定了树干确认牢固结实,才向上攀爬一
段,周而复始。那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环她的腴腰,稳定而可靠,玉茏烟却总担
心它会不会忽然一松。若当真如此,岂不是要被他环住胸前丰腻?一想到此处,
不由浑身发烫,连两颗圆巧如樱桃的玉珠都勃挺而起。

  好在吴征并无过分举动,稳健地落在树杈上。

  玉茏烟两颊犹如火烧,幸而枝叶茂密又是深夜倒不虞会被发现。定了定神从
怀中取出两包药粉道:「红的是毒药,白的是解药。妾身先服一些,大人需得及
时为妾身服食解药才行。」两人虽已达成合作,却未有什么牢靠的基础。玉茏烟
愿意这么做已是展现出极大的诚意,更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并不愿吴征不信
任她。

  吴征接过白色的药包掂了掂,心中还是无法想象凭什么用这些普通的药材便
能制出效用上佳的毒药,口中却阻止道:「不可!娘娘若有些许意外微臣万死莫
恕,再说微臣信得过娘娘!」

  玉茏烟螓首微摇道:「一定要试,药效不试不成,而药效如何只有妾身自己
知道,万万记得及时为妾身服食解药。」

  见她说得慎重坚决,吴征心中亦起波澜,敛容正色道:「娘娘放心。」

  玉茏烟嫣然一笑,用手指挑出指甲盖大小的粉末吞入口中。片刻间吴征便见
她花容失色极为痛苦,一张白皙的脸颊转为青紫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那双玉手交
叉着竟握不住一只丰弹肥满的奶儿,奶儿被她玉手紧紧压着,竟从掌缘两侧溢将
出来。

  不知是否久在天泽宫独居,玉茏烟的体质比她自己预估的要差得多,两息之
间便双目翻白昏厥过去。

  吴征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赞叹这毒药的神奇,急忙也取出指甲盖大小的解药
粉末捏住她两颊,将药粉喂入。

  药效来得猛烈突然,玉茏烟牙关紧闭药粉送不入嘴里。吴征心中一动以口相
就,只觉双唇贴上两片珠圆玉润,素香满溢的肉脂,又弹又滑令人爱不释口。伸
出舌头撬开她牙关才将解药送入,又取了些含在口中再度施为,也不知是生怕解
药不够还是贪恋她口唇的美妙滋味。

  边喂送解药,一边含住朱唇深深吸吮两口。只可惜玉人牙关紧咬,吴征费尽
力气也只能以舌支住牙关,不敢将舌头再行深入怕被咬伤。香唇滋味已是如此美
妙,未能再一品嫩舌的香甜,不免可惜。

  玉茏烟悠悠醒转,她深明药性自知吴征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给她喂药,心中又
慌又乱低头沉默不语。

  「娘娘高义,微臣定不辱使命!」吴征率先打破沉默,药效亲眼所见更是信
心满满。

  「嗯。」玉茏烟细如蚊呐地应声又是沉默许久才调适好心情,若无其事道:
「大人可先服食解药。需得谨记:解药若服食超过半个时辰也对身体有害,时刻
需得计算精确。哎,这一对儿毒药解药,本就是以毒攻毒之物。」

  「微臣谨记在心。待准备妥当微臣便来与娘娘商议!」

  「嗯。你……大人明夜还来么?」

  「来!」吴征咧嘴一笑横抱起玉茏烟慢慢下地,依旧将她抱入天泽宫寝室内
安顿好才离去。

  回到景幽宫当值处,吴征愣愣出神:尼玛!以毒攻毒?老子刚才喂药也吞了
些解药,现在要不要服些毒药啊?

  蛋疼了一会儿,想来些许药末对自己构不成影响才驱散杂念。原先那个计划
漏洞百出,纯粹是霸王硬上弓豁出去赌上一把。有了新的变化后吴征自然也有了
新主意,无论把握还是可靠性都强得多。

  想到这里不由自得而笑,明夜我还会来的,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4

           第六章、国运图策·僧敲月门

  天光放亮,这一回交接了轮值的吴征并未即刻离宫回胡府。

  成都城遇袭后朝堂里彻夜议政,然是人都会累的,是以今日的早朝到了辰时
才开。吴征先随便用了早餐后回到皇城门口等候胡浩的马车。

  朝臣们陆续到来,成都城虽暂时恢复平静看不出什么动荡,但这一干有资格
朝堂议事的大臣们却知道这底下正暗潮涌动。这一事件牵涉范围之广难以估量,
治安,情报以及防备预案等等一系列问题凸显,高官重臣被撤换亦是难免的事情。
尚未发生的唯一原因不过是与燕国开展在即,圣上还不能下定决心而已,也或者,
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已深陷其中的大臣们惴惴不安,眼下的形势堪称令人绝望,只能拼了命地想
要立功,期望能够躲过这场大秦官场浩劫。这种上下万众一心的局面与霍永宁,
胡浩,蒋安和等智囊的努力不无关系,能者总能从不利的形势中因势利导,转变
形势。

  跟随着动荡的,永远都是机遇。上至司隶校尉,下至议郎,还有十之八九保
不住位置的京兆令等等,能不能坐上这些空缺的位置便是各凭本事。

  来到京城月余时光,吴征最大的收获不是值守闲暇时修行而带来的功力进步,
而是对世人,或者说他之前称之为古人的认识。昆仑山虽是顶级名门,在山上时
终究圈子太小格局也不够。其实看奚半楼担任凉州刺史与顾不凡代执掌昆仑之后
的变化便能看出一二。

  吴征非常好奇燕国整出如此巨大的动乱,在通讯不畅的时代里,成都城是如
何维持现状的。他本以为会是满城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现下除了例行的
盘查之外,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由此可知朝堂之上的高人之多。

  「哎哎。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看看,唐朝时候杜甫就知道用星座学说
来研究搞对象问题了,你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吴征望着来来往往的大臣们,心
中不由感叹道。

  和平日大臣们通常至多是三三两两结伴入宫不同的是,今日绝大多数都聚集
在城门口,虽也三五成群各分派系,一时倒也没有入宫的意思。

  胡浩来得不早不晚,马车停下时吴征已候在车门口。本也有不少大臣欲上前
施礼,吴征虽是九品芝麻绿豆连官都算不上一个当差的,倒也有不少人认识,见
状也未曾上前打扰。——与胡侍中再亲厚,也比不上他夫人家的人亲厚吧?

  吴征递上阵图册本,胡浩接过册子道:「知道了。」态度极为冷淡,似乎对
昆仑派偏爱弟子甚为不满。

  「胡大人且慢,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吴征渐渐能接受胡浩的做法,谦恭请
示。

  「若是和我求情面免开尊口,其他的倒是可以说。」侍中大人身居高位做事
大气得很,并未因为不满昆仑派的行为便否定一切阻止吴征说话。

  「在下担心未必有机会面圣,有个想法还请大人代为禀报。」

  吴征将心中所想一说,胡浩露出个意外的神色怪怪地道:「这事情非同小可,
你想着拉本官下水是不是太阴了点?」

  「在下没这意思,唯心中所愿而已。大人智计卓绝,应有比在下更好的方法。」
吴征羞涩笑道,似是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

  「别装了。说来说去还是想面圣,就依你吧,在宫外候着莫要离开。这事与
本官丝毫无关,后果自己承担。不过肯动脑子还是不错。」胡浩随口答道,目光
却向长街望去,身形也朝注目处行去。

  即使在成都城豪富云集之地,也少见如此神骏的健马。通体乌黑犹如一块油
光发亮的黑炭,长长的鬃毛披散着,信步而行并未飞驰,却犹如足不沾地般轻巧
明快,至于高出周围马儿一头,身长近一丈的身姿,更是一下便吸住所有人的目
光。

  在它昂首挺胸的身边,从马均半低着头落后一个身位。它快则快,它慢则慢,
谁也不敢逾矩。便是称得上孤陋寡闻的吴征也一下想起一个名儿来:马王绝影!
传说它奔跑起来时便如一团看不清的黑影。既是绝影到此,那么在它背上的那位
须发皆白,已老得满面皱纹,佝偻得有些瘦小枯干的老人只能是它的主人——大
秦军方第一人,大将军伏锋!

  伏锋已有多年不上朝,可在秦军里,这位手执大将军虎符的老人依然有无可
比拟的影响力。

  「大将军来了,慢着些……」中书令霍永宁向来与伏锋最为亲厚,迎在最先
的自也是他。

  「免了免了,老夫的身子骨下个马还不需人来相帮。」伏锋阻止了霍永宁帮
衬的动作,下马落地后略微一顿,又摇着头自嘲笑道:「哈哈,不服老看来是不
成了。」

  吴征自是没有资格上前的,以他的性子也不愿凑这热闹。远远看去伏锋便是
年轻时也未必高大雄壮,应是个中等身材的敦实男子。如今年事已高便显得瘦小,
走起路来也有些颤巍巍的,所幸的是面上气色不错,精神依旧健旺,一双鹰目则
精光四射亮得出奇,大异于他的年岁。

  「走吧,莫要让陛下久候。」伏锋当先,群臣在后,一如此前他骑着绝影时
群马跟随的模样。

  金銮殿里梁兴翰几乎在群臣依班而列的第一时间便坐上龙椅,群臣山呼万岁
之后,秦皇吩咐道:「屠冲,给伏爱卿看坐。」

  「老臣谢陛下恩典。」今日群臣文官齐聚,平日里有些没资格参与朝会的都
被征召而来,右侧文臣班列挤得满满当当,而左侧以伏锋为首的武将班列则显得
空空落落。前后左右与四镇将军不见人影,霍永宁,胡浩等重臣自然知晓,除了
后将军方文辉掌管后勤尚在成都之外,其余大将俱已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不日
将开拔凉州。至于在韩城养病已久的车骑将军韩破军则依然称病不出,陛下也未
曾提起他。

  胡浩看着两班朝臣心中多少有些焦急,成都城的事情在一帮智囊的努力下能
稳住,但凉州的兵锋则必须依赖将军们的勇武。第一战将伏锋年老,且七年前生
了一场大病,命虽是保了下来,身体却是大不如前。战场上的艰苦常人难以想象,
伏锋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凉州的,否则半途都可能病亡。一旦发生这等事情,对大
秦士气的打击或将直接导致军心溃散。这一场大病的后果不但让伏锋倒下,更让
梁兴翰下定决心压制韩家。由此大秦国军方格局改变,伏锋有心无力,韩家闭门
不出,梁兴翰选择了稳妥的一步棋,迭云鹤上位……

  如今回头看来,梁兴翰的做法固然让大秦国各方势力趋于平衡,稳固内部不
出乱子,却又削弱了军力。或许是谁也没有料到燕国居然敢在并不占据优势的情
况下孤注一掷,倾国求战罢。

  燕国的底气究竟来自于哪里?这个问题不仅胡浩在反复思量,每一位朝臣也
得不出答案。或许当两国正式交兵之后才能知晓,可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蒋安和正滔滔不绝地细述最新的奏报。燕国军队调动频繁,照目前的态势不
出一月定然要西进凉州。可怕的是燕国至今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一副成竹在
胸的模样。凉州刺史奚半楼已开始收拢兵力,清理城邦,将武威,张掖,酒泉等
郡坚壁清野,重兵集中于陇西一带的汉阳,武都二郡,拱卫汉中。——此举虽集
中了军力不致被各个击破,却相当于主动让出了大半个凉州。

  朝臣们议论纷纷,低声的交头接耳倒像是苍蝇云集的嗡嗡声。奚半楼此举极
易引发争议,更是给自己留下巨大的后患,一旦凉州有失便是活生生将自己送上
断头台。不过今日朝堂上却无人发起诘问,值此非常时刻,唇亡齿寒,政见朋党
什么的都是次要了。

  西川虽富饶,终究是群山环绕之地。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对大秦与燕国
而言都是一般。是以凉州虽荒僻,却始终得到秦国不遗余力的支持。只因凉州一
失,大秦通往外界的门户便如关上了一般,从此成为死地。

  天下未乱蜀已乱,天下已平蜀未平。交通的不便让蜀地极易成为独立王国,
却从来没听说被扼住咽喉要道的蜀地最终不被征服的。燕国若拿下凉州,也不需
急急进攻西川,只需重兵压住几条交通要道,不需十年大秦国力自然衰弱,到时
可一举而下。

  「奚刺史此举甚佳正和兵法。」伏大将军的赞许直接给奚半楼的作为盖棺定
论:「我大秦尚在仓促,收缩防御乃是上上之举。至于凉州各地陛下不必担忧,
只需保住西川咽喉要道,日后自可徐图收复。再者几郡均已坚壁清野,空城与贼
军只会成为负担,此消彼长之下,奚刺史的胜算倒是增了。」

  「大将军之言甚善,臣附议。还请陛下对奚刺史嘉奖慰劳,以振军心。」霍
永宁亦出班奏道。

  「臣附议。」

  「燕贼既发兵来犯,盛国向来唯燕贼马首是瞻不可不防。还需及早准备。」
群臣的反应在胡浩意料之中,此前并未出言力挺奚半楼不但避免了朋党的嫌疑,
由群臣附议反倒取得更好的效果。此时便提起了盛国的事情。

  前江州太守富久昌本是守御盛国极好的人选,一来久居江州熟知山川地理,
二来他本身也是个大将之材。不过贺群犯事之后倒了血霉,吴征是缉拿盗匪有功
入京面圣,这位没能保住迭家大小姐的地方官儿可就是有罪了,如今已被贬了官,
在成都城门口做个小小的什长——连个品级都没有。

  「老臣无力出征凉州,向陛下乞兵一万镇守江州。臣虽年事已高也管教盛国
无功而返,陛下勿忧。」伏锋拱手言道,平实的话语却让在场上至秦皇,下至侍
卫宦官等无不精神一振,有伏大将军出马,江州自是稳如泰山。且一万兵马虽说
少了点,但伏大将军说够,那便一定够了。

  「爱卿如今当安享晚年,朕岂能让爱卿再为奔波?」梁兴翰极少说话,不知
是对军国之事着实缺少天赋,还是别的原因。至于对伏锋的挽留则没人当真,任
圣上说出花来,也不过是抚慰之言。

  「陛下对臣恩宠有加,臣敢不为陛下效死命?」伏锋起身跪地叩首:「如今
大秦正面临危亡之际,臣宁可肝脑涂地战死沙场也不愿苟安于京城。陛下若不答
应,臣不起来。」

  「老流氓!」胡浩暗地里嗤笑一声,不过心里也是既羡慕又佩服,敢在圣上
面前耍无赖的,举国上下也就这么一位了。

  「爱卿忠心天日可表!传旨,赐伏锋青罗伞盖以壮军威。克日兵发江州!」
伞盖这东西不是随便能用的,皇室都是用黄色为伞盖,青罗则是王公才有资格。
秦皇的赏赐看似小气,实则等同于在群臣面前许诺待兵锋平定之后,伏锋少说一
个是国公,当个王也并非不可能。

  林林总总的议事多而繁杂,却一件也不得不定得细之又细。将士在前方浴血
奋战,合格的帝王当然不是在后方隔空指手画脚,保证好后勤才是最应做的事,
也是目前大秦国最欠缺的事。前左右与四镇将军忙不迭地兵发凉州固然增长了军
力,但粮饷补给也是大问题,如不能及时跟上,这一支二十万人的兵马将成为凉
州巨大的负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拖了后腿。

  日已偏西,饶是吴征在皇城外也等得头晕眼花,想起子时还要当差,这个世
界的人活得真特么不容易。好容易等来小黄门的传旨,吴征强打精神随他入殿山
呼万岁。

  这是第二回面圣。第一回满怀希望却像被当众喂了块狗屎,这一回心态便放
平了许多。如胡浩所言,动了脑筋,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虽有些怪异却合
乎情理甚至有提振军心的请求,圣上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吴卿,这个新的阵法是你想出来的?」

  「启禀陛下,微臣无此能为。是一位好友新近研制交予微臣进献陛下。」吴
征五体投地,老老实实地答道。自从今日见伏锋上朝便改了主意,在专家面前花
花肠子还是收起来的好。

  「陛下,臣初看是套好阵,其中想法点子极为新奇。然实战如何还需检验才
知。」伏锋倒为刻意打压吴征,仿佛对手中的阵图更感兴趣,正翻来覆去的地看
着,手边若有阵盘只怕当下就要摆将起来:「先试演一番看看如何,老臣更能心
中有数。」

  「微臣愿为陛下试演军阵。」吴征等的就是这一刻,见状自告奋勇。

  「吴卿还能操练军士?」总归是一心为国的模样,秦皇和颜悦色:「禁军里
尚有六军,吴卿想要哪一支?」

  「微臣斗胆进言。燕贼欲犯国土,将士们日夜操劳枕戈待旦,微臣不敢因一
己之私大乱备战大计。微臣请皇上调拨内侍,不足者由宫女充之。微臣以此成军,
为陛下演阵!」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不少朝臣怒斥吴征口出狂言狗胆包天,这些重臣开口
责骂,威势极大。仿佛被千夫所指的吴征怡然无惧,虽跪在地上但昂首挺胸,目
视秦皇双足。

  秦皇金口已许诺吴征操演阵势,吴征此举更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无论出
于任何目的,秦皇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新阵成与不成尚无定论,万一只是花花架子吴征丢人不要紧,秦皇的面子丢
不得!贸然调动正加紧备战的正规军着实有不小的风险,秦皇丢面子,士气也会
受到巨大的打击。吴征所言近乎于完全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

  再者调宦官与宫女练阵虽显胡闹,分寸却拿捏得极巧。圣上若答应了,亦大
可解读为圣心战意熊熊,只需稍加引导,极振军心。——看,圣上不屈于燕贼强
势,已下全民誓死抗争之心,连宦官宫女都拿起武器,可见其意甚决!

  练不成吴征背锅,练成了,呵呵,谁还敢说梁兴翰只是文德之君,武略有缺?

  吴征连颂词都想好了: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与龙威振奋下,宦官宫女结阵如虎
狼之师……一听就肉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唯一会得罪的或许就是长期在压抑的深宫中气量狭小,性格敏感的宦官宫女
了,可吴征要针对的不正是宦官么?

  屠冲眉毛微挑,原本大为不满,不过回头一想却品出了味道。以圣上的心思,
吴征此举大合他口味,虽调拨宫内人由吴征暂用算是把手伸进自己的锅里。不过
圣上既会支持倒不是不能卖个顺水人情,再说这事情也久不了,阵成自然结束,
呵呵,除非吴征舍得把自己阉了入宫。

  想到此处不满之心便消散,随即便想起此事若不成吴征背锅,与他毫无影响,
若是能成岂不是大功一件。

  此节想通,不由暗赞吴征小小年纪心思玲珑剔透到这等地步,竟将他都逼得
无话可说,虽让人生厌,这事情倒是办的漂亮小小年纪便知不独占圣恩,雨露均
沾的道理,难得做事如此大气,这么一想连投向吴征的目光都和善了许多。

  吴征若是看见这道目光定然汗毛炸起,因其实在难以让人觉得除了想把他召
入宫中之外,还有甚么旁的意思。

  「吴大人拳拳之心,老奴亦深感鼓舞,老奴愿倾力辅之,以壮国威!」中常
侍不是一般的宦官,那是有品级位列朝堂的。这一表态顿时不少怒骂的朝臣都回
过味来,至于一些更早发现蹊跷的早就闭口不言。

  「好!」秦皇难得一见地一拍龙椅激昂道:「众爱卿齐心协力,朕心甚慰。
传旨:吴征献阵图有功,加封为八品羽林卫,赐蟠龙金牌,由其择内侍宫女二百
名,代朕于八角园练兵一月!」

  「简在帝心!」胡浩闻言心中暗叹,此事几乎每一下都搔着圣上痒处,难怪
龙颜大悦。小小年纪,昆仑山妖童之名不虚传啊。感叹不及,已随同群臣山呼万
岁,恭贺与赞颂之言不断。

  至于早跪在地上的吴征只是纳闷:八品?这叫加封么?蟠龙金牌又是什么玩
意儿?和尚方宝剑比起来哪个好使一点?

  羽林司里吴征与屠冲面对面坐着。中常侍大人和颜悦色,将一旁小黄门递上
的名帖在吴征面前摊开道:「恭喜吴大人得圣眷隆宠。这里是宫里妃子,内侍与
宫女的名册,吴大人可自行挑选。圣上已吩咐下去,一视同仁!」

  「还有妃子?」吴征眉头忍不住一跳,这么一件事情,本以为尽在掌控,实
则还不知挖了一个大坑,瞬间成了一潭浑水。

  名册极之详尽,不仅有名位,身高等,连身负武功者的品级都清清楚楚。而
有些名字后头甚至已标上了勾,有些是红色,有些是黑色,不知何意。

  屠冲笑吟吟地递过蘸了浓墨的笔道:「宫里人多,难免有些人眼色不够。吴
大人可先行勾选,届时再好生收拾。若是还不够解气,老朽日后还可代劳。」

  吴征看了看墨笔,再看了看名册,上头以黑墨勾名者不少,甚至还有妃子的
名字。其意昭然若揭,不由有些悚惧。

  屠冲洞悉百态,见状言道:「吴大人不须担忧,这份名册都是陛下已亲眼过
目的,大人照做即可。」

  呵呵,你要是添上一两个名字往老子头上一推,圣上难道还会刨根问底不成?
吴征装作不明根底道:「承蒙公公提点,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入宫当差时日
不长,倒是一名宫人尚不认得。只知按圣上的意思办便了。」

  见吴征如此上道,屠冲却一板面皮,活似只耷拉着脸的沙皮狗:「这帮不开
眼的灰孙子,只知狗眼看人低!」随即又递过一只朱笔道:「老朽管教无方,教
吴大人见笑了。大人若有看得过眼的,还请提点一二。」

  懂了,全懂了。宫里有些人欠收拾,有些人却少一个晋升的理由,一股脑儿
全整到这里来了。吴征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却不接笔道:「公公熟知宫中人等,
还请公公代为提点。」

  屠冲频频点头道:「老朽为皇上张罗鞍前马后,倒也对宫中知之甚详,为吴
大人举荐也是分内之事。」勾画的动作自然而然,丝毫不觉越俎代庖。幸好只勾
了二十来个名字便将笔交给吴征,害得他担心不已,只怕屠冲一股脑儿将二百人
给勾全了,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吴征道:「谢屠公公指点。在下还需斟酌一二,明日答复可否?」忽然回过
神来,指着一个名字道:「在下初次当差多蒙这位照拂,公公您看?」

  「使得使得,全由吴大人做主!只是不可超过明日,恐圣上等的焦急。」屠
冲笑眯眯道。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这么快便现学现用,不仅知道回去斟酌,
还懂得拉拢些人。斟酌?斟酌个屁,还不是为了请示胡浩要把功劳的名额分配给
谁。

  「那是自然,明日定将名册交予公公。」吴征拱手谢过,今日成效显著,屠
冲也是满意而归。临走又递上一面刻着龙纹的巴掌大金漆令牌道:「这是蟠龙金
牌,出入宫廷无忌,吴大人可得贴身收好,一旦丢了谁也吃罪不起。老朽先预祝
吴大人马到功成!」

  「承蒙公公吉言,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吴征拱手弓腰相送,掂了掂手中的
金牌,想不到一面令牌竟有偌大的功用,不由大喜过望。

  送走了屠冲,大半日的折腾下来夜色已深,吴征饥肠辘辘。不想今日人前显
耀立竿见影,屠冲刚走便有御膳房的宦官特意送来吃食,还反复提醒是御厨亲自
给开小灶做的。吴征狼吞虎咽之时感慨,这个世界御厨做的东西也不是太让人惊
艳嘛。呵呵,还是等昆仑楼再行开业时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佳肴。

  子时一到吴征照常当差,也幸好未行变动,否则可不叫不明所以的玉茏烟失
望?念及玉茏烟,一颗心都热烘烘的,昨夜那一抹滑脂玉凝般的朱唇香味犹在齿
间久久不能忘怀。若说吴征攻心为上奋力追求玉茏烟的芳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被玉妃的绝色所吸引?

  不想今夜的值守丝毫不得清净,冷漠寂寥的景幽宫一带忽然热闹了起来。不
时有小黄门甚至中黄门前来探视,且随身均携带了礼物。有为自身前来的,也有
为后宫妃子前来的,有求列入名单的,也有求莫要列入名单的,不一而足。言谈
间吴征故意放大嗓门,好让玉茏烟知晓他就在墙外。

  来来往往一过便是两个时辰,吴征心中焦躁,抽出随身宝剑怒喝道:「下官
为圣上办差丝毫疏忽不得,宫中已下严令夜间无事不得离居所殿堂,诸位莫要为
难下官。再有犯禁者,下官依律严惩不饶。」这一声大喝算是吼出了名气,也吓
住了还待上前的人们,景幽宫一带又恢复了安宁。

  看着四下无人,吴征又翻上宫墙,玉茏烟早候在宫墙脚下,任由吴征抱起落
在树杈上。光是迎来送往半夜,吴征也是额头见汗,一身男子气息更浓,惹得玉
茏烟面红过耳浑如酒醉。

  出乎意料的是,吴征将今日之事与心中所想述说一遍,并未换来玉茏烟欣喜
若狂,反倒目光中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吴征不由询问一番。

  玉茏烟强笑道:「没有,妾身只是担心大人安危……」

  吴征心中起疑,不动声色道:「娘娘安心,有圣上旨意在身,微臣定能斩杀
杨贼!」

  提起圣上,玉茏烟脸色更加怪异,却只是笑笑不再多言,意态萧索。吴征见
她今夜大异平常,一时也猜不出什么门道,时辰又晚,依从前将玉茏烟抱回寝宫
后离去。

  鸡鸣三声,汉阳城里便人声鼎沸。一座繁华的大城此事已仿佛一座巨大的军
营一般,凉州刺史奚半楼弃了首府武威郡之后,汉阳郡便成了新的首府。

  奚半楼也早一步来到汉阳坐镇,连续两夜的不眠不休让这位十二品巅峰高手
也面容憔悴,困顿不堪。他早早候在太守府厅堂里是为了等待乘坐扑天雕前来支
援的昆仑派师弟妹们,不想先来一步的,却是位意外的客人。

  「拙性方丈?他来干什么?」奚半楼满腹狐疑,却不敢多做停留,这位客人
既然来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上一见的。

  汉阳城外灵通寺幽居深山,却是一座庞大的寺院。如此建筑建在深山里,可
想而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积累才能有这般规模。放眼整个凉州,灵通寺都是当之
无愧的第一寺庙,凉州地界的信男善女无数,每年都有不少徒步至汉阳,只为至
灵通寺朝圣。

  拙性四十岁左右正值盛年,执掌灵通寺已十年有余,自是一位有道高僧。这
样的人奚半楼是不敢不见的,凉州将有连天烽火,灵通寺可谓整个凉州最为重要
的精神支柱之一。

  「方丈大驾,奚某有失远迎还请赎罪。」奚半楼经略凉州已有十余年,与拙
性也是多次见面,不过这一回却是少有的谦卑。

  「老衲冒昧前来,还请奚刺史莫怪才是。」这位和尚肥头大耳,一颗光头锃
亮如明灯,人长得也不显老,自称老衲应是身份使然。

  「方丈此来可有见教?」奚半楼与拙性谦让一番落了座,略去寒暄的废话实
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

  「老衲知奚刺史心忧如焚岂敢无事叨扰?老衲特为解奚刺史之忧而来。」凉
州的危局人尽皆知,拙性却一派莫测高深,口中的狂言更是令人不满:「长话短
说,老衲愿为奚刺史提供粮饷以充军实……」

  奚半楼生性向来沉稳,执掌凉州后城府更深,闻此言也不由动容道:「方丈
有心了,不知粮饷数在几何?」

  拙性伸出三根手指道:「若止凉州现有之军,可支应三年。若西川援军皆至,
亦可保一年无忧。」

  奚半楼双目精光大放,死死盯住拙性道:「方丈从何而来?所求何物?」

  那股高手的威压与牧守一方的大员威势落在拙性身上犹如云淡风轻:「此非
老衲之意,老衲此举乃是家主之令。」

  奚半楼双目一眯,片刻后失笑道:「祝家?奚某倒是有眼无珠了!」

  提起祝家,无人能不心中一凛。这个神秘而传承久远的家族在这个世界影响
力太过深远。早在三国分裂之前的临朝,祝家已是巨商,其分号遍布整个世界,
且经营的粮米,马匹,铁器等无一不是国之命脉。

  待临朝分崩离析,大秦先立与盛朝东西对峙,不久后燕国异军突起,不但划
走了盛朝江北的所有领土,还反压一头,几将盛朝变作了臣属之国。若不是大秦
趁着彼时盛国内乱拿下凉州,此刻只怕燕国已君临天下。

  天下动荡不安刀兵四起,祝家却始终安如泰山。这个家族犹如一颗繁茂的大
树,已将根须扎入世界的每一分土地,纵使是三国帝皇也无人敢动。将国内祝家
的商行连根拔起自是能收获颇丰,但谁也担不起祝家全力支持敌国的代价后果。
更何况这等延绵数十代的豪族底蕴之深厚无法想象,所谓连根拔起谈何容易?连
奚半楼都万万想不到灵通寺居然会是祝家的势力,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除非灵通
寺犯下滔天罪恶,否则动灵通寺等同于与整个凉州民心作对。

  其经营如此,三国拉拢祝家都忙不迭,谁又愿轻易去得罪?

  「敢问方丈,祝家是援助的是奚某?还是大秦?贵家主所求为何?」奚半楼
不敢有半分大意,祝家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整个天下形势,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

  「家主早知奚刺史会有此一问,刻意叮嘱老衲分说来由。」拙性此时哪里像
个修行的出家人,分明是个油头滑脑的生意人:「燕国能迅速完成战备全因逼迫
家主,祝家根基在燕国不得不受其所迫。然家主极为不忿,愿暗中支持大秦!此
为其一。至于老衲来见奚刺史并奉上家主这一份心意,则是家主要带一句话来,
奚刺史有生之年无论何时,何地须全力保得吴征周全,若有半分损伤,则祝家对
奚刺史的支持立刻终止。奚刺史还请莫要忘记。」

  「吴征?」

  「吴征!昆仑派,奚刺史的高足吴征!」

  吴征揉了揉鼻子,自从修习内功以来已好久未曾打喷嚏,难道谁在腹诽老子?
手中的朱笔却是当机立断,第一个勾便落在名册里杨修明头上。砰砰直跳的胸口
处,那两包药粉被捂得热烘烘的。

  前夜玉茏烟也是将药粉贴肉收藏,取出时还带着甜得腻人的乳香味儿。晃了
晃头收摄心神,吴征连珠价地落笔,来吧,杨修明,看你如何能逃出老子的五指
山!

           第七章、剑飞翼扬·修罗沙场

  今日练兵,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不可有丝毫大意与随意的。梁兴翰金口玉
言,练兵是替圣上练兵,这一个替字便让一切要求跃然而出。

  一身装扮由林瑞晨与陆菲嫣一同打理,昆仑弟子练兵,着装不仅要有军官的
威武与威严,也要有昆仑派的特色。昆仑派标志般天青色锦袍着于内,外罩一身
斜挎的锁子甲,甲衣只覆盖住左肩,右肩仍是青衣。吴征哭笑不得,帅是帅气,
可是真上了战场好像没什么卵用?

  「看不起这套盔甲?」林瑞晨狠狠指了指吴征的额头道:「大秦国里可没有
几套比这身更轻便的战甲。战场上武功虽然受限,也不是全无作用,你自己的轻
功就不错,这么一身护住要害又轻巧的战甲,可不是最适合你?」

  原来如此!

  吴征赶忙起身谢过。林瑞晨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既是在大秦国都
有数的宝甲,昆仑派想来也是珍藏已久,如今披在吴征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宠。拿
起昆吾剑,这一身行头都是师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吴征抿
抿嘴唇,念及心中的小九九,倒有些讷讷地不好意思。

  天光放亮,吴征早早入宫。

  八角园位于皇城西南角,平日里是秦皇兴致来时欣赏歌舞的所在。地方宽阔
敞亮也没什么遮挡物,二百人的军阵放在这里操演再合适不过。

  名册已提早交给屠冲,中常侍大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便安排了下去,只是交代
的方式差异巨大。吴征早已得了暗示,这件事自然明白该怎么去做,也知道他必
须要做。——要杀杨修明,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辰时集合,每日操演四个时辰,每个时辰中间有小半时辰的休息时间,要将
这帮妃子,宦官,宫女组成的杂牌军训练成阵并不容易。且有的身负武功,有的
则连走路都要人扶,一些底层的宫女与宦官或许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但骄横惯了
的有品级的宦官宫女也不少,更不用说妃子了。吴征肩上的胆子并不轻,在构思
整个事件的脉络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考虑。阵法的功用可待评说,里头的说法也有
周旋的余地并不需要过于操心,困难之处在于能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二百人顺
利成阵,一旦失败,圣上震怒之下随便扣一顶乱军心的帽子,吴征的脑袋是不可
能保住了。

  相关人等的聚集稀稀拉拉三三两两,有提早来的,也有准时来的,不过时辰
到点,左算右算也只有一百八十七人,少了十三人。而即便准时来者似乎也都懒
懒散散,似乎来参与便算完事。仅有得了屠冲特别交代的有限几人精神抖擞不敢
大意。吴征目光一扫,大致猜到是最早在名册中以朱红砂笔勾出的人选。

  来人中比起吴征这个新鲜热辣「八品大员」品级还低的不多,就算低了也好
歹是服侍皇上妃子的。羽林卫?我呸,不就是个护院么?至于那些态度端正者更
是个个身居高位,屠冲亲自发了话关照过的,还需卖吴征的面子不成?

  现下的局面却让吴征相当满意,与他所料并无偏差。拍了拍唯一向他套近乎
的小春子肩膀,低声嘱咐一句:「用心些。」吴征行至临时搭建的点将台,清了
清嗓子道:「下官奉圣命试演军阵,劳动诸位大驾,先在这里谢过。」说话时笑
吟吟的一脸谦卑恭敬,明显是被这近两百人的豪华阵容给镇住了。

  一百来人中不少是怀着给吴征下马威看看的心态,见这位率先认了怂,都不
由心中一松。毕竟操演不是件轻松事,虽说谁也不敢坏了圣上的事,但过程中能
有些特殊照顾也是好事一桩。两位妃子甚至向吴征露出一个笑容,虽神情傲然居
高临下,终究是个善意的表示。吴征忙欠身微笑回礼,娘娘看得起可不是倨傲的
理由。

  下了点将台,吴征先到两位妃子身前下跪行礼道:「两位娘娘千金之躯驾临
此地,下官心中甚愧,恕罪恕罪。」

  安抚了两位妃子,又向一干总管级太监问好,杨修明也在此列。他虽之前受
玉茏烟牵连倒了霉,但在之前可是久居宫中,也混到了敬事房首领太监一职,脑
瓜子的灵光是不用说的。屠冲自然不会再提携这位恶了圣上的倒霉蛋,但杨修明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细细思量,发觉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这等在圣上眼皮子底下
的功劳是谁也无法视而不见的,说不准就是个翻身的天赐良机?即使无法再入圣
上法眼,领些赏赐也是不错的。冷宫一带不是疯子便是傻子,更是连衣食都短缺,
还能榨出甚么油水来不成?

  因此杨修明对吴征倒无敌视之意,反倒笑脸迎人有些讨好。吴征也微笑点头
回应,两人心照不宣,恍惚间杨修明倒觉得在天泽宫里两人互相奈何不得之后,
作为妥协的所谓合作倒是不幸言中……

  直到此时,尚缺的一十三人方才姗姗来迟。吴征也不责难反倒忙不迭地迎上
去,只因领头的也是一位妃子。朱婕妤已年过四十,不过面容体态依然姣好,看
上去比先来的那两位更加年轻的徐经娥,木容华都还要诱人许多。(注1)只不
过一双凤目眼光上翘自视甚高,对吴征更是不理不睬径自走过。

  这一行人大喇喇地来到场地中央,侍从宦官居然还携带来椅子,摆下后让身
份尊贵的婕妤妃子坐下。在场人等无一敢抱怨,可见积威之深。

  吴征咧嘴一笑,望向朱婕妤的目光中些许的不怀好意一闪即逝。再次上前行
礼磕头,这才换来淡淡的一句:「平身吧。」

  朱婕妤环顾全场道:「圣上既下了旨,吴大人的调配尔等俱当遵从。若有人
敢应付了事,本宫必当启奏圣上,重罚不饶。」

  吴征摸了摸鼻子,这是喧宾夺主来了?脸上的笑容却未隐去,只是那股不自
然倒是越发明显。

  朱婕妤的眼角余光始终在吴征身上,见他神色不自在,心中冷笑一声道:
「吴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这就开始罢!」

  吴征先拱手道:「遵娘娘懿旨。」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军中不可儿戏,
一是一,二是二。此前怪下官未曾说清,然下不为例,明日辰时请到八角园演阵,
还请诸位贵人谨记。」说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只是这么藏头露尾,着实弱势
得不行。

  「下官也是得到名单不久尚未熟悉,今日暂不演阵,召集诸位贵人来只为说
这一句。明日辰时还请诸位准时到八角园来,不得有误。」年轻的八品羽林卫简
直毫无威势,瑟缩得像一只鹌鹑。如朱婕妤,徐经娥,木容华等心中极为不满,
今日来一趟竟只为传一句便走,莫不是消遣人来着?

  「站住!」朱婕妤一拍扶手怒喝:「圣上殷殷期盼,你这是什么态度?连圣
命也敢违抗吗?」

  「启禀娘娘,下官自知圣命在身。不过代圣上练兵的也是下官。至少在三十
日内,八角园里下官还是说了算的。」

  从刚开始的唯唯诺诺,到说话口气渐硬。谁也能看出吴征火气冒起,只是这
般与婕妤娘娘对着干,那是作死嫌命长了。——果然还是年轻。

  「很好,倒是小瞧了吴大人的胆气。」朱婕妤柳眉飞起,似笑非笑道:「那
敢问吴大人。今日的操演是否已结束?」

  「下官说过了,今日到此为止。」吴征微微欠身,心中暗叹一声,做什么事
情都不容易啊。

  「那么八角园可就不归吴大人说了算了。来人,给本宫掌嘴。」

  既然操演结束,也不算误了圣上的旨意。此时婕妤娘娘要打一个八品羽林卫,
连理由都不需要。

  身旁的侍从宦官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扳住吴征双臂张手就是十个响亮的耳光。

  「若不是恐误圣上大事,今日定不轻饶!」朱婕妤一摆手,耳光声停息。吴
征已是双颊血肿,却低着头不敢丝毫反抗,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回到胡府,陆菲嫣见了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婕妤娘娘打了顿杀威棒呗!」吴征摇头苦笑,自家人会担忧心
疼,传出去外头可就只剩嘲弄与幸灾乐祸了。

  「你……怎地这么没用,奉了旨意还能吃排头?快快坐下。」陆菲嫣拿来药
箱,各种瓶瓶罐罐摆了一桌。

  「哎哟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侍中大人为你申申冤?」林瑞晨闻讯也到了,笑
得一脸玩味。

  「申了怕是我脑袋也保不住了。嘶……疼,师姑您轻些。」

  林瑞晨与陆菲嫣的眼力界也大有区别。毕竟是侍中夫人,又在京都掌管昆仑
派生意的里里外外,比起陆菲嫣的慌慌张张云里雾里,林瑞晨便明了许多。

  「别乱动,上药还赶着说话。不疼死你才怪。」陆菲嫣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脑子还没给打坏嘛。」林瑞晨施施然坐下:「朱婕妤可不是善茬儿,
准备怎么办?」

  朱婕妤教训吴征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或是单纯地骄横惯了。实是八角园练
兵这件事干系太大,功劳也绝对小不了,更是顺应当今两国开战的实事。办的好
了,婕妤的位置说不准都能再向上动一动,毕竟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平日里疾病缠
身。婕妤直跳皇后有些异想天开,但不论位在其上的哪一位执掌了后宫,不总得
有个位子空出了么?

  朱婕妤并不认为吴征是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也不配领取最大的功劳。今日所
作所为刻意打压,正是要将吴征压服。吴征顶多只配做一个技术顾问,她才是真
正的领军人物。至于她能否练成?呵呵,宫里的人至多是会配合吴征,却绝不敢
对朱婕妤说半个不字。吴征能做,朱婕妤自然更加能做。

  「意料中事而已,早已准备下对策了。」吴征咧嘴一笑,牵动两颊伤势,又
是一阵直抽冷气,晃着头示意不准备再说话。

  林瑞晨略觉意外,瞪视吴征片刻后点头道:「你很不错。」又朝陆菲嫣道:
「不必担心你的未来女婿啦,他心里明镜似得,比你我都要清楚。」

  陆菲嫣听两人说话弯弯绕绕,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这小子玩什么鬼?」满朝上下除了熟人,最关心吴征的便是太子殿下梁玉
宇了。

  「事情倒是好事情,不过难度也不小啊。一个年轻人要应付这种场面殊为不
易。三位妃子,还有人人头疼,恃宠而骄的朱婕妤在,换了谁也要头痛不已。」
宋大光捋须摇头笑道:「何况圣上也有深意,竟一个帮手都没给安排,将场面全
交给吴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无可厚非。」

  「难是难了些,只是一味退缩倒叫孤颇为失望。」

  「再看看罢。还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压服这三位骄横的娘娘,吴征恐怕项
上人头不保。这件事内情知晓得不多,委实难以判断。」

  次日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吴征便早早来到八角园。陆菲嫣用的伤药疗效非
凡,一夜过去红肿消了大半,脸上也不再针扎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说清楚话了…


  比起昨日的卑微赔笑,在朱婕妤的威势下一味忍让,今日便大为不同。八角
园门口的年轻羽林卫不苟言笑,站立笔直如标枪。陆续前来的宫人们都错愕不已,
为何一日不见变化如此之大?

  门口亦摆上了一本册子,上头列明了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后面还有许
多方框空格。签到是吴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样画葫芦用在大秦国中枢之
地的贵人们身上,不仅让吴征心头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严。

  「咳咳,杨修明听令!本官命你为甲组百夫长,这里有甲组名单,即刻点卯
列队。」吴征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杨修明心中狐疑。这是件立功劳得事情,做百夫长也能在功劳簿
上名列前茅。在座比他位高权重者有的是,百夫长怎么轮得到他头上?难道吴征
释放出善意是真的要与他结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姗姗来迟,排场与威势也是半分没
落下。吴征没再迎上去,辰时一到他便立在点将台上。此一回也再不隐藏目光的
不善与不满,直视朱婕妤。

  这一行人无不心中冷笑,一个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
前甩脸子?若不是担心误了圣上的大事,现下便要先治一个不敬之罪。

  待这干人又是架势极大地摆好了场子,吴征才走上前去。中黄门胡子敬身为
朱婕妤的贴身宦官侍从,对这等不敬之举自是要第一时间阻止的:「大胆!」胡
子敬伸出单臂拦住吴征行进的脚步尖声呵斥,手指几乎戳到了吴征脑袋上。

  吴征见状停步,环视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说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时准时点
卯。可知军中无戏言!诸人皆按时而至,尔等安敢有违?」他倒退一步喝道:
「杨修明,甲组中人触犯军令,依律当重责十军棍。本官命你执行军法。」

  杨修明魂飞魄散,到了此时那还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惊又怒道:「你……
你……」双目左右乱飘,阴声道:「吴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侥幸,
盼拿捏住吴征痛脚一事能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事情捅了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自己也无法善了。

  宫中一旦要彻查此事,玉妃就是证人。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旧情,
玉妃再歪歪嘴,杨修明便是凌迟处死也不过分。

  可现下已来不及考虑后面的事情,吴征目放精光步步逼来不知何意。杨修明
心思电转,吴征并无帮手,其余宫人也多半不会相帮,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时
间顿觉心安。

  一镇定下来胆气就壮,心思也活泛了许多。向朱婕妤表忠心的大好良机就在
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说不定真能有改写命运的机会。眼下的
形势已逼得他必须有所取舍,且赶紧把事情闹大。只要宫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
八角园就不会是吴征说了算……

  「吴大人虽奉旨演阵,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岂容不敬?杂家绝不允你胡作非
为。」说得大义凛然,只是阉人高了八度的尖细声线令人毛骨悚然。

  见有人出头,朱婕妤倒是一时未曾发作,乐得旁观狗咬狗。

  吴征目中厉芒大放步步紧逼,忽而停步又绕了半圈:「军中抗命!该当何罪?」

  鬼知道什么罪?真当这里是军营了。杨修明心中腹诽!目光中忽然现出的漫
天辉煌让他大吃一惊。

  吴征抽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里是皇宫,没有圣上的旨意,又不是擅闯皇
宫的贼人,谁敢杀人?

  吴征敢!

  反反复复考量的过程几乎没有偏差,现下正是光明正大诛杀杨修明的最佳时
机。千载难逢!剑光如电闪,又如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功力
之凝聚,一往无前!

  杨修明手无寸铁,只觉明亮的剑身折射出日光刺眼,目不能视物。大骇之中
一身精纯的功力也运到了极致,百忙间察觉左侧倒映的光芒较少,忙闭目扭腰向
左侧着地一滚躲避剑影。

  高手相争,一步失机便步步落于下风。吴征完全不符合常理地动手,出剑亦
准确计算过日光的角度,以有心算无心,一招便占据绝对上风。,杨修明往左侧
翻滚实是不利局面下的上上之选,他精修多年武功已跨到了八品门槛前,自知现
下首先要避开的除了剑影之外还有日光。以两人的位置而言,向左闪避后吴征再
想折射日光,出剑的角度必然大受影响。如此一来只需专心稳稳守住吴征初始疯
狂的攻势,以他修为之深厚自能扳回劣势。

  身上未曾传来剑刺入肉的剧痛,杨修明心中一松,最艰险的时刻依然渡过,
不由心中大骂:好个奸猾的小鬼,此前忽然绕圈便打定了突袭的主意。本公公今
日不将你就地格杀,誓不为人!思绪至此,脑中却忽然没来由地一晕,天旋地转,
呼吸不畅……

  吴征长剑落空,右腿跟上又是踢空。在场的宫人也有高手,看着这一腿暗暗
摇头:此子本已占据上风,若是施展身法如影随形还能再压制杨修明一段时间,
这没来由的一腿毫无章法,不仅踢之不中,还让追击之势戛然而止,简直乱七八
糟。

  果然杨修明一滚之后站起,两人间距离拉开,吴征的优势不复存在。以两人
的修为差距,即使吴征兵刃在手也万万抵敌不住。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

  吴征长剑隐含风雷之声,一招「雷分雨落」逼得杨修明踉跄倒退,一声大喝
左掌劈出,竟带着雷声大响,与大喝声不分先后想起,如晴空中起了一声平地惊
雷!

  杨修明本已东倒西歪混如酒醉,这声霹雳响仿佛在脑海中炸起,整个人浑浑
噩噩五感俱失。吴征长剑兜转划颈而过,血光四溅中飞起一颗斗大的人头。

  浑身浴血的吴征慢慢回身,目光冷厉非凡犹如杀神一般,死盯朱婕妤一步步
行来。左掌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一卷黄锦沉声道:「本官奉圣命演阵,圣旨在
此!御赐蟠龙金牌出入皇宫无忌,谁敢拦我?」

  圣旨现身,八角园里登时呼啦啦跪倒一片。朱婕妤面色苍白,她知道吴征在
天和宫得了梁兴翰口谕,却不知吴征还有圣旨——这是一道密旨!这一切都是针
对她来的。思量至此,不由心丧如死。

  吴征从军器加上取下刑棍立于朱婕妤侧身道:「军法无情!朱巧青点卯不至
当吃十军棍。本官亲自行刑以正军法,尔等当引以为戒!朱巧青,领刑!」

  圣旨面前,朱婕妤再不敢违抗五体投地。吴征冷笑一声,让你他妈的抽我耳
光。噼里啪啦的肉响与惨呼声不断,转眼九棍已过。

  原本军法里这军棍下去专打屁股,若是有心连屁股都能打烂,要一条命不难。
但这位好歹是婕妤娘娘,吴征下手留有分寸,屁股是不敢打的——那是圣上私藏
享用的地方,九棍全落在腿上,伤筋动骨没有,一片俱是青紫自然免不了。

  「念在初犯,本官手下容情不曾取你性命,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话毕才落
下最后一棍。刻意留了一下纯粹是蔫儿坏,要朱婕妤多疼一阵。她挨过九棍本就
痛不欲生,刚缓过一口气又挨一下,这一棍当真是痛彻心扉直入神魂……

  吴征扔下军棍道:「今日到此为止,诸军听令:明日辰时点卯再行操演!」

  一行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吴征讨来一顿好打。唯有那位春公公
微微偏头偷眼瞧瞄,正与吴征目光对上,只见大发官威的「八品大员」朝他眨眨
眼,似是在感谢通报朱婕妤行程之恩。

  吴征心情大好,杨修明已死,死因全由朱婕妤一人背了。至于婕妤娘娘的报
复?呵呵,不存在的,黑笔勾了名姓的人,吴征恰到好处地以军规为由打上一顿,
自有人因势利导免除后患。

  待吴征出了八角园,胡子敬才跳将起来跪在气息奄奄的朱婕妤面前,痛哭流
涕道:「娘娘,我的好娘娘啊。吴征胆大妄为,当真是不得好死,老奴这就去唤
太医来。」朱婕妤挨了重棍不好随意翻动,胡子敬在宫中许久见多识广,甚至也
曾亲手处置过犯事的内侍与宫女,是个晓得事理的。

  「不……不用……扶本宫去见圣上……快……快呀!」朱婕妤面如死灰,竟
不顾钻心的剧痛挣扎欲起。

  是夜宫中发生大事。朱婕妤忍伤带痛候在天和宫口等待至夜,数度求见不得
通传。待入夜后散朝,圣上得知事情经过雷霆震怒,呵斥朱婕妤违抗圣命欲乱朝
纲,即刻削除封号贬入冷宫……

  第三日辰时未至,二百名演阵宫人俱已到齐,递补的一位更是胆战心惊,见
了吴征冷峻的俊脸如见阎王一般。人人不敢再自持身份,连徐经娥与木容华俱都
独自站立等候。

  一日操演令行禁止,吴征相当满意,估算一日可抵三日之功。心中亦复感慨:
雁儿的练兵之法当真了得,按她所言循序渐进,不出二十日便能让军阵完备。

  在吴征操演的日子里,成都城里并不太平。自朱巧青被贬之后,右散骑常侍
朱宏才亦被摘去官帽贬为庶民,理由是玩忽职守,对京城遇袭之事负有重责。自
此也拉开了大秦国清洗的序幕!

  难能可贵的是,京城虽掀起风波却并无大乱,一切影响都被压制在可控范围
之内。对战备的影响自然是有的,却并未伤筋动骨。大秦国选择了一条危险得如
走钢丝一般却又中庸的办法解决危机与后患,国内的局势渐渐稳定。

  朕的儿郎即将出关,排山倒海之势的压力反倒被他利用以团结上下一心,迅
速安定后方?燕皇得到信报之后也是皱眉摇头道:「霍永宁啊霍永宁,当真是大
才。永宁这个名字倒没有起错。」随即洒然一笑将信报扔在一旁,提起朱笔在面
前黄锦上签下大名,又盖上玉玺。将圣旨与虎符一同交在丘元焕手中道:「原本
计划一月出兵,朕猜测大秦也是如此预料的。不想半月便已兵员,战马,粮草俱
已足备。丘将军,朕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大秦与燕国交界处的壶,潼,五原三关之地,关门大开,燕国第一批六十万
大军兵分三路进发凉州。

  凉州刺史奚半楼早已坚壁清野,留给燕国一座座空城。燕国大将军,定西大
元帅丘元焕稳扎稳打徐图进取,每得一地便打牢夯实以为根基之地,丝毫不乱。

  军如蚁聚,运送粮草的民夫足有两百万之多,车队更是蜿蜒如龙,一场国战
牵连之大难以想象。

  一个半月之后,燕国大军逼近汉阳,武都,汉中三郡,正急急整军,战事一
触即发。奚半楼麾下亦暂时集结了三十五万大军,倒没有贪功想趁燕军立足未稳
忽施偷袭,只是重兵屯于上庸,下卞,子午三处关隘,严防死守等待西川大军到
来。

  此时的吴征早已完成战阵的演练,由宫人组成的队伍自称不上什么虎狼之师。
不过战阵落在伏锋这等大行家里只一眼便下了结论:「若兵力足备,据此阵守城
可敌三倍之军。大善!」

  吴征献阵演阵有功,八品羽林卫的官职未变,但御赐的蟠龙金牌却未收回以
做嘉奖。职责上除了还需值守景幽宫之外,梁兴翰上朝时亦需陪侍在殿上。意味
着吴征被加入了大秦人才培养计划,能够旁听群臣议事,对这位年轻人来说简直
是天大的荣宠。

  伏锋镇守江州,盛国大军也只是虚张声势,两军隔江对峙,偶有交兵也是一
触即走。盛国拖住伏锋并给大秦施加压力的目的已经达到,犯不着以死相拼。待
凉州一地分出胜负再作打算不迟。

  林锦儿全身铠甲护在奚半楼身旁。凉州刺史在子午关上亲冒矢石,不时开弓
射出飙风般劲箭,一箭有时可洞穿五六人之多。林锦儿持定一杆长枪,不住拨打
飞蝗般箭雨的同时,偶尔视线中出现奚半楼的身影,心中也甜甜的。她虽仍做闺
阁装扮,却知这一场战事若能平安度过后,她也该换做妇人着装了,而前日夜里
那销魂的滋味令她久久难以忘怀……

  西凉战事已逾三月,吴征在朝堂上只见左侧武官班位里人数越来越少,如今
仅余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与后将军方文辉,除了抱病不出的车骑大将军韩克军与镇
守西南两面的将领之外,其余大将悉数奔赴凉州。驻守凉州的大军也猛增到五十
万人,不过战事依然极度吃紧。燕国大军已增至七十五万人,几乎日夜攻打三关
不休,高高的关隘城墙下堆满了死尸,几成阶梯……

  朝臣们大都慌乱,即使镇定者也不无忧虑。只怕某一日战报传来三关被破的
消息。不过奚半楼倒是声威大震,作为凉州刺史战备极为有效,那些数之不尽的
粮米也不知他是如何征来的,虽日子过得紧了些,倒未有不济的传闻……

  燕都长安城祝家大院内,祝夫人独坐闺房,双手各持十根丝线正操持着两只
提线木偶左右交锋。右边的一只攻势凌厉,左边的一只守得风雨不透,倒似操控
者能分心二用一般。祝夫人应是玩得有趣,温雅娴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
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忍不住得色如水波流淌……

  战事已进入四月。大秦兵马在不断的兵源补充下不增反减,落到了四十五万
人,总计阵亡已逾十万人。燕国那边伤亡更大,预估已减损十五万人。三关之中
下卞形势最为危机,关隘出现残破,兵员开始吃紧。丘元焕所领的燕国兵马犹有
余力,保持持续进攻压力的同时,正调兵遣将预一举攻破下卞。

  战事五月中,破虏将军韩铁甲,建威将军韩铁衣奉奚半楼命领军五万驰援下
卞关。韩铁衣率军爬过崇山峻岭,突兀而至燕军侧方,趁燕军强攻关隘难解难分
之际奇袭,猝不及防的燕军被拦腰截断。韩铁甲领军出关,与韩铁衣内外夹攻奋
战五昼夜,以四万秦军阵亡为代价,将被截断而腹背受敌的六万燕军斩杀殆尽。

  韩铁衣所领三万军亦几乎全数阵亡,他回城时全身带伤,手下仅余不足千人
……下卞关之危暂解!

  战事五月下,燕军六万人亦在征西将军狄俊彦带领下携带粮草辎重,翻越山
岭绕过下卞关进犯亭城,在三关之后烧起了第一把战火。

  亭城地处荒僻,却是连通西川直到下卞关的交通要道。此处被断预示着下卞
关成了半个孤城,一切粮草补给只能由汉中一线供应。这一支燕军翻山越岭而来,
还携带了足够的粮草辎重,显是战事刚开便悄悄脱离大军,一路小心潜伏而至,
打了大秦一个措手不及。

  亭城守将刘志业虽片刻不曾放松警惕,仍料不到六万敌军齐至。与此同时,
燕军亦加紧了对下卞的攻击,下卞自顾不暇无力回援。兵马去得多了不仅补给成
问题,下卞也扛不住压力。去得少了对燕军毫无威胁,反倒会被一口吞掉徒损实
力,一时左右两难。

  刘志业率三万守军浴血奋战苦守半月,身中流矢身负重伤之际,幸得汉中赶
来的援军两万相助才暂时打退燕军。

  不想狄俊彦只是假退,趁亭城暂获喘息之际马不停蹄以席卷之势打破周边三
县,不仅获得了补给,还彻底站稳了脚跟。——亭城在三关之内,不是坚壁清野
的范畴。

  朝堂之上梁兴翰目露凶光,大声怒吼:「谁还能为朕驻守亭城?谁还能为朕
分忧?」圣君情绪过于激动,怒吼过后咳喘连连面色苍白。

  下卞一线岌岌可危命悬一线,此地一破,燕军自下卞关涌入,凉州一地的地
理优势不复存在将成燕军任意驰骋之地。届时燕军分割包围,诸郡都将变成孤城。

  凉州刺史奚半楼不得已向西川求援。一则他已尽全力,再也分不出一个兵卒
驰援亭城,二则西川距离亭城不过半月路程,若能有统兵之将当是援救的上佳之
选。

  朝臣默默无语。大秦能征善战之将已悉数上了战场,留守的不是看守西,南
两路,便只剩下骠骑大将军与后将军两位坐镇的了。难道要召回伏锋?不说时间
赶不赶得及,伏大将军的身体也是巨大的隐患。

  吴征心中也焦急,奶奶的别输了,老子还没飞黄腾达呢……

  群臣中一名须发皆白,顾盼自雄的老者出班跪地:「老臣愿保举一人,可守
亭城。」这名老者吴征混了许久自然认识,乃右谏议大夫徐正清,为人一如其名
刚正不阿常直言犯上,能活到这般岁数没被一刀砍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至少吴征是这么认为的。

  「哦?爱卿保荐何人?」梁兴翰龙颜大悦温和道。

  「有一人身为巾帼,不让须眉。曾以八百屯军力抗两千蛮骑,其守御之能当
是大秦上上之选。臣愿以项上人头保荐此将,车骑将军韩克军之女,戍边都尉韩
铁雁。」

  话音落地,朝堂静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大多都是抽冷气的声音。群臣心道
老家伙真是活腻了,还敢在朝堂上提韩家女儿的名字!

  吴征揪心不已,心中大骂:老匹夫,把雁儿送去亭城可不是架在火上烤?卧
槽,当真老而不死是为贼!

  唯有宋大光目瞪口呆,这句话他构思良久只待时机到来准备冒死一搏启奏陛
下的,不想事到临头反被这老匹夫抢了先,当真是懊悔莫及。

  「不可!徐大夫当真是胡言乱语!韩铁雁尚是戴罪之身,且声名狼藉,怎可
为统兵之将?诸军安得拜服?此为拱手将亭城送与燕贼之举,陛下,徐正清口出
妄言恐有通敌之嫌,臣奏请陛下捕徐正清下狱详查!」迭云鹤一通大帽子扣下来,
胆子小的或许活活被他吓死。

  徐正清怒发冲冠,一头须发根根竖起喝道:「韩铁雁既不成,不如由迭大将
军挂帅如何?」

  迭云鹤亦是怒目而视,他无统兵之才哑口无言……

  「陛下,臣附议徐大夫。韩铁雁确有统兵之能,虽名节有缺。然非常之时行
非常之事,值此用人之际,当唯才是举,余者不究。且韩家尚有私兵,可令其统
领一同出战,定可立竿见影!」宋大光见迭云鹤跳出来反对,差点没冲上去拉住
迭大将军的手连声感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举荐更待何时?

  进谏者均不再多言,梁兴翰坐回龙椅闭目苦思,朝堂又恢复了安静。

  霍永宁前后思量刚有了决断,出班奏道:「陛下……」

  话音未出已被梁兴翰挥手打断:「朕意已决!传旨,加封韩铁雁为横野将军,
亭城太守!领军一万守御亭城,即刻启程。」

  吴征扫视朝堂,心中骇然。如此重要的地方,圣上亲口册封的将军只有一万
人?里头还不知有多少是韩家的私兵!看来大秦已将一切都压在了凉州,再也抽
不出更多的兵力了!接下来怎么办?只能是征调民众青壮了,那些未经充分训练
的新兵蛋子又能有多少战斗力?一念至此,不由得冷汗从额头浆汁般冒了出来:
雁儿,你……顶住啊!

  (注1:婕妤,经娥,容华都是妃子的封号,不是姓名,和我们熟悉的昭仪,
贵妃是一样的。婕妤位比九卿。)

           第八章、危城三月·地涌金莲

  征西军连拔三县,伤亡不过五千余人。在崇山峻岭中带着马匹和大量辎重度
过了四月余的时光,不及休整又在亭城连番激战,直到此时才有了稳固的落脚点。
不必再睡在荒郊野外,也不必再啃生硬的干粮,甚至可以召来县上出色的美人一
慰渴求……

  狄将军默许了这些行为,他一向懂得劳逸结合,亦知体恤下属。征西军既站
稳了脚跟,的确需要一些时光来为接下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念及之后的战役,征西军将士们无不战意熊熊!眼下的片刻安逸并非为了贪
恋温柔乡。这等荒僻小县算的什么?待拿下亭城之后再两面夹攻打破下卞关,整
场凉州之战征西军便是头功。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是以狄俊彦虽无刻意的嘱咐,将士们俱都保持节制。一些将官更对狄将军钦
佩不已:这位二十三岁而居四征将军高位的英杰对局势的拿捏之准,已到了妙到
毫颠的地步。不愧并列燕国双骄的奇才。

  除了狄俊彦自己。

  狄俊彦独坐军帐,在宽幅硕大的地图前反复扫视。营帐周边虽有不少兵丁,
却静悄悄的,无人敢打扰了征西将军的思路。

  自从出仕被委任为将以来,他没有片刻放弃这种近乎严苛的克制。一个对自
己都严格到这等地步的将军,对敌人而言就是毫无破绽的冷血。

  「近乎完美,大将之才!」这是燕皇给狄俊彦的评语,也是燕皇在出征前亲
手将偷袭亭城的密令交给丘元焕与狄俊彦:「丘爱卿,此事非狄爱卿不可。切记,
切记!」

  在崇山峻岭中的四月时光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有军心涣散的风险。狄俊彦
亲至前军,探明道路,布置路线,安顿军士,提振军心。

  没有人想得到会有一支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下卞关袭击亭城。这一切
堪称奇迹!

  而狄俊彦没有丝毫的放松与骄傲自满,也没有丝毫的贪功冒进!佯攻亭城,
横扫周边的战略计划是他亲自定下的,也执行得完美无缺。

  征西军经此一役,已不仅仅是钉在后方让整个大秦国难受的钉子,而是一柄
利刃,正磨刀霍霍,随时可将下卞关一线肢解得七零八落。

  现下,眼前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亭城。拿下亭城之后,征西军与正面大
军两面夹攻,下卞关再无任何不被攻陷的可能。

  以五万五千军攻打有四万余军守备的亭城,对其他统兵之将是个难题。兵力
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亭城还有城墙可以据守。虽说征西军精锐,可怎么看至多也
就是四六之数。

  狄俊彦却未考量这些,虽只二十三岁,他的目光比起许多老将都要长远,广
阔。他考量的是如何尽可能保有实力,以期他日夹攻时才能给下卞关更大的压力。

  对付一个亭城要以损兵折将的方式来强攻?不需要,我的劲卒当阵亡于下卞
关之下,而不是荒僻的亭城。

  狄俊彦陡然有些热血翻涌,结束了这一战,燕秦交兵的头功必然是他,狄家
的污名将不复存在。而家中那位熟得滴水的美娇娘正在等待他归去。从此之后她
再无旁人敢来沾染,即使她是公主也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只有自己才能亲近
于她!比起这名女子,其余庸脂俗粉何堪一顾?

  十日的时光既是休整,亦是战备。一场夺城的战役牵涉极广,一道道的军令
从将军帐里颁下,十日之后,这场攻守大战便将揭开序幕。

  一万兵马顺着狭窄弯曲的山道迤逦而行,军士里有不少年轻而青涩的面孔,
有些散乱甚至是慌乱,一眼而知是些刚应征不久的新兵,莫说见过修罗场一般的
两军厮杀,其中大多数甚至还未杀过人。一个连人都没杀过的军士,怎能称得上
合格的军士?

  情况比吴征所猜测的还要糟,大秦国新近遣往凉州的军士里已经用上了新兵。
而这一支驰援亭城的部队几乎全是新兵。并非是大秦朝廷不重视,而是实在拿不
出更多东西了。狄俊彦出手的时机与方式完美无缺,他不仅要拿下亭城夹攻下卞
关,还准备将援军一口吞掉,进一步削弱大秦的国力。

  所幸其中亦有约千余众的红衣军士混杂其中,不断地呵斥,纠正。他们个个
彪悍,在新兵群里极不协调,犹如羊群里的嗜血猛兽。

  「入你仙人板板?行军都不会?给老子站直了跟上,步子要一致!」

  「妈卖批的,把枪扛好!再他妈的懒散老子打死你!」

  「日你娘!昨日刚学的旗号就忘了?给老子记牢了!否则老子下个旗号让你
掉下悬崖!」

  这些人凶蛮霸道,动不动便是拳脚相加,可新兵们见到他们却安心许多。有
这样一群狼率领,活命的机会多少会高一些。

  是的,活命!那位独自领军第一战便丢了驻地,还被敌人捉去,逃得性命后
又自甘堕落的女将并不值得他们信任。

  韩铁雁一路几乎无言,大部分时候她都坐在青骢马上,时而抬头看天,时而
垂头思索,目光空灵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难怪军士们不服她,日常事务都交在韩守,韩图与胡启三人身上,本身名
声又不佳,军士们有一种跟着她步入鬼门关的感觉。

  「连句道别都没有!」韩铁雁撅起了嘴。

  圣旨来得突兀又迅速,虽说父亲来信让她做好准备,还派了千名血衣寒前来,
事到临头仍有些不可置信。我要去战场了?还被册封了将军?

  手忙脚乱地接旨,马不停蹄地准备,焦头烂额之下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喜悦,
更不可克制的是与他分享喜悦的念头。可终究没有等到他,听闻那日朝堂夙夜无
休。

  第二日清晨,点将校场军旗猎猎,圣上亲自前来。韩铁雁看着这个亲手毁了
自己一生的万乘至尊,憎恨?厌恶?恐惧?感恩?激动?皇权就像座巍峨的大山,
让人百感交集,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在羽林卫人群里,远远地看着跨上青骢马的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惹得她
银牙紧咬嘴唇才克制住朝他挥手的冲动。匆匆一个对视,匆匆地分别。

  「将军,敌军的统兵大将是狄俊彦。」

  是他?燕国双骄!「知道了,我们还要几日路程?」韩铁雁淡然答道,但骤
然握紧缰绳的手掌还是暴露心中的一丝紧张。这支突兀出现的燕军,来无影去无
踪如旋风一般。亭城周边三县已沦陷多日,至今才搞清楚统兵大将何人……

  「按如今的行军速度,还需八日!」

  「亭城的情况有回话了么?」

  「韩守的快马应是昨日抵达亭城,尚未有消息传回。」韩图垂首道,手掌也
不由重重一握拳。消息未至便是没有消息,也就是什么消息都有可能。一路上韩
图提心吊胆,生怕自家小姐这位新鲜热辣的亭城太守尚未到任,家底便丢了……

  「好。等他的消息吧。行军还是保持之前的节奏,不用太快。」韩铁雁一夹
马腹,拽着缰绳让青骢马缓缓前行。对手是狄俊彦,希望十五日的行军时间里血
衣寒能让这支新军能有基本的协同行动与遵守号令罢。

  「令史永修领骑军引开墙头弓手,邵英光起重盾掩护,葛斯年带上桐油领弓
箭手靠近。今日不攻城,给本将烧!」狄俊彦身披轻甲远望亭城,一头披散的长
发正在大风中猎猎飞舞几乎遮去了俊秀的面庞。

  西风起的一如所料,从亭城东面进攻占据地利。亭城守军的弓箭无论射程和
威力都大打折扣,而征西军以棉布包裹再吸饱了桐油的箭枝点燃后,弓箭却可以
借助风势飞的更高,更飘,更远。

  骑军并不多只有二千。崇山峻岭毕竟限制了征西军的行动,过多的马军不仅
会给翻山越岭带来麻烦,徒增路途的消耗,接连的攻城战中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但这只骑军的彪悍远超普通军队,几乎清一色黑马,马脸覆上厚厚的牛皮面
具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亦覆盖着银亮的铁甲,乌黑油亮的皮毛让马儿看着犹如
一群全身披挂的嗜血猛兽。

  他们左侧的挂钩上挂着长马刀,可想而知若是两军对圆,这只骑军齐齐提速
一路狂飙,马蹄声震颤大地杀入敌军。他们甚至不需挥舞武器,只需将长马刀横
架在马鞍上,所过之处必将鲜血横飞,一路残肢断骨。

  右侧的挂钩则是巨大的强弓与箭壶,每只壶中足有五十支箭。可见这不仅是
一只可以强攻的骑军,便是战场游弋也是拿手好戏。

  领头大将史永修浑身披挂,铁塔的身形乘于健马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他望
着亭城严阵以待的城头冷笑一声,目光中极为轻视不屑。连天的战鼓声中,史永
修接过下属从身后递来的两杆长矛,轻踢马腹催促坐骑前行。那马儿雄健非凡,
本身已身披重甲,还驮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大汉,得了主人的命令反而撒欢似得长
嘶一声,随即四蹄翻飞,只是短短十丈的距离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城头射下一排卷起飙风的利箭,由此可知发箭的射手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
史永修不闪不避,只是稳稳持定长矛,他座下的马儿好似通灵一般陡然加速,化
作一道乌黑的闪电瞬间冲过狙击点,让一排利箭全数落空。

  马儿来的好快,眨眼间便离城头只有半箭之地!史永修大喝一声,身形如熊,
长臂似猿,两杆长矛脱手飞出直如两道闪电奔袭,连空气都被摩擦出刺耳的锐啸!
只听砰砰两声,两名立在城头的箭手被巨力贯穿!连声惨呼中长矛余力不息,一
柄再连贯两人方才止歇,一柄则将箭手带得向后飞起,牢牢钉在城楼柱子上。

  燕军大声鼓噪呐喊声威大震,史永修拨转马头仍扭头回望亭城,冷电般的目
光中尽是鄙夷。

  敌将杀人立威来去自如,亭城守军士气顿挫。面对如此神威凛凛如同天神般
的人物,不知该如何应对。韩守往来奔行于城头,不住拍击军士的肩膀后背大喊
道:「莫要慌!莫要慌!听我号令,只需坚持住大军便将来援。亭城丢不了,绝
丢不了……」

  万幸亭城守军并非新兵蛋子,面对大阵开启进逼的敌军虽慌不乱,依然稳稳
踏住阵脚紧握武器。

  韩图绝不是如吴征所认为的,陪同韩铁雁进京时沉默寡言甚至可以任意戏弄
的仆从,在大秦国乃至整个天下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韩铁雁遣他先行一步入驻亭
城正是为了大军抵达前护住城池。手持新任太守的文书官印,韩图顺利地暂时统
领亭城守军。史永修投掷长矛固然威势惊人,也不无今日大风的助力。韩图并不
惧他,只需有城墙作为依仗,任你本领通天也不过是一人之力,真正令他担心的
是今日的大风。狄俊彦今日发动攻击,若说已料定了风向与风力,那就太可怕了。
一念至此,不由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小姐还需五日才能至亭城,无论如何,得把城池守住!

  「小姐,亭城的信报到了!」胡启手持信封奔驰如飞送到韩铁雁手上,却迎
来女将冷厉的目光,回过神来的护卫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跪下道:「将军恕罪!」

  「五军棍暂且寄下!」韩铁雁揭开信封在马上查阅。韩守反馈来的信息极尽
详实,亭城得凉州援军后尚有兵力四万余,城墙损毁不大依然坚固且已于近日修
补完毕,目前粮草军器俱都足备,足可与燕军六万大军一战。韩守的策略很明确,
死守亭城绝不出战。燕国征西军成了下卞关一线的钉子,那么亭城就做征西军背
后的钉子!

  韩铁雁沉吟了一炷香时分唤来韩图道:「血衣寒整军情况如何?」

  韩图为难道:「已极尽所能,预计尚需半月才能完备。若要如臂使指,没有
五场大战难为。」

  「来不及了!」韩铁雁摇头将信封递给韩图道:「对手是狄俊彦,韩守已有
大意之心。你速去挑选二千精锐,血衣寒留二百人领军,余者编入精锐军中随本
将急行军赶向亭城。恩,剩余七千军需得四日内赶到亭城二十里外,不必入城就
地待命以为后援。」

  「得令!」

  「胡启!」

  「末将在!」

  「把鹞鹰撒出去,一只兔子都不许放走!」

  「放箭!放箭!」韩守大声呼喝,率先拉满弓弦朝半空中射出箭矢。箭矢迎
着扑面而来的大风飞到半空不久力尽而落,只是凭着从空中失重般掉落造成杀伤。
他功力深厚,但其余箭手却不是如此,射向空中的箭矢受风力所阻掉落,大半被
吹得七零八落,莫说毫无准头,甚至有些还被吹得平平掉落,箭雨的杀伤力大减。

  反观燕军这边有前有盾阵护身,后排的箭手射程比日常要多出三成有余。他
们好整以暇般点燃箭尖油布,射箭的弧度也比日常要高出两成。箭雨借着风势飘
飘悠悠落入亭城,杀伤力远比城头射落的箭矢大得多,何况点燃的箭头射进城楼
后渐渐引发几处火势,让本就疲于应付的守军更加狼狈忙乱。

  亭城的防备甚为齐全,除了灭火的水源足备之外,各类檑木滚石也十分充足。
然而燕军只是和亭城对射并不贸然进攻,亭城不仅射不过对手伤亡大得多之外,
连城楼也多处起火。虽是比起惨烈的攻城战这点伤亡算不得什么,却让士气大为
受挫。韩守汗如雨下,狄俊彦的手段之高远超他想象之外。简简单单的对射,谁
人不会?就是这么简单的战术,让亭城第一日便是士气大降,后续怎么办?待亭
城兵无战心之日,便是燕军攻城之时,届时势如破竹,便是神仙也难翻盘了。

  战至彩霞漫天时分天色渐晚,对射的弓箭手已交替轮换了数回,双方俱已疲
惫不堪。终于燕军金声大作收兵,韩图长吁了一口气狠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眸,
几乎瘫在城墙上。

  燕军虽疲,士气仍旺。他们退军时大喇喇地收捡亭城守军射下落在地上的箭
枝,让韩守的心都抽了一抽,可想而知亭城守军的沮丧。——燕军射出的火箭大
都烧毁,即使残留的也因箭头燃火仅剩箭枝不堪使用。亭城则都是完整的利箭,
甚至连打磨都不需要。

  亭城并非没有火箭,只是逆风放箭,加之燕军是移动的目标,射火箭意义不
大故而韩守未曾下令。从燕军的动作来看显在他们意料之中,不想狄俊彦连这一
步都计算在内,临撤军都狠狠摆了亭城一道。

  引领弓军的葛斯年意气风发,向狄俊彦抱拳下跪道:「将军神算,今日大获
全胜!」

  狄俊彦微微一笑道:「葛将军辛苦,快去歇着吧。」又遥望亭城道:「想不
到韩守名气虽大,却是个无胆鼠辈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无。若是旷野交锋损失虽
大,也不至士气崩坏如此。呵呵,三日内本将必取亭城!邵英光!」

  「末将在!」

  「今夜分步军两万于亭城边呐喊佯作攻城。本将要亭城夙夜难寐!」

  「得令!」

  「史永修!」

  「末将在!」

  「秦国援军情况如何?」

  「禀将军:今日午间传来的消息。韩铁雁领军仍不疾不徐和之前一般无二,
此后暂无新的消息。」

  狄俊彦仰头望天皱眉道:「两个时辰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混账!」

  怒喝声突如其来,史永修在亭城前投掷长矛威风八面,此刻却吓得面色惨白,
足下一软跪在地上:「末将知罪!」

  「知罪便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跪在这里干什么?」

  史永修如兔子一般蹦起仓皇离去,不敢与狄俊彦阴冷的目光对视。

  「韩铁雁!」狄俊彦目光落向亭城连通西川的大路,左手五指不停地掐算后
自言自语道:「你未必赶得及,待本将拿下亭城,此来不过是徒劳!但若你来得
及……」

  当攻城的弓军已然休息,骚扰的步军正在亭城外擂鼓鼓噪,征西将军营帐里
灯火通明。狄俊彦瞪着地图沉思,为将者若只顾眼前只是庸才,看得更远,一战
未完已在考虑下一场战斗,将整场战役都了然于心者,才是燕皇口中近乎完美的
大将,甚至是元帅之才。

  「你没有一万军,也不会来亭城!」狄俊彦自言自语道。

  「禀将军,斥候仍无最新的消息传来。」史永修满头大汗神色紧张,派往西
川道上探查韩铁雁大军消息的斥候,先后三拨近百人犹如泥牛入海一般音讯全无,
让这位大将深感办事不力,不知如何面对将军的信任。

  「韩铁雁应是带了血衣寒来,这倒不怪你。新派遣的斥候走了多久?」

  狄俊彦的话让史永修心中一暖,将军虽严格却从不偏颇,公私分明自不必说,
连责任都分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时辰一队,每队二十人,第一队已走了十三个
时辰。」

  「甚好。」狄俊彦的墨笔在地图上延伸,算准距离后落下一笔:「斥候不可
停。自下一队开始改为一个半时辰一队,三队后改为两个时辰,再三队后改为半
个时辰,即使一个人都回不来也无妨,韩铁雁的路程难逃本将所料。」

  史永修一边怔怔地看着地图,一边理顺将军的吩咐,不久也品出了味道。这
样也行?他调入征西军不过半年,从原本的满心不服到如今心服口服,狄将军总
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他五体投地:「谢将军教诲。」史永修跪地一礼急速走出营
帐安排去了。

  转眼两日过去,亭城守军已被燕军层出不穷的进攻手法与日夜无休的攻势折
磨得濒临崩溃。依狄俊彦的计划,今日过后便可发动攻城,一鼓而下。

  「将军,斥候来了回报。」史永修掀开帐帘疾行一边递上竹管一边道:「韩
铁雁消失了,斥候回报时在亭城以西八十里方位。」

  「如我所料。」狄俊彦展颜一笑道:「唤邵英光,葛斯年来!」

  「亭城已是风中残烛不在话下,尔等依计攻城。本将亲自去会一会韩铁雁!」

  韩铁雁领军在小路上疾奔,三千军马到了亭城只会被攻城的大军一口吞掉,
连城门都靠近不了。燕军此前虽横扫周边三县站稳脚跟,此刻大举进攻亭城,后
方防备必然薄弱。燕军拿下亭城两面夹攻下卞关,韩铁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身,断后方夹攻燕军,不仅有围魏救赵的效果,还能与亭城行成掎角之势,让燕
军攻打亭城时有所顾忌。如此方能坚持到七千援军抵达,才有与燕军正面一战之
力!

  现下只能祈祷上苍丰县的守军力量莫要太强,否则即使拿下了此地也无法站
住,燕军只消分出小部分军力一个反扑,这只大秦突袭军又将被困于三县包围之
中,转眼烟消云散。

  「将军,丰县驻守军力应在二千左右且有近半在城内维持治安,暂无援军到
来。城头也一片寂静并无防备之心。」宿子明作为血衣寒的老兵,四十三岁的年
纪面上已满是风霜刻画的痕迹。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的生活让他成了血衣寒最顶
尖的斥候之一。饶是已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此刻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他知道作为一名斥候应当最如实地反应探查得到的一切,而不应该去影响将军的
判断,但在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丰县的消息依然让这位百战老兵心中甚慰。

  「辛苦了,快去歇一会儿,晚间还用得着你。」韩铁雁忽然停下脚步沉思。

  千钧一发,一切都抢着时间之际主将忽然停步,让韩图与胡启都心焦不已。
为将最忌瞻前顾后,左右犹疑不决。若是从前他们或许不会有丝毫疑虑,但韩铁
雁在家赋闲已久,又曾遭受过重大打击,此会担当重任难保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态
……

  「将军,快下令吧……」

  韩铁雁抬起一只手阻止了韩图的谏言闭目沉思了两柱香时分道:「我们中计
了。」

  丰县不该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即使是日常的守备探查,向亭城运送物资
或是接回伤兵,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目前的模样。如今的状况只有一种解释:丰
县已严阵以待,只等韩铁雁自投罗网!

  「将军,狄俊彦此举不通常理,若是确实做好的准备,等我军进攻丰县时两
面夹攻岂不是更佳?」

  「那样损伤会更大,但是本将带来的都是精锐,死战之下他们的损失也会大
增。狄俊彦摆出这等态势并非要与本将决一死战,而是在施加心理压力。」韩铁
雁脑筋转的飞快。

  狄俊彦不急于要一口吞掉这支精锐!进攻亭城的计划不可更改,眼下是最好
的时机。韩铁雁自非泛泛之辈,绕路奔袭丰县的时机拿得也极为准确,燕国征西
军抽调前来堵截的兵力不会超过六千,且未必会是精锐。狄俊彦的目的并非要与
这支精锐生死一搏,如此做派是明摆着告诉韩铁雁:我已洞悉你的图谋,无论前
后俱是死路。他要用强大的心理压力让韩铁雁左右为难,让这只精锐彷徨无计在
战场上有等同于无,如暂时消失了一般。待亭城大局已定,这支精锐军也不过是
瓮中之鳖随手可捉。而所花的代价将微乎其微。

  「这个人太可怕了,连五千军都舍不得?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亭城,每一步都
在为夹攻下卞关做准备。」韩铁雁顶门的汗珠顺着鬓边长发滚滚滴落,一时间竟
有些失神。

  周围一片静寂,仿佛死神的目光盯住了这片山林正一步步走近……

  「韩图,留二十名血衣寒给本将。其余血衣寒由你统领,进攻丰县阻住敌军。」
韩铁雁的心在不断下沉,紧咬银牙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来。

  「得令!」韩图心中了然,匆匆离去整军。

  「给本将召集将士。」韩铁雁强忍眼眶的泪水厉声下令,声线尖利之中亦有
一股悲怆的豪烈!

  三千军马集合在一处,却分成两拨。左一拨不足八百人,右一拨二千余人。

  一片肃杀之气下山风拂过,吹落韩铁雁面上珠泪串串。韩图先行了个军礼,
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不仅是韩铁雁麾下将领,亦是韩家的家奴:「将军安心,
韩图必不负所望!小姐保重,亭城缺不了您。」

  「韩图……」韩铁雁喉中哽咽竟说不下去,这些忠心耿耿的血衣寒亦不需她
多做吩咐,自然能完成他们的使命。

  「小姐……莫要担心,回亭城的路也很艰难。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同小姐……
呵呵,老奴会拼死为您阻住敌军,日后吴公子若问起可要为老奴美言几句,否则
老奴不好向他交代。胡启,他娘的给老子保护好小姐!」

  「我知道。」胡启歪着身子,始终冷淡得对除韩铁雁外漠不关心的面容也泛
起暖意,向韩图郑重点头。

  「血衣寒!出战!」韩图一声令下,八百劲卒从林中现出身形向丰县挺进。

  二千精锐只是新兵中的精锐,闻言有些惊慌失措。谁也能看出现下形势猛恶,
血衣寒脱队离去竟然是去送死?

  「将士们,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吗?」这是韩铁雁第一次对着众军发话,
望着不信任,鄙视,惶恐射向她的目光缓缓道:「我们要回亭城,亭城下有五万
燕军,要穿透大阵可谓九死一生。可就是这一生的机会也是他们为我们换来的。」
韩铁雁遥指血衣寒道:「他们十死无生!」

  血衣寒无人回头,踏着沉稳的步伐,丝毫不乱的节奏奔赴死地。新兵们忽感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他们一路带着你们,教你们熟悉本将的旗号,教你们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
军士。诸君可愿继承他们的遗愿,随本将回援亭城,保家卫国?」韩铁雁声音逐
渐拔高,慷慨激昂!

  「愿效死命!愿效死命!」两千人齐声大吼,声震寰宇。

  「很好!宿子明。」

  「末将在!」

  「你们二十名斥候给本将殿后,若遇大军不需理会只管放过,若遇信使就地
格杀,便是苍蝇带着信也不许放过去。」

  「谨遵将军令!」

  「奔赴亭城,不得有误!」

  亭城之战又打了一个昼夜。

  燕军的攻城一日下来粗略统计只伤亡了三千多人,亭城的伤亡却高达七千人,
且有多次被燕军攻上城头的情况发生。亭城中士气低下人心惶惶,疲惫不堪的亭
城守军已至接近精神崩溃的地步。这只是第一次大规模攻城便让亭城险些失守,
韩守知道亭城已无法再坚持超过六个时辰了。旁的不说,光说他自己的精神都接
近崩溃,遑论他人。

  守备牢靠的亭城只坚持了四日时光便接近城破人亡,每当念及此处韩守都亡
魂直冒,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可怕得多,就连小姐也犯了错误。若早知道领军前
来的是狄俊彦,那么站在城头必然是小姐,不会是他。

  燕军虽暂时退去,可韩守知道那不过是下一轮暴风雨前的平静。对于士气正
旺的燕军而言,一个时辰的休息会是喘息的良机,下一次攻城会更加凶悍,义无
反顾。而对亭城守军而言,这一个时辰的休息会让不安,沮丧的情绪蔓延,会让
士气更加低落。当燕军的战鼓再次响起,当燕军气势汹汹地扑上城头,会带给亭
城守军加倍的威压,直令气为之夺。

  韩守已是黔驴技穷毫无办法,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死命地啃着干粮以补充
体力,又将壶中剩余的水浇淋在头上喘着粗气道:「再坚持一会,在坚持一会,
韩将军不需天明便至亭城,到时内外夹攻必可大破敌军……」

  这番话初时说来的确甚为振奋士气,可说得多了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

  燕军的战鼓声再度响起,韩守痛苦地闭上双目,又大吼一声给自己打气,从
地上一跃而起嘶喊道:「大秦,死战!」回应的声音并不大,更谈不上雄壮。或
许是累了,也或许是没了心气。原本想再坚持六个时辰,实则连明日的太阳都不
知能不能看见。

  时值此刻,韩守反倒平静了许多,败给这样的对手也是心服口服罢。

  夜色浓稠,韩铁雁引军接近亭城二十里外。手中这支仅有的力量作为新军中
的精锐并不弱,他们锐气十足,没有兵油子们浑水摸鱼的坏习惯,他们欠缺的是
经验与时刻保持警惕的心态。但作为得到韩克军真传的女儿,韩铁雁知道如何利
用他们的优点,规避缺陷。

  「亭城守军正在浴血奋战,他们需要我们。丰县的追兵已被你们的前辈挡住,
但迟早会追来。是与亭城守军汇合一处共抗燕贼,还是在这里白白地化为一堆白
骨在此一举!现下夜色正浓,一路的信报都被截断,敌军不会知道我们已悄悄掩
至此处。只要一鼓作气击其后方必可杀个措手不及。」韩铁雁环顾众军道:「自
亭城开战以来大秦无一胜绩,这是旗开得胜拿下头功的绝佳良机,本将军誓死不
(退!诸君愿跟随者但随本将军来。」

  韩铁雁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如一缕轻烟般奔驰而去。速度并不快,因为十里
之后尚有一场艰难的决战,尚未到发力之时。然步伐坚决,绝不回头看上一眼,
似乎只孤身一人也将一往无前!

  胡启第二个跟了上去,二十名血衣寒也跟了上去,顺手打出了旗号。二千军
并非人人悍勇没有犹豫,只是连日来已被血衣寒训得各式旗号已深入骨髓一般,
看见行军的旗号想也不想迈步遵从号令。他们惊奇地发现迈出第一步之后,心中
的恐惧与彷徨减轻了许多,待得紧追韩将军不快不慢地马儿后,勇气开始增加,
豪情开始翻涌,似乎前方那个明明该是一名弱女子,一个败军之将,一个一路来
鄙夷不已,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身影,便是勇气的源泉,是胜利的
保证,更是视死如归保家卫国的榜样!

  韩铁雁跨坐青骢马,身形挺拔如枪,随着马儿轻快的脚步微微上下起伏!战
场上的女神!不少军士涌出这样的念头,当从前的坏印象一扫而空,这名拥有绝
色风姿的女子便如夜空中闪亮的明星,散发出不可抗拒的魅力。

  ——我愿为将军而亡!

  韩铁雁控着青骢马开始加速,自颁下进攻的军令以来她始终冲在最前,两千
军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在血衣寒的号令下组成韩家进攻时最擅长的雁形阵。只是
今日的阵势羽翼收起,如一只从高空急速俯冲而下的雄鹰,又如一只长长的尖锥。
——冲在最前的韩铁雁便是最锐利的鹰嘴,最锋芒的锥首!

  「杀!斩碎敌矛,震碎敌盾。」韩铁雁潜运内力纵声大喊,两千军士士气一
振,齐声大吼!

  正是天光即将放亮时最为黑暗的时刻,群星退散,皓月渐隐,红日未出。燕
军愕然回头正不知敌军有多少。亭城已是岌岌可危,约有五六百燕军登上城头正
拼死厮杀,掩护后来的援军登城。亭城守军也在崩溃的最边缘,只需再有五百军
登城必将做鸟兽散。

  忽如其来的援军震惊了短兵相交的双方,韩守活生生打了个激灵厉声大喝:
「援军已到,给我杀,杀杀杀!把燕贼赶下城头!」

  苍白的言语自不比现实来得有力,始终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燕军出现大片的
慌乱,将官的呼喝声,城下军队的骚乱都说明燕军正在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能
在这个时分抓住时机发动攻击,显然引军的将领能耐不凡。

  亭城守军精神大振,此时此刻豁出一切也要顶住。谁愿做阶下囚?谁愿做亡
国奴?将士们一同齐声呐喊,不要命地向前扑去。守城之战最重气势,大秦军在
城内依然有三万之多,只需不心存畏惧拿出必死必胜的信念,燕军登上城头的不
足千人怎能抵挡?

  追随韩铁雁冲阵的二千军也是如此。前有生机后无退路,只有向前向前再向
前,砍翻面前的一切才有生还的机会,甚至可能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大秦军气势大盛,城头的燕军全被赶下,夺回的阵地被牢牢地守住。冲阵的
秦军势如破竹,几乎眨眼间便将大阵穿透一半。

  燕军布下的是攻城的阵势,重甲步兵在前,弓手在后。毫无防备的弓箭手如
何能抵挡全速突进的雁形阵?慌乱之中自相践踏反而冲散了阵型。重甲步兵进退
两难也无法转身迎敌,只得原地待命结阵抵挡冲锋。

  韩铁雁引军杀至半途冲击的速度开始减缓,她挥舞两条烂银钢鞭肆意收割着
敌军的生命,但蚁聚般的燕军杀之不绝,更可怕的是攻城失败之后燕军开始收缩
包围,尤其是始终在外游弋的一支精骑呼喝着分开步军,向韩铁雁席卷而来。

  领头的大将正是天神般的史永修,他手持一杆丈二大枪冲在最前,胯下神骏
的坐骑在黑夜中直如一团电射的影子。

  韩铁雁砸烂面前的一颗脑袋,大枪带着破开空气的锐啸而至。她调转双鞭一
架,两件重武器相交发出金铁交鸣的轰然大响。

  两人在马上各自一晃,史永修蓄力许久,韩铁雁匆忙迎战闷哼一声嘴角边溢
出一道血丝显是吃了亏。两员大将走马灯似的厮杀,引发周围飙风阵阵。也幸亏
胯下马儿俱是名驹,否则当支持不住。

  韩铁雁身陷重围,跟随的军士不断倒下越来越少。此时咣当一声,亭城紧闭
的城门大开,韩守一马当先引军出城。

  下一刻忽然一抹红亮的光辉撕裂浓稠的夜幕,一轮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朝
阳光辉中,七千援军在二百名血衣寒的带领下掩杀而至。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将军!他奶奶的,有本事就证明你们也
有这份包天的胆色!」

  ………………………………………………………………………………………
……………………………………………

  战事已入六月中,随君上殿的吴征半月来无日不心焦如焚。今日终于等来亭
城的最新奏报。

  「启奏陛下!横野将军韩铁雁引军驰援亭城,中途历经死战终与亭城守军汇
合,亭城无恙!臣贺喜陛下洪福齐天!」

  后将军方文辉先报平安之后继续奏道:「城下一场激战,亭城守军阵亡一万
五千余,斩敌万余。韩将军身带轻伤并无大碍,如今正结阵守卫亭城。此后又反
复交战三日,亭城稳如泰山。」

  吁~~朝堂上发出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梁兴翰龙颜大悦道:「韩铁雁守
卫亭城当记大功,待战事结束后当重重有赏!」

  「理当如此!」

  「是啊,是啊!」

  「陛下,亭城虽暂安不无隐忧,此时当即刻增兵亭城确保无虞才是。」霍永
宁出班启奏。

  「霍爱卿所言正和朕意。来人,宣车骑将军韩克军入朝。」

  韩克军已候在午门之外,闻旨意踏上朝堂。君臣几年不见,韩克军苍老了许
多,连步伐都有些颤巍巍的,吴征也是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车骑将军,念及这
是未来的岳父大起亲近之感。

  「臣韩克军……」

  「罢了罢了,给韩爱卿看坐。」待韩克军坐下,梁兴翰迫不及待问道:「韩
爱卿,现下战事焦灼,不知爱卿可有良策。」

  韩克军看上去仿佛风中残烛,比伏锋还要苍老些,但一双眼眸依然闪着睿智
的光芒:「增兵亭城刻不容缓,只有此地安稳下卞关方能万无一失。诚如陛下所
言,如今战局焦灼一时难分胜负,破局的关键只在亭城。亭城安则大秦安,亭城
若失则满盘皆输。」

  「爱卿可有人选?」

  韩克军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更加密布,他回身望向吴征道:「听闻吴大人
统兵演阵大有名将风范,不知可愿引前军押送粮草驰援亭城?」

  吴征吃了一惊,你说啥?这丫的是把自己人往死里坑啊,劳资上你妈逼的战
场。可眼下毫无推辞的可能,不仅车骑将军亲自举荐,认怂等于把前途全数交代
了,韩铁雁那边他也放心不下,能陪在她身旁总是能出一份力。

  吴征出班,颇有些半推半就的无奈跪地道:「臣愿效死命!」

  ………………………………………………………………………………………
……………………………………………

  三千军,其中还有一千的民夫,所谓的军粮有七成是豆子。吴征不住地摇头!

  大秦的粮草并非已将告罄,只是仓促匆忙间想从各地归集转运来成都并非可
一蹴而就的事情,前方军情紧急,所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必须先运走。只是来
自另一个世界的吴征明白得很,豆子这东西能填饱肚子,也是高蛋白质食品。可
这东西也极难消化,是以人吃了满腹胀气响屁连连。诸如巴豆等更是一吃便闹肚
子,都是消化不良的结果。

  去吧,自己的命运已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能给雁
儿打打气,帮她分担些也是好事。至于能不能回来……能的,一定能的。吴征的
目光投向皇城内的天泽宫,我回来之后,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对不对?

  天泽宫里一名丽人浑身素衣正跪地合十祷告:「妾身愿折阳寿,祈求上苍保
佑吴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福泽绵长……」

  ………………………………………………………………………………………
……………………………………………

  「大师兄,东西给你带来了。」杨宜知背着一大包和他本人差不多大小的包
袱,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东西又咸又苦还吃不得,您要来做什么用啊?」

  「宜知,军中要称呼将军,牢记了!」陆菲嫣微蹙眉头责怪道。

  「狗屁的将军。」吴征心中一顿腹诽,虎烈将军不知是哪门子来的杂号,封
了个将军,他娘的还是「七品大员」,品级丝毫未变反倒担下偌大的责任,那感
觉和日了狗一般,倒了八辈子血霉。

  「做豆腐用。」吴征没好气地答道。

  「豆腐?那是什么玩意儿?」

  ………………………………………………………………………………………
…………………………………………………

  行军的速度不快,赶着大批的粮草骡车想快也快不起来。吴征初次领军更是
不得其法,一路上不住挠头,虽有陆菲嫣,戴志杰,杨宜知相助也是枉然,事情
反倒都交在韩克军遣来相助的韩越身上。

  韩越极有经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征乐得清闲无事便研究豆腐。这
东西说起来容易,他那个世界的人都知道拿卤水点了豆浆即可,实则从零开始也
颇为不易。吴征反反复复研究了十日,试了近百回方才搞明白配比。

  「还好还好。」吴征喜笑颜开,有了这玩意儿,不仅将士们营养有保证,只
需将卤水的配比提高自能做出老豆腐,填饱肚子也不成问题。

  「将军!」远远奔来一袭烟尘,十余骑中领头者正是胡启。

  「你不在韩将军身边,来这里干什么?」吴征皱眉呵斥,大为不满。

  胡启历来一副死人脸倒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淡淡道:「韩将军命在下来
接应吴将军。」

  「前方战事如何?」

  「韩将军以天地阵守城,正与敌军打得难解难分,亭城丢不了。」

  「嗯,韩将军的伤没事吧?」

  「无甚大碍。」

  「那就好,走,亭城就在前方不远,咱们加快速度,午间到亭城用饭。」吴
征精神一振随口下令。

  「不可。燕贼今日怕是又要来攻城,韩将军刻意吩咐不可靠得太近。天地阵
守城有余,想要再援护吴将军恐力有未逮。」

  当众被反驳,吴征面上无光,偷眼见陆菲嫣正掩口失笑,美人面前大失颜面
焉能忍受?俗话说情急智生,吴征忽然灵光一闪:「呵呵,本将岂尔等所能料?
来人,给老子砍树!」

  「你……将军莫要轻举妄动。」陆菲嫣吃了一惊急急劝道。

  「无妨,打不过,吓燕贼一吓总是可以的。」

  ………………………………………………………………………………………
……………………………………………

  韩铁雁九死一生入驻亭城之后,一改此前韩守龟缩不出的做法,选出一万军,
打开南北两处城门,一万军贯穿南北结阵。这一万军半数居外半数居内,城门大
开之下调兵遣将灵活之极,居于城外的守军在城墙弓手的翼护之下。如同两只翅
膀,硬生生将孤独的亭城展开一个小小的掎角之势。

  燕军想要攻城,西面城墙被两翼护住需得绕过才成,还得时刻提防被截断的
危险。这么一来西面只需驻守少许军士便能保一时无忧,大大加强了东南北三处
的防卫力量。若是打东面城墙更为不可取,南北两处城外有军,一旦被两路包抄
势必大败亏输。至于打南北二城,不但城下要遭遇截击,还要应付城头无休无止
的箭雨,伤亡必大。要想三面攻打,燕军的兵力也只是小优,伤亡会更加惨重。

  是以狄俊彦虽用兵如神,也始终稳稳占据优势,却始终拿不下亭城。

  吴征引军至亭城五里之时,两军激战正酣。史永修引马军反复冲击,然韩铁
雁早有防备在南北二城门外的守军布下鹿角无数,伤亡虽重,兵力增援补给却快
能严守阵地不失。城头向大燕后军落下的箭雨更是密密麻麻,燕军伤亡也不小。

  韩铁雁全副金甲白袍加身,立在城头指挥若定,在充分领教了狄俊彦的厉害
后,她对取胜已不抱任何幻想,现下所制定的方略便是给征西军造成尽可能大的
伤亡,亭城陷落之后要他们元气大伤,减轻下卞关被两面夹攻的压力。

  吴征冷笑一声:「杨宜知,都准备好了吗?」

  「禀将军,一切均已齐备。」杨宜知连眉毛都快飞上天去,对大师兄简直惊
为天人,心中欢呼雀跃:太损了,太损了,他娘的燕贼要能识破这一招,老子把
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至于陆菲嫣在得知吴征的计策后便始终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脑袋,一副忍不
住要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研究研究,究竟是怎么长成的模样。

  「很好!来人,给老子冲阵。」

  两千军里马匹不过一百,但骡子却有近两千头。吴征将马匹一字排开挡在最
前,一声令下后马儿发力奔跑,骡子也跟着一同飞奔。两千头牲畜奔行起来气势
相当惊人,它们尾巴都绑上了丫丫叉叉带着树叶的树枝,一时间烟尘弥漫,只见
领头的一百马儿,不见其后有多少军正滚滚杀来。

  「呸!」吴征吐出一嘴的尘土下令道:「给老子喊口号!」

  「韩将军莫慌,十万大军前来驰援,杀尽燕贼。」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吹
牛皮不嫌嘴大,吴征颁下口号时陆菲嫣险些从马上一头栽落。此刻混着滚滚啼声,
烟尘弥漫,还有树枝拖在地上的巨大噪声,倒真有数万人奔袭的气势。

  狄俊彦愕然望向远方,他虽不慌乱,旗下众军却都难免犹疑起来。

  时机稍纵即逝,韩铁雁直接从城头跃下跨上青骢马引军出城,高喊道:「援
军已至,杀杀杀,杀尽燕贼。」

  狄俊彦略一思索,顿觉秦军气势大涨,正面交兵并无多少胜算,也不知援军
究竟有多少,当即下令撤军。

  吴征冲在最前,倒没被胜利冲昏了脑壳一头撞进敌军包围之中,只是保持距
离不停地放箭。他弓术堪称一个稀烂,胜在内功深厚力道十足,军如蚁聚又不需
什么准头,倒显箭无虚发……

  秦军小胜了一阵,将燕军赶退二十里后得胜回城。吴征与韩铁雁相见百感交
集,只恨周围人多不能尽情相拥一畅思念之情。

  「形势并不好。」太守府里韩铁雁摇头苦笑:「下卞关那边本有凉州与西川
两路粮草支应,现下断了一条粮草大为吃紧。恐怕不出三月时光粮草便接济不上,
到时……」

  下卞关破,亭城在燕国大军之下可谓螳臂当车,即使未在此地战死,失了亭
城回到大秦也是死罪一条。众人听了韩铁雁一席话,心忍不住地往下沉。

  「三个月?」吴征喃喃自语,放空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三月不若早作打算,下卞关破时不如引军投奔凉州,也好戴罪立功。」
陆菲嫣惶急不已,昆仑派也已压上了全部筹码,凉州一失,万劫不复。

  「没用的,逃不掉。下卞关若被破,凉州倾覆也只在旦夕之间,想要反败为
胜……神仙来了也无计可施。」韩铁雁疲累道。

  众说纷纭又束手无策之中,吴征忽道:「雁儿……不是,韩将军,亭城周边
可有大片的平整空地,地基不软不硬的所在?」

  「有倒是有,怎么?」韩铁雁指了指地图上一处在亭城与西川通道上,大约
距亭城二十里左右的位置。

  「若是如此如此,可破敌军否?」

  吴征的话听在众人耳里几乎如异想天开,韩铁雁皱眉道:「其一,这条计策
可行,但必须引狄俊彦过去,且他不能看出端倪。其二……你说的地涌金莲?这
怎么可能?」

  「我说能肯定能。至于引狄俊彦过去,很难吗?」

  「难。他沉着冷静智计百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燕军的目标是亭城和下卞
关,他不会为外物所扰……」

  吴征听韩铁雁夸赞旁的男人,登时大为不满打断道:「他没弱点?志杰,这
人什么情况?」

  戴志杰道:「大师兄,狄俊彦确是近乎完美的将领,统兵以来百战百胜,几
无弱点。」

  「屁的百战百胜,本将军今日不是大胜了一场,打得他如丧家之犬。」吴征
偷换概念,虽说纯属无理取闹倒也让人发笑,让沉闷压抑的气氛松快不少。「没
弱点?那有什么优点说来听听。」

  「优点?」戴志杰理了理思绪道:「其人被称燕国双骄之一,极为律己是以
几乎不犯任何错误……」

  戴志杰侃侃而谈了一大段,全是狄俊彦的优点,直说得口干舌燥也尚未说完,
不由停下喝了口茶水润喉又道:「其侍母至孝……」

  「停!」吴征也听得头晕脑胀,到这里却精神一振:「侍母至孝什么来由?
他家世不好?」

  「家世是没的说的。狄俊彦父亲早亡,其母栾采晴乃燕皇之妹,其父亡后未
曾改嫁,艳名远播淫乱不堪,因而声名狼藉。狄俊彦十四岁时亲手杀言语辱其母
者,因此得燕皇赏识而出仕。自此之后愈加孝敬其母。」

  「言语辱其母而杀人?详细说给我听!」吴征心中诧异,隐约抓到一丝关键。

  ………………………………………………………………………………………
…………………………………………………

  栾采晴卧于一张榻椅上摊开了四肢,正是四仰八叉最舒服的姿势。一对藕臂
与一双长腿各有一名男子正用熟练的手法揉捏着。他们或男身女相,或秀气可爱,
或长身玉立,或刚猛雄健,世间美男子的类型倒是凑上了一堆。而按揉时轻重的
力度与拿捏的关键点位俱都搔着痒处,让她忍不住轻轻呻吟着。

  虽已踏进四十的岁月,她依然保养得很好。肌肤白皙而细腻;长发油亮而光
滑;圆圆的脸蛋下颌尖尖;假寐时合上的眼睛仿佛被木梳般浓密而长翘的睫毛覆
盖;微微张开正娇喘着诱人呻吟的嘴唇红艳润泽,其形中央上翘,左右则是波谷
般伏低的好看弧线,至唇角处又向上翘起,不仅优美,且因线条变化多端而显得
极为丰厚;天鹅般光滑而不见皱纹的脖颈下,削而圆润的香肩露了半边;而几从
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脯即使躺着也显得极为挺翘,此刻的身姿让一对双掌难
以捧实的硕乳微微塌下,又显得乳廓极圆;那一抹腰肢则兼具成熟妇人的丰腴与
少女的窈窕,可想而知摸上去是如何的绵软轻柔;从侧面望去的腰臀交界处露出
一拳大小的明显空隙,则要归功于股肉结实而肥满的隆臀了,虽被压在榻椅上难
见其形,可光从腰肢与臀部对比那夸张的弧线,便知其又宽又翘,一如肥美多汁
熟透了的蟠桃儿;她的双腿极美,自腿根处的多肉丰腴,向下逐渐变细,直到圆
润小巧的足踝,显得修长又笔直;一对莲足足掌顷长,足趾却幼圆小巧,仿佛整
齐排列的蒜瓣儿。

  帝王家的养尊处优在这名女子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其优雅多姿中又透出一
股风骚浪荡,奇的是四名按摩的男子齐齐闭着眼珠,对眼前的美色连一丝眼角都
不敢睁开,遑论大饱眼福。

  「晴儿!」一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人大喇喇地推门而入。

  栾采晴半睁开微眯的美眸,美眸中似有光华流转波光四溢,她一拂衣袖四名
按摩的男子意会,施了一礼后告退。离去时互相携手摸索前行,原是俱都被挖去
了眼珠,目不能视物。

  栾采晴也不起身仅是半靠椅背,倒像只慵懒的猫儿道:「这么好来看我?」

  来人生得长眉细目,隆鼻宽唇,堪称一名文质彬彬的美男子,他闻言露出温
和而好看的微笑道:「无时无刻不念着你,自是忍不住要来的。」细目中又闪出
精亮的光芒,似是看着栾采晴大为意动露出淫邪之意道:「狄将军外出征讨,我
也是怕晴儿床上寂寞无人陪伴。」

  言语中已趋近熟妇,大喇喇地将一只手探入衣襟,捉住一只豪乳把玩道:
「这身衣物又是晴儿巧手织就的?」

  栾采晴身着一件亮银色对襟薄纱,随意地搭在身上包裹住整个玉躯,初看极
为保守。然则巧妙的是衣料近乎透明又轻薄得如蝉翼一般,倒似一片纱帘落在美
人赤裸的身体上,不仅未曾遮去玲珑浮凸的妙处,反倒更增一探幽境的欲念。而
对襟开口不着衣扣仅以两根丝带相连,时间长了自然有些松脱,那胸前两团硕大
乳肉中央的沟壑春光大泄,幽深得竟似一眼望不到底。

  「便只这么些喜好,不做衣衫怎生打发时间?」栾采晴眯着眼顺势倚在来人
怀里,娇喘着呻吟道:「捏得那么用力,还嫌本公主的奶儿不够大么?」

  来人由衷赞道:「大,够大。便是又大又舒服才让人这般爱,恨不得一口吞
进肚里,又盼着拿在手里一世莫要放下。恨不能如意方才捏的重些,晴儿不正喜
如此么?」

  「嘻嘻,你这人便是这张嘴巧。」栾采晴露出放浪的笑意道:「本公主与我
儿的事情,你未对旁人说罢?」

  「自是没有。」来人沉浸在乳浪涛涛之中无法自拔:「晴儿交代的怎敢违背?
莫说能知晓晴儿的秘密,自是与有荣焉,藏私还舍不得呢!」

  「咯咯咯……」顾采晴娇笑道:「料你也不敢。这般听话,不妨多说个秘密
与你听。」

  「好好好!」来人腰板一挺,甚为自豪:「晴儿快说。」

  「狄俊彦只是个便宜儿子,可不是本公主亲生的。不过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在床上入了亲娘,嘻嘻,卖力得很。」

  来人越听越是惊诧,被这个惊天的秘密吓得不轻,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涉及皇家血脉从来就不是小事,他愕然道:「那……狄将军是谁的孩子?」

  「自是本公主家那个死鬼偷人生的。她娘被我杀了。可笑这孩子还待杀母仇
人孝顺又服帖,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趣?」栾采晴拍了拍怀
中的大手道:「哎哎哎,莫要停下,滋味儿可不错!」

  来人勉强一笑道:「我都知了。」

  「哎。怎地忽然这般没趣,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栾采晴摇着头道:
「可知这个秘密至今共有十三人知晓,你可是唯一还活着的。」

  来人面色更加难看道:「那你为何要说与我听?」

  「给你个机会呀!」栾采晴娇躯颤抖着道:「你若能活着出去,便可把这些
告知祝雅瞳那个贱妇知晓。顺带还可附送一个,她的儿子是大秦吴征这个秘密,
本公主也已尽知了。」

  来人面色剧变犹如死灰一般:「你,你怎知道……」

  「啧啧啧,还以为祝雅瞳派了个什么人来。不想中看不中用,倒叫本公主失
望得很。」栾采晴的玉手正搭在来人掏在她怀里大手的臂弯处,让来人脸色苍白
正汗如雨下。

  他咬牙似乎正苦忍剧痛道:「晴儿……啊……」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来人手
臂似乎被甚么东西控制一般扭曲。

  栾采晴带着迷人的媚骨笑意,轻巧混不用力般将拿捏的手臂反剪在他后背道:
「第一,现下还称晴儿真是不知死活;第二,你想讨饶对吧?可惜本公主不但喜
欢男人,更喜欢杀人。咯咯……」

  美妇目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兴奋中另有一股嗜血的渴望,甚至伸出条细细嫩
嫩的红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即将品尝绝世的美味。

  来人趁着栾采晴一瞬间的大意,忽然一改此前瑟缩如鹌鹑的姿态,双足一点
如大鸟般冲霄而起,竟要撞破屋顶逃离。看他的轻功身手颇为不俗!

  看看离着房顶将近,男子忽觉双脚一紧,栾采晴不知何时已悄声无息地追上,
随即一股奇大的霸道内力传来,男子再无里攀升,失去平衡落在地上。那股内力
彻骨冰寒,男子倒在地上如坠冰窟,忍不住蜷缩着身体,牙关剧烈打颤。

  栾采晴笑盈盈地绕至他后背,将一对奶儿紧紧贴在背上柔声道:「人家待你
好,为什么要跑?你不是最爱这对乳儿么?都给你便是了,软不软?大不大?」
她伸出一对皓腕,一掌贴在男子左胸,一掌则伸入裤裆里:「你们男人呀比女人
还奇怪,比如说这根棒儿,想要女人的时候会硬,害怕的时候也会硬。你现下是
不是又害怕,又想要女人?啧啧,硬得可惹人喜欢。可惜你是祝雅瞳那个贱货的
人,否则本公主还真舍不得呢!」

  「我……我愿为效命……求……求公主饶了小人……一条狗命……」男子咯
滋着牙关艰难道。

  「唉。祝家当真是无人了,派来这么个软骨头。也是,一个软骨头必非亲信,
留着也没甚么大用,天下男人多的是倒不缺你一个……」栾采晴叹息着道:「你
的命能为本公主带来些乐趣,你该感到庆幸的……」

  男子还待讨饶,忽然剧痛传来一声惨呼中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栾采晴满
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那男子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露出一只不再跳动的破碎心
脏,而胯下更是鲜血喷涌如泉,那男性的象征正落在栾采晴手里渐渐萎缩……

  带鲜血流的干净,栾采晴才满意地深吸一口浓烈腥臭的血气,将缩得犹如只
小虫的阳根随手一丢,复又一屁股坐回塌椅。

  兴奋过后便是难言的意兴阑珊,栾采晴望着窗外悠然神往自言自语道:「又
是好生无趣的日子……我的好孩子,你何时归来呢?」

  ………………………………………………………………………………………
………

  「其母艳名远播据说面首无数,狄俊彦始终认为有辱家门却又无可奈何,只
得对栾采晴加倍尽孝。狄家本是燕国豪族,此前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屈身做驸马以
求皇家庇护,赢得喘息时机。狄俊彦天赋异禀,一心重振家门,是以苛于律己,
侍母至孝以洗刷家族污名。狄俊彦出仕之后,其母面首流传之事也少了许多。」

  吴征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笑起来:「韩将军,请赐纸笔。」

  接过纸笔,吴征正襟危坐道:「没有弱点便找优点,有时候优点也会变成致
命的弱点。」落笔处犹如狗爬,文字内容更是令人不堪入目。戴志杰不住抹冷汗,
韩守不忍直视,胡启目瞪口呆,陆菲嫣与韩铁雁更是险些掩面奔走。

  文章大成,吴征得意洋洋:「韩将军还请安排下去,让翌日引狄俊彦入瞉的
军士全都背熟了。」顿了顿又道:「这人心高气傲,一心想洗刷那个……恩……
栾采晴污名,恢复家族荣耀才会如此严于律己不犯半分错误。来日众军在燕贼面
前齐声呐喊,无论为家族声名计还是其多年苦心经营的名望,不信他不来追。」

  韩铁雁接过写满了文字的纸张,玉手一颤险些拿捏不住,不由嗔道:「你这
人……」

  吴征偷瞧陆菲嫣,只见丽人身躯颤抖满面通红如饮烈酒,几乎站立不住身形
……

  ………………………………………………………………………………………
……………………………………………

  豆子磨成粉,一部分在滚水中反复烧开,豆浆成了大秦军士必备的早餐。一
部分点上卤水做成豆腐与军分食。煮熟的豆渣捞起,混上面粉,肉末在抹了层薄
油的铁锅中一煎,焦香扑鼻。经过精制的豆子成了高分解蛋白质,不再有不易吸
收的缺点,大秦军在不知不觉中仿佛多了几分力气。

  每日城中都有络绎不绝的大桶运往亭城二十里开外,另有五百军驻扎在这里,
日夜不停在离地三尺的地下挖出沟壑交连的条条地道。大桶里承装的豆渣,人畜
粪便等全数倾倒入坑道里,又填入周边取之不尽的枯枝败叶。待宽达一里,长达
五里纵横交错的坑道全被这些有机物填至一半高度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洞穴口又
用泥土填死,只余下朝向西川的一列沟壑用枯草等密密实实地掩盖。

  豆渣一旦煮熟便保存不易极易发酵,不需半日便馊了。有了它的催化,坑道
中的微生物疯狂生长分解着一切,算算时间只需一月时光便可大功告成。

  转眼又过一月,这段时间来亭城的守御越发不济,韩铁雁以神乎其神的领军
技巧精确地掌控着一切,让亭城做出渐渐不支的假象。至于那些枉死的军士也是
无可奈何,没有牺牲,便没有胜利。两军便如绷紧的弓弦,终于到了一决胜负的
时刻。

  燕军密密麻麻借着云梯爬向城墙。东城依然失守,南北二城在城外的秦军也
已被屠杀殆尽,浓重的血腥气犹如刚下了一场血雨。

  「守住内城,等本将回来!」大秦残余的二万五千军中,韩铁雁留了二万交
给韩守,她与吴征,陆菲嫣等领五千军从西门出城,状若逃窜。

  「将军,韩铁雁逃了!」史永修咬牙切齿,女人终究是女人,他奶奶的,以
将军的脾性必然大局为重先攻下亭城。可韩铁雁这娇滴滴又英武的女娃子怎么能
逃?这是老子的战利品,那副身子的滋味必然美妙得很。在她身旁那位丝毫不逊
的陆菲嫣更是让人魂牵梦萦,她们怎么可以逃?

  「不管,只夺亭城,余者任由他们去。」狄俊彦不为所动冷冷地下令。

  「得令!」史永修大叹一声可惜,却不敢不遵军令。

  震天而杂乱的喊杀声中,忽然一股齐整的喊声响起,将一切杂音都压了下去,
仿佛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声音极大,又极尽男人聊起女人时那种猥琐淫邪:
「栾家采晴,生性风流,姿容窈窕。余大秦吴征虽不才,亦有幸会其于深闺,见
之真乃天仙国色。华衣着体,端庄秀雅,即至衣落,玲珑浮凸。胸前之物,其数
为二,左右称之,硕大浑圆。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
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胯下幽穴,润若牡丹,饱滋春水,芬若
花露。挺余巨阳枪,探其幽谷地,反复深入谷,往来抽送忙。复攀双玉峰,揉捏
难稍停。俯余沉醉首,深含与浅荡。佳人语销魂,颤声绕余梁。阳根声威震,采
晴难堪伐,无奈就其口,香舌舔扫忙。唇舌润如酥,一如船入港,阳精喷如泉,
溅射娇颜满……」

  吴征满脸狞笑得意不已,小黄文嘛,他妈的谁不会写?

  「俊彦小儿,本将军已与你家母欢好无数,不日便将纳其入门为妾。还不快
来见你爹爹!」吴征提气大喝,声如雷震。

  狄俊彦面色丕变双拳陡然握紧,一双怒目中瞬间布满血丝,嘶声大吼道:
「邵英光领兵三万围亭城,余者随本将追杀贼寇,誓不两立!」

  大秦军兜转战马向西川方向奔逃,二十一里后停步不动,吴征回望燕军向韩
铁雁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结伴入成都时,在城门外我用火折子点燃了粪坑?
呵呵,这东西叫做沼气。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沼气坑,专门坑杀燕军。」

  面向西川一侧的壕沟上,原本覆盖的荒草被清理干净,恶臭冲天而起,外头
饱含氧气的空气也随之与地道里的沼气做着交换。待燕军踏上这片地下满是纵横
交错的沟壑之地,前军先过,除了一排恶臭连连的壕沟一如平常。待狄俊彦引领
的中军踏上沼气坑。,韩铁雁挥了挥手,大秦军射出一排火箭,准确地落在除去
荒草掩盖的壕沟上……

  前世见过不少熊孩子在过年时将鞭炮扔进化粪池阴井盖里,那爆炸的气浪将
铁质的井盖子都冲飞上天。吴征也不知今日会搞出多大场面,摇头叹息声中急忙
先将耳朵堵上。

  火焰先从壕沟处蔓延而起,随即地面开始颤动。密闭的沼气坑仿佛一个有一
半威力的巨大煤气罐,这就够了!

  爆炸!土石飞扬之中烈焰从地下冲天而起……

  战事八月下,亭城外二十里处,地涌金莲,烧杀万余燕军。燕军统兵大将狄
俊彦亦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韩铁雁引军绕道回亭城,与守军两面夹攻,苦
战五昼夜大破征西军,斩首两万,余者皆降……

  经此一役,燕军士气大挫,下卞关一带转危为安,两国交兵又进入僵持阶段
……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4

           第九章、寒雁归来·夜语呢喃

  亭城之战终于尘埃落定,当最后一名抵抗的燕军也被斩杀枭首,这一场决定
着燕国能否打破下卞关一举入侵凉州腹地的战役落下帷幕。

  「没事吧?」韩铁雁紧张地望着吴征怀中的陆菲嫣问道。

  「应该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按着师姑的脉门一番探查,发觉她虽昏迷
不醒但体内真气充盈鼓荡,应是奋战五日夜不眠不休,此刻战事初定终于扛不住
身体的极度疲劳晕了过去。作为两军阵前第一高手,陆菲嫣的倔强只怕也是第一,
为了确保胜利万无一失也是豁出了命去。

  「那就好那就好。今儿没空,明晚来太守府吃饭?好好答谢你。」

  「好啊。」两人面上俱满是烟火之气灰头土脸,心神放松之下看到对方的狼
狈样子,都不由得失声大笑。只是陆菲嫣又昏迷熟睡唯恐打扰了她赶紧噤声,一
时憋得甚为辛苦。

  傍晚时分,晴了一日的天空忽然铺满了云彩,被夕阳映照下一派金碧辉煌。

  「小姐,吴将军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春雨掩着口偷笑,极有眼色地招呼临时的下人离开太守府。

  闻郎乘马来,着我旧时衫。独坐妆台前,蛾眉素笔描。扑粉沾双颊,复又染
唇脂。起身细打量,镜映美娇娘。韩铁雁得意地一歪头,这才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除下洁白的纱衣,韩铁雁心头如小鹿乱跳,这般玉体裸呈竟连自己都觉触目
惊心,羞得低下头去。一双美眸不停地眨啊眨,左右不是,坐立难安。几度彷徨,
终是狠狠地跺了跺脚,嗔怒交加自言自语道:「答应过你,那就穿了给你看。至
于旁的,哼,有本事就自己来看,也只给你一人看。」忽而想起那曾答应过吴征,
分明是她自身的一番臆想,不由大窘。

  在厅堂中等候的吴征强自压抑着心头的焦躁与悸动。等候美人是件极有情趣
的事儿,尤其当你猜到美人正精心梳妆打扮,或许也正左右彷徨,又急,又羞,
想来,又不敢来。那股子期盼与焦虑并存的感觉着实令相恋中的人儿难以忘怀。

  吴征定了定神,哑然失笑。他最大的优点便是能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中发现乐
趣。当年在京城追求韩铁雁的公子哥儿们是不是惯坏了她,是不是每回都让人等
候?吴征摇了摇头,这个天之骄女傲得很,可她偏偏又值得每个人等。

  桌上已摆好了菜肴,虽是简单但不能不吃。女人啊,爱美如命……吴征歪了
歪头,端起餐盘自去了厨房。

  太守府都腾给了韩铁雁,今日更无人敢来打扰她休息,是以府里一个侍从都
没有。吴征前脚刚走,韩铁雁后脚便来,含羞带怯地放轻脚步,抿唇屏住呼吸,
偷偷摸摸地向厅堂内一探头。或许吓他一吓,或许怯生生地露出身形,问问好看
吗?或许给他一个自然的笑脸,也或许说一声谢谢?

  然而一切想法骤然落空!厅堂里空无一人,冷清得让人慌张。

  韩铁雁鼓起腮帮子踢着脚步入厅堂,心中七上八下。左右巡视一圈不见人影,
又在四下角落里搜寻一遍唯恐故意躲起来开个玩笑,依然没有发现。难道他等得
不耐先走了?人家又没有故意叫你等,真是……

  蹙着眉气鼓鼓地走出院子,大踏步踢得裙角飞扬,韩铁雁陡然发现府里有炊
烟飘起。愣了愣神,露出个又哭又笑的神情,倒似气愤中被逗乐了破涕为笑一般。

  做贼般惦着脚尖挨向厨房,果听见内里正有炉火噼噼剥剥与锅碗瓢盆叮当直
响的声音。探出脑袋只露出双目,只见吴征背对着门口正一手举锅颠勺,锅里的
菜肴如飞舞的精灵,飞溅的油花引起火光阵阵。韩铁雁不由又想起地涌金莲的震
撼一幕,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结识的时光尚未到一年,着实短暂得很,可这个男人带来太多的意外与惊喜。
跳脱,有趣,才华横溢,似乎任何困难到了面前,他都会有无数稀奇古怪的办法
来解决。韩铁雁忽然发觉对他了解得还太少太浅薄,她迫切地想步入他的内心,
听一听他深埋心底的欲望与艰辛。

  「还不肯出来呀?没看够?」

  「你发现了?哎呀,好没意思。」

  「蹲了老半天也不动晃,我还得演多久才成?」

  「去去去,好了不起么?快些,人家肚子饿了。」

  「比起将军,我还是喜欢你说人家的样子。」

  笑着回头,韩铁雁的装扮着实让吴征眼前一亮!

  一头长发盘起,让俏脸下天鹅般弧线优美的挑长脖颈一览无余。一身大红金
丝滚边长裙垂至足胫,却又巧妙地仅从腋下横裹而过,露出她宽而削的香肩与一
对藕臂,让英武的女子大增女人味儿。长裙绣工精制,五帘盛放的牡丹娇艳欲滴,
另有三朵含苞待放又显羞羞答答。横身包裹的长裙紧紧贴合着身体,更显肩宽腰
细,臀儿挺翘。

  「好不好看?」韩铁雁缩了缩肩膀,羞低着头。此刻哪有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的将军模样,分明是个小女子。

  「美翻了!」吴征由衷赞道,混没发现这个词语用在当世并不妥当。

  菜肴并不好,让吴征嗤之以鼻,不过酒还不错。韩铁雁拎着酒瓶指了指屋顶,
两人会心一笑。

  轻云在夜空中犹如薄纱,遮得明月如含羞带臊。

  「你那些古里古怪的本事哪里学来的?昆仑派可没听说有这些东西。」韩铁
雁有些微醺,只觉陪在他身份分外甜蜜,不自觉挑起想知已久的话题。

  「从前在昆仑山学艺无聊,总让采买的老庄头带些杂书回来,看得多了自然
就会了。」吴征的回复自还是敷衍陆菲嫣的那一套,至于最大的秘密不论是谁都
不能知晓。更何况那个所谓的秘密也已离他越来越远,再不能回头。

  韩铁雁撑着香腮皱眉道:「你不肯给人家说真话,杂书里能学到这些?」

  「哈哈,能学的多啦。那些诗词都是我从杂书里抄来的。」

  韩铁雁陡然想起那篇小黄文,不由面红过耳,鼓起腮帮子嗔道:「能写出那
样诗词的定然是名闻天下的大才子,让人知晓是他做的还来不及,哪能隐姓埋名
写什么杂书了。」

  「这我便不知晓了,不过从书里真的学到很多。若不是那些书,我怕是下了
山也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吴征朝韩铁雁晃了晃酒瓶,两人一口将到底的
酒闷干。

  「奚叔叔总说你胸无大志,能不能告诉人家……你……你的人生里,想要的,
是什么?」问起隐私的话题,韩铁雁结结巴巴,又羞又是充满期待。

  「真想知道?」

  「嗯,想。」

  吴征挠了挠额角,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道:「我刚来这方世界时甚么也不想
做。只想仗着昆仑大弟子的身份厮混一生,或许娶几房妻妾,有儿女绕身便罢了。
此前曾与你说过,一切想法的改变都由你而起,今日我还是这么说。不仅仅是敬
佩,更让我知道这方世界的危险,想要安宁一世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跟你说
个故事,不过这故事的结局不太好。」

  「好啊。」

  「有个世界里两国交兵,北边的是宋,南边的是唐。比起宋国君主的励精图
治,唐国的国君便昏庸的多。这人叫李煜,本该是位名震天下的风流大才子,偏
偏投胎在帝王家还继承了皇位。这位李后主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不是个当
皇帝的料。唐国在他的治理下真是,啧啧,不提也罢。」

  「风流才子却当了皇帝,确实是投错了胎,咯咯。」韩铁雁听得有趣,不由
坐直了标枪般的身板。

  「是啊,不过风流才子人人都爱。南唐皇后姓周,人称大周后,生的是天香
国色,不过命也不好,早早地便疾病缠身。她的妹妹入宫探视被这位李后主看见
了,两人是一见倾心,呵呵,乘着大周后病榻上难以在后宫理事,自然是偷上了
情。哎,可惜妹妹少不经事遮掩得不好,被大周后察觉后三两下便漏了陷,把大
周后给气死了……」

  「啊?气死了?这位大周后的心眼儿倒小。世人都有三妻四妾,何况是皇上。」

  吴征朝韩铁雁竖个大拇指,笑开了花:「正是正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后
宫之主怎可容不下她人。说回正题,这位李后主当真是惊才绝艳,和小周后偷情
时写了一阙词,我念给你听听。」清了清嗓子,吴征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
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
来难,教君恣意怜。啧啧,这才华你听听……」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韩铁雁喃喃念道,似乎眼前正有位妙龄少
女含羞带怯,既心中渴望又怕人发现,正胆战心惊,拎着会暴露行藏的鞋子,轻
手轻脚的向幽会之所摸去。「真是,真是,人家从来不敢想象有如此美丽的句子。」

  「是啊,可惜才华不能当饭吃。过不了多少年,宋国筹备完毕便灭了唐国一
统天下,李后主与小周后便成了亡国的皇帝与皇后。还好宋太祖人不错,好吃好
喝供着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可惜过了些年,宋太祖也死啦,继位的是他的弟弟宋
太宗,这位宋太宗可就没哥哥那么讲究。他觊觎小周后美色多时,李后主又是个
窝囊废,于是趁着小周后过年入宫朝贺时将她留下,强占了她……」

  不想一对天仙眷侣的爱情结局竟如此凄惨,韩铁雁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
来。

  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这还不算完。宋太宗食髓知味,时常在宫中淫辱小
周后,更过分的是还唤来宫中画师,要画师在一旁观看,当场绘制了一副《熙陵
幸小周后》图……」叹了口气,吴征道:「李煜已是皇帝,没本事仍免不了做阶
下囚,连身边的爱侣都保不住。何况是我?我不想有朝一日也做阶下囚,更不想
被人绘制一副《熙陵幸吴夫人》图。你说,我是不是该振作些,不为旁的,只为
自己与家人……」

  韩铁雁已沉浸在故事里,眼眶中饱含泪水,只是摇头。

  「毕竟只是个故事不必入戏太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野心也便跟着来啦。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可我本事还不够只好压抑着。雁儿,我远比你所知的复杂
得多,也……坏得多。」

  定睛观看韩铁雁的反应,见她鼓了鼓腮帮子嗔道:「坏人我还见得少了?能
有多坏?」

  「坏透了。连你的主意我都打得深。」吴征坏笑道。

  「哦?有多深?说来听听。」明明是轻浮浪荡,韩铁雁心中却甜甜的,主意
打得深,自然是花了好多的心思。

  「我在想啊,我一定要得到你,不仅敬佩你喜欢你,也会有许多好处。这个
世界除了我恐怕无人会不介意你的过去,所以我只要真心待你好,你一定也会待
我好为我着想。我即使有什么地方不合你的意,你也会尽可能包容。比如日后我
又看上了哪位女子,你也不会反对。」吴征越说笑容越盛,大有调戏成功的得色。

  「你……气死我了……现下就打坏主意。」韩铁雁舞起粉拳作势预打。

  吴征轻轻握住她手腕陡然发力将一副喷香柔腻,又结实健康的玉躯搂入怀里,
韩铁雁吃了一惊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你……干什么?」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吴征拨开她额前乱发道:「我还是
那句话,从前的事情绝不介怀,我的心思毫无保留都说给你听,自是因为今晚我
一定要得到你。」

  韩铁雁被吴征霸道又真诚,情意绵绵的话语软得目光一迷。粗重的呼吸中条
件反射般推拒开吴征的怀抱道:「你……你真的不介意?我……我在西岭边屯…
…还有,还有面首。」

  「呵呵呵,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吴征目中精光大放:「不管你有没有,
我自己来验证!就算有,我也要告诉你,爱是两人相遇之后的事情,从前的还是
旁的别的,都不重要!」

  吴征慢慢靠近韩铁雁柔声道:「是我,别害怕……」两人第一回在军营里交
颈相拥诱发韩铁雁心中梦魇,不欢而散。这一回吴征学得乖了,一边柔声安慰一
边慢慢靠近。

  韩铁雁缩了缩脖颈,终究没有逃开。随着吴征步步紧逼,她的呼吸越来越是
粗重,螓首不住摇晃,光滑的脖颈上起了排细密的小粒儿。

  「雁儿睁眼,看着我。」

  韩铁雁微眯开一丝缝,目光中正是吴征亲和的笑脸,似在鼓励她别怕,又似
在不怀好意地说吃定你了。

  「你干么……那么讨厌……」韩铁雁自己都分不清是抗议还是讨饶,这个男
人打扮显得随意,可一向都干干净净的。之前五昼夜的战事结束后,来之前定也
是好好洗了会澡,现在看起来清爽整洁。韩铁雁缩了缩脖子羞道:「慢些。」

  「还害怕么?」

  韩铁雁摇了摇头,又急急点了点头。吴征慢慢靠近先贴近她柔声道:「任何
时候都要好好保护自己,命没了甚么希望都没了。你比旁的人重要得多。」接着
双臂慢慢回环,将丽人搂进怀里。

  紧张的呼吸慢慢平复,韩铁雁不再梦魇之后觉得交颈相拥竟极为甜蜜,心中
甚为喜爱舍不得分开。然而平缓的呼吸声又开始慢慢急促,一对爱侣花前月下,
怎能不情浓性动?

  「哎呀,别,这里……」韩铁雁惊慌失措,被曲腿坐在房顶的吴征横抱起来
慌忙用手去推,不想这一下正按在脐下三寸处,一根烧红铁棍般的硬物犹如横刀
立马般凶恶。韩铁雁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顺手握住……

  吴征欲望勃发,前世今生四十余年的处男生涯早让他憋得极为难受。如今时
机成熟佳人在怀,更是悄悄让阳根探出头来,恨不得就在房顶将她一举占有。不
想两人均是毛手毛脚,这一下抓个正着。

  连自己都舍不得摸一摸的龟首被一只柔软光滑却又极为有力的纤手握住,那
触感竟美妙得令人难以形容。两人各自一僵的错愕之中,这根被珍藏许久的宝贝
竟猛然爆发,又腥又浓的乳白色浆液如喷泉一样猝不及防地溅射。

  愕然中,吴征哭丧着脸道:「我……我可怜的第一次啊……」

  「你你……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铁雁手足无措,男人
的精华喷得满手都是,分明被狠狠亵渎一回之下,反倒觉得讷讷地不好意思。心
中冒起一个羞死人的念头:看着好凶,实际也是个样子货。

  嗯?等一下,他,他说是第一次?韩铁雁猛然回过神来,鬼使神差般莫名问
道:「你……你怎是第一次。」

  「当然是第一次,我自己都舍不得碰。」本以为苦修《道理诀》必然勇不可
当,不想仍是个初哥,还秒射。当真是一朝英名丧尽,吴征脸皱的像个苦瓜埋怨
道。似乎莽撞的不是他,而是韩铁雁。

  韩铁雁愣住了,第一次?世家的公子哥儿大多十三四岁便初尝欢好的滋味,
府中的侍女,平民的女儿只要姿色还不错,时不时便有遭了狼吻的。吴征无论品
貌身世俱都是上上之选,怎可能还是处男之身?这就像他古里古怪的本事一样难
以想象。终究是男子执掌权柄的世界,和女儿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你把第一次给了我?怎么那么傻?」

  「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吴征紧锁双眉犹自沉浸在之前的颜面尽失中道:
「从懂事开始便下定了决心,第一回一定给你。我的宝贝不是甚么女子都能受得
起的,一般人还舍不得给她。」

  「你怎么那么傻。额……」韩铁雁心中感动万分之时,忽觉手中刚喷出精华
而疲软的棒儿又生生勃起,比起先前仿佛更加精神了几分。

  吴征气息粗重将韩铁雁横抱而起跃下房顶,加了一人的重量跃动时依然轻飘
飘的。落地后大踏步向厅堂走去。

  韩铁雁双手环绕吴征脖颈,埋首在他胸前,见状猫儿般呻吟一声:「不是这
里,在那边。」

  吴征足下发力从窗户中跃过,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寝屋,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急不可耐地与丽人滚落在床上。

  韩铁雁闭着眼任由吴征一件件剥落她身上的衣物,紧张得一身紧绷却丝毫不
敢动弹:「你怎知我叫归雁的?」

  「什么?」吴征专心与女子复杂的服饰打架,随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你
叫归雁的?」

  「你方才说似曾相识雁归来。」韩铁雁见吴征猴急又无奈的模样,羞急中又
有些好笑,不经意地挥手一勾,解了吴征的燃眉之急。

  「归雁才是你的名字么?」终将那件好看又碍事的大红金丝滚边裙扯开,映
目满是柔腻的肌肤。虽非雪白,但稀蜜般的肤色犹如秋日熟透的麦浪,焕发着无
限健康青春的活力。而那一股幽幽女儿香犹如玉兰花般清冽好闻。

  「恩。爹爹非要用小名给我做名字,小时还不觉怎地,现下越发不喜欢了。
嗯……」一双魔手扯落浓紫绫罗的小兜,露出一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洁白缠布。
火烫粗糙的大手摸过滑腻腻的肌肤,又是酥麻又是不适。虽已芳心可可,韩归雁
仍不知如何是好,手中虽无推拒之举,身体却频频扭动,似在躲闪那只解除她武
装的魔手,为延缓彻底暴露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归雁……好听多了。怎缠得恁地紧?」吴征不明这一层厚厚的缠布所为何
来,不过解束间亦觉触手丰腻,那扁平得让人遗憾的胸前似隐藏着一股极为澎湃
的力量,正即将喷薄而出。

  「你……你自己来看,只给你一个人看。」韩归雁忸怩不已,偏头靠枕不敢
望向吴征。她腰肢向上拱起让整个后背悬空,以便爱郎拆解缠布。那宽而侧面望
去仿佛一座拱桥。

  每一回深深的呼吸声中,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脯随着缠布一圈圈被扯落,奇迹
般挺了起来,将渐渐疏松的缠布顶出两座高耸浑圆的峰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样一件曾让大秦公子哥儿们趋之若鹜的绝世珍
宝,竟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他手里本已是撞破天的好运,更何况这件珍宝还有人
所未知的好处。

  当缠布被彻底揭开剥落,那原本扁平的胸脯仿佛弹甩一般跳出两颗又圆又大,
温润如玉的奶儿。高如巍巍山峰,圆如倒扣的玉碗,大如刚和好正准备蒸上一大
锅馒头的雪面团儿。尤其峰顶两颗如粉色珍珠般的嫩粒儿,犹如两只羞涩而好奇
的眼睛,正瞪着吴征,散发出不可阻挡的诱惑魅力。

  「这么大?」饶已无数次预想过如何疼爱这名女子,如何品尝这幅英气勃勃
的玉体,吴征仍一时失神。上下逡巡的目光中,高挑修长的健康魅力之外,陡增
一股艳绝的丽色。

  「嗯……你喜欢么?」被狼一般的目光咬住,那视线看到哪里,哪里的肌肤
便热辣辣如针刺一般被激起一片片可爱的小粒儿。韩归雁窘迫无比,又满心欢喜。
爱郎虽有些放肆无礼,不是想象之中该抱着她软语温存循序渐进,让她在心醉神
迷时被他彻底占有。可这般的目光与失态不正是因为喜爱么?印象中向来冷静而
沉稳的他,似乎从未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羞涩之中,韩归雁亦有难言的得意
窃喜。

  「喜欢。雁儿,你真是太美了。」饶已无数次想象如何宠爱眼前的丽人,此
刻仍一阵失神。只觉她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让人喜欢。一时竟不知先动手还是
先下嘴,目标又该先是哪儿。「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日后吴征每当回忆起
此刻都觉羞惭,所谓AV理论学,观察学,评论学博士后在步入实战时居然说出
这么一句丢人的话,真是一招英名尽丧,堪与秒射并立双绝,惨不忍睹。

  「人家有点害怕……」韩归雁望着饿狼般的吴征怯生生地,终耐不住羞涩双
臂回环横抱掩住胸前玉乳,所幸下身仍有亵裤遮掩,否则难免顾此失彼。

  吴征闭目狠狠甩了甩头,有深深呼吸几口气定下心神。也幸亏韩归雁对他没
有恶意,否则方才被艳光所摄的模样必然让他轻易送了小命。神智稍定之下,心
知第一回最是珍贵,若能在第一回便让女子如痴如醉必是完美的回忆,会让她珍
藏一辈子。

  解去身上衣物,吴征笑道:「我好像也不难看?」

  「你也好看。」韩归雁被他牵引话题,睁开的紧闭的美眸。两人目光一碰相
视而笑。

  吴征伸出双手握住韩归雁双臂将她拉起对坐道:「来,我抱一抱你。」丽人
怡然相就,女子于此时此刻心慌情乱,自是最需这样的温柔抚慰。

  两人手臂回环紧紧相依相偎。吴征此时盘膝而坐,韩归雁的蜜桃隆臀置于他
腿座间,一双修长美腿自然而然地环住吴征腰杆,脖颈交缠,胸脯紧贴,亲密无
间。

  「你的奶儿好大好舒服。」顶在胸前的一对美乳饱满又结实,虽无进一步的
动作,那乳尖嫩珠仍被反压进丰美的乳肉里,两端挤压之下正渐渐勃胀而起,硬
如石子。

  「你爱它们,人家很欢喜。」爱郎的话语低沉而轻柔,语声带着火热急促的
呼吸,喷在晶莹剔透如扇坠的耳垂上麻痒痒的,那带着爱意的话语犹如醉人的魔
音,钻入耳蜗中更是像要透至灵魂深处一般。

  「简直是上天恩赐的美物。别怕,我会慢慢来的。」吴征的大手上下摩挲韩
归雁的背脊,着手处只如玉脂般细腻光滑,那骨肉匀称又有条条肌束的弹性域结
实。

  「你是第一回,人家怎能不怕?千万莫要莽撞。」

  「杂书上这些可也是有教的。我学了不少……」语声渐低,热量却忽然拔高,
吴征一口含住韩归雁的耳垂。她的耳垂不是寻常女子的娇小剔透,而有类似男子
的厚而多肉,吃起来软而实滋味着实上佳。吴征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又用舌尖
轻轻挑动。

  此处也是许多女子的敏感带,韩归雁更是如此。被吴征一含一吸一挑身子几
酥了半边,连呼吸亦骤然急促,艰难憋出的喉音里带着难耐的呻吟哭音。

  「握着它,方才的滋味挺美。」吴征轻舔耳廓,导引着丽人双手握住阳物:
「上下动一动,对了,便是这般……」

  被爱郎的舌头逗弄得身娇体酥,两手握住的羞人物事又是可怕骇人之极,不
仅又粗又长,其热度竟比掌心还高,握上去直觉分外烫手。韩归雁正神魂激荡晕
晕乎乎,脑中胡思乱想:这么大一个东西真能放得进去?岂不是要被戳穿了撑破
了,指不定还要被烫坏了……

  借着丽人手握阳物两人不再紧紧纠缠之机,吴征手掌从腰脊划过,顺着肌束
结实而皮肤腻滑的小腹一路向上,那两排触感明显又不突兀的肋骨之上,陡然耸
起两团美肉。吴征掌心朝天像是捧起稀世珍宝一般托着,光是如此便能清晰感受
到玉乳下沿那抹浑圆趁手的弯弧。略微一发力,但觉其沉甸甸,颤巍巍的,那绝
佳的弹性让略陷其中的手指只是微微一收力,便有一股反震之力般推了出来。

  本以为刻意压抑的心神能足够镇定。但这具性感到极点的玉躯在怀,胯下阳
物又被一双小手握住,从最先略带好奇的捏捏掐掐,到轻摸慢抚,甚至在感受他
的心灵一般寻找其中的敏感。每当发现吴征身体一抖,便不由得家里掐上几下,
那销魂的滋味让吴征一声闷吼,狠狠将韩归雁压倒。

  「嗯……嗯……嗯?哎哟……」韩归雁正细心搜寻吴征的敏感,胸乳被袭虽
让她娇羞不已神魂直冒,全身上下都泛起了小粒儿。但那滋味却美不胜收,隐隐
然还期盼他掐的重些。那轻声的娇吟全不由自己做主,只在喉间翻腾而出,声虽
细,但在她低沉如薄皮响鼓,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声线里加上一
股媚意,其催情之效竟让她自己也觉胯间有一股神秘的涓涓细流正在涌动。而爱
郎胯下可怕的阳物竟又粗胀了几分,在她惊疑未定之时,身躯已被重重扑倒。

  惊呼声刚落,口唇已被死死堵住,一支舌头粗暴地侵入在润口内左右搜寻一
番,便与香舌纠缠在一起。勾,挑,转,顶,两支舌头如同两只长枪激烈交锋互
不相让。随着胸前美肉落入爱郎魔爪,一股酥麻如电流般爬满全身,韩归雁抵抗
之力渐弱。她身上的敏感之所俱都娇软无力,唯紧环着吴征的双臂绞得越发用力,
胡乱抓挠之下抓出道道血痕。

  吴征大肆轻薄一番更加难耐,恋恋不舍地松开韩归雁又香又软的红舌,两只
大手抓住她胸前美肉,自乳根处发力一挤。一掌只能握住一半的奶儿被挤得尖笋
般凸起,不仅让山峰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更让两颗粉珍珠般玉颗饱满圆涨。

  吴征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饿狼,对着美味诱人到极点的食物一口吞去,将粉光
玉致的奶儿吃个满嘴。犹自不够满意,轻啃慢咬之际死命吸嘬,仿佛不将整只奶
儿吃进嘴里不肯罢休一般,却又如何能够。

  「呜呜呜……轻……轻些……」韩归雁呻吟中已带着如泣如诉的哭音。牙齿
的啃咬,嘴唇的重吻,又酥又疼。羞人的是两颗粉珠却越发饱胀,仿佛二月间正
长得鲜嫩的豆蔻,翘翘地挺立。受袭的敏感处传来说不出的难耐滋味,一双藕臂
却把爱郎缠得更重更紧,腰背处也再次拱了起来,仿佛要将两只奶儿送入他嘴里,
让他吃得更深更用力。

  吴征大张双目舍不得眨上一眨,视线中被双手捏挤的乳肉饱胀若盈,发力的
手指像是陷入两团膏脂之中,挤的它们又从指缝间满溢而出。那奶儿不仅色泽,
形状,弹性俱佳,更有一股奇异的芬芳馨甜如花香,闻之欲醉。

  「啊…啊…」韩归雁的语声忽然大急却更加酥媚。若说此前吴征侵犯乳肉像
是微风拂过令身心俱爽,那此刻他只含着顶端粉珠,舌头发力舔舐间又重重吸食
则像惊涛骇浪。身体上最为敏感处之一被一顿猛攻,流窜在体内的那股电流像是
陡然间加强了数倍,震得她浑身剧颤,双腿又踢又夹,身体不由自主地乱扭。此
刻她的飒爽英气几荡然无存,只剩娇柔女子的妩媚与难堪。

  「呼呼……」吴征尚意犹未尽,然胯下的粗物已账得发疼几乎要从内里裂开
一般。若再没一处细紧的腔道帮忙挤压一番,只怕真要炸开来。「雁儿,我要进
来了。」

  「嗯……」如同惊雷电闪一般的天地色变后一丝喘息之机,那暴风雨前的片
刻宁静。韩归雁手捂面门羞不可抑,不知是懊恼方才的不堪,还是担忧接下来更
为狂乱的一刻。

  吴征一手扶住肉龙对准已被蜜汁润得湿滑柔腻的幽谷洞口,一手掰开韩归雁
捂住面颊的手掌柔声道:「看着我,我也要看着你。」

  韩归雁鼓了鼓腮帮,终究觉得羞涩无妨,不忍拂了爱郎之意。她深深吸了口
气重重吐出,引得胸前两团高耸的奶儿挺陷了个来回,余韵不息,如春波涟涟。
两人目光对视,韩归雁既羞又甜蜜道:「我也想看着你!」

  这是吴征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第一回将进入女人的身体,将她占有。是以他
要看清韩归雁的每一个神情,每一次细微的变化与转换,无论是快意,心醉,疼
痛还是难当,每一分每一下都要牢牢记在心底。

  韩归雁目光躲躲闪闪倒不曾移开,面上泛起少有的告饶乞怜。那腿心里黏黏
腻腻此前大为不适,现下被一颗又大又烫如佛珠般的肉球儿抵住,不适感更甚,
却好没来由地多处一股异样的感觉,既美且快。仿佛被那硬邦邦的钝尖抵上一抵,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可阻挡地迸发,被那火烫烫的热度炙上一炙,又有种异样
的麻痒正顺着幽谷钻向小腹。

  「我来了。」吴征挺腰向前一拱,只觉两片柔软如棉的肉脂中央的缝儿处,
那孔细小紧致的幽洞紧紧闭合,肉枪竟不得其门而入被推拒而出。力未止歇,肉
枪划开两片花唇顺着缝儿径直向上,磨过一颗细小如米粒的肉珠,一头扎进绒绒
芳草地里。

  「啊哟……」韩归雁惊叫一声螓首猛抬,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知浑身肉紧,
一身香脂玉肌都蒙上层白毛薄汗。尤其那颗小小肉珠更是如遭电击,被磨得又疼
又美,惊叫大多由此而出,可心里却十分期盼再被磨上一磨。

  「好紧……」吴征的声音极为怪异,分不清是假装老司机失败的羞怒交加还
是得缘奇货的惊喜。手忙加乱地扶正肉枪再抵花口。这一回学得乖了不再莽撞发
力,不仅扶枪的手未曾松开,挺送腰杆时亦是微微加力,缓缓前行。

  那细小奇紧的肉圈终于被一点点顶开,吴征顺势加力将龟菇送入一半……

  「咝……别夹……」

  「疼疼疼……快停快停……」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吴征但觉幽谷内本就紧得非常,敏感得龟菇仿被一只肉
圈拿住,异物的突入又让它夹得更紧似欲将龟菇推出一般。滋味儿虽销魂,却又
被夹得有些生疼,更害怕太过刺激之下又再不堪秒射……

  韩归雁则感到腿心处一阵剧痛,平常连自家一指都难以容纳的幽谷被个大如
鸡子的钝物破开,仿佛被生生撑裂了一般。那疼痛与一般的火烧火燎不同,分明
是根热烫烫的东西,扎进来时却让人冷汗直冒。韩归雁不由自主地探手顶住吴征
胯骨,倒未曾有想逃的意思,只是想阻止他继续前进以免疼晕过去。

  呼哧呼哧,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却又一同喘着粗气。吴征简直快疯了,肉龙
被卡住了前端一点上不上下不下,遍布整枝枪身的欲望仿佛被掐住了宣泄口,更
是难当。

  吴征压下身体双手攀住一对硕乳道:「雁儿忍一忍,我……我快炸了……」

  「啊?别别……人家才是要炸了……啊……」吴征吭哧着粗气,像一只发怒
的雄狮,仅用最后一点理智压抑着凶暴的念头,但前进得毅然决然义无反顾。韩
归雁全然没了平日的英武,只剩下女子的柔弱无助,她拼命晃动着螓首,想要阻
止却酥软无力,更羞急的是,疼痛中自有一股颤人心弦的酥麻渴求,似是内心深
处反倒盼望着他更深入些……

  薄薄的一层肉网阻住了肉枪的去路,吴征略一停顿深吸了口气又得意又坚定
道:「雁儿,你是我的了!」

  痛呼声中,吴征发力将阳物一贯到底。两人同时全身发力绷直,一阵肉紧。

  尽根而入的阳根仿佛陷入一处膏腴肥满温水淋漓之地,四周窄小又充满弹性
的逼仄花肉死死纠缠,咬合得丝发难容。勃胀欲裂的阳根似终于找到归航的港湾,
其温柔与激情并列,紧致与柔软同存,一时竟舍不得稍有离开。

  韩归雁疼得直冒冷汗,这一击仿佛一杆烧红的长枪直捅到小腹深处。未经人
事的幽谷似被生生撑裂,可痛感中并无受伤的感觉,反倒一股麻痒与快美渐渐升
起,那紧咬的花肉不知是想将棒儿推拒出去,还是想将它拥抱紧握,舍不得它离
开。

  女郎初历破瓜之痛,吴征死死忍住大力抽送一快平生的欲望,俯首帖耳陪着
一对硕乳吃得啧啧有声。韩归雁的玉乳极为敏感,正是要从此处再度挑起她欲火
才能大加征伐。

  花血一紧一松像只肉感十足的温柔小手在轻轻掐握,而又像只吸饱了水的海
绵,每一次紧掐都挤出春水潺潺,润得阳物油光发亮。乳尖的电流更是蔓延全身,
连被龟菇顶住的小腹深处也酥麻无比。韩归雁疼痛的哀哀戚戚声中,又夹杂伴随
着难抑的舒爽呻吟。

  韩归雁刚刚喘匀了气,吴征却已无法忍受。阳根开始慢慢抽出,行动间那膨
张的菇伞边缘犹如一柄锄头,刨刮着花肉舒张的频率快了几倍。可无论如何,那
花肉都躲不开粗硕的阳物始终紧紧绞缠,仿佛一张温柔小口吸紧了气咬住一般,
待得阳根退出洞口,内里的花肉竟被菇伞之沿勾住生生抽出少许。

  韩归雁只觉魂灵都要被一同抽走,异物离去的幽谷一阵松快,随即而来的却
是万般空虚的难耐。「啊……」带着鼻音的长长叹息声如泣如诉,肉枪复又破开
洞口再度向小腹深处挺进……

  每抽送一回,痛感便减轻几分,快意却增长数倍。阳物如同翻江搅海的神龙,
每一击都泛起酥美快意,每一抽又刮走花汁无数。而无论抽送,棒身与花肉俱都
剧烈摩擦,密布的敏感神经一片欢腾,化作无数快美的电流在身周流窜。

  韩归雁双手死死揪住床单,爱郎顶送的动作越发快速,力道越发猛烈。每当
一撞到底,那淫靡的撞肉啪啪声都让她羞涩无比,每当他猛地一抽,都仿佛将她
的身体全给吸走一般,刨刮的快感之后便是一阵空落,只能更期待他再一次将自
己深深填满。

  见女郎已完全进入了状态,吴征索性埋首进她胸前深深的沟壑里,肉枪肆意
地冲击令人流连忘返的花户,那紧密的摩擦与温软的快感终让他知晓何为世间至
乐。

  「雁儿……好舒服……你的穴儿太紧了……」

  「人家好麻……一身都没气力了……你……人家……哦……好深……」

  激烈的交合发出越发响亮的春水飞溅声,肉枪越发胀大,与之相反的却是蜜
道在每一次抽搐般的收缩中越来越紧。一个被挤得舒爽,一个被撑得快美。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让两人都透不过气来,同时屏住了呼吸迎接最后的高峰。

  「嗯~ 嗯~ 啊~ 哈啊~ 不成了~ 不成了~ 有什么东西……要……要出来了…
…」

  女郎奏如乐章的忘情呻吟犹如最好的催情剂,「咝……」吴征粗犷的抽冷气
声中,一股酥麻难言的快感自下腹迸发,裹挟着一身的欲望喷薄而出。腥浓热烫
的液体随着死死抵在幽谷最深处的龟菇遍洒花房……

  韩归雁如在云端中徜徉,一身软绵绵轻飘飘的浑不受力,只能被清风吹着随
波逐流。而混混沌沌的脑海里只剩下方才攀登巅峰一刻的销魂。不知过了多久她
才微微睁眼,发觉自己正蜷成一团侧身而卧。忆及方才的癫狂,虽腿心里还传来
阵阵撕裂的阵痛,仍忍不住抿嘴挑眉偷笑。

  想不到欢好的滋味竟是这般销魂,只可恨练了一身的功夫,幽谷羞处仍是和
寻常女子一般又香又软……韩归雁心中胡思乱想了一通,忽觉有异。

  以吴征感觉之敏锐定然已知她醒来,在这个温馨得发甜的时刻竟没有来一个
大大的拥抱着实不妥。难道他睡着了?韩归雁一蹙娥眉,迅疾反手一拍后背处又
缩回,想要提醒粗心的郎君。不想一手却拍了个空,韩归雁愕然转身,只见凌乱
的床上仅她一人,转头四处打量,屋内也只剩她形单影只。静得让她发慌。

  难道那个夺走了她处子之身的男人在满意之后便即离去?韩归雁从胸口到喉
头都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上,沉闷得难过无比。那不仅仅是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而是被抛弃的一股绝望。

  一股寒意侵袭,身体随之发冷如坠深渊,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阵阵翻滚却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泪珠先落。本以为再不会孤独寂寞,不想噩梦重临,还来
得这般迅速。

  令人绝望的寂静中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注水声,静夜
中虽轻却掩不去声响,接着便是木桶被搁置在地的声音。韩归雁几乎要惊得要喊
将出来,顾不得腿心的疼痛翻身坐起。随即门帘被掀开,吴征探头探脑做贼似得
溜进屋里。

  「你跑哪里去了!」韩归雁再忍不住泪水,大发娇嗔着嘤嘤啜泣。

  「你醒啦,我打水去了……」吴征莫名其妙,挠头发愣。

  「大半夜的打什么水!」韩归雁呼喝着双腿连蹬,将凌乱的床踢得一团乱麻。
此前的焦虑又一扫而空,仿佛被爱郎戏耍了一道。不发上好一通脾气当真难以静
心。

  「呵呵呵,懂了懂了,傻瓜!」吴征趋身走近一把将丽人搂进怀里,一边轻
抚后背安慰,一边点了点她高挺的鼻子:「以为我走了?哪能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怒气难消,玉体却往吴征身上靠的更紧,双臂回环似怕一
松手爱郎要消失不见。只一对微眯的眼眸威胁意味甚浓,似在警告:「你敢走试
试!」

  「看看你这一身,不洗干净怎生使得?」

  「哎呀……」韩归雁连连扭身,拍开爱郎趁机在她一对硕乳上作怪的坏手:
「不许不在。」想了想又道:「打水也不许。」

  「嘿嘿嘿。」吴征怪笑,一对贼眼滴溜溜直转:「想我走可没那么容易,现
下还早得很……」那不住挑动的剑眉此刻说不出的猥琐下流。

  韩归雁心中一惊复又甜蜜,他还没够,还想要……又被吴征的怪样子逗乐了,
终于破涕为笑。修长健康的身躯八爪鱼一般讲爱郎紧紧缠住道:「打水也不许自
己去,反正不能丢下人家。」

  吴征双掌顺势托住丽人的蜜桃隆臀抱起道:「好啊,带你一道儿去。」

  水温适中,整个人泡在里面全身毛孔都释放一般舒爽,懒洋洋的。韩归雁这
才知晓吴征已准备许久,讷讷道:「人家睡了多久?」

  「烧一锅热水要多久知道么?」吴征叹着气摇头:「完了完了,今后的家务
活儿看来是指望不上,只得自己动手,命苦啊……」话说得像是揽了个天大的负
担,实则一双禄山之爪一上一下,不仅将硕乳捧个结实,还轻轻搓洗胯间幽谷。

  动作虽羞人,滋味却着实不坏。韩归雁埋首在爱郎肩上任由他施为,身上敏
感处被逗弄得麻酥酥的,急忙转移话题以免呻吟出声太过羞人:「你都猜到了?」

  吴征手中动作不停,尽享其一身美妙道:「大概都猜到了。圣上既已有猜忌
之心,韩家也只能退让一步。从你身上下手是条捷径,既发出警告,雁儿当时年
岁尚幼,也不致动了韩家的根基招致反击。韩将军既遣了韩守韩图助你,怕也是
经过圣上首肯的。因此这两人的行程便定下啦,快不得也慢不得。不过韩家又不
是泥捏的,假戏而已,何须真做?总要有些后手保住家中的孩子。」

  话虽如此说,旨意却不能违抗,这出戏演得甚为惊险。吴征顿了顿又道:
「你当时为何不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当时领军苦苦支撑了三日,我也想明白是圣上有意拿我立威,要韩家主动
退让。我既被推了出来便无回头之路,若是安然离去,你说会怎样?」

  「若是我,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召你入宫,册封个妃子什么的……」吴征摇头
苦笑,换了任何人也是两难。怀中的女郎是展翅搏击长空的雏鹰,怎能关于铁笼
中做一只沦为玩物的金丝雀。

  「确实如此。」韩归雁黯然道:「一来守土安邦本就是为将的职责,丢了边
屯后屯民将任由鱼肉,人家心中不忍,二来当下想明白便有些自暴自弃,想着一
死了之算了。」

  吴征点点头,不欲她沉浸于哀伤的往事反问道:「我倒是好奇那位救你的高
人是谁,真是不简单。」

  「我哥呀。」

  「大哥?怎么可能……」吴征哑然失笑,韩家一门性格分明。韩归雁便是个
直爽豪气的性子,要她看着族人受难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必然早早施以援手,怎
可能始终隐在暗处等候将番人一举歼灭,又瞒过圣上的良机?至于韩铁甲,那火
爆脾气是不消说的。

  需知那是圣上的意思,韩家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将惹来更大的猜忌。
若是让圣上再次动手可就是雷霆一击,绝不会只拿一人立威。番人明显与圣上沆
瀣一气,若不是一举尽数歼灭必然要漏了风声。更难得是,韩家上上下下必备严
密监视,能腾出一个人手前往援助韩归雁已是难能。这位始终隐忍不发,又需要
多大的耐性与冷静?

  「大哥当然不能,所以来的是二哥呀……」

  「二哥?没见过。」

  「你见了自然知晓,他和我们家里人不太一样,从小便深沉睿智。爹爹遣他
来自是抱着稳妥的念头,二哥对我的用兵知之甚深,城破时见我掉转马头,一眼
便知我会引兵往小山包去便提前埋伏下了。」

  「他就一个人去的?」

  「恩。人多了容易被盯上,孤身一人最好,其他人来了也不顶事。」

  「我的天……那岂不是险之又险?若是,若是番人没被雁儿杀得快干净了,
岂不是……」

  「嘻嘻,人家厉害呀。」

  「那是,若雁儿不能将番人杀得只剩十一人,二哥会怎么样?」

  「他会看着我死,绝不会出手……」韩归雁无奈苦笑,旋即又精神一振抬起
美眸凝视吴征,温柔笑道:「都过去啦。人家现下反倒感谢这些苦难,若不是它
们,人家也不会遇见你,患难见真情!经历的这一切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都是为
了与你在一起。」

  「哎,哎,哎。」吴征长吁短叹:「可惜我也没保护好你,反倒给你挂了伤。
可怜的,都肿成这般模样了,可疼么?」

  大手轻抚胯间两片花唇,吴征怜惜不已似在自责。

  「疼……哎,别摸……」韩归雁面泛红霞,又羞又喜。

  「都怪我鲁莽。这便好好疼一疼她,给你赔罪。」

  「啊?不成啊……受不得了……」

  「成的,我就摸一摸,亲一亲。」

  「什么?亲?那更不成,哪有这样的,羞死个人了,又脏……」

  「哪里脏了?雁儿身上每一处都香香的,而且这不洗得干干净净了么……」

  「啊!」韩归雁惊呼声中已被吴征横身抱起,湿淋淋地水迹延向床头,拖了
一地……

           第十章、但为君故·共赴潇湘

  「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换入山外霞。云霞终会散去的,对不对?」韩归雁
蜷成一团缩在吴征怀里,这一首名震当世送给她的诗在心头萦绕许久时常念起,
越念越爱。

  「现下还有愁绪?」吴征拿着条方巾为爱侣细细抹干湿漉漉的长发,至于原
本揩抹身子的那一条大巾早被他扔去了墙角,碍不碍事?

  「没啦!只是今后若没了你,真不知日子如何过下去。吴郎,你可万万莫要
负了人家。」这番话说出来,韩归雁也觉诧异,便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光里也未曾
如此脆弱。英武的女将现下可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活脱脱一个小女人。

  「傻瓜!」吴征点了点她挺立的鼻尖笑道:「你就等着我娶你过门吧。」

  「过门?」韩归雁茫然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断然摇头道:「不成!人家名声
不好,若嫁了给你要耽误前程,不成的……」

  「咦?名声是什么?能当饭吃么?」吴征忽然诡笑道:「还是雁儿表面上一
本正经,实则偏爱偷情多些?」

  「哎呀,你坏透了……」韩归雁挥了顿粉拳气鼓鼓嗔道:「人家就是爱偷情,
哼,人家家里还有一堆面首呢。不是偷情是什么?」

  「呵呵,竟敢在夫君面前提面首的事情。」吴征把手掌放在韩归雁腰侧道:
「老实交代,那堆面首到底怎么回事?赵书涵又是什么来路?」

  「咯咯咯,别挠别挠……饶命啊……夫君大人饶命……人家老实说便是了…
…」韩归雁全身花枝乱颤,服了软才摆脱魔手,喘息道:「别人家的面首虽和妾
侍一般,总被主人送来送去的,可也比韩家的日子好过些。韩家的面首可怜得紧,
每年都要死那么几个,嘻嘻。」

  吴征此时揩尽了长发,将韩归雁横身抱起迈向大床,闻言笑道:「啊哟。韩
家的主人难道是个吸血的女魔王不成?」

  「有些是京城里浪荡子,欺侮些良善平民又不好收拾,索性收进房里,想打
想杀还不是人家说了算。有些则是有心人刻意安排进来的,那隔着些日子也只好
杀了了事。」韩归雁被摆在床面,一身春光毕露艳色迷离。

  「原来韩家主人倒是个除暴安良的女侠。赵书涵呢?」

  「他是迭云鹤送来的,原本是梨园里的花旦。嘻嘻,此前迭大将军已送了两
人来,一个是满身横肉的壮汉,还一个是正气凛然的书生,可都叫我给弄死啦。
不成想最后送来了个兔儿爷一般的赵书涵。彼时奚叔叔和爹爹已在筹划人家入京
的事情,留着他便是为了送些半真半假的信儿给迭大将军。平日里耐着性子待他
倒不错,这货是个草包,竟敢在韩城作威作福。恰巧你下山往韩城来,留着他也
没用了,便送给你玩玩。不成想烂泥扶不上墙,三两下便让你收拾了,好生没趣。」
两人挨着肩并排仰躺,忆及当时旧事不由相视而笑。

  「非也非也!」吴征一本正经地道:「赵书涵本为盖世奇才,胸怀大志腹有
良谋。只不过遇上经天纬地的吴公子,也只能甘拜下风。」

  「咯咯咯,胡吹大气好不要脸!」韩归雁伸出玉指刮着吴征脸颊,心中却越
发喜爱,只觉和他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有新奇好玩的东西,连吹牛皮都能吹出别
样的花花来。

  亲昵的动作勾起情火,吴征翻身压上,两人紧紧贴合似黏在一起。

  「还疼么?」

  「嗯。还疼……」韩归雁羞羞怯怯,此前欢好的销魂滋味让人难忘,然而蕊
瓜新破,一时仍是害羞,腿心处亦还残留着时不时涌起的撕裂痛感,虽不甚疼,
总有些许不适。

  丽人不是不想只是还未适应。吴征虽也初经人事,但博览av与H书号称理
论学博士的家伙怎会不知?「方才太用力了些,慢慢便好啦。」

  「嗯。人家不太懂,你……你看书多,要教人家……」被爱郎压在身下肌肤
相亲,尤其一对高挺的奶儿也被压得扁下却从上廓下弧处满溢而出。韩归雁脸颊
绯红,目光左右游移怯生生地言道。

  「好,我们一起学。」吴征双臂一撑移至韩归雁双腿间,只觉她肌肤光洁如
绸,滑如丝缎,竟是浑不着力一般。那腿心间的芳草近在眼前,只见虽乌黑粗亮
却稀稀疏疏,掩不去饱满的花唇。

  掰开韩归雁半推半拒的双腿,此前破身时过于猴急,还未曾细细打量她的身
体,此刻注目凝望才发觉花唇极美。两片肉脂丰厚肥满轻含着中央一颗圆圆巧巧
的蚌珠,一道蜜缝浅沟裂至半途的幽谷洞口处略微外翻,现出淡粉的柔嫩花肉来。
整只蜜壶犹如微微张开的小嘴,可口中却全没些儿缝隙俱是满满的花肉,怪道此
前阳根进入时只觉膏脂满溢,紧窄难行。

  「膏唇暖玉!雁儿,太美了。」无有甚么可赞颂的词汇,吴征双目一眨不眨
地贪恋打量,似要用目光将花户吞下一般。韩归雁早捂紧了脸,最私密处被近在
咫尺地看得纤毫毕现,初破身的女儿家羞不可抑。

  伸出舌头像只宝剑顺着蜜裂从下往上一撩,只觉微潮的清露溢得满口芬芳,
而弹滑丰满的唇脂触感又柔又腻妙不可言。还待再尝一口,韩归雁已像中箭的兔
子般跳了起来:「啊哟,你干什么……」

  「感觉不好么?」吴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脸上颇为淫邪道:
「这也是书上学来的,不是让我教你么?」

  「这……怎么能成嘛……」

  「成的成的,乖,躺好。」分开那双长得惊人的玉腿顺势攀住大腿根以免丽
人又受惊逃开,吴征一口含住诱人的花户重重吮吸。

  「啊……」韩归雁嘶声一呼,朦胧中只觉连声音都麻得酥了。这一回却是不
再受惊,那怪异的麻痒窜过全身分明让身体如散架一般,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
气让娇躯紧绷,双手死死地拽进床单,双腿环着吴征的头颅交叉并拢,倒像要他
吃得更深一般。

  那只挠人的舌头何其灵动,先是绕着鲜美柔嫩的蚌珠打着圈圈,一波又一波
的电流几让她背过气去。逗弄了一阵又变作舔扫,每舔一下便让韩归雁如同吃了
一鞭娇躯一挺。那舔扫的速度不下快剑连环,韩归雁娇躯剧颤,连带口中媚人的
呻吟也越发急促。

  「快快……快……」初破身的丽人怎能招架住这般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刺激,
媚吟中语无伦次。

  「好……」不想韩归雁竟首次主动要求,吴征心中大喜,含混不清地应了一
声,舔吃得更加激烈。这一会不再是只逗弄小巧圆珠,而是大开大合,将一只肥
美花唇吃得一丝一毫未曾放过。舌头更如尽情炫技的宝剑一般,勾,挑,旋,刺
……

  「啊……不是……你快……快躲开……」丽人被抛在快意浪潮的峰顶,只差
一口气便要被巨浪吞没沉沦于欲望的浪底。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强撑一口气伸手
想去推开爱郎。不想恰在此时,那只舌头忽然如阳根般使出一招分花拂柳,舌尖
顶开湿濡如泥地的洞口,奋力向前突进。

  「啊……嗯唔哼……」巨大的快感让韩归雁一身气力俱被抽空,娇躯轻飘飘
点滴受不得力,全身上下都失去知觉毫无感应,仅有双腿之间死死抽紧,腿心深
处那一股克制良久的神秘汁液再也压抑不住狂涌而出……

  这一回甚至还未进入正戏便已攀至快乐的巅峰,晕晕乎乎的韩归雁隐约中觉
得被人搂紧了身子,她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索性闭目任由爱郎施为。只觉激情过
后的贴心之举比平日里更加甜美温馨。

  晃晃过了半柱香时分方才回过神来,一想竟被「吃」得泄了身,一时大羞,
心中又有一丝恼意:分明是个英武的女子,还统领过数万大军,怎地在床上如此
不堪被他吃得死死的,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抬头睁眼正见爱郎笑吟吟的一脸玩味,唇角边还挂着亮晶晶的粘稠汁液,又
羞又急:「你怎么这样……让你躲开了不听,快去洗洗,多脏还吃……」心中却
又甜的发腻,爱郎毫不嫌弃,自是爱得狠了。

  「脏?」吴征露出询问的眼神,忽而恍然大悟。伸手在韩归雁胯下一抹抄起
一把花露道:「这可不是尿……」

  「哎呀,什么啦……好恶心……」

  「不是让我教你么……又不好好学……你教本事的时候我可用心得很。」

  「那……不一样嘛……好嘛好嘛……人家听你说便是了……」

  「要认真听!」

  「好……」

  「这不是尿,女子情动时体内自会流出一种液体,虽各有区别,然俱都跑不
开黏黏滑滑,利于交合时润滑之用,尿哪会有这等功效?而且你闻闻,虽有股骚
气却是香香的。雁儿当真不知道?」吴征一本正经地解说,看着韩归雁窘迫的模
样心中却笑开了花。

  「都从那里……出来的……人家……人家一直以为是尿……」韩归雁一席话
固然体现了这个时代女子对性事的无知,也暴露了她的隐私。懵懂中忽见吴征笑
得又坏又阴险,大羞着舞起粉拳道:「你坏死了!」

  吴征抓住她拳头一把扯进怀里道:「食色性也,人之天性如此又有甚么好害
羞的?雁儿若是孤寂难解聊以自慰也不是甚么不正常的事情。床笫之间情投意合,
当是怎么欢快怎么来,哪来旁的顾忌?」

  听吴征一说,韩归雁倒觉颇有道理,猫声道:「恩……那也是。」

  「方才快活么?和前一次比哪样更好些?」

  闺房悄悄话,本是平日里绝难说出口的话倒也不那么难堪,韩归雁小声道:
「快活。好像……都好。」

  「爱侣欢好多的是乐子可寻,现下还未将雁儿身体上的敏感之处探寻完毕,
待他日了如指掌,每一下都搔在痒处,那才是欢乐无边。」吴征捧起韩归雁一只
硕乳轻轻揉捏。他五指大张,以四指托举奶儿下沿,拇指抵住封顶梅珠按揉,尽
享紧致丰弹手感极佳。

  「哎呀……人家歇一会儿,真挨不住!」韩归雁扭身连连,无论怎么闪躲都
逃不开那只魔手的追索,情急之下只得侧身躲向吴征腰侧,借用「敌人」的身体
掩实要害部位。可如此一来又将胸前那对傲物抵在他身体上,仍是叫他尽享温柔:
「被你折腾成这样,人家心里好不服气……凭什么人家内力比你高,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两回都是人家讨饶。你便是欺负人家不懂。」

  「哈哈哈。因为我懂得的比你多,待雁儿拿着我的痒处,说不准能势均力敌。」

  吴征大喇喇地岔开腿,胯下那根狰狞的巨龙指天翘立,仿佛一柄出鞘的鬼头
大刀又粗又长。韩归雁缩在他怀里视线向下,一眼望见便挪不开目光,又是好奇
又是心惊不已——自己那细细小小一指难容的幽谷花穴是怎生纳下这等恐怖的巨
物?此前被它侵入体内,火烫得犹如烧红的铁棍一下下冲击刨刮,念及销魂的滋
味不由腿间又泛出一股潮湿花蜜。

  「吴郎……人家……要怎么做?」韩归雁聪明伶俐,吴征话里话外的调教暗
示又怎能听不出弦外之音?情潮涌动时虽仍羞怯,却抵不住讨好爱郎的心思。毕
竟相爱的男女总愿为对方付出得多一些,一人乐岂及两人共乐?

  吴征轻轻捏住她下颌抬起对视道:「方才我怎么做,雁儿便怎么做!」

  方才怎么做?韩归雁脑海中闪现出羞人的一幕不由面红过耳,那可怕的东西
占了胯下幽谷犹自不足,还要让人家舔吃一番么。可念及吴征也毫不忌讳,分明
将她吃得爽利通透,目光中除了鼓励也极为期许,当即鼓起勇气羞道:「那……
人家……人家试一试嘛。」

  吴征闻言大喜!与此前韩归雁仰卧于床任君采撷不同,他滚身而起跪立在床
上挺着胯下那坨斜指向天的庞然大物,竟有些意气飞扬的味道,似乎人生巅峰便
是此刻。

  韩归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样的姿势岂不是让自己的动作尽收眼底?舔
吃阳物本就羞人,再被他热辣辣的目光紧紧盯住还怎生得了,一时脸色青一阵白
一阵左右为难。

  吴征自是知她心中纠结,柔声道:「不看着你怎知是对是错?便是要看个清
楚明白。」这便是赤裸裸地欺韩归雁不明房事了,需知阳物膨胀时最是敏感,任
何一分动作都难逃奇妙的感应如何需目光盯着才知对错?此番作为自是为了看清
丽人俯身胯下以口唇服侍阳物时丽色无边的媚态与心理上极大的成就感。

  英武的女将纠结了片刻终是白了吴征一眼趋身靠近,打望一番高度后盘膝坐
好向下弓腰,螓首恰巧在阳物之前。还是第一次近在咫尺打量这支狰狞如龙的怪
物,只见一颗圆大如鸡蛋的龙头暗红发亮,棒身周围盘绕着根根粗筋,越发显得
凶恶,顶端更有一处孔洞正与她对视。整枝阳物仿佛一个棒状的独目鬼,凶巴巴,
恶狠狠地择人而噬。

  韩归雁越发心惊胆战,怯生生地腾出双手握住棒身,此前这支怪物也曾落入
掌中,这般动作也是最可接受的一种。那热度炙在掌心握着便觉烫手,不由心中
默念:乖些乖些,莫要吓着人家。她不敢看吴征,想也知爱郎正一脸淫邪玩味似
在看着她出丑,定了定神索性闭上双目奋力张开一张樱口向前一含。韩归雁双唇
虽丰满,口型却不甚大,即使奋力张开也不过堪堪容纳巨物。以口相就之下只觉
一股男子气息冲口鼻而入,又浓又烈,猝不及防下不由呛了一口,牙关不由自主
地一闭。

  「咝~」吴征连连呼痛地抽着冷气,韩归雁这一口可咬得不轻,至为敏感的
龟菇传来的那股酸痛感可如同要了命一般。

  「啊哟,对不住对不住……人家不是故意的。」上来便犯了错,韩归雁惶急
下不住道歉,两只玉手也环上菇伞轻揉按捏抚慰遭锐牙啃咬之苦。

  「无妨无妨。」吴征苦着脸强笑道,果然调教绝非易事岂能如YY小说中的
女子一般总是一帆风顺,上来便是老司机?「不可用牙,便是要用也需轻轻的,
雁儿想想方才我是怎么做的?」

  「恩,晓得了!这下是意外。」韩归雁歉道,心中却想吴征也是头一回便让
她欲仙欲死,可没半分不适,轮到她便不成了显得自己笨得很,不由大是不服气!

  理了理心绪,韩归雁努力回忆吴征先前的做法,这一回不敢贸然行事,先吐
出丁香小舌学着吴征的模样顺着马眼裂缝从下至上舔扫了一记。只觉吴征身体亦
是剧颤了一下和她相似的反应,心中暗喜:是这里了,嘻嘻,这里便是他的痒处。

  学有所得,韩归雁立即致用。一只红润润软糯糯的香舌对着马眼上下舔扫不
已,那怒龙在眼前变得更烫更大,女郎得意不已:听闻男子越是情动这东西便越
是粗大,看来错不了。忽然记起吴征此前的诸般变化,便依样画葫芦舔扫间隙又
划几个圈圈,又用两片唇瓣夹上一夹,每一回都让吴征直抽冷气雄躯震颤。

  既启朱唇又是效果上佳,便是开了个好头。韩归雁大着胆子将龟菇吞入口中,
双唇如包珠玉小心地不让牙齿触碰爱郎的敏感处,又试着用香舌绕着整颗菇伞打
转,小心翼翼的动作虽极生涩,却让初尝滋味的吴征爽得浑身打颤:「雁儿,便
是这样,好厉害……」

  得到爱郎的肯定与鼓励,韩归雁心中窃喜,又觉这般动作倒似两人欢好时的
插入,只是将幽穴变作了小嘴,那舔吃时沾染着香唾翻搅的咕咕唧唧声当真是像
极了,一时又有些羞涩。但吃起棒儿的滋味倒着实不坏,适应了那呛人的腥臊气
息也觉好闻,便似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一般。

  韩归雁正自思量下一步该当如何,便觉吴征已轻拿住她的螓首道:「别动。」
棒儿向着口中深处前行,原是真要将嫩口香舌当做幽穴儿般抽送。韩归雁不由紧
张起来,所幸爱郎并未粗鲁,只是缓缓送入一截后又慢慢抽出让她逐渐适应了几
回道:「便是这样,会么?」

  「唔……试一试……」韩归雁有些爱不释口含混不清答道,唇舌竟舍不得离
开棒儿少许。咽了口香唾,女郎嗫喏着将阳根缓缓吞入口中,初时多有不适虽只
咽入小半只便感如鲠在喉,忙不迭地吐出。往返数次后越发熟练顺畅,动作速率
也快了不少,吞吐间香舌亦不甘寂寞,将含在口中的棒身反复缠绕舔洗。柔嫩的
香舌刮过伞菇沟壑便知他敏感,绕着棒身膨大的青筋又觉心中发慌,紧闭的双目
更是严丝合缝生怕看见这羞人的模样。

  韩归雁学得有模有样,说不上如何纯熟,牙尖更时不时剐蹭在棒身让吴征龇
牙咧嘴。但那醉心品尝的模样煞是诱人,唇舌之香软比之幽穴又有同样销魂却截
然不同的爽感。虽尚未完美瑕疵不少,却已让吴征大感满意,他张开大手握住两
颗丰弹肉球把玩揉捏,将峰顶梅珠以掌心向乳肉内按压,目光更是片刻不离韩归
雁舔吃肉棒的娇羞媚态,呼吸渐促中忽生一计。

  趁着韩归雁舔吃得身心投入的当儿,手握双乳略微加力引导掌控着女郎的身
体,吴征向后缓缓坐倒在足踝。比起先前挺直的姿势身体向后拉开了距离,韩归
雁不得不向前俯身低首娇躯几乎打了个对折,虽看不清她媚意四射的容颜,却将
赤裸陡峭的美背一展无遗。更能见一对高隆的桃臀微微撅起,臀心处幽深的沟壑
紧紧闭合……

  韩归雁似是甚爱舔吃肉棒的滋味忘乎所以,迷蒙中只感吴征又向后缩了一截
身体抬高。她双目紧闭不知爱郎如何,只是知晓他亦甚爱自己的朱唇香舌享受无
比。未免肉棒脱出口中,急忙双腿使力跪起娇躯亦向前倾,一手握住难以吞入口
中的棒身,一手撑在床沿维持平衡。片刻后便觉紧闭的双腿难以使力,自行将双
腿叉开调整了个稳定的姿势。

  吴征又将身体伏低应是一屁股坐在床上,韩归雁紧追不舍俯首相就,终于变
作吴征满意的姿势。

  一边享用着唇舌的温柔与牙齿搔刮的不适痛感,一边抽着冷气。吴征心神大
跳,不仅因女郎的口舌功夫正持之以恒地点滴纯熟,更因这般姿势让韩归雁一颗
丰臀高高撅起。那只臀儿尚被衣裳掩住时便已入峰峦般挺翘,便似裙摆处塞了一
只小枕头,此刻更显浑圆挺翘美不胜收。更何况这姿势大增男人的征服欲念!

  吴征抽出肉棒俯身在韩归雁嘴上香了一口,在女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赞道:
「好舒服!宝贝别动。」一展身形,不知比平日里施展轻功要快了多少在韩归雁
臀后跪好。

  臀肉被咬了一记微疼发麻,韩归雁终于回过神来失声叫道:「啊哟……好羞
人……怎地和……额……那个一般了……」幸亏未曾理智全失生生止住,饶是如
此,女郎也埋首锦被羞得不敢抬头。

  将冰凉弹牙的臀肉吃得满嘴,吴征问道:「和甚么一般?」

  屁股的麻痒钻心,韩归雁摆着腰应道:「没……没甚么……」

  「别糊弄,要说,一定要说。」

  敏感的臀肤被舌尖轻轻扫过再被呵上一口热气,难当的麻痒险让娇躯失控,
韩归雁又哭又笑般道:「不说不说……啊哟……饶命……」拼命地扭腰摆臀,可
酥软的玉体怎能逃开?爱郎使坏得越发狠了:「我说我说……人家说了……别吹
……像……像马儿一样……」

  原以为韩归雁会说出狗儿,吴征略微错愕随即恍然。韩归雁久在军营定是见
过马儿交媾的姿势,狗儿倒是未必见到。虽不及说出狗儿显得低贱骚浪,可英武
的丽人不正像一匹军中烈马?吴征欲念如海潮般澎湃勃发,低吼一声直起身体棒
抵谷口,正是要征服这匹胭脂烈马!

  胸乳被把玩许久早已情动,穴口也已泛出潺潺花露凉丝丝的,被火烫的棒首
一碰不由自主地重重一缩,混如此前那一张温柔小嘴的轻含慢抚。吴征无法忍受
地一挺腰杆破开幽谷肥满的花肉,借着花露的润滑一棍到底。

  「啪」的一声撞肉脆响,韩归雁如被一杆烧红的铁枪击穿了身体,「啊哟」
尖叫一声难耐地上身向后倒弓而起。

  这姿势让幽谷更紧,小腹撞在高翘的桃臀上更是将它骤然挤扁,随即后退无
路的臀肉向前翻涌激起一大片臀浪,虽是肉棒深入谷底后便即不动,那臀肉依然
鼓荡了好一阵方才平息,美不胜收。缓缓抽离肉棒,只见那双修长紧实的玉腿跪
倒屈起,仿佛一张大开的玉弓……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女郎的身体虽青涩却让他品尝极乐。结实,健康,那
堪比男子的绵长体力绝非一般女子不需多时便酥软如泥,即使征伐再久,每一次
侵入不仅仅是幽谷里花肉的紧掐旋握,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有力地回应。实是
床笫之间不可多得的良伴。

  吴征双手一掐,在韩归雁的翘臀上抓起两块肉球以此为掌控,一下一下地重
重冲击着丽人的花房。每一插入都揪着臀肉引导她的身体向后一迎,让猛烈的冲
击力道更加凶悍。

  「哎哟……好……好深……」羞人得有些屈辱的姿势让韩归雁犹如臣服一般,
身体又似尽入吴征掌控,那凶狠的撞击一下下密密频频,啪啪声不绝于耳,直欲
将身体撞得散架。然而不争气的身体却如此畅美,粗大的肉龙撑开幽谷刮过密密
麻麻的敏感肉粒儿,让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尽力舒张大口大口地呼吸。而肉龙直尽
根没入直达花底时死死挤压着深处软绵绵的那一点,又让全身浑不受力飘飘欲仙
……

  一如吴征所料,引导了数回之后韩归雁就初入门道,不需他再行使力每回刺
入时她便向后拱臀自行一迎,那有力的身体迎合起来更加畅快透彻,也让吴征双
掌解放饱以禄山之爪。

  脆生生的撞肉响中,吴征双手已绕过美背攀上玉峰,两指尽情掐弄着勃立的
峰顶梅珠。俯身的姿势使得腰部发力与幅度不及之前,然韩归雁迎送得越发顺畅,
越发大力,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前后套弄着肉棒,吴征的快感丝毫不损。于丽人
而言一身敏感所在全被尽情逗弄,快感更是强烈。

  魂魄似已离体飞出,韩归雁惊声尖叫如泣如诉,只觉不高声呐喊不足以抒发
身心的快美,娇躯更是魔怔般不停前后迎送,一下比一下肉紧,一下比一下更美。
那紧窄腔道中粘腻的花汁彷如涓涓溪流,正不住涌出幽谷顺着双腿内侧潺潺滴落。

  吴征的低吼声也是越发粗重紧急,手上重重捏弄梅珠已无法满足,两只大手
攀紧奶儿将韩归雁修长的娇躯向后反折而起,力道之大让五指深陷乳肉,阳物更
是顺着越发紧致难行的谷道向上斜刺。

  「吴郎……我我我……人家到了……来了……」韩归雁酥媚发颤的尖叫声中,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不再抽送离开,只是互相旋摇扭动剧烈震颤,犹如即将断气
般的大口呼吸中棒儿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喷发,撑得勃胀的棒身仍在一鼓一
鼓。野兽般的低咆与尖细的高叫久久回荡终于止歇,殷红的幽谷洞口忽现白浊的
液体缓缓流出,淫靡得难以言喻……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6

             第三集、长安煌煌

           第一章、出使安邦·符宝之郎

  春梦无限好,只是朝阳早。

  韩归雁微微睁眼,朦胧的视线里正是吴征的臂弯与宽厚的肩膀。耳听得他的
呼吸绵厚悠长,身上的体味浓烈又清澈,韩归雁不由缩了缩身体得意偷笑。

  不想情投意合的欢好是这般甜美。夜间三回鏖战滋味一回比一回更好,似是
身体里被隐藏多年的某种神秘力量正被一步步开发出来。而其中的繁多花样也都
有不同的门道儿,尤其最后一回爱郎大手上那有力,长而粗糙的手指钻入幽谷,
抵在一颗同样粗糙的小肉粒上重重揉按,身体神奇地失去了所有控制,失禁般泄
出汩汩潮蜜……

  「每个人都有许多痒处,我们慢慢找……」

  念及这句话韩归雁心中甜甜的,慢慢找,找很久很久,也就是会在一起很久
很久……自嗨了一阵韩归雁促狭心起,轻轻勾过鬓边长发,在吴征肌块分明的胸
膛中央小凸点上轻撩……

  「呵呵呵!」娇躯被爱郎翻身死死压住,韩归雁一声惊呼,调笑的话语在耳
边呢喃:「可是又想死过去一回?」

  「哎呀,你捉弄人。明明醒了还装睡!」韩归雁娇嗔中面红过耳,昨夜最后
一回酣畅淋漓泄了一次又一次。那销魂的感觉可不就和乐得死过去一般?至于情
难自禁时高喊死了死了快些快些的次数可就难以计数……

  爱郎胯间大物仍胀得又硬又热,抵在身上着实难当。初尝情爱欢好的恋人总
如蜜里调油,恨不得黏在一起舍不得分开,一夕之欢怎能满足?

  「不成啦……」两人忽而一同遗憾道,又一同微微愣神,继而相视而笑竟心
心相通。

  昨夜鏖战刚停,两人虽极为满足却又觉得难以止歇。韩归雁有些为难,一来
军务耽误不得,二来又不忍拂了爱郎的意。还是吴征主动提出罢战歇息,这等体
贴让韩归雁心中甜甜的,欢好的滋味虽销魂,心灵的关爱亦不可缺失。只是体贴
入微的话都说得如此恼人,让女郎娇嗔不已!——「若是再来一回,韩将军明日
走起路来不免两腿开开的,怕是全军将士都要看笑话啦!」

  打点梳妆,镜中的人儿不减平日的英姿飒爽,却平空多了一分艳色。那不是
女儿家生而天成自然而然的妩媚,而是与心仪男子心心相印之后的艳丽无端。

  吴征陪伴韩归雁打点完毕才施展轻功悄悄离去,女郎看着背影怅然若失。小
半时辰之后军中便要升帐点卯,韩归雁却觉片刻都舍不得分离。

  中军已到了日间点卯的时刻。

  吴征比韩归雁来得更早,坐在主帅下首位向外打量,英姿飒爽的横野将军板
着面孔,交错着一双长腿大踏步而来。昨夜那个婉转承欢时的小女子似又被藏回
灵魂深处,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位雷厉风行的统兵女将。

  只有吴征才能察觉她比平日更加严肃,甚至是板起的脸隐见咬牙切齿。饶是
她平日里锻炼不辍,一夜鏖战后也难免大腿根子酸软不已,套上沉重的铠甲也是
不小的负担,迈步间定然是极不给劲儿。若不全身发力只怕要让人看出许多不自
然来。也幸亏两人懂得收敛,否则今日点卯主将定然羞于见人。

  捷报早已第一时刻送遍各方,朝中圣旨也已飞速颁下今日恰送至亭城。嘉奖
鼓励加官进爵者不在少数。如今士气正旺,韩归雁威势一时无两。

  依旨意整军十日,重编阵列,医治伤患。之后大军将开拔驰援下卞关!自燕
秦两国交兵以来,大秦始终被动挨打落于下风,这一场大胜可谓令军心为之一振。
亭城无恙意味着下卞关转危为安,三道雄关依然如三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守护着大
秦根基之地的安宁。

  「哈哈哈哈哈……」韩铁甲粗豪的大笑声震动屋瓦,一路狂奔穿屋而过:
「铁衣,铁衣,快来看看。」

  韩铁衣伤势沉重不能起身,卧在床头接过信报通览一遍奇道:「地涌金莲?
这是什么本事?」

  「管他什么本事,能干死燕贼就成!小妹当真了不得,这一战打完怕是把咱
俩都比下去了。」韩铁甲啧啧连声。

  「小妹可没有地涌金莲的本事……咳咳。」韩铁衣说话间甚为吃力,:「八
成还是吴征那小子的鬼主意。我说什么了?天作之合!」

  「狗屁的天作之合!」韩铁甲瞪着虎目为弟弟拍着后背,口气却凶横得紧:
「那小子贼眉鼠眼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老子看他不顺眼。」

  「大哥……」韩铁衣失笑道:「你真要小妹一辈子嫁不出去?」

  「他会娶小妹?母猪都他娘的会上树。我就怕……就怕小妹被他骗了!」韩
铁甲心中又气又急:「日他先人板板,老子非得再揍他一回,看他敢欺负小妹!」

  「你这不还是答应了嘛……」韩铁衣莞尔摇头道:「也成,小妹苦了好些年
碰上个称心如意的定然万般依顺,揍这小子一顿免得小妹事事都听他的。」

  「嘿嘿嘿……」韩铁甲摩拳擦掌乜目道:「哪,这是你说的啊!小妹问起你
别不承认。」

  「好啊。大哥尽往我身上推就行。今日战事如何?」

  「燕贼按兵不动,想来也已接到狄俊彦兵败身死的消息一时惊诧莫名。哈哈
哈……」韩铁甲眉飞色舞得意不已。

  「按兵不动?」韩铁衣皱眉愣神,一炷香后喃喃道:「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我也觉得奇怪。照说下卞关形势最为危急,也是当下最佳的突破口。即使
狄俊彦偷袭亭城兵败,下卞关亦非牢不可破。倒叫人着实费解……」韩铁甲应和
道。

  兄弟俩不再说话,韩铁甲自知审时度势不如弟弟,见他眉头越锁越紧面色也
越发凝重,情知状况不容乐观不由得心中暗暗焦急,却不敢发出一声打搅了韩铁
衣的思路。

  「如今虽占据凉州大半片疆土,然则三关一处未得。凉州于大秦为北面门户
与进出要道,重要性堪与根基之地川中并驾齐驱,然而只需三关在手保住进出要
道不失,随时可北向而进。而三关不得,凉州于燕国不仅可有可无甚至是巨大的
负担。燕国筹备这一场战事可谓志在必得,也是吞并整个凉州最好的机会,否则
等大秦缓过一口气三关只会比现下更加难取。狄俊彦奇袭亭城怕是燕国筹划良久,
不知事先经过多少勘探侦查才能穿越崇山峻岭,其志正在下卞关,这一处关隘可
谓志在必得!咳……咳……」一口气说了许多,韩铁衣面色变得苍白连连咳喘。

  「慢些慢些。」韩铁甲为弟弟端上杯水。

  「慢……不得……咳咳……正如大哥方才所言,下卞关绝非牢不可破,现下
仍是三关中形势最为危急的一处。狄俊彦虽兵败身死然尸骨无存,只需刻意掩盖
消息,燕军兵力士气短期内不会受到打击。然而时候长了便不成,总有些残兵会
回到燕军大营。时将入冬两家势必暂时罢战,若待燕军残兵回营,这一场战事大
燕可谓颗粒无收。是以现下才是夺取下卞关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大哥,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我会怎么做?」韩铁甲喃喃道:「新调集大军是来不及了,
可下卞关本就是苦苦支撑命悬一线,只是看这一口气谁能撑住而已。我会怎么做?
我会养军数日以麻痹敌人,再调集军中所有高手孤注一掷,强攻下卞关。」

  「正是!大哥,不仅仅是城外这支敌军的高手,而是整支燕军的高手!强攻
下卞关。」韩铁衣一字一句道,掷地有声。

  韩铁甲一跃而起迈开虎步狂奔,震得一身铠甲哗哗直响:「你歇着。我去禀
报李将军向奚刺史求援!」

  战事八月中,大秦与燕国历法已至十一月初。深秋的天气渐冷,高高耸立的
下卞关寒风怒号,将四处点燃的火堆吹得哔哔啵啵作响着火星乱窜。

  于秦军而言,这是最难熬却也必须熬过去的一段时光。大战至今伤亡惨重,
但只需再挺过一月,深冬时节城关将更加易守难攻。而北方的白雪皑皑也将给燕
军的粮草补给运输制造麻烦,深冬休战倒是历来战事的共识。能够支撑到现在于
秦军而言殊为不易,即使已满身伤痕,秦军将士们的士气却越发高昂。

  燕军已三日未曾攻城,从关隘上遥望下去在旷野中铺散而开的燕军大营连绵
无尽,除了巡弋大营的卫队之外,大多数燕军都呆在营帐里。

  除了安静得诡异的燕军大营之外,秦军的调动也让人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大量原本担任要职的六品以上高手被抽调,不知何往。这些中坚力量的离去会让
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守关大将镇东将军李路长既会颁下违反常理的军令,自然有
不为人知的理由。

  「李将军,军阵已依令调整完毕。」

  李路长身量比起铁塔般的韩铁甲还要高上一截,面方口阔膀大腰圆,颇有股
神威凛凛的气势。本也应是位相貌堂堂的伟丈夫,偏生长了双细小又内高外低的
八字死鱼眼,大都泛着白,仅有中央一点绿豆大小的瞳仁。与之对视时莫不有被
一尾巨大的毒蛇盯死的汗毛倒竖之感。

  「铁衣,现下的力量恐仍未足,可还有良策?」李路长声似破鼓低沉中夹杂
着莫名的空洞,配上那副相貌倒像是阴司鬼吏,让人浑身不舒服。

  「难……咳咳……燕贼孤注一掷定是雷霆万钧之势,现下也难以预料其攻击
方式,所能依赖者只有将士们拼死奋战而已。近日于军中散播此战将毕其功于一
役,士气正旺,再以将军临阵决机之能,料想燕贼未必讨得了好。」韩铁衣伤势
未愈强撑着到来,坐在椅子上萎顿不堪。

  防守的一方虽有天然屏障的优势同时也是被动的一方。在凉州坚壁清野的同
时,也相当于将三关之外的所有消息渠道全数送与燕国,撒在外头的斥候经过长
达八个月的战事之后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可谓两眼一抹黑。可三关之内却难保
没有燕国奸细,就算盘查得再怎么严密也难免会有些许消息被传出。李路长,韩
铁衣等人的忧虑正在于此,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任何人都会惴惴不安。

  「不知道燕贼有哪些人会来!」李路长踱步至箭楼之前远望燕军大营,恨恨
一拍城墙垛子,在砖石上留下一道半只掌沿厚的掌印。

  战场中偶尔的安宁总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刚完成重新整军的大秦士兵在午
后迎来了燕军又一轮攻势。

  与李路长,韩铁衣等人预计的不同,燕军从出营的阵列,攻击梯队的组合方
式,攻城器械的运用推进等与此前并无什么差异。将领们颇感意外无不深锁眉头,
燕军的寻常中透露着不寻常。孤注一掷即将决胜的时刻,就这么简单?怎么可能
这么简单!

  但谁也猜不出燕军的后手在哪里,甚至找不到那支让他们彻夜难眠的高手阵
列。若是隐藏于普通士兵战阵里于攻城焦灼时忽然发难,这一招固然有出其不意
的功效,但在目光如炬的李路长,韩铁衣等人监视之下,秦军高手也能做出迅速
的反应。这一手未必便见得如何高明。

  那么决胜的一手究竟在哪里?

  战鼓如雷,矢石如雨,两军喊杀声震天。二十余架长梯搭在下卞关高墙上,
燕军士兵口咬大刀手举盾牌,悍不畏死地顺着梯子攀援而上。他们的背后亦有三
十余座几达城墙四分之三高的箭台立起,每座箭台上站有二十名弓手与城墙上的
秦军对射。

  大秦弓手一面还击,一面还要向云梯射击。然而第一批攻击的燕军士兵身手
不弱,即使在云梯攀援途中亦不断举盾隔开飞射的箭雨。驻守城头的秦军刀斧手
则向云梯处砸落巨石,若是敌人攀得近了便顺着云梯倒下滚滚热油……

  此一番激战与持续数月的战斗相比极为类似,所不同者便是秦军的防御力量
生生被削弱了两成之多。一来燕军的攻势比从前更加猛烈,悍勇者远较此前为多;
二来秦军此前重新整备出一道高手阵列,虽有了应付燕军高手的底气,却让军阵
的威力大大降低。更左右为难的是,这一被命名为飙风营的战阵现下还不好投入
战斗。燕军底牌藏得极深,秦军的底牌自然也不能早早亮出来。

  战斗比平日更加艰苦,也惨烈得多。燕军的士气一点也不像李路长等将领所
预料的那样低于从前,其战意之旺盛不在秦军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从这一点看
此前预计燕军将孤注一掷的猜测倒是准准命中,拿下下卞关便躲了伐秦之战的头
功,夺不下下卞关,整个西征计划都将受到重大的打击。一切均看这一场战役而
已。

  战斗从午后直打到黄昏,双方伤亡之大远超从前,秦军的战损更是剧增了一
成半之多。燕军除了分组轮番上阵保持高压攻势之外,竟无半分歇战的打算。下
卞关下燃起无数火把,燕军竟要夜战!

  苦战多时,秦军伤亡惨重之外士气也开始变化!不少军士愤懑不已——李将
军将中坚力量抽调而走却始终未投入战斗,导致下卞关岌岌可危,不少士兵因新
任的将佐指挥不灵而丧命,到底是何意?

  李路长面色凝重,一双死鱼眼四处乱飘打量战事,督战大半日他也甚为疲惫
——指挥官不停地审时度势发布军令,精神与体力的损耗丝毫不下于在阵前殊死
搏杀的军士。然则他不能歇息也不敢歇息,军心动摇至今尚未崩溃,唯一的原因
就是他仍笔直地站在门楼前督战。只需这道高大的人影一消失,那么李路长聚高
手将佐准备弃城逃跑的谣言会在一瞬间遍布全军,彼时便是无可挽回的崩溃场面。

  「中计了!」李路长与韩铁衣几乎同时惊呼!

  燕军在三日前虽面临困局不得不孤注一掷却丝毫不乱,他们料得下卞关守军
能猜得中燕军的意图,巧妙地将计就计!

  这一场战斗不该在午后打响,真正交锋的时刻该在深夜或是明日清晨!只因
燕军组织调集的高手根本不在城下,他们还在赶路途中。燕军提早发动攻势正是
算准了李路长会抽调高手,导致军士阵列战斗力下降。而此前进攻下卞关的燕军
根本没有组建预想中的高手突击战阵,他们的战斗力一如从前!

  秦军白白损耗了军士,敌军正主儿却还未登场!而将整个破局的关键都交在
远道而来的援军身上,可想而知他们的战斗力是多么非凡,多么值得信任!

  望着燕军骤然加紧的攻势,李路长结果侍从递来的斩首大刀死死盯着燕军中
杀机大盛的八牛弩车。那些粗如大腿长逾半丈的箭杆被发射出来牢牢钉在城墙上
时,在高手们眼里便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梯子,借之攀援而上不费多少力气便能
登上城头。而此时立在城头守御的是身心疲惫,士气不高的秦军……

  心忧刚起,便听一片盖过战场噪音的砰然大响爆起,飞射的八牛弩箭带着撕
裂风声的锐啸当当当钉在城墙上,远处一大团黑影正飘然而至。他们身着黑袍在
人如蚁聚般的燕军后营灵活地穿行,时而像是烟花般四散炸开,时而又似五指收
起般聚拢成一团,光是这一手便显露出个个高妙的轻功。

  李路长本已极小的瞳孔骤然收缩,整只眼眸几被眼白占据。他挥舞着斩首大
刀从督战角楼里一跃而下三大步奔向女墙,难听的声音嘶吼着:「飙风营随本将
迎敌!」

  燕军随着这一团黑影的到来发出震天价的呼喝声:「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
武!」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燕军的高手们便前脚后脚奔至城下。他们高跃而起组成
有序的阵列顺着钉在城墙上的八牛弩箭攀援。在空中便是十二品的绝顶高手落了
单,也不过是一个齐射便能压下城头,一个不小心或许还要挂彩。可这些高手绝
不轻易脱离军阵,他们有序地攀援互相掩护拨打着箭雨,来势极快!

  李路长目光一扫便知来者共有八十九人,其中八十四人登城,另有五人跃上
了城外的箭楼。当中的那一位极为出众,不仅一身肌肉即使在黑夜中看出都显露
出爆炸性的力量,登上箭楼之顶的速度更是快捷无伦。

  而他右侧的一人身形苗条是位女子,动作轻盈灵动虽看不出甚么孔武有力,
速度却也是只稍逊些许。

  这两人率先登上箭楼后各取出一把弓。那孔武有力之人所使的弓长几达身体
的两倍,弓柄也如大腿般粗细。他随手抓起一把箭枝全数搭在长弓上大喝一声,
扯弓的大臂肌肉怒贲而起,拉开弓弦时弓身发出仿佛推开铜门的咔咔大响。他狞
笑一声松开弓弦,飞射的箭枝倒如出膛的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八道流光。
夜色中细长的箭枝不易看见,他射出的却不时爆出火星,可知力道之大,来势之
迅捷。

  噗噗连响,被他盯上的秦军纷纷倒下。箭枝射入身体后余势未尽,又连连穿
透三人方才将最后一名秦军钉死地上。

  「碎月金刚丘元焕!」李路长手心冒汗咬牙恨道。

  说时迟那时快,丘元焕右侧那名女子射出的箭枝也到。她不比丘元焕神力惊
人只取一张小弓,一次也只发一箭,可发箭速度却快得惊人,开弓放弦全无丝毫
阻滞,动作更优雅得行云流水一般!一箭刚离体不远,一箭又以发出,须臾间便
发出十箭且目标各不相同,箭枝在空中倒似开出一朵鲜花!

  「飞花舞影柔惜雪?」李路长只觉喉头已干涸。不说即将登上城头的一群高
手,这两位十二品高手驾临下卞关,任何一人只需不落单都如此间战神无人能挡!

  丘元焕与柔惜雪接连开弓,每一箭都指向燕国高手们攀登的城墙附近,旨在
掩护他们登上城楼。当真是箭不虚发出手必中,一时间秦军纷纷应声倒地,更有
些摔下城墙。

  「给我挡住他们!」李路长愤声下令,飙风营高手们一见丘,柔二人便知不
敌,可军令在身只得鼓起勇气纷纷跃落城墙扑向燕军高手。若不能阻敌于半道,
待这些高手踏上城墙落了实地配合随后攻上的燕军才是一场灾难。

  「放箭!放箭!」韩铁甲亦拉开一张大弓向丘元焕连射三箭,顷刻间密密麻
麻的箭雨向箭楼涌去。秦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先行解决这一最大的威胁。

  丘元焕见状从箭楼跃落向城头狂奔,借着八牛弩箭飞扑。柔惜雪却是以一条
长鞭拨开箭雨,嘬唇作哨跃上一只大鸟向城头飞去,那大鸟飞得好快秦军发箭不
及,她不愿脱离军阵瞄准一处八牛弩箭跃落,正在燕军高手阵中央。

  战斗的焦点几乎全落在这一处,又有六架云梯在周围搭起,燕军最精锐的部
从围绕着高手们攻城,必要时更以性命为代价为他们提供掩护。

  丘元焕后发先至已攀至离城头一丈处,柔惜雪也在他身边不远。那长鞭蜿蜒
如龙在空中甩出一个弯弧,准确地卷住秦军两名六品高手的脖颈将他们摔落地面,
长鞭离开时这两名高手已是耷拉着脑袋全无力气……

  「上!」丘元焕爆喝一声全力施为如离弦之箭窜上城头!五柄大刀六杆长枪
同时向身在空中的燕国大将军身上攻来。丘元焕空手不闪不避一掌握住锐利的枪
尖发力一扯,持枪人身不由己被甩下城墙。他随手拨打将兵刃一一震开,回手又
挑开一口斩首大刀身躯抱成一团着地一滚。手中长枪舞出一团光影将身周秦军扫
得倒下一片。

  起身立定朝李路长瞪目道:「你还可以。」

  一人登城,还是位十二品绝顶高手,坚固的大堤城防仿佛开了一道口子。柔
惜雪随即跟上长鞭挥舞如龙清出一小片空地!在城楼上弓手也失去了作用,以这
帮高手的能为,要在人群中躲避弩箭也是轻而易举。要他们杀尽城头守军自然是
异想天开,可只需站住这一片来之不易的阵地,缺口便会越发扩大。

  李路长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道:「诸军,死战!」燕军正随着这一缺口不断有
高手登上城墙,再等下去下卞关必破无疑!明知以自身十品的功力难以抵敌,为
将却不得不当先奋勇。

  斩首大刀带着风声的锐啸,全无花巧!李路长除了一条性命别无可依。饶是
身边有侍卫帮衬,十招一过李路长已手臂酸麻几乎拿不住大刀,丘元焕便如只发
疯的犀牛,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

  斩首大刀被挑飞,枪尖如毒蛇般向着喉头攒刺,身边的侍卫已全数倒下。李
路长绝望地闭上双目!

  「叮」的一声,冰凉的枪尖划过喉头肌肤,险死还生。「李将军,迎敌!」
厉喝声中李路长张开眼睛,只见向无极,奚半楼,李定,乐谦,杜中天,贝楚廉
等昆仑与青城派高手赶到,正与燕国的长枝派,天阴门高手战在一处……

  「就是这里。」韩归雁抹了把额上细密的汗珠。天光大亮,下卞关下两军混
战已至白热化阶段,战场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已见过战场上血腥场面的吴征仍不由干咽了口唾沫,那浓重的血腥气冲鼻欲
呕,残肢断臂更是可怖。

  亭城也在第一时间接获下卞关求救,十日的整军彻底泡了汤。韩归雁引一万
军由此前燕军的俘虏领路,全数轻装奔行穿过崇山峻岭绕至下卞关外,此刻才堪
堪赶到。

  对于韩归雁的战场之能吴征是真心佩服的,一万军汇入下卞关里作用聊胜于
无,但是出现在这里则有两面夹攻之势,意义大为不同。可他仍心惊胆战,对手
是二十万燕军,这这这,劳资从没想过要这么刚正面好吗?

  「只能这么打。下卞关没了,咱们的命也保不住。吴郎,信我!」韩归雁悄
声在吴征耳边道。

  「你是大将,你说了算!」

  「诸军!随本将击敌……」

  时已入冬,燕秦之战终以燕国占据了大半个凉州地界暂时告一段落。但三关
之固仍未征服,大秦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获得喘息之机,来年开春之后劣势便会
慢慢挽回。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燕军虽占凉州但此地荒蔽,从长安延伸而来的补给
线过远,长此以往将成巨大的负担。这一场战事孰胜孰败尚难以定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国大军不仅放弃了对三关的逼迫,反而后撤百里之
外固守城池。战事十月中,秦与燕历法一月末,燕国以尚书令迟飞章为首的使节
团两千余人敲开了下卞关关口,在秦军寸步不离的监视下直入成都城求和。

  「命韩铁雁为抚军将军,领军两千;命吴征为符宝郎,携宝随中书令霍永宁,
中书侍郎庞颂德一同出使长安,钦此!」

  屠冲的圣旨既下便是一片忙乱,吴征怔在当地目瞪口呆。符宝郎?出使长安?
好嘛,终于得了个六品官儿算是有了些门面,可别让我去长安啊……我……卧槽
……那个燕国公主栾采晴不活生生扒了劳资的皮?

           第二章、蛇蝎美妇·初心何彷

  只是一处独居的院子,却有左中右三扇大门,大红朱漆将院门裹得油光发亮,
两只铜环把手在阳光下闪现着灿烂金光。四面围墙拔地而起,高而厚实,让人从
外只能见梅花间竹,清雅深幽却又庄重严谨。

  中央大门顶端的牌匾上以天青为底,大笔香墨手书「馥思居」,字迹矫夭灵
动蜿蜒如蛇一笔呵成。虽因其中娟秀婉约之气可见是女子手笔,却也不乏金戈杀
伐的豪情。其中馥字右半边更可见笔锋颤抖,推想是书写时心潮起伏难以抑制,
因此导致下笔力道不匀字迹有些失控落了水准,可若是多细看一会,又觉融情于
字韵味十足,只是难以猜透主人的心境罢了。

  院子的主人又怎是能轻易了解猜透的?这里是祝家在燕国长安的根基之地,
当代家主独居的小院,富可敌国的祝家权力最中枢。

  祝雅瞳仍饶有兴致地拎着两只提线木偶交锋,近一年来空闲的日子里这成了
她最喜爱的小游戏。只是两只木偶的边上多了一只未栓线的小偶,面上只点了两
只眼睛,好似正盯着交锋的两偶。

  「主人,最新的战报来了。」老仆弓着腰身,脸上的皱纹如刀劈斧凿般深刻。
如此的年岁又能出现在这里,显然在祝家里身份也极为不凡。

  祝雅瞳停下偶戏接过厚厚的信封摆了摆手,自顾自展开阅览。

  她微撅着香唇,一对大而灵动,宛若春湖般波光粼粼的妙目上下扫视,看至
一处面容起了奇异的变化。那始终恬淡娴雅处变不惊的俏脸忽而变得极为精彩,
一对浓密的细柳长眉挑高,含情星目瞪大,连艳若牡丹花瓣的润唇都逐渐张开好
似合不拢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玉碎齿。

  「哈哈……哈哈……」祝雅瞳一反惯常优雅的仪态捧着肚子放声大笑,令胸
前一堆浑圆硕大的妙物惊涛般震颤不已。她笑得如此放肆,直到踢着一双圆润修
长的腿儿满地打滚:「你的儿子……你不认的儿子……亲手阻了你一统天下的大
计……哈哈……」

  良久笑声方才止歇,祝雅瞳抹干净眼角笑出的泪花,理清皱褶的衣物蹲在未
绘制面目的小偶边上,探出春葱的手指在小偶额头一点嗔道:「小乖乖,这一下
可不仅是狠心的爹,连为娘的心思也给你搅的乱七八糟。」轻嗔薄怒中又略微加
力在小偶脸上刮了几下道:「真是让人不省心的调皮蛋!」

  ………………………………………………………………………………

  「在下先行一步,韩将军,咱们子午谷见。」吴征朝着韩归雁装模作样地作
揖拜别,低头时便是一阵挤眉弄眼。

  「吴大人一路保重。」韩归雁面上看不出什么,抱拳时却几乎使出了全身力
气才能控制住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自打亭城春风一度后便忙于下卞关战事,入冬后也始终驻守下卞关,人来人
往至今未有机会再行欢好。如今圣旨已下,两人均为使节。本次入长安的路程需
经子午谷东出,吴征接到奚半楼之命需先行一步,韩归雁则需领两千军稍后前来
汇合。虽是短暂分别,两人均有依依不舍之意。转念又想将相伴入长安,虽知那
是龙潭虎穴一路将有艰难险阻,心中倒也甜蜜万分。

  吴征还是初次由扑天雕载着飞行,雕儿体型巨大张开两丈长的双翼即使载着
一人依然飞行得极稳。可从高空中只见薄云触手可及,地上景物也缩小了无数倍。
扑天雕再怎么天生异种,背上也至多容纳两人同乘。吴征头晕目眩中不由思量:
这雕背上是否能装上四面护栏?便是有个扶手也好些……

  同行的陆菲嫣见状忍俊不禁,提起内力聚音成线道:「征儿,若真是害怕便
把眼睛闭上,雕儿可不会迷路。」

  吴征勉强一笑,面对高空恐惧症果断放弃了在丽人面前逞能的打算,从善如
流将双目紧闭。可惜耳边风声呼号,雕儿偶有变向也是吓得他条件反射般睁开惊
恐的双眼,然后更加惊恐……

  幸亏雕儿飞得快,八个时辰后便落在子午谷。吴征踏上实地心中一松,腿脚
却一阵阵发软,险些便瘫软在地上。

  府衙就在眼前,陆菲嫣笑吟吟地等着坐在地上,一脸面色苍白的吴征。曾几
何时她也有过如此狼狈,只是现下两人掉了个儿。

  好容易调匀了气息,吴征抹了把冷汗。府衙就在眼前,照说两人到来早该惊
动昆仑派的师长们,可衙门口除了值守的兵丁,便只有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陆菲嫣也不明所以,两人结伴到院门口正要让兵丁通禀,那和尚抢先合十施
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吴大人,陆施主。」

  能在这里出现的和尚怕是身份不凡,两人不敢怠慢也一同施礼:「见过大师。」

  陆菲嫣见和尚虽长得肥胖,然慈眉善目自有股出尘的气质,站在他身边连心
境都平和不少,心知这是位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忙道:「敢问大师尊法号。」

  「出家人修行为本,法号不足挂齿。」

  府衙前拦路又不肯透露身份,陆菲嫣闪过一丝异色道:「大师从哪里来?」

  「从该来的地方来。」

  「呵呵,大师到哪里去?」吴征心中冷笑抢先问道。

  「到该去的地方去。」

  「莫不是消遣爷爷来的!」吴征踏上一步迎着胖和尚面门就是一拳。

  自从下了扑天雕便心中一股气不顺,没来由又碰见个和尚莫名其妙地打机锋。
关键是这货看着一股得道高僧高僧模样,也始终半躬着身子目视地面。不过以吴
征修习道理诀感应之敏锐,胖和尚见陆菲嫣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自逃不过
他目光如炬。

  打机锋?泡妹子?呵呵,先打了再说!至于打不打得过,身后不还有陆菲嫣
么,总不能看着自己吃亏。府里还有奚半楼,师傅在下卞关与大燕国前五的高手
柔惜雪打得难分胜负,还收拾不了一个胖和尚?再说本官忝为六品符宝郎,奉圣
命不日出使燕国,你动个手试试!

  呼啸着风声的重拳结结实实轰在胖和尚脸颊,将他一张肥脸打得变了形侧飞
出去。吴征不依不饶踏步赶上照着肚子又是一拳。

  这一拳更重更狠,借着身体飞扑发力,吴征整只右臂肌肉贲张仿佛涨大了一
圈。莫说人体,便是落在青石地面也得打出个拳印。

  但这一拳终未打中,一股柔和的力道托在吴征臂弯,* 巧妙地卸去大半力道,
也将他的身形推开两尺。

  「征儿住手,不得胡来!」陆菲嫣板着脸喝止。回头一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低声哀嚎的胖和尚,那挨了一记重拳的脸上只有微微的红印,莫说是受伤,便是
面色红润都不为过。

  吴征武功进展神速,方才陆菲嫣架开那一拳已是取巧卸力仍震得她手臂发麻。
这和尚生吃了一记竟连点伤痕都没留下?

  陆菲嫣心中讶异连连,一方面数月来不想吴征的功力已飞涨如斯。另一方面
则是这胖和尚又是什么来头?看吴征此前不依不饶,现下又一副戒备的模样,自
是因为第一拳得手后顿觉不对,担忧有诈。

  「吴大人好身手,咝……贫僧灵通寺拙性,并无恶意。」胖和尚揉着脸起身,
苦笑着道。

  「啊哟,原是拙性方丈,这……征儿还不过来跪下!」陆菲嫣虎着脸呵斥吴
征,又向拙性连连作揖:「小孩儿家年幼无知,方丈见谅。来日定到灵通寺负荆
请罪。」回身见吴征讷讷地挠着头过来,气的一脚踢在他膝弯沉声道:「谁许你
肆意妄为了。」

  吴征挨了一脚顺势跪倒,拙性方丈援助奚半楼是极机密的隐私,不过昆仑派
核心人物俱都知晓。吴征也是其中之一。

  正要向这位大恩人开口讨饶,不想拙性闪在一边不受他一跪。陆菲嫣虽对吴
征发怒,终是爱护之心。见拙性躲开心中不由一沉,胖和尚这一跪都不受了,此
事怕难以善了。

  拙性俯身在吴征身边,看上去也是个跪下的姿势道:「吴大人,无妨,无妨
的。是贫僧不明俗事冒犯在先,还请赎罪!」

  「征儿,你又在搞什么鬼?方丈,在下管教不严,万乞勿怪。」奚半楼听见
门外动静不小,引着一干师弟师妹也急急赶来,见状忙向拙性陪罪。

  「奚刺史,不敢当。老衲冒犯在前,不干吴大人的事。」

  拙性当着奚半楼的面说出这句话,以他的身份当不致言行不一。奚半楼伸出
一指虚点吴征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一行人入府衙坐定,吴征摇头晃脑啧声叹气不已。奚半楼生生板着脸道:
「你又做什么怪?」

  「师傅啊,弟子从小失了双亲,天下里只有一人待弟子最好如生母一般。可
这位如今却被师傅抢了去,从此只怕一门心思都在师傅身上。弟子既失慈母,连
叹息两声都不成了么?」吴征朝着林锦儿挤眉弄眼,羞得已做妇人装扮紧挨着奚
半楼的小师姑满面绯红,垂头谁也不敢看。

  府衙里除了拙性方丈之外俱是昆仑派门人,一时间杜中天,贝褚廉等也跟着
小声怪笑不已。大伙儿虽是嬉闹,也知林锦儿苦恋奚半楼多年,如今遂了心愿,
也自快慰。

  拙性方丈双手合十闭目,口中低声含混不清地念念有词。吴征怪异地看了他
一眼,想起事前得罪了这位忙偏头移目,生怕两人对视了尴尬。

  「咳,咳,都别胡闹。」奚半楼板起了脸,眼下正事要紧调笑自也需适可而
止,一时间厅堂内静寂无声等着昆仑掌门示下:「燕军退却迟飞章入京城求和,
提议两国休战。燕国以金银粮秣等物换取凉州,两国以现下所领城池为界重订版
图。朝臣议论纷纷难以决断,是以圣上采纳中书令霍永宁之谏,亦派遣使臣前往
长安城议论此事。此行前路艰苛难行,征儿又是使节之一,我意昆仑需精英尽出,
同入长安。」

  凉州是奚半楼封疆之所,若被生生割走一大半着实难以接受,不仅要背负丧
失疆土的骂名,权限也会大为缩小。只是大秦居然会接受燕国的议和要求,可见
这一回倾国之力的交锋于国力损耗极大,也需休养生息。

  由于拙性方丈在场,奚半楼未明言此行还有探查燕国虚实,摸清燕皇本意的
使命。只是不需他说,人人心中俱都明白。

  吴征紧锁双眉,出使燕国本就凶险万分小命寄予敌人之手,他在亭城所作所
为更是众矢之的。他思量多回依然想不明白圣上为何遣他出使。照说与亭城一役
已显过人之长,大秦当着力培养更需小心保护才是,可这一手分明是将他往火坑
里推。至于奚半楼除了自身需坐镇凉州外,尽遣昆仑精英随行,连顾不凡与朱泊
都在赶往子午谷,其中不乏保护这位昆仑未来接班人之意。

  事到如今无有它法,否则等同违抗圣旨。吴征也只得在子午谷静候各路使节
汇合,一同出使长安。好在使节之首是中书令霍永宁,对这位大秦股肱之臣的能
为吴征有着极大的信任,或许情况也不是这么糟?

  ……………………………………………………………………………………

  「我也要去。」一向温顺的林锦儿背身而坐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征儿
说得没错,他是咱们救回山的,和我的孩子一样。你去不得,二师姐留在京师坐
镇,三师姐的武功多年未有寸进,多个人多份力量。」

  「我不来拦你,只是心中舍不得。」奚半楼从背后将她环腰搂住温言道。

  「更舍不得谁多些?」

  林锦儿嘟唇皱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奚半楼一脸尴尬道:「都过了那么些年,
早把她忘了。」

  「哼,人家还没说是谁呢你便知道是说她?哪个她?说呀,说呀,快说!」
林锦儿一脸幽怨:「那晚你嘴里的晴儿是谁?」

  「唉,都过去了。还提起干什么?」奚半楼意态萧索,起身望着窗外悠悠道:
「她那个人不好对付,此去长安定会多番刁难。你们千万小心谨慎不可丝毫大意。
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自是会一心好好待你。」

  「大师兄,人家发些小脾气莫要往心里去。」林锦儿将娇躯贴在奚半楼身后
紧紧拥抱:「此去长安我也要当面问她一句,当年她对你不告而别,究竟是什么
意思!」

  「算了吧,料得她也不会答你。」奚半楼忽而戏谑道:「我修行养气功夫已
有多年,自打回了昆仑便未曾亲近女子,否则我已年过半百也不能让你满意。那
夜实是锦儿的身子太好是以来了感觉,喊出晴儿纯属自然而然,倒不是念着她…
…」

  「知道了知道了,讨厌!反正人家就要问她!」林锦儿羞红了脸颊低首不敢
抬头。

  ……………………………………………………………………………………

  韩归雁领着两千护卫军与霍永宁为首的使节团前后脚抵达子午谷,一行官吏,
兵丁,侍者等浩浩荡荡近三千人整顿完备向长安出发。而拙性方丈在与奚半楼密
会之后也加入使节团,与赶来的朱泊,顾不凡等随在吴征身边同行。

  身为昆仑后辈此刻却成众人之首,虽对长安之行心中惴惴不安,也难免有志
得意满之感。只是拙性方丈古古怪怪,一路都与众人在一起却只低声念经,吴征
也只能尽量敬而远之。

  不过既在路上便如困龙入海,吴征与韩归雁终于一遂心愿,三不五时便趁夜
在营帐中胡天胡地,笙歌阵阵。

  一路迤逦而行,抵达长安已是早春时节。冰雪渐消,红梅仍挂枝头,柳条等
之不及开始悄悄抽出绿芽。

  长安城门口来了迎迓的燕国文武百官,与燕国使臣至成都时礼遇一致。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请歇息三日,三日后本官于年升楼设宴为诸位
接风洗尘。」大燕国侍中鲁仲文将使节团一路引至驿馆安顿妥当后,向霍永宁拱
手告辞。倒不是他有所轻慢,而是时下风气如此,先歇息三日再行招待。

  「有劳鲁大人!三日后本官依名帖引同僚赴宴。」

  自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与接风宴会。只是吴征看着此前还生死相搏的两个
国家,此刻重臣间谈笑风生犹如知己见面,心中不由感慨人命如草……

  休整自用不了三日时光,第二日晨光初起便有不少人物需安排拜会打点。而
无论谁吩咐下来的话,第一位要见的都是祝家的主人。这个天下第一豪门在大秦
与盛朝两国或许只是巨商,但在设在长安的祖宅却让整个家族中枢盘踞于此,对
整个大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若能得到祝家的支持,后续的事情会好办的多。

  使节团成员早早便聚在一起待命。霍永宁与庞颂德身为使节团魁首挑了吉时
亲自登祝家大门送上拜贴,不想却吃了闭门羹:「两位大人见谅,我家主人身体
不适未能见客。还请两位先回,待主人身体好转定来致歉。」

  霍永宁与庞颂德失望回转时,百无聊赖的吴征正暗暗纳闷:胖和尚一路来跟
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这一回主动要去相国寺又是什么道理?他自不会认为拙性
是位虔诚的出家人。

  吴征当然想不到拙性会出现在祝府的馥思居门口,正等待家主的通传。

  祝雅瞳坐在花梨木大椅上,一双手掌捏得扶手咯吱作响,似是极为艰难地控
制着情绪。闻拙性到来失声道:「快唤进来。」

  接过拙性递过的厚厚一卷筒纸张时,祝雅瞳已定下了情绪,一如从前的云淡
风轻,温柔娴雅。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边缘空隙处更有不少批注。

  「都记下来了?」祝雅瞳暗自深深吸气,展开手中纸张注目阅览。

  「属下日夜不敢怠慢,自吴征抵达子午谷起均用心记忆,一字,一顿半分不
差,属下以人头担保,家主勿虑。」拙性垂首立在桌案前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目光更是只敢死死地盯住鞋面。与此前面对奚半楼这等封疆大吏的谈笑自若相比,
哪能相信是同一人?

  「那就好,辛苦!呵呵,你的厚脸皮功倒练得越发厉害了。」祝雅瞳略作嘉
奖,美眸正停在吴征朝拙性大打出手处,那副画面似在眼前呈现,怎么看都又顺
眼又可爱的孩儿正在调皮捣蛋,一时心情大好,顺口调侃了拙性两句。

  「属下分内之事。」拙性心中一松,家主对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得了这一
句肯定说明办的不赖。

  「你先出去。」祝雅瞳语声骤然转冷让拙性不明所以,然而周身如坠冰窖的
寒意又让他不敢半分有违,急急一叩首后匆匆离去。

  祝雅瞳视线正停在吴征调侃奚半楼占了林锦儿处,心中剧痛,一张艳蕊春桃
的俏脸此刻白的一丝血色都无,湖水般的美眸眯起杀意大盛,上排三颗贝齿正死
死咬着润红朱唇:「孩儿,我的孩儿!你们凭什么这么做,让他有家不能回,让
我有孩儿不能疼!」

  自世间分裂为三国之后,祝家便迎来了家族的巅峰年华。周旋于三国之间左
右逢源,俨然超脱如不受皇权节制一般。世间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只要祝家下定
决心支持一国,以其庞大的财力物力,那么天下将结束分裂,回归一统。

  于世人而言,这种摸不清看不明的庞然大物自是神秘非凡无法猜透,然而祝
家一干核心人物却心知肚明。

  当世是祝家的最巅峰,也是危机开始出现的时刻。别看三国均给予祝家超然
的地位,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无论哪国一统天下,第一个要铲除的必然是祝家。
大一统的皇朝在强势时期岂能容下这样一个足以影响经济命脉,手握帝王之资的
庞然大物?

  而祝家毕竟是以经商起家,你可以参与天下大部分盐,铁,粮秣,马匹的生
意,三国可以为了种种目的暂时容忍。可一旦这些军资有丝毫转变为军队战斗力
的迹象便是突破底限,任何一国都会降下天威雷霆将祝家夷为平地。

  是以祝家虽风光无限,实则无论内外都暗流汹涌,尤其在燕国以不可阻挡之
势崛起之后,家族内部亦渐渐分离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派别。

  一派主张保持祝家中立的传统,不参与天下大势,静观其变明哲保身;另一
派则主张顺应时势,暗中资助一国一统天下,以期未来天下风云变幻时祝家能提
早站定一方阵营,博一个从龙之功以续鼎盛之姿。

  两派虽争论激烈,又谁都无法稳占上风。祝雅瞳便降生于正值巅峰,又处在
风口浪尖迫切需要寻找一条出路的年代。

  丽质天成,更是极为罕见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之体。天阴门虽俱是女子,却
贵为燕国顶级宗门,势力之强高手之多堪与长枝派分庭抗礼,祝雅瞳的纯阴之体
最适合修习门中功法,也自然而然拜入天阴门下。

  高贵的出身与顶尖的资质,这位祝家的掌上奇珍地位甚至不在一国公主之下。
整个祝家任她予取予求,倾力培养支持这位未来的顶梁柱。

  无忧无虑的日子到了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一封家书将她召回了长安。等待
她的不是平日里的热情与恭维,几乎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祝雅瞳便被幽禁在闺
阁内。

  她永远忘不了那噩梦般的一昼夜!

  燕国正在迅速崛起,国力大涨不仅让盛朝渐渐有臣服之,便是立国更为久远
的大秦也被渐渐抛离,大有席卷八荒六合,一统天下之势。

  大燕以武立国,历代帝皇无不是武功顶尖之辈,然则晚年又多疾病缠身,寿
元较之十二品高手要短上不少。个中缘由则来自于栾家的奇异功法《九转玄阳功》。
其功霸道雄猛威力绝伦,也或许是太过霸道,修炼该功法者无不体内藏有多处暗
伤。当朝太子栾广江亦深受其扰。

  这位太子并非皇子中武艺天资最为出众者,却有一股争强好胜之心与难以想
象的坚忍意志。正是他以并不占优的资质一举成为皇子中武功最高者,才为燕皇
看中一举独占鳌头被立为太子。

  然则代价亦极为惨重,栾广江强修《九转玄阳功》令身体不堪重负,任他在
人前表现的如何坚忍,即将经脉破损真气走岔而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自家是清清楚
楚。

  轻则武功全废,重则丧命。于一位太子而言不斥于面临生死关头,出路也只
有两条。

  一则自行散去大半功力,让奔腾不息的霸道真气泄出体外,再重新修复经脉。
这自是一条稳妥的路子,自来不少栾家人都采用这条路避免练功走火入魔。可栾
广江贵为太子,失去大半功力的后果他无法承受,自被立为太子以来,勇猛精进
直到登上皇位便是他唯一的一条路。若是失了功力,太子之位怕也岌岌可危,被
剥夺储君之位与练功走火入魔,二者的下场没有任何区别。

  另一则便是以《九转玄阳功》极为特异之处,引女子阴气入体中和阳功内力。
此举对经脉的损伤殊无益处,却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现有功力,甚至有更进一步的
可能。——狂躁的内力得女子真阴调和,奔腾的大江化作平缓的河面,即使堤防
未曾加高,亦可容纳更多水源。

  别无退路的栾广江找到了祝林翁——祝家最为激进,明确提出应力助燕国一
统天下的三长老。

  太子殿下自非常人,对祝家如今胆战心惊患得患失的心态了如指掌。其实这
也是顶级权贵中公开的秘密,只是谁也不揭破而已。

  「三长老,孤王虽不是必须祝雅瞳不可,然则这是两厢得宜的结果。」栾广
江面色并不好,像是长期忍耐剧痛而饱受折磨的苍白憔悴,他仍保持着微笑道:
「孤王虽还是太子,然只需过了这一关迟早要君临燕国。有了这一份善缘,无论
如何都比单纯利益往来要可靠得多!」

  「太子殿下融禀,瞳儿可是家中珍宝,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多少有些亏待她了。」

  「呵呵呵,三长老何需欺孤王。」栾广江笑道:「若是娶了祝雅瞳,只怕不
仅是燕国豪族,便是父皇也未必容得下。而祝家在大秦与东盛的基业也将毁于一
旦。孤还只是太子,有些事明面上来,何若潜伏于暗更有好处?祝雅瞳即使失了
处子之身,一来无碍她修为,二来祝家的女儿也不愁嫁。以一可有可无之物换来
孤王的承诺。三长老当知其中利害关系。」

  不愧是燕国皇权的接班人,提出的要求与条件合理得让人难以辩驳,而他的
能耐也的确得到广泛的认可。如他所言,只需过了眼下这一关,皇位迟早都是他
的。

  这一份暗中的善缘太大,大到让人难以拒绝,祝家两派人物无人反对,即使
有心也提不出更让人信服的反驳理由。在闺阁中被幽禁的祝雅瞳血液渐冷,心往
下沉……

  皇家与祝家,堪称天底下最沉重的两座大山,再聪慧再出色如祝雅瞳也无力
反抗。更何况她从小便被灌输着一切为了家族的理念,处子之身,对个人而言极
重,然而对家族而言却什么都算不上。焚香沐浴之后,她最终低着头走入暗室…


  那一夜并无甚感觉,祝雅瞳满脑子里都是疑惑,她不解,迷茫,恐惧,似乎
十来年在祝家所受的尊崇宠爱都是一场梦境。这一夜她失去的不仅是对祝家的信
任,更有十余年来建立信仰的坍塌。——原来于祝家而言,我只是一件工具,只
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拿来交换!当然,祝家的每一份子都是工具,可我真的甘
心这样吗?

  在族中郁郁寡欢为未来人生所困扰的三个月里,祝雅瞳还来不及走出迷茫便
发现有了身孕。她手足无措,无比痛恨这个根本不想要的孽种,可几次想要下手
打掉这个孩子,却始终狠不下心。无比纠结中一直到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腹中的孩儿第一次展露出生命的迹象,祝雅瞳呆住了,狂涛阵阵的脑海里一
片混沌。刚刚成型的胎儿便异常调皮,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母亲的肚皮,似在撒娇,
又似在嬉戏。这一撞又一撞终将纷乱的思绪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声音:孩子,这是
我的孩子。

  祝雅瞳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闷声哭泣,那血脉交融,骨肉相连的感觉终让少
女变成了母亲。待镇定下来后才恍然发现,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儿之后,她便
将自己锁在闺房里再不与人接触,恪守着这个秘密正是打从心眼里接受了孩子,
作为一名母亲勇敢地守护着这个不容于天地间的孩子。

  燕国太子与祝家的接班人生下了孩子,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远方的西
秦与东盛会立刻毁灭祝家在国内的一切,而尚在位的燕皇也会对太子虎视眈眈…
…这个孩子,甚至不该出现在世上。

  祝雅瞳怀孕的事终究无法长久隐瞒下去,即使她从不出闺房,甚至连贴身侍
女都不见,祝家还是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

  燕国皇室的血脉融于祝家女儿身上,这不啻于一场毁天灭地的飓风。可想而
知这个孩子若是名正言顺地生下来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燕皇绝不会容忍富可敌
国的祝家成为皇亲国戚,拥有未来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依然是太子的栾广江也
不会在节骨眼上无事生非,这个孩子必然让圣上牵连到他。连祝家也不能接受这
个孩子的存在,他会让祝家与燕皇的矛盾激烈到一触即发。祝家之所以能左右逢
源,正是由于恪守了三国的底线,一旦这个底线被突破——燕国与祝家结了亲还
有了传人,接下来的祝家会支持谁还用说吗?

  祝家无力抵抗三国联手的雷霆一击。

  所幸知道这件事的人仅有祝家的六位长老与栾广江七人,当他们一同闯入祝
雅瞳的闺房,已怀胎八月将为人母的女子早有预料地微微一笑,举起宝剑横在脖
颈。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他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你们敢乱来,我
就死在这里!我的处子身或许值不得什么,但我祝雅瞳人若是没了,祝家担不担
得起损失?谁能替我?」年轻的女子声色俱厉,语调越来越高:「还有你!他也
是你的孩子!」雪亮的宝剑,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还有一丝淡淡的正滑落的血
线,凄艳得残酷。

  「罢了罢了。孩儿生下来以后送得远远的,莫要让人知道。几位长老,还望
做得干净些莫要让人捉到把柄。这是祝家的孩子,与燕国皇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栾广江面色一软,背身离开再不回头。

  危机暂缓,几位长老离去时甚至还宽慰了几句让她安心养胎,但他们说的话
祝雅瞳一个字都不信。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祝雅瞳刚听见婴儿嘹亮的哭声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
起,从稳婆手中一把抢过孩儿亲手为他洗净身体。只是略做亲昵,甚至来不及让
孩儿喝一口甘甜的乳汁,祝雅瞳便暴起发难!

  「带他去那里自有人会来接应,躲好了等我来。若是我来不了,孩子长大了
告诉他名叫吴征!」前来接应的天阴门师妹们护着孩子一路突围,不断有人倒在
血泊里。所幸的事这个孩子事关重大,谁也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开导致无法收场,
逃跑突围者与截杀者俱都小心翼翼地暗中行事。

  祝雅瞳已记不起当日的混战,她疯了一般挥剑阻挡追兵,不分青红皂白,不
论是何人:「杀了我!否则休想越过此处!」

  回忆的思绪就此断绝,祝雅瞳回过神来望着在手中已捏成一团的纸张,恼怒
中内力一震,纸张似被无数只看不清的手扯得粉碎化作小小的纸蝶漫空乱飞。

  「我的孩儿,谁也不许抢走!」

  长安城人人皆知除了权倾朝野的文武权臣之外,还有两名女子不可小觑。一
人虽是白身却富可敌国,正是「迷蛇梦眼」祝雅瞳。另一人也无官位,却是公主
之尊,自是「玉面蝎心」栾采晴了。二女俱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下手狠辣无情,
一蛇一蝎虽是市井里私下偷偷说起,倒也堪称双壁。

  栾采晴亦独坐闺房中沉思,这样的日子已持续了月余,每一回脑中所想均大
同小异,却又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甜蜜时面上泛起温柔的微笑,倒似小女儿
的娇羞;愤怒时目光中又射出冷厉的残忍,似恨不得将所念之人碎尸万段。

  她是燕皇栾广江同父同母的妹妹,嫡亲血脉的公主一出生便自不凡。而无论
美貌,聪慧,还是武功,即使在强人林立的栾家她也出类拔萃。小时她便比其余
皇子皇女生得俊俏,生性又跳脱,自是分外惹人爱;待得从稚儿成了女童,她学
东西又比大多兄弟姐妹快些;至于身体开始长个儿时,她不仅身段好看比例极佳,
连胸前一对女子恩物都比旁人更大更圆。上天似将一切好运都集于她一人之身。

  也正是十五岁这一年,在皇宫里呆腻了的栾采晴借着随皇后往相国寺进香之
机暗自脱队。谁也想不到这位跳脱的公主会胆大到这等地步,加之她过人的机智
与武功,竟被她偷偷溜了。

  脱离了牢笼,她不敢在长安城逗留,在一处平民家换了些平常服饰便一路出
城向西狂奔。青春少艾的女子只觉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那么新鲜,就连在平民家行
窃几件质地粗劣的衣衫也分外有趣。然而未出过门,在家中锦衣玉食仆妇如云的
女子独自远行,虽可用价值不菲的首饰换来银两,在酒肆里开怀畅饮,又怎懂得
照顾自己?

  旷野中黑云压城,不多时便下起暴雨。仅用一只小包袱裹了几件衣物,少许
干粮的栾采晴傻了眼。旷野一望无际,视线里全是瓢泼般的雨点,连一处遮蔽风
雨的地方都没有。至于雨伞这种东西,连身上轻若无物的小包袱都嫌麻烦的娇娇
公主又怎会随身携带?

  栾采晴只得在旷野中疾奔寻找遮风避雨之所。昏暗如黑夜的天色里目力难以
及远,遮天蔽地的雨幕中连方向都已迷失,呼号的狂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冰凉刺骨。
体力似乎正随着滴落的雨水迅速流失,自小到大,栾采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惧
与绝望。

  隆隆的闷雷声捶打着她的心房,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双手抱头大声呼喊,至
于呼喊的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咔嚓」一声,一闪而逝的雷电划破雨幕。栾采晴虽知之后又将有天崩地裂
般的炸雷声滚滚袭来,却又不由向天地间这一抹唯一的亮色望去,仿佛在寻找着
希望。

  雷霆亮光处竟真的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高大,伟岸,在凄风苦雨中举
着一只油纸伞狂奔。栾采晴生生打了个激灵,如遇见救星一般不知哪儿生出一股
气力,朝着人影嘶声高喊又叫又跳。

  狂风暴雷很快将呼救声淹没,也或许根本就没传出多远。但来人却在犹疑中
驻足偏头,似是思索了片刻便朝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处奔来。栾采晴已倒在泥
地里彻底昏厥,但来人目力极佳,硬是在雨幕中看见软倒于地的少女。

  「姑娘?姑娘?」来人轻唤两声未得回应,伸出而至先探了探鼻息,又摸了
摸额头。只觉触之火热烫手,正是发了高烧。

  来人无奈道:「在下路过此处,实是诚心要救姑娘,勿怪。」言毕将油纸伞
以颈侧与肩膀夹牢,俯身横抱起栾采晴起身辨明了方向发足狂奔。

  来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以他的功力自不会因为多了一人而觉疲累。夏
末秋初时轻薄的衣衫被雨水一浇宛如透明一般,来人只望了一眼便心中大跳再也
不敢看。可他并非未经人事的雏儿,被横抱在怀中的少女肌肤之柔腻丰弹手感极
佳,加之方才的惊鸿一瞥,怎会不知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中偶然救下一名绝世尤
物。

  栾采晴醒来时发现正躺在一处山洞中,地上厚厚的草叶睡着竟也甚是舒服。
两处噼噼剥剥作响的火堆燃得正旺,一件宽大的衣袍自中央将火堆隔开,周围还
挑着不少湿透的衣物让火堆烤干,让整个山洞潮气弥漫却又更加温暖。然则身下
的草叶为何湿气稀薄?难道是先烤的干了才睡上来的么?

  想到此处栾采晴心中一惊,忙低头一看,只见身上衣物虽还潮湿却丝毫无损,
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你醒了?」隔在中央的衣袍挡住了视线,但分明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自另一处火堆响起。

  「你是什么人?」栾采晴警惕地望着衣袍悄悄起身,却觉浑身乏力一丝也提
不起来,身上明明烫的很,可体内缺觉寒冷无比,刚起了一半的身子一软便又栽
倒。

  「在下大秦国昆仑派奚半楼,游历至此路遇姑娘昏倒才将姑娘带至此处,我
没有恶意。」男子的音量一如之前,发声处也会变化,显是怕栾采晴起疑坐在原
地未动。

  「昆仑派?原来他叫奚半楼,咦,那不就是六合烟云么?」栾采晴不敢放松
警惕虚弱道:「奚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扶危济困分内之事,姑娘不需多礼。」奚半楼隔帘道:「姑娘还请先烤干
衣物。你淋雨得了风寒烧得厉害,不过不需担心,姑娘且再休息片刻,在下可用
内力助你祛除风邪,不日便可痊愈。」

  「本……小女子谢过奚先生。」栾采晴一身难受不已,她本身武功便相当不
错,内力支撑下几时遭过这等罪?只觉不仅发病的身体难受无比,连披在身上的
衣物亦极为累赘难受。

  又过得小半个时辰,奚半楼道:「姑娘,在下来为你添把柴,之后替你疗伤。」
话音刚落,脚步声起。栾采晴吃了一惊,若是他新生歹意又该如何是好?

  不想掀开帘子的奚半楼以一张宽大的布料绑在眼眶处,遮挡了双目。他先在
布帘处停身,将一小捆柴火准确滴投入火堆中,随后问道:「姑娘,你的病很重,
若不及时医治怕要落下病根倒时可就麻烦了。在下用内力助你,不知姑娘意下如
何?」

  「好,好吧。奚先生请便。」栾采晴身上难受片刻都不能忍,至于这位奚半
楼光看他投掷木柴便知身手非同一般,真要把她怎么样可谓毫无还手之力。想通
了此节,栾采晴虽不知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六合烟云奚半楼,也只他没有歹意。

  「得罪了。」

  两人在山洞共处了十日,在奚半楼的照料下栾采晴的身体好得很快,两日后
便能自己行走。奚半楼探脉后道:「病已是除了,但姑娘身体虚弱还需调养现下
不宜多动。在下去寻些野味来补补身体。」

  「好吧,多谢奚大侠,嘻嘻,人家的肚子都快饿扁了。」洞中并无烹饪工具,
念起连日来奚半楼往返奔波,从三十里外的小镇上买来热粥,栾采晴心中不由有
些异样。在这里,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皇宫里人人疼爱的宝贝。可有人
对她如此上心,又怎能不引起心田一丝虽淡却难以磨灭的涟漪。

  山洞不大却温暖如春。栾采晴竟觉此地远好过虚情假意,刻意奉承的皇宫,
甚至盼望着病好得慢些,才能和那位生的剑眉星却又带着儒雅,名满天下的六合
烟云奚半楼多相处些日子。

  「姑娘……」

  「嘻嘻,好啦,人家有名字的,别姑娘姑娘叫着别扭。」

  「额……姑娘赐下芳名。」

  「人家叫何晴。」

  「何姑娘家在何处?待病好了在下若顺道到可以送上一程。」

  「还是姑娘,不成,重来。叫晴儿不好么?」

  「那……晴儿家在何处?」

  「等一下,奚先生到燕国来欲往何处?」

  「一路游历,准备往京师长安一行。」

  「那我家就在京师!」

  离开让栾采晴倍觉温馨的山洞与奚半楼结伴前往长安,一路上比起此前一人
孤单的瞎胡闹,此行大为不同。奚半楼虽一板一眼但待人却体贴细致。任凭栾采
晴时不时地胡作非为与乱发脾气也是一笑了之,应是也极喜这位明艳少女反倒尽
力满足。口中虽没花花活儿,实际行动起来仍让栾采晴芳心可可。

  看看离长安只有一日的路程,专拣荒僻小道的栾采晴面色却逐渐阴郁,让奚
半楼不明所以。

  夜空中繁星密布,溪流平缓的哗哗声如铃音般悦耳动听,远处虫豸的鸣叫此
起彼伏,更显夜色的静谧。

  情窦初开的少女下了决心盯着奚半楼道:「你老实回答,你喜不喜欢人家?」
她不要回牢笼般的皇宫,与一位大侠天高任鸟飞才是她喜欢的生活。冲动的热血
已上头,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家国天下,皇女血脉,这些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这……从何说起?」奚半楼一脸错愕,被震惊得不轻。

  「别打岔,老实回答,你-喜-不-喜-欢-人-家!」

  「这……姑娘……额……晴儿这般美丽可爱,说不喜欢是假的。」

  「那你敢不敢娶人家?」

  「啊?这和敢不敢有什么关系?」奚半楼哭笑不得道,可少女越发贴近的身
躯带来处子特有的幽兰芬芳,那美丽的容颜与玲珑浮凸的娇躯散发着无穷的青春
魅力。饶是六合烟云定力极佳也不由呼吸微促。

  「那就是敢了?」

  「敢自然是敢。但娶亲是多大的事情,怎可儿戏?又岂是一个敢不敢便能做
主的?」

  「敢便成了!」

  少女扑入怀中,娇颜殷红若血,美妙的躯体如同火烧般滚烫,却将本就软糯
的身体烧得柔若无骨。那高耸的胸脯抵在胸膛前,樱唇中的气息喷吐着芬芳。奚
半楼推开的动作猛地变作搂抱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朝阳初升,一夜荒唐的奚半楼不敢惊醒疲累过度正在熟睡的少女,独自坐在
溪水边愣神。为何一向勤修的养气功夫全无作用,为何昨夜会冲动如斯,为何甚
至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要了一次又一次?若是此时认识吴征,这位脑洞大得惊人的
弟子或许会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是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
身份是不合适,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你答应了要娶人家了。」

  「我没……」

  「你要反悔?」

  「不是……」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明艳的少女刚经历了破瓜之夜,然而娇蛮的脾性却
未改。

  「晴儿,我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又怎能弃你于不顾?难得蒙你青眼,自是
要娶你的。」

  「那便成了,咱们也不用回京师啦,人家这便跟你走。」

  「哎,就算要娶,总得禀明老泰山明媒正娶,哪有这般……这不是私奔么?」

  「嘻嘻嘻,说的这么光明磊落,你不怕人家爹爹打死你?」

  「心心相印,又怕得什么来。便是要打死我也认了,总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一走了之。」

  「好啊,便依郎君的。」少女笑得开心中又有一丝得意的奸猾,自以为得计。
你既要明媒正娶,那我可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两人结伴进入长安城,刚跨过城门便引来了大批人马呼啦啦跪了一地。

  「恭迎公主回京。」

  请安声中奚半楼目瞪口呆:「你,你不叫何晴?」

  「嘻嘻,何晴,何来晴?人家早就告诉你啦,除了晴字其他都是假的,你自
己听不出来。否则人家作甚么非不让你唤何姑娘,要唤晴儿呢?乖乖在这里等着,
待本公主禀明了父皇便嫁了郎君,嘻嘻,人家要去昆仑山玩儿。」

  再怎么胡闹也不过是略加责罚,更何况这一回是平安归来也是喜事,至多关
上两天便完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果如栾采晴所料,皇后娘娘最先憋不住将
宝贝女儿唤了来嘘寒问暖,虽是责备不已,倒像关心更多些。

  待父皇下了朝回到宫里,栾采晴方正色道:「父皇,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当栾采晴将旷野中得奚半楼相救脱险,到回京时一路相伴暗生情愫娓娓道来,只
略过了两人已行欢好之事后请求道:「儿臣想请父皇下旨,将儿臣许配给奚半楼。」

  一向宠爱甚至宠溺的燕皇脸色越来越沉,待栾采晴说完后一拍桌案喝道:
「来人,给朕把奚半楼拿下!」

  栾采晴目瞪口呆,震惊中脑海里一团乱麻似有雷声隆隆,喉中更像梗了一块
大骨头不仅呼吸艰难,连胸口都压抑得无比艰涩:「父皇您干什么?」

  「胡闹!」燕皇龙颜大怒指着栾采晴向皇后喝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奚半楼身背大秦国武卫中郎将之职,两国彼时尚在交好,燕国也不好轻易处
置他。不多日大秦的使节便抵达长安,专为奚半楼而来。

  「你呀……糊涂!先随本官向燕皇告个罪再行处置。」

  奚半楼面上无比痛苦摇头道:「下官已许诺于人,怎可言而无信!」

  「你……愚不可及!」

  奚半楼未曾有半分松口,却想不到还能再见栾采晴。

  描眉画目一身宫装的少女数月来便见成熟了许多,世间远不是她在皇宫里无
忧无虑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对志在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的历代燕皇而言,与大
秦的交好只是暂时,两国迟早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少女的成熟并非来自与
处子之身的破瓜,而是终于明白了家国,天下,世道的艰难。她修行《九转玄阳
功》,这一不传之秘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大秦手中,使敌国掌握燕国皇室最大的弱
点。一场异想天开的因缘由此而终。

  「蠢货,你就是个蠢货。本公主嫁谁也不会嫁给你!滚得远远的,本公主再
也不要看到你!」少女的怒骂既是痛恨命运的不公,也是责怪奚半楼的迂腐。若
是当日远走高飞,若是不回长安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此刻某个不知名难以寻
找的深山世外桃源里,会多出一对神仙眷侣。即使在心底她知晓这只是自己美好
的臆想,他是奚半楼啊,昆仑派未来的掌门,即使自己愿意,他又如何面对自己
的师门?

  栾采晴收回神思媚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恨你!恨之入骨!恨不得
将你千刀万剐!你毁了我的一生,呵呵,现下你的同门师弟妹来啦,还有你的宝
贝徒儿。本公主自会好好地招呼他们,嘻嘻,尤其是你的宝贝徒儿,祝雅瞳那个
贱货的孽种!」

           第三章、意有何殇·武道同堂

  燕秦休战,大大送了一口气的绝不是帝皇与权贵,他们仍有许多善后要做。
能安定和恢复些许平日生活者反倒是平民与身无官职的贵族。

  成都城东面的平民区正是如此。此前源源不绝的邸报中公布的阵亡者名单常
换来成片的哭泣声,以及发放抚恤时的喧嚣骚乱俱都过去。这一片城区暂时恢复
了平常的节奏。

  长满杂草的荒弃小屋也未曾变样,本就已十分残破,也看不出数月来是否更
破旧了些。

  只是无人得见的厅堂里则完全不同,不仅桌椅洁净,连地上都似纤尘不染,
能做到这般的无一不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少女侧卧在宽大的矮床上,伸出床沿的一条秀腿正一荡一荡随意踢着,娇美
的容颜上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容。

  「小姐吩咐的事情属下已办妥,人随时可以审问。」一名獐头鼠目,三缕鼠
须的男子匍匐于地禀报道。

  「很好,回头重重有赏!你们都下去给我把周围看紧了!谁敢靠近偷听偷看,
直接割了他舌头,刺聋他耳朵!包括你们!」少女年岁不大,笑起来甜得人似在
心头浇了勺蜂蜜,说出的话却不仅是刁蛮任性,可谓又狠又恶。

  一众随从尽皆退去。仅余地上盘膝坐着一名断了一臂的男子。

  只见男子面容呆滞,毫不转睛的双目一眨不眨,视线全无焦点散乱不堪,连
明艳得如夜空明月的少女走近也未能让他回过神来。

  少女笑吟吟地走到断臂男子面前蹲下,旋即不满地皱了皱眉,嘟嘴道:「看
我!我不好看么?」

  断臂男子木然偏头望着少女,目光依然涣散,似乎不是看着她而只是看着这
一处空间。

  「气死我了。」少女腾地起身,向断臂男子身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两脚,才平
复了怒意复又蹲下道:「也罢,先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再说。」

  少女用轻柔舒缓,充满引诱的声音甜甜道:「你呀,老老实实给我说,贺群
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师父……」男子结结巴巴答道。不知他的身体出了什么变
故,犹似心神被完全封锁一般。贺群师徒四人还活在世上的,自是只有刘荣一人
了。

  「咦?真是你的师傅?当年你并没有武功……继续说,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我……被你砍了一只手……被人救了……我不想被人同情……伤势未愈便
离了昆仑集寻出路……半道上体力不支晕去,醒来后便遇见了师傅……」

  说起昔年被断一臂的往事,少女眉头微蹙面上泛起一酡羞红,自是因为刘荣
的手臂是她迭轻蝶断去的。

  「贺群为何收你为徒?」迭轻蝶抚着刘荣的断臂处,声音软了不少竟有温柔
之意。

  「师傅说……我适合继承他衣钵……我……我不太清楚……」刘荣依旧无悲
无喜呆滞道。

  「嗯。你原来分明没有武功,为何修炼如此迅速?要好好想清楚哦,莫要隐
瞒人家嘛……」迭轻蝶娇嗔道,倒有些循循善诱之意。

  「我日常修炼青城派内外功夫……原也一般……到了二品修为时,师傅传了
我一门《玄元两仪功》,从此功力才飞速增长。」刘荣越说越是流利,虽目光仍
是散乱,却不再如前结结巴巴口吃不已。

  「《玄元两仪功》?不是青城派的功法!这门功法贺群从哪儿得来的?」迭
轻蝶惊喜交加。惊的是怪道数年时间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小厮,竟能练到直追自
己,这门功法该有如何的神异?喜的是刘荣毫无遮拦就将这大秘密一口吐露,若
能得到这本奇书……

  「不知道,师傅说是一位奇人相赠,旁的我不知晓。」

  「据我所知,进境奇速的功法都有极大的隐患。《玄元两仪功》是怎生练法?
有甚不妥之处?」迭轻蝶终非愚蠢蒙昧的女子,稍一思量便知其中关键。

  「《玄元两仪功》修行过程中不时需一男一女互相交合,依靠夺取对方真阳
或真阴不仅能提升功力,还能滋养体内暗伤,甚至能扩张经脉。不妥之处则是被
夺取真元的一方轻则根基大损,重则丧命。」

  「唔……嗯?这么说你有过许多女子了?」迭轻蝶忽然发怒道,随即一脚将
刘荣踢倒在地,紧跟着便是一轮毫不容情地拳打脚踢:「有多少?老实给我说!」

  「啊……哼……三……咳咳咳……三十四……个。」刘荣连吃重击,他虽精
神焕散却绝非感受不到疼痛,被打得语不成声之际依然不忘回答责问。

  「三十四个?很好,你很好!你对得起我!」迭轻蝶冷笑中也不再动手,定
了定神道:「增长功力,扩张经脉还说得过去,修复体内暗伤又是怎么回事?」
不愧天赋傲人的青城掌门之女,武学关键之处拿捏得准确之极。

  刘荣喘息答道:「女子身体最为出色者有八种,极为罕见,百万中未必有其
一。得一可治愈修炼内功时留下的暗伤,还能大涨功力。」

  迭轻蝶眼中一亮,倒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道:「哪八种?」

  「千娇,百媚,玉骨,冰肌,梳云,掠月,兰心,蕙质。」

  「唔,倒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呢?我是什么体质?」

  「你是蕙质之体。」

  「咦?那不就是最差的那个?」

  「不……不是的。八种体质除了千娇第一,百媚第二,剩余六种不分上下。」

  「那么……我猜陆菲嫣是千娇百媚其中之一对么?」

  「师傅说是百媚之体。」

  「原来如此!」迭轻蝶喃喃自语中恍然大悟。

  贺群与刘荣等擒拿迭轻蝶将其带至荒僻的庄园,虽处崇山峻岭又有阵法防护,
然则江州官兵要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贺群等不顾时间与形势皆急迫的当儿在庄
园里强辱了迭轻蝶,自是要先夺了她的蕙质之体便即抛弃,否则惹下大祸后还要
带着名女子跑路实在太过显眼。

  迭轻蝶虽晕去,事后也听闻吴征与陆菲嫣现身后与贺群师徒大打一场,贺群
连性命都送了出去。

  迭轻蝶百思不得其解,双方均无任何以死相拼的道理。待知晓《玄元两仪功》
的秘密后,方知唯一的理由便是陆菲嫣身怀八体之一,甚至是最优的一种!才能
让因暗伤修为迟迟无有寸进的贺群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

  「《玄元两仪功》你藏在了哪里?」贺群并非蠢货,他拼死要拿下陆菲嫣自
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这位师伯的眼光与本事迭轻蝶也有耳闻,堪称上上之选。让
他深信不疑,又能让刘荣功力飞涨的神奇功法,谁能不眼热心跳?

  「我……交给吴征了……」刘荣痴痴呆呆,事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吴征?」提起此人迭轻蝶咬牙切齿,她对吴征甚至比贺群更加痛恨。若不
是吴征,她又怎会急匆匆赶往江州?便是刘荣被断臂也是因吴征而起!迭轻蝶落
入现下的地步此人堪称罪魁祸首!

  「我离开时交给他一个包裹,内里便有《玄元两仪功》,师傅从不离身的。」

  「你还记得功法么?」

  「我只学过不到一半,还有的师傅不肯教我。」

  「你……蠢货。没学过的你都交给吴征?你脑瓜子怎么想的?瓜娃子。」

  「我不敢带在身上,交给吴征代管日后再找他取回。」

  「你相信他?」

  「相信。」

  「呼……」迭轻蝶长出了口气压抑下发怒的念头道:「那你把记得的写下来。」

  「我不会写字。」

  「你……」

  少女不满地起身来到窗前看了看天色,思量了一番跺了跺脚回到刘荣身边,
先在周身要穴补了几指确认他无法运转功力,才从刘荣脑后,脊椎,两肩共拔出
十根银针。她拔针时小心翼翼,手法也极为特殊,每拔出一段便需将阵拨弄一个
方向,直至将整根针起出。

  刘荣呼喝连连,声调怪异之极,似是忽而剧痛,忽而又酸痒,忽而又是浑身
麻痹。待银针俱被拔完倒像大病了一场汗出如浆,双膝跪地剧烈喘息不已。

  不过此刻刘荣倒是神智渐渐恢复,散乱的目光聚成一线。模糊的视线中只见
少女身着鹅黄荷叶裙,一件翠色短袄从肋下包过恰巧将盈盈一握的胸乳裹起,显
得明艳又娇俏。

  刘荣复杂地瞪视迭轻蝶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这般对我?」

  「要你乖乖的陪着人家,怎么对你不好了?」迭轻蝶露齿一笑,伸手将短袄
除去,又拉开束腰的丝绦:「你难道不想……」故意拉出的长音带着浓得腻人的
鼻息声,转身向堂后走去的袅娜身姿,滑落的裙下裸露出圆润的肩头与粉嫩的藕
臂,一件洁白的丝衣自胸乳上沿垂落至足膝,但这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玉躯,落
在空气中甜甜的女子幽香却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刘荣低吼着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向那个轻盈的身姿追去……

  自燕秦两国交兵,燕国始终占据上风。大秦所谓的胜仗也不过是阻住了燕国
极具压迫性的凌厉攻势而已,离掌控战场主导权,收复大片失地仍很远很远。

  寒冬休战的时刻,燕国又出人意料地派出使节再一度抢了先手。

  远在长安的燕皇再一度拿捏住秦皇的心态,经过近一年高强度的战斗,两国
均损耗极大。相比起实力雄厚一截的燕国,大秦更需要喘息之机,几乎没有拒绝
的理由。

  然则远在长安的燕都迷雾重重,那位志在一统天下的燕皇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燕国倾举国之力的一战真要半途而废?凉州的土地谁也不愿拱手让出,又如何解
决?至于其余林林总总的细节更是多不胜数。

  这也是大秦以中书令霍永宁亲自挂帅出使燕国的原因。霍永宁虽主动请缨,
背上的担子也极重。弱国无外交,本就逊了一筹还被敌国掌握了主动,即使足智
多谋如霍永宁也不敢想获得足够的利益。

  一日无果,连一点风声都探听不到,使节团的气氛都沉闷了许多。而整个使
节团里除了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领军人物外,压力最大的便是吴征。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出现在长安——在以极为下作的手段坑杀了征西将军狄俊
彦及手下大军之后,吴征便将燕国里里外外全都得罪了个便。不仅仅是外臣,连
燕国公主以被他公开羞辱。那篇文采斐然的小黄文早已传遍天下为人津津乐道,
无数次闺房夜话都被反复用作欢好调情之用。公主亦是皇家颜面,即使栾采晴私
生活再怎么糜烂不堪,也绝不可公诸于众被拿来闹市里大谈特谈。被吴征这么一
搅和搞得如此不堪,燕国皇室颜面何存?

  自踏入长安以来吴征始终心神不宁,虽说入城时接待的燕国官吏并未对他展
露出敌意,可他不得不怀疑随时有人掏出把刀子冲上来一刀剁下他的头。是以他
虽位卑言轻,却是最关心拜访燕国权贵是否顺利的人之一。

  霍永宁吃了闭门羹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下令诸官散去,未经请示不得擅自离
开驿馆,明日卯时还来厅堂等候调遣。

  首日的四处碰壁令吴征心情沉重,他最为不喜的便是朝不保夕,命运悬于他
人之手的被动,可这个世界的权力之网铺天盖地,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韩归雁入长安后亦是分外紧张,两千军除了三百护卫,其余俱被安排在城外,
依着霍永宁的吩咐,三百护卫由他本人统领,韩归雁则居于城外营地。

  吴征虽心中思念记挂,也不敢有违中书令大人的命令,他离了厅堂后便信步
向栖身的宅院行去。昆仑派诸人作为吴征的随从都居于此地,不过一帮高手无所
事事太过暴殄天物,是以来自青城,昆仑的高手们均被编入护卫之中,守卫驿馆
的安全。——除了陆菲嫣!

  院中仅有一人,也只有她酷爱抚琴。吴征闻琴音哀怨婉转如泣如诉,无奈之
中更有隐隐的恼怒之意,让他本已烦躁的心情更甚。不过经此外事打岔,倒让他
紧绷的心弦松了些许。

  理了理情绪,吴征敲响了房门。

  「是谁?」琴音骤停,陆菲嫣清越好听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师姑,是我。」

  「哦,房门未关,你进来吧。」驿馆里自不能将随从都照顾得周到,厢房不
大只有一个单间,一面可开可合的绛色纱帘将房间隔成了两段。陆菲嫣正坐在用
餐与招呼客人共用的餐桌前,被纱帘隔绝的便是她休息的床铺了。

  吴征不敢逾矩,越过门槛后将房门大开以免惹来闲言碎语。陆菲嫣见状微微
一笑,起身道:「坐吧。我去沏壶茶来。」起身时却身躯一颤,她蹙了蹙眉头抿
紧嘴唇,倔强地迈步行去。

  「还是我去吧。」吴征观察力细致入微,陆菲嫣鬓角边冒出的汗珠逃不过他
的双目。

  「不可。你现下已是入了品级的官儿,自该有官儿的风范与架势,怎能如从
前一般随心所欲?端茶倒水的事情今后不可再做了。」

  陆菲嫣虽是女子,向来极讲原则,事无巨细分寸均拿捏得甚为周全。吴征拧
不过只得由她去。

  茶叶是自川中带来的上好毛尖,清苦中另有一股极为提神的香气。不过房内
飘荡的另一股又甜又糯,清幽淡雅的香气远比茶香更加醉人。与韩归雁身上清冽
如水仙的雅香不同,同是沁人心脾之香,这股香气犹如玫瑰之艳,丝毫不加任何
掩饰与暗藏。

  浓香扑鼻,陆菲嫣独在屋中许久此前还不觉得,待出门沏了茶回来便觉有异,
若是旁人或许还能淡然处之,——女儿家的体香岂不正常?但吴征可谓这世上最
为了解她身体秘密的三人之一,同室而处,虽是房门大开也不禁面红过耳。

  吴征也不好多说。两人相对而坐,陆菲嫣倒满了茶杯默默无言,良久后才垂
首无奈一笑道:「你没公事要忙么?特意来看我?」

  亭城一战后,此前还可勉强控制的情欲随着陆菲嫣力竭昏迷自然而然地迸发
出来,即使昏睡中亦是情欲如潮引发春梦不断。幸亏彼时力竭无力动弹,负责照
顾的仆妇见她鼻息深沉睡得香甜也不敢有丝毫打扰,否则那湿淋淋的床单倒要丢
了大丑。

  自此那诱人的百媚之体再也压抑不住,从前卓然有效的《清心诀》也越发难
以克制。自子午谷一路行来长安,陆菲嫣时常躲在马车中不敢妄动从早至晚地运
行《清心诀》,可说难捱得紧。堵不如疏的道理谁都明了,可如何疏?无路可疏
复又奈何?

  「师姑,有什么话其实可以对我说。」情欲的负担给陆菲嫣带来的绝不仅是
身体的巨大负荷,对心理而言更是残忍至极的折磨。那时不时无可奈何的面容,
缭乱的琴音,无一不说明陆菲嫣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几乎都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陆菲嫣感激地向吴征望了一眼,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吴征此举自是好意。

  这个少年在昆仑后山的荒原里见过她赤身裸体曲意求欢的模样,见过她卑贱
地跪在地下以那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口含男人丑陋的阳物,也见过她一身欲念难
消,不得不一边自渎一边任由长索鞭挞在身上才得以排解,更见过她被人言语挑
逗得欲罢不能,仅被弹中乳尖便泄得一塌糊涂的不堪。

  他既已知晓自家最深处的秘密,不能也无法强迫其忘却,能够守口如瓶已是
让陆菲嫣心存感激。何况在江州荒园吴征并未乘人之危,足见其心地正直极有原
则,陆菲嫣恍恍惚惚中,忽觉两人有些心意相通,倒是个倾诉的好对象。但两人
说此话题极为逾矩,又牵涉到女儿家最深层的隐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弟子没有恶意,只是说些心里话。」吴征摸了摸鼻子道,既陆菲嫣左右为
难,不如由他打开话题:「堵不如疏,弟子告诫过师姑,可师姑没有听或者说无
疏导之法。您现下的模样和状态,弟子很是担心。」

  「担心……什么?」

  「昆仑派上上下下,师姑的天资足在前三之数……」

  「还能比得过昆仑的神童?」隐隐觉得吴征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语,陆菲嫣
强笑着打岔道。

  「我若未修《道理诀》,也绝比不上师姑。厉害的是《道理诀》,并不是我
真有什么出众的天赋。」吴征顿了一顿决然道:「有些话弟子来说自是不敬,却
不可不说。师姑,你病了,更不可讳疾忌医。」

  陆菲嫣原本越听越怕,恨不得捂上耳朵以拒绝那些即将到来,无比不堪的羞
耻话语,到得那一句你病了忽然心头一松:是的,我病了。我不是放荡无耻的淫
妇,我只是病了……

  吴征察颜观色,情知命中陆菲嫣心中软肋,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思虑多时
的话语一股脑儿道出:「弟子依稀记得五岁时,师姑的修为便到了八品上,如今
过了十余年才升到九品中。连小师姑的修为都到了十品中,您比她多修行了五年,
天资也要更强反倒落在了后头。这已不仅仅是身之病,这里,也病了。」

  陆菲嫣始终垂目低首,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见吴征指
着胸膛心口处,自是指的有心病。陆菲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心中却又发窘:吴
征手戳胸口,那时在江州荒园,被贺群在胸口一弹而致泄身的不堪一幕又涌现眼
前,连一对傲挺的玉乳都热将起来……虽已年过三十且有过哺乳,它们依然娇嫩
而丰满,几无一丝瑕疵。可足足有十三年没有一双粗糙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将它们
握在掌心爱抚……

  吴征说的没错,自从那一夜在荒地上露天野合珠胎暗结之后,陆菲嫣的修为
几乎停滞不前,十余年才从八品上晋升至九品下。直到吴征下山时留下《清心诀》,
才依仗其对情欲的压制又晋升至九品中。至于原因她清楚得很,情欲妄念无时无
刻不困扰着她。最先影响的是内功,修行时不期而至的情欲险些导致内息走火入
魔;之后便是愈发敏感的身体,那圆润的乳尖,饱满耸立的奶儿,甚至是高高拱
起的隆臀,当连贯流畅的招式如同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时,衣料的摩擦,那一处
处敏感美肉的甩荡都能引发令全身酥麻的电流。

  好长一段时光里,陆菲嫣无力修行,甚至不敢修行。

  「师姑,人生而有欲无人可以避免。便是佛寺里僧人修行之初也讲究克制欲
念,然则世间多贪僧,淫僧,恶僧,真正的得道高僧又有几人?情欲亦是本能之
一,若无情欲怎生传宗接代,种族如何延续?弟子担心的是,师姑刻意压制情欲
无异于掩耳盗铃,身心俱遭重创。」

  「可我……可我该怎么办?」陆菲嫣颓然道。或许是吴征之前的话起了作用,
患者面对医生总能说出些平日无论如何羞于启齿的话题。

  「弟子还未说完。」吴征精神大振,适时表现出自己的专业。前世从医经历
今生一无所用,不想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师姑如今已是如履薄冰,纯靠意志
压抑,那根弦已绷紧到极致。一旦崩断……不知师姑是否听说过大善沦为大恶的
先例。」

  陆菲嫣悚惧中浑身一颤,一旦心中信念崩塌,大善人化身恶魔者不在少数。
她自己如今守身如玉,可欲念愈发强烈,正如吴征所言他日弦儿崩断两级反转,
会不会变成一个只知日夜求欢人尽可夫的淫妇?

  「别……别说了,我好害怕。」陆菲嫣捂住耳朵不住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
如同珠串断了线……

  吴征起身掩上房门,又坐回原位安静等待,心中却想:哭一哭心情会好很多,
可惜还不能搂着你,可苦了你了……

  陆菲嫣哭了一阵渐渐收声,掏出方巾擦干涕泪道:「对不住。」见吴征微笑
点头,陆菲嫣忽觉今日无数次的失态竟全是从心而发并无丝毫刻意做作,也无丝
毫防备。这个师门里小了她一辈的弟子,却在种种机缘巧合下知晓了她所有的秘
密,也成了当下最得信任,甚至是依靠之人。

  「弟子说过,师姑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情绪亦需宣泄的渠道,憋在心里迟早
憋出病来。」吴征循循善诱,他虽也没有太多经验,可生活在资讯爆炸的时代眼
界要广得多。比起生活简单而单纯的陆菲嫣,那是要高明得太多了。

  「这些年我开心的时候不多,过的很苦,你……该知道的。我不是圣人,有
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要人关怀体贴。那夜……那夜之后,我什么都没有了。若不
是有盼儿,只怕早已疯了。」陆菲嫣目光幽远空灵已沉浸到思绪里:「整日在房
里抚琴,枯坐,呵呵,说起来倒是去青云崖上找小师叔和你快乐许多。那一日你
在两派大比上大放异彩,也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

  「弟子无知,早知如此该多请师姑到青云崖上来的。」

  「那怎怪得你?」陆菲嫣顿了一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重喘一口香气道:
「自那夜在荒原之后,不凡始终离我远远的。这间厢房原本是我们夫妻二人共住,
可他一步都不愿踏入畏我如蛇蝎。其实……也怪不得他,男人有男人的尊严,是
我命苦……」

  不知是否这些苦闷在心中憋得太久,话匣子一开竟再也止不住,也顾不上是
否难堪一股脑儿地说下去:「如你曾说过的一样,神仙眷侣只是外面给人看的,
内里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品尝承受。可我……好苦,连一个说
会子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为何不与小师姑说说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说起?你还嫌知晓丑事的人不够多么?」陆菲嫣面色
绯红地横了吴征一眼嗔怪道。

  「所以,师姑尽管说,弟子也不会再让旁人知晓。」吴征挠头装作说错了话
羞涩道。

  「自是信得过才说了这些。」陆菲嫣整了整心绪道:「发作了一通倒是心情
好了不少,师姑就是这般啦得过且过罢,现下最担心的反倒是盼儿。若是她不能
遇上个一生一世待她好的如意郎君,像我一般可怎生得了。孩子,答应师姑,无
论如何都要好好照料盼儿,好么?」

  「师姑又来乱说了。」吴征笑道:「盼儿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只把我当大哥哥
都是未知之数,现下谈这个有些为时尚早。」

  「我的女儿我清楚。」陆菲嫣断然道,默了一默又缓和道:「也罢,尚未发
生的事情强要你答应也是不妥。那你答应师姑,若盼儿嫁与你为妻,无论如何你
都要一生一世待她好,这样可成?」

  话语卑微软弱得近乎哀求,陆菲嫣心中也自愕然。这位艳名播于天下,出身
与门派均无可挑剔的名门贵女竟会说出这般话来,足见多年的身心两病将她折磨
得何等凄惨。

  吴征静静地与陆菲嫣对望,心中却电转不停,反复思量后凝重道:「弟子愿
意这么做,但弟子还是不能答应师姑。」

  「什么意思?」陆菲嫣蹙了蹙秀眉疑惑道。

  「若娶一名女子回家,我自会待她好,是以愿意这么做;若不是真心喜欢的
女子,我不会碰也不会娶,是以不能答应师姑;盼儿我很喜欢,不需吩咐我也会
待她好好的,是以愿意这么做;但……盼儿是师姑的女儿,不知是否继承了师姑
的体质,我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满意,是以不能答应!」吴征越说越是下作,偏偏
正气凛然又在情在理,更句句切中陆菲嫣实际情况让人无法辩驳。

  陆菲嫣一时间竟致失神,好半天才道:「你……我……我想静一静……」

  一颗颗种子都在美艳师姑的心里埋下,迟早有一日要破土发芽,至于丰收之
日会是何等的风光旖旎,甚至这颗熟美的果实最终是如长久准备地如自身所愿,
还是有人半道杀出横刀夺爱?其中种种刺激无不令人期待万分。

  吴征并不足够满意,临出门前又道:「弟子还有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
既是一条路已走到了死胡同,何不换条路走走?」

  夕阳将落,最后一抹余晖照入简陋的厢房里。托着香腮沉思的美妇毫无所觉,
更不知她投射在绛沙帘子上的人影边,门口少年的人影几与她并肩而立……

  驿馆的夜间并无异常,吴征用了晚膳便早早回房,修行了一阵内力做完每日
必备的功课,又思念了一番在军营中操劳又孤单的韩归雁,之后便安歇就寝。或
许霍永宁与庞颂德等人还在密谈,这就不是身为礼仪官的吴征有资格参与的了。

  天光泛出鱼肚白,渐渐将远山染上一片金色。起身洗漱的吴征远望天边,不
由记起前世电影里的画面:旭日东升,阳光一点点地铺向被黑暗笼罩的城市,最
终复苏了这片土地的活力。

  长安城自是当世里最为繁华的都市之一,只不知自大秦使节入城后便有些紧
张怪异的气氛是否会有所缓和。

  人,都会慢慢习惯的。

  刚用完早膳不过两炷香时分,驿馆里便忙碌了起来。吴征在议事堂中苦笑摇
头,燕国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令韩抚军入城。」

  「诸侍卫随从等九品以上修为者速来领命。」

  一道道命令从霍永宁口中颁下,而一封红漆木面金色大字的拜贴正在使节团
中流转:武学之道浩如烟海,殊途同归。习武之人戒骄,戒躁,更首戒闭门造车。
余长枝派掌门丘元焕,天阴门掌门柔惜雪闻青城派,昆仑派武林同道齐聚,不甚
之喜。今意于午时冒昧来访求见同道诸君,以武会友,甚幸之。

  求见燕国人便吃闭门羹,你们来了老子也不见行不行?吴征的腹诽只是一种
赌气话,长枝天阴两派高手打着会友的旗号,实则是上门挑战来了。青城昆仑的
高手若一味避让,不仅挫了锐气,背后更寓意着大秦怕了燕国,未战先怯,大秦
国上上下下无人可接受。

  青城除了向无极与迭云鹤,昆仑除了奚半楼与林瑞晨,其余高手悉数到齐,
可惜的是两派的十二品巅峰高手俱都不在场。所幸长枝派虽打着丘元焕的名头,
实则燕国大将军还在凉州坐镇并未回长安。大秦这边还有霍永宁这位十二品高手,
倒也不惧天阴门的柔惜雪。

  两国交兵间的谈判最为艰难,燕国使臣在大秦免不了受到多方刁难,换了燕
国对待大秦使节自也要来个下马威。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燕国两家顶尖
门派高手尽出,怕是已料定了有不小的胜算。

  霍永宁似也未料到燕国的手段如此干脆直接,这一阵若是落败,后续在谈判
桌上也要少了许多底气,一时间双眉紧锁颇费思量。对于燕皇的手段他是极为佩
服的,这位帝皇却有一派雄主的风采。此前两国交兵的堂堂正正之师气吞万里,
若非亭城让常人难以理解的意外,大秦已是尽失凉州之地。如今即使和谈也是锋
芒毕露,咄咄逼人,却又不失风范。

  高手们片刻集结,韩归雁后脚也到,一双长腿迈过门槛时目光扫视,微不可
查地在吴征身上略作停留。少男少女初尝情爱滋味一如蜜里调油,只分离了一日
便如一生般漫长难忍。

  霍永宁见人已到齐,毫不拖沓地开始点将并一一细细嘱咐完毕后又道:「燕
国地处中原,高手较之大秦要多。今日以弱敌强不仅需力拼,更需智取,切记不
可凭一时血气之勇。更需提防燕国制定的规则里有不利于我方之处,未在本官点
名之列者亦需做好出战的准备,不可掉以轻心。」言语之中以目视吴征。

  吴征心中恍然,这一回「以武会友」并不会有什么鬼蜮伎俩,毕竟事关两国
战后之谈,胜之不武则虽胜犹败。只是燕国高手多于大秦,当代高手们比完了,
说不定便会涉及第二代门人的比拼。吴征作为大秦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十有八
九是要下场的。霍永宁目视吴征自是要提醒他多观察燕国高手的武功路数,调韩
归雁来此也是要让她必要时参与比武较技。

  午时时分转眼便至,长枝天阴一众高手候在驿馆门口,霍永宁亲自出门将这
些响当当的人物迎了进来。燕国高手以武林身份来访,大秦的官员也就未曾在场,
一切都是依着武林的规矩。

  吴征作为后辈落在人群后面,在前辈高人们互相寒暄礼敬之时,他也不断暗
记燕国的高手。丘元焕不在,一众人自是由天阴门掌门柔惜雪为首。

  天阴门人丁不旺门中俱是女子,建立武学门派之前本是个佛堂,至今门人中
也有不少女尼。柔惜雪始终双手合十,以一顶斗篷遮住了微垂的螓首。吴征曾于
子午谷与她打过照面,知晓这名女子的武功与奚半楼不相上下。

  那日兵荒马乱也看不真切,现下见她鹅蛋脸庞,肤白如雪,眉若细柳,鼻梁
修长且直,一张樱桃小口泛着珠玉般的光芒,落在地下的目光让双眼垂着,依稀
能见一对杏仁大眼光华柔和,盈亮有神。她身高中等,比之韩归雁,陆菲嫣等矮
了半头,宽大的灰色僧袍遮去玲珑浮凸看不分明,料想一名习武之人多半不会差,
只可惜这样一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绝色美女竟然是名落发修行的女尼。但无论
她自报家门还是旁人称谓用的都是柔惜雪的名字,难道这也算的法号?「贫尼柔
惜雪见过霍大人。」这一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一番客套寒暄,倒不见两国此前刚一番倾国之战死伤无数的烟火气,相互间
甚为彬彬有礼。柔惜雪率先道:「出家人本不理红尘事,只是身在武林亦难以免
俗,听闻诸位同道来此不甚欣喜,能与诸位武林高人论武较技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此一番必将成当代一大盛事,武林幸甚。」

  霍永宁目光柔和地盯着柔惜雪垂落的双目,淡然道:「柔掌门之言正合本官
之意!天下间门派繁多各有所长,然武学之道异路同途,正需多加交流印证方能
求同存异,亦大促武学进境。今日有此良机一会,本官亦觉幸甚。」

  中书大人久为大秦栋梁,在此敏感时刻自是牢牢守住庙堂与江湖的分界线,
话里话外不住强调仅限武林之会。至于那一口一个的本官则让他稳坐钓鱼台,视
情况再行决定是否下场较技,化被动为主动。吴征也在大秦朝堂上旁听议政许久,
深知霍永宁性格沉稳厚重,往往未思胜先虑败,由他作为大秦群雄之首自是再合
适不过。至于多少有点赖皮,呵呵,为官哪有不赖皮的。

  柔惜雪微微一笑合十达礼不再说话。他身旁一名神采飞扬,满面刺须威风凛
凛的紫膛方脸大汉起身抱拳道:「鄙派武功向以无坚不摧犹有余力为修行之本,
听闻青城派武功招式清奇变化多端。今幸得一会,机遇难得,特向青城同道讨教。」

  吴征微扬下巴,不想燕国高手虽是突兀前来,倒是全依着武林规矩。这位正
是长枝派的二号人物「铁爪搜魂」陶经武。上前挑战只指定青城却不点人,一来
是对武功有十足的信心,二来也是不占半点便宜。只是这么一来,燕国高手怕是
已打定了长枝对青城,天阴对昆仑的主意。不过霍大人应该不会蠢到听之任之吧?

  吴征抬目一扫,只见大秦高手们颇有跃跃欲试之意,毕竟这等较技确实机会
难得,对今后的武道之路也大有裨益。唯独陆菲嫣紧锁双眉神思不属,整张俏脸
上愁云密布。吴征自是知晓她为何发愁,心中也自焦急。

  青城派应战的则是华新知。向无极与迭云鹤不在场,这位青城派的第三号人
物当仁不让。

  华新知使得一柄长剑,青城派的武功特点吴征早已烂熟于心,注意力大都落
在陶经武身上。长枝派的武功以力大雄浑著称,长枝亦取「力发悠长,枝叶相连」
之意。

  陶经武使一杆黑色长铁棍,挥舞时荡开烈烈风声,大异于长剑的锐啸声。他
招式大开大合,与华新知所使的青城灵动诡捷的招式堪称棋逢对手。两人均是十
一品中的高手,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陶经武抖个棍花将铁棍旋出一团光影,呜呜呜的棍舞声犹如起了飙风一般猛
烈。无所不在的棍影里华新知毫不示弱,身影闪转腾挪尤有出剑的余力。黑色的
棍影中闪过几道银亮的剑光,两般兵器却无一丝一毫的交接声响,可见已将速度
提升到极致,一旦兵器相交必是分出胜负的一刻。

  吴征瞪目观战,两大高手交锋初期他看得头晕眼花,拿不住招式的路线。但
在《道理诀》的支持下越看越是明晰,直至两位十一品中高手的招式尽收眼底,
看得一清二楚。

  高明的武学丝毫不下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高手相争更是一招一式均包含武道
中极为精深的道理。勇气,反应,甚至是智慧的光芒在这一刻无比耀眼。

  吴征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想象如何接下这一招,又如何能连消带打施展反
击。他功力不够,不多时便发现绝大多数招式只能后退闪躲,能活下一条命来已
属不易,反击是万万做不到。索性便不再痴心妄想,一心模拟如何闪避招架,以
备日后遇上难以匹敌的高手时能逃出生天。

  陶经武与华新知已斗到分际处,常人甚至难以看清。但在吴征《道理诀》敏
锐的目光下,只见陶经武长棍由下三路忽然上挑直点华新知胸口。这一招来得极
为突然,且陶经武身形前扑,大有一招决胜负之势。

  电光石火之中,华新知抛下长剑双掌一合夹住铁棍,时间仿佛在这一片小空
间里停滞了一般,陶经武与华新知同时顿住身形巍然不动。两人招式难分胜负,
最终走上内力比拼的路子。

  不过一晃眼的片刻,两人头顶上都冒出蒸蒸白气。内力相争来不得半点花巧
是以最为凶险,霍永宁与柔惜雪两人同时站了起来以备不测。在座高手虽多,有
资格分开两人的也只有这两位十二品高手了。

  胜负一瞬即分,暴喝声中陶经武与华新知一同腾腾腾倒退,最终华新知逊了
半筹多退了两步。他倒也豪气,抹去嘴角落下的血丝拱手道:「佩服佩服!」

  「承让了。」陶经武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铁青着脸道。这一阵华新知虽败,
然他本就不如对手,加之迭云鹤不在,倒不能说青城败给了长枝。这对门派能分
列燕国与大秦之顶峰名不虚传。

  第一阵打得精彩纷呈,顿时激起在场群雄的热血战意,一对接一对的高手比
拼下去,倒也互有胜负,可见两国武学高手差距不远,大都在伯仲之间。

  吴征在后头看得摇头晃脑,广博的见识自能带来诸多裨益,对吴征而言有幸
旁观如许多的高手全力一搏更是受益匪浅。一边观战一边印证《道理诀》心中不
甚欣喜,他发现比之这些只差一步便能抵达巅峰的高手,自己有些地方并不弱于
他们,若是能循序渐进修行《道理诀》,待达到十一品的修为时也能如现下一般
越级挑战不处下风,至于同级之间的武者则根本难以招架《道理诀》的神奇。

  而在霍永宁的示意下,挑战也不全由燕国高手发起,顾不凡首先代表昆仑派
出战。他十一品下的修为在这一代弟子中仅次于掌门奚半楼,在与长枝派四弟子
侯承业的比拼中险险取胜。吴征自是知道这位师叔极重门派荣光,看他现下满面
通红,大是为昆仑派开了个好头而兴奋。

  长枝派中刚有人欲出场挑战,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亮若银铃般的
笑声:「咯咯咯,这么热闹为何不知会本公主一声?」

  声音着实悦耳,引得院中一众高手齐齐偏头。只见庞颂德当先引路立在院门
口,微微躬身伸出一手虚引做出请的姿势。来人虽是女子,可能让庞颂德亲自迎
接带路,甚至不敢稍有停留以至于来不及通报,其身份之尊贵无需多言,一般的
公主可没有这等资格。

  吴征亦侧着头打量,只见一名浑身珠翠,贵不可言的女子大喇喇地踏入院子。
旁的女子若是这般打扮,即使陆菲嫣,韩归雁,玉茏烟,林锦儿等绝色亦难免极
为俗气,倒像是青楼卖笑出身,可在她身上却绝没有这股掉身份的气质。她的气
质并非高于陆韩等人,至多只在伯仲之间,所胜出者则因其衣着极为出色。即使
以吴征前世见过不少极为新潮的衣着看来,其着衣品味之出众亦丝毫不逊。

  依吴征看来女子年岁已不算轻,眼角周围已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小纹路,恐
怕较之陆菲嫣还要长上些许,可一头俏皮的堕马髻将成熟风韵与女子之甜美可爱
完美融合在一起,生生让她青春了不少。再看一张精致到极点的俏面,虽脸蛋圆
圆下颌却尖尖,那时刻挂在脸上的笑容让明亮的星目眯得仅剩一线,更增媚意。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盘起堕马髻,显得既成熟又可爱,又带着几分惹人疼爱的怜
惜之意。而一身裙裾露出脖颈与清晰可见的锁骨,紫色的裙面上绣着散花水雾翠
烟草,外罩一身金丝薄烟轻纱,略微遮掩住裸露的香肩却更增一探究竟的欲望,
更衬得一身气质犹如云锁巫山般的灵气。

  这一身穿着打扮落在旁人眼里或许只觉奇异美观不明所以,但在陆菲嫣这等
世界豪族出身的女子眼中便知其的罕见。遍寻世上任何一处珍奇织坊,或是哪一
位裁缝名家也绝没有这般极具特色的衣裙。尤其那衣裙的每一处线条都紧紧贴合
着玲珑浮凸的身姿,这一手精致入微的织功怕是冠绝当世,至少陆菲嫣所识得的
裁缝里无一人能做得出来。也难怪本就极善穿衣的陆菲嫣在打扮一项上也被比了
下去。

  美妇的出现引发骚动,在场诸人均同时起身,燕国高手们齐齐跪地,大秦国
的来者则躬身行礼:「参见福慧公主!」名号虽显得有些土气,然而福慧二字所
包含的意义不言自明。吴征更是冷汗直冒险些将头埋进了土里。——来人正是燕
国故征西将军狄俊彦的娘亲,燕国国君的亲妹妹,福慧公主栾采晴!

  「诸君免礼,请坐。」栾采晴玉手虚抬后自然而然地向右一划方才收回,姿
态雍容大方,极显皇家风范。众人依次回坐栾采晴依然立于小院中央,自她出现
起便夺了霍永宁与柔惜雪群雄之首的身份:「柔掌门,不知今日盛会可有结果?」

  柔惜雪依旧双手合十垂目道:「正至半途,青城与昆仑高手名不虚传。」

  「哦?本公主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打小练武,至今仍在追寻武道的巅峰。既有
此一会,本公主也参与一回如何?」

  在场再无一人身份高于她,皇室的金枝玉叶说出的话燕国高手自不能违抗,
大秦诸人也不好当面驳斥。霍永宁自她出现起便心中反复思量是否有旁的用意,
闻言微微一笑,心道先看看再说也好。

  「民女斗胆,请公主殿下赐教。」林锦儿手持宝剑缓步而出,目光中透着三
分期翼,三分问询,另有三分果断。自栾采晴出现起,最为紧张的便是昆仑派与
韩府中人。吴征与韩归雁在亭城联手杀了狄俊彦,可说与这位公主已成势不两立
的死敌。若是栾采晴点出要与吴征「比武较技」,以她十一品中的功力若要趁机
报仇雪恨,昆仑派大弟子便是十死无生。

  青城派自不会来趟浑水徒惹麻烦,昆仑这边身为女子的也只有陆菲嫣与林锦
儿二人。陆菲嫣功力多年无有寸进多年反倒不如十品中的林锦儿,再者吴征的这
位小师姑心中亦有自己的盘算。以两人身份差距之大怕难有单独相处,问一问心
中疑惑的可能,比武之时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栾采晴乜目斜视,嘴角泛起嘲弄的哂笑道:「你呀……倒也不是不可。」她
单足旋身一转,却未找到传说中英俊如吴征的年轻人,这一瞬间也盘算已定道:
「本公主刚来,想先看一看诸君的本事以饱眼福。林女侠,咱们稍缓片刻如何?」

  林锦儿抿了抿唇无奈道:「公主既有谕令,怎敢不从。」说罢举剑抱拳缓缓
后退。

  栾采晴妩媚旋身落座前以目视一人,得到心领神会的答复后,落座时毫不掩
饰地露出诡异笑容。

  「武道无有男女之别!今日既是盛会咱们虽身为女子也不可落后。陆仙子,
妾身讨教!」

  吴征缩在人群中不敢冒头,闻言大吃一惊!

  陆菲嫣身体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一旦动手后果之严重绝不下于昔年江州荒
园。比之更可怕的是今日众目睽睽,再当众丢丑,陆菲嫣本已心灰意懒必自尽无
疑。惶急之中顾不得多想起身高喊道:「且慢!」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6

           第四章、如行雨瀑·魔瞳离幻

  场中的两位女子几乎就是两个极端。

  陆菲嫣也是第一回出国境,但俗云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名绝色美妇的艳名早
已传遍天下。此前她一直藏身在人群中还看不真切,旁人也不好盯着她看。如今
立在场中,人人可正大光明一赏丽色,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只见美妇虽是双眉紧蹙步伐又是一顿一顿颇为艰难,原本妩媚与英风兼而有
之的气质里英风不见,妩媚却又倍增。陆菲嫣一如既往地身着宝蓝色绸缎衫,衣
料极为考究,不仅颜色纯正,更犹如蓝宝石般闪烁着光华,看着便知定是滑不溜
手。可比起那具掩藏在裹得结实的衣物之下,玲珑浮凸到无比诱人的身体,名贵
的衣物显得何其多余?那脸蛋何其娇美?仅露出少许的颈子又何其修长?一双玉
手何其嫩白?这使得被包紧的身躯更增诱惑力。

  陆菲嫣深深呼吸着,长腿交错间一只脚稳稳踏定地面,另一只总是先抬起顺
着膝弯折成一个优美的曲度,小腿再轻缓地前提,正落在立足脚趾间所向的前方,
每一步都走成一条直线,既美艳,又优雅。

  虽是被点名不得不应战,修为更是弱了一级,可整个院子的目光此刻仍集中
在她一人身上。那些目光或欣赏,或羡慕,或惊艳,亦免不了或明目张胆或一闪
而过的贪婪与淫邪,陆菲嫣早已习惯。欣赏与惊艳她坦然承受,羡慕则包含了两
种,一种是女子羡慕她艳绝当世的出众容貌,另一种则是男子羡慕顾不凡得妻如
此。她也曾为自家夫君而骄傲,为众人的艳羡于他而得意不已。

  可现下陆菲嫣心中却只有无比的悲凉。

  她苦笑着,尽力保持着仪态前行,每一步都万分沉重。院井的中央,众目睽
睽之下,丢丑已然无可避免……除了自尽又有何途?更有何人能救?

  同门里最为亲厚的林锦儿也不明她的艰难之处,那实是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
密。何况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之后与栾采晴的比拼上,此刻顾不上旁的了吧。

  夫君呢?顾不凡仍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中满面红光,陆菲嫣自嘲地笑了笑:他
就是这样,关心大事远多于关心身边人。可身边人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了么?神仙
眷侣?呵呵,十来年未曾同房的神仙眷侣,畏我如猛虎蛇蝎的夫君,她会知道我
的身体不适么?他不知道!

  不想时至今日穷途末路,最为了解自己的不是红线相牵的夫君,不时情同手
足的师妹,反倒是那个本不该有太多关系的师侄知晓更多,体贴更多。默然中念
及吴征,陆菲嫣冰凉的心房涌起一丝暖意。林锦儿固然陪伴她的时间不少,可真
说到知心远不如吴征,这一段日子里,这个机变百出古里古怪的大男孩倒给她带
来不少乐趣,为昏黄暗淡的生活带来不少亮色。

  一念至此陆菲嫣顿感心中一松,尽力而为吧,到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尽便
了。如此活在世上又有甚么意思?不想人生竟到了已无眷恋的地步,只可怜我的
盼儿……陆菲嫣蓦然张望,那莫名心酸与期盼的眼神随着一回首百媚横生,如磁
石一般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众人的目光俱集中于陆菲嫣身上,出言搦战的女子几乎无人搭理,直至
陆菲嫣入场中站定与她相距不远,众人的目光才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她。

  出言挑战的长枝派女子名叫孟永淑。她个头不高一身武服,肩膀瘦削腰肢纤
细看着有些单薄,即使臀股显得颇有规模也难以掩去平实的胸脯之缺陷。与身材
高挑,玉腿修长,双峰怒耸,隆臀挺翘的陆菲嫣一比登时气场全无。更不说陆菲
嫣还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美颜,而这名女子则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两道深长的
刀疤一横一竖,自鼻梁处划了个十字,原本白皙的肌肤被两道暗红而伤处翻卷的
疤痕完全掩盖。那横竖两刀应是横着削断,竖着劈开整只鼻梁骨,让鼻子塌陷,
整个人已不仅是丑怪,更显狰狞。

  孟永淑露出个足以令人噩梦连连的笑容正待发话,人群里突兀地传来一声:
「且慢!」

  吴征露出头来,见了孟永淑的怪模样不禁一愕,心中庆幸之下又不由暗道不
好。

  爱美是每一位女子的天性。天生丽质者从不会放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姿色
平平者也不会放弃变美的愿望,哪怕只有一丝。是以当最新款式的衣物,增加了
神秘配方的胭脂水粉,或是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面市,女子们通常难以抵敌其致
命的诱惑力,所不同者不过在于是否有资格购买,有财力购买而已。

  然则对于一名姿容堪称丑陋的女子则大为不同。世道不公,男子貌丑无伤大
雅,女子貌丑则完全失了第一份本钱。是以丑陋的女子长期遭受歧视,心态极易
产生变化。吴征更一望即知孟永淑的容貌先前怕是不差,说不准还堪称秀美。这
类女子惨遭毁容之后心态更糟,一旦调整不过来便是个十足十的变态,对貌美的
女子更已不是嫉妒,说不准便是仇之恨之。

  吴征所庆幸者是关键时刻终于鼓起勇气挺身而出,否则以陆菲嫣的绝顶丽色,
动起手来孟永淑说不准要伺机大加羞辱。那是将已向悬崖底坠落的陆菲嫣又重重
踏落一脚……

  暗道不妙则是对孟永淑丑恶的容貌猝不及防。此前拜会时虽见过,彼时她带
着一顶斗笠,垂下的丝绸帘子遮去了丑恶的容貌,现时一见之下难免露出鄙夷厌
恶之色。这下算是彻底得罪得狠了,生生将此事的难度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你干什么?」韩归雁不想吴征会在此时莫名其妙地出头,微愣之后扯了扯
他衣袖低声道。

  「师姑武功全废,我不能见死不救。」吴征朝她微微一笑,捉住玉手拉开扯
着的衣袖,顺势握了一握后转身向场中走去。

  韩归雁再一愣神,随即心领神会,来不及品味与情郎心意相通的甜蜜便略退
了两步隐没在人群中。

  吴征前行中缓缓调匀呼吸,来到场中团团一礼道:「还请诸位前辈赎罪。」
他脸上带着平缓不变的笑容,即使扫过栾采晴时依然未有一丝变色:「陆师姑重
伤在身不便动武,然则今日盛会又不好拂了诸位前辈的兴致。孟前辈,晚辈斗胆
替了这一场如何?」

  在场都是成名人物见过无数风浪,但吴征此举也足够惊人出格,虽无轰然大
哗仍引来一阵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那小子是六品上?」

  「一年前六品上,现下……至多也就七品中吧?」

  「昆仑派的吴征?有点胆色,可惜蠢了一点。」

  「未必是蠢。只是听闻此子一向狷狂,怕是已目中无人了。」

  「脑子坏了那也是蠢。」说话之人虚按了按手掌示意莫再多言,以目示栾采
晴。交谈者心领神会地一笑,不再说话。

  栾采晴面上并无特殊的表情,自打她出现后始终保持着雍容大方的迷人微笑,
即使见到吴征时也未露出仇恨的异样。她既会来参加与身份大为不符的武林之会,
自是盘算定了要趁机对吴征下手的主意。此人身份复杂牵连又广,能借机掌控在
手日后必有许多好处。接下林锦儿的挑战,又授意孟永淑先逼得陆菲嫣下场也是
不得不先行的环节。

  不想吴征每每出人意料此刻也不例外,竟会突然挑战孟永淑。栾采晴心中大
奇: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陆菲嫣的模样虽怪,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
伤才是。何况昆仑门人此前均无阻止之意,吴征的作怪让他们脸上错愕讶异处不
下于外人。栾采晴来了兴致,微微一扬下巴向孟永淑示意并无不可。

  「征儿,岂可又来胡闹?还不快快退下。」顾不凡皱了皱眉,征得了霍永宁
的同意后出声打住道。

  顾不凡向来循规蹈矩克己甚严,莫说对待门中弟子。此刻呵斥吴征除了维护
昆仑派颜面之外,倒也不乏回护吴征之心——以六品对十品输是输定了的,吴征
又是招揽了燕国人无数的仇恨,孟永淑若要悄然下些阴狠的手段,其中凶险不言
而喻。

  我若不胡闹,昆仑派颜面丧尽不说,你这位娇滴滴的妻子也要没了。就算你
不心疼,我还舍不得呢!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

  吴征回望这位尚不明就里的师叔缓缓摇首,心中无奈苦笑着斟酌道:「师叔
在上,师姑的伤势的确不容忽视,贸然动手大为不妥。莫说事关大秦,便是师门
的事情弟子效劳也是分内之事。」

  顾不凡神情凝重,心中骇浪滔天。吴征修习《道理诀》事后,顾不凡已知这
位大弟子行事看似孟浪随心所欲,实则有他的盘算与图谋。此后在成都,在亭城
的林林总总无不证明了这一点。那么今日的胡闹举动所求为何?难道自己的妻子
真的伤势沉重根本无法动武?

  「陆仙子既有伤在身,我也不来为难。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出口挑战,是
否当我长枝派无人?」孟永淑的声音本不错,可中间不知为何多了一分低哑暗沉,
仿佛有些音节发声时甚为吃力,又如轻缓的丝竹声中突然夹杂了几声破锣响,无
端端的变作突兀刺耳。

  吴征苦笑道:「事发突然晚辈情急之下无状,还请见谅。」这孟永淑十有八
九是奉了栾采晴那个臭婊子的意思要拿自己开刀——送上门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
理?且一接上话便不留余地直接上升到辱及师门的程度,今日断断无法善了,也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既来了也不好让你空回,否则显得长枝派不够大气。也罢,便指点你几招
又如何?教你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人物。」

  吴征微微低头不与孟永淑的目光对碰道:「能得前辈指点乃是几辈子修来的
福气,晚辈安敢与前辈较技?长枝派武学浩如烟海,前辈更是顶尖儿的人物,不
如以一炷香为时限,晚辈只盼能撑得过去便心满意足了。」

  「比武较技自要分个胜负,哪来那么多啰里啰嗦的规矩?有本事你便打中我,
没本事我就打中你!武林道上的规矩,自来如此!」吴征舌灿莲花把长枝派和孟
永淑捧上了天,可惜丝毫无用。孟永淑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不变应万变
拉下以大欺小的脸面——左右是你吴征犯错在先,也怪不得旁人。

  他妈的!

  吴征东拉西扯自是有目的在,期冀能捧得孟永淑心头大爽,说不准能定下个
三招为限之类的条件,不想毫无作用。

  别人穿越总是碰到些傻逼boss,天大的冤仇三言两语就揭了过去,多半
还能打个智障到极点的赌赛。诸如约定个时限,boss输了不但自尽还奉上全
部身家什么的,智商简直感人!怎么轮到我尽没这种好事?

  吴征挺直身板刚要答话,肩头忽被一只芊芊玉手拍了拍,好听的声音钻入耳
涡道:「闹什么呢?快快退下!师姑还用得着你个小子来帮忙?」

  陆菲嫣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半途吴征跳出来打岔。她心中感动莫名思潮
起伏,一片纷乱的思绪中忽觉两人在冥冥之中早已交集颇多,今日濒临绝境前来
助拳解围的竟然还是他,又是他!

  一念至此,不由脑中一阵眩晕。仅存的一丝清明自是知道吴征绝非孟永淑的
对手,便是被一剑穿心送了性命也不奇怪。之所以跳出来不过是搅搅局或是当个
和事佬,不会真有与强敌相博的念头。眼看着孟永淑不依不饶吴征走入死局,不
说他是昆仑未来的希望,便是男儿担当如此确是女儿的良配。陆菲嫣怎能眼见他
在此送命?至于她自己,一交上手便露个破绽将命交代在这里又有甚么了不得的?
总比丢了丑之后含羞自尽好得多了。

  「师姑,侄儿未曾胡闹,更不是开玩笑。」吴征身形不退,反而甩抖着四肢
关节扭动脖颈肩膀做起了准备:「师姑的伤不可动武,逞强无用。今日既是比武
较技,咱也不能弱了大秦国与昆仑派的名头,侄儿既已下场断无退回的道理。师
姑请少歇,侄儿也未必轻易便败了。」

  服软无用,吴征转瞬变了态度开始大义凛然,言语中一举将大秦与门派荣辱
摆在台面上,虽无耻之尤,但话里可没半分可指摘之处。

  妈的,万一我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帅小伙子真要遇险,你们这帮高人总不能袖
手旁观吧?吴征心中直打鼓。虽左思右想,好歹他还背着符宝郎的官位,霍永宁
等人无论如何不会丢着他不管,可事关性命总觉难以安心。万一来不及出手怎么
办?

  「絮叨个没完。呵呵,到底还比不比了?要不,你两位一块儿上也成。」孟
永淑看似等得不耐烦,实则言语中将两人挤兑得没了退路。

  贼婆娘,丑成这样心还毒!吴征暗骂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是事到临头
吴征越是镇定。向陆菲嫣投去个不容置疑毅然决然的眼神,又示意林锦儿扶着她
退开一旁。再转身面对孟永淑时双目竟异常沉稳,拱手道:「请前辈赐教。」由
不得他不淡定许多,小师姑得了韩归雁的传话退开不远,以她不弱于孟永淑的功
力,再怎么也来得及搭上一把手罢?

  「你的兵刃呢?」孟永淑手持一柄长剑冷声道。

  「晚辈方才说过不敢与前辈动武,只尽力躲闪便是。」吴征两手空空,双腿
微曲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定。

  「小辈张狂!」孟永淑大怒中杀意勃发,一个六品修为的小子不仅敢出声挑
战,还轻慢于她,如何能不怒?

  她剑势一摆,内力到处长剑发出嗤嗤的声响,剑尖颤动不停。简简单单的一
记直刺已将吴征上半身全笼罩在剑光之下,已使出了七成功力。

  吴征双足发力身形暴退,前方俱是剑势,左右闪躲更是会引来连绵不断的后
手,后退方能换来缓一口气的机会。他身法轻功自来勤修苦练,全力施展开来极
为惊人,远超他现下的内功修为。饶是如此,也不过是紧贴着剑光险险避过。

  孟永淑咦地一声,也对吴征的身法大感意外。不过也仅一瞬便飘身而进,剑
光如影逐形依然是直指吴征胸口。她功力远较吴征为高,身法速度也超过不少,
在吴征纵跃后退刚落地的眨眼间便即赶上!

  这一剑万万躲不过去!一来吴征刚刚落地,此前一跃已用尽全力,此时前力
不济,新力未及。二来孟永淑又岂是泛泛之辈,既被躲过了一剑又怎肯让他再轻
易逃脱?此时的剑光比前更快更狠,且剑势配合着足下正引而不发的步伐,这个
杀千刀的小子若还敢逃跑,下一剑便要在他身上扎个透明窟窿。

  陆菲嫣低声惊呼之中,只见吴征双足猛蹬地面不退反进,借着一蹬之力猫身
扑向孟永淑左侧。

  孟永淑猝不及防,足下步伐不及改变便顺势将长剑向背后空门大开的吴征劈
去。

  吴征的每一招应对都是武学大忌,将背心卖给对手更是蠢到极点的做法,旁
观的高手均是皱眉摇头颇觉不堪入目。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剑仍未得手!

  只见吴征飞扑着从孟永淑腋下穿去,使得她出剑的角度姿势均极为别扭。飞
扑中虽将后背卖给了对手,却又像脑后长眼似得将出剑的线路看得一清二楚,那
平行于地面的身形与孟永淑交错而过时生生向下沉了十寸,恰好让劈落的长剑擦
身而过——这一剑竟然又落了空。

  此时看客们才回过神来,甚至有几位忍不住喝了声彩。孟永淑的剑势自非泛
泛,可吴征的身法可谓精妙之极。如陆菲嫣,林锦儿等人自知吴征这一手在空中
捷如飞鸟,随心变换的身法本就是绝活,在旁人看来只觉匪夷所思。——在空中
毫无借力之所,那生生沉了十寸又是怎生办到的?

  不及细细回味,孟永淑足尖轻点地面再度追至,手中长剑一化为三,恼羞成
怒中竟已使出十成功力。

  吴征刚刚落地后背剑气破空声又到,他已来不及做丝毫的思考,一切动作全
凭本能反应。只见他顺势向前一倒四肢着地后同时发力,像只癞蛤蟆似的一个前
纵。身在半空又是一个侧翻,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吴征闪躲得虽拙却巧,看着一幅蛤蟆飞纵加懒驴打滚的无缝衔接版,姿势丑
陋到极点。实战却又效果极佳,孟永淑攻得既猛又妙的两剑再度落空。

  孟永淑又惊又怒,她身在场中却心如明镜。自己的剑招剑意连绵如大河滔滔
不绝,可吴征怪异的姿势每每将剑势割裂,好不难受。且以他逊色了数筹的修为,
如此惊人的反应速度又是如何办到的?

  吴征心无旁骛,只将一身内力尽数布于神经与皮肤细胞。凭着皮肤细胞感应
剑气,又靠着敏锐神经的急速反应躲避杀招。不敢还手并不是虚言,此前两国顶
尖儿的武林人士切磋较技,吴征暗运《道理诀》印证之后便发现他的反应之快并
不在这些高手之下,敢于挺身迎战的底气也来自于此。只是与旁观不同,真正落
在场上丝毫大意不得,一身内力全用在「逃跑」上,又哪来的余力还击?

  孟永淑一路追砍,无论剑招如何精妙,在打定主意「就是怂,就是逃」的策
略下,吴征压根不与她交手,只是凭借极速的反应与出众的身法奔逃。所幸应对
之方效果奇佳,孟永淑虽占尽上风,长剑却每每擦着吴征的衣角划过,全然无功。

  两人一追一逃,孟永淑内功深厚余力无尽,吴征却转眼便汗如雨下。两人修
为天堑般的差距无可弥补,吴征已是全力施为,虽能暂时保持不败,可内力终有
尽时。他看着像在牵着孟永淑的鼻子遛弯,然其中之凶险可谓命悬一线,每一次
闪躲都是与死神擦身而过。

  又斗了一炷香时分,吴征的身法依旧迅捷无伦,内力修为之深厚扎实可见一
斑。虽是败势,终是尚未败阵。其实吴征心中叫苦不迭,从第一招开始便已尽全
力,只逃不还手固然能依托道理诀的神奇一时不致落败,可形势之危机犹如行走
于钢丝之上偏偏还刮起了大风。

  陆菲嫣看得掌心中全是汗水,竟比自身下场还要紧张数倍。林锦儿早已拔剑
出鞘,目光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孟永淑手中剑势,吴征只需一个稍缓,她便要全力
出手解救。

  又斗了一炷香时分,已是满场震惊。吴征的每一次闪躲成功都引来惊呼与喝
彩声,一个后辈虽是投机取巧,但能撑到这种地步简直匪夷所思。反应迅疾可说
是天赋异禀,可那身法之精妙光靠天赋可不成,可见后天下的苦功修习定是常人
难以想象的十余年如一日的坚毅。

  满场鼠窜蛇行的吴征汗透重衣,落在地上尽是湿痕。他越斗越是专注,越斗
越是神智清明。旁人看来的险象环生,在他这里却是胸有成竹。《道理诀》远超
当世武学的神奇之处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武学高手无一不需内外兼修面面俱到,
道理诀亦是如此,不同之处便是道理诀所得的内力可随心所欲集中与一点。便如
现下的吴征,内力全数运用与神经,皮肤细胞与双腿上,打定了逃跑主意之下竟
让孟永淑无可奈何。

  再斗了一炷香,吴征刚刚两个连滚躲过杀招,四肢撑地欲起时不知是内力耗
尽手足发软,还是恰巧左掌撑在被汗迹润湿的地面打了个滑,一个趔趄倒地不起。

  师侄遇险就在眼前,以林锦儿对吴征的熟悉自是知道他又在讨巧弄乖。心中
虽暗骂这个小滑头,动作却丝毫不慢拔剑赶上喝道:「住手!」她距离虽近却不
及阻止孟永淑的剑势,只得长剑指向她背心,要逼她回剑自救。

  比起取吴征的性命,当然还是自家的更重要些。孟永淑回剑挡架,双剑一触
即分中一道人影电闪般扑至,又酥又媚地娇笑着道:「胜负未分,要来以多欺少
么?」

  一身珠光宝气的栾采晴袍袖连挥,一边接过林锦儿,另一边却拂向地上的吴
征:「男子汉大丈夫,尽是耍滑头!」

  这一拂看似不经心,吴征已是汗毛倒竖!十一品高手出招岂是泛泛?更别说
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

  吴征被吓得魂飞魄散。草泥马的臭婊子烂婆娘,这是要趁机谋杀亲夫了么!
主角光环呢?主角上线反派智商下线的套路呢?全他妈的没有还穿越个屁,劳资
的命今天要交在这里……

  旁人亦看出端倪,几条人影一同飞向场中。

  陆菲嫣相隔不远,勉强提气豁出命去拔剑刺向栾采晴腰侧,可另两条人影却
后发先至!

  两人在空中电光火石般交换了两招又硬碰了一掌各自飘落,其中一人顺势飞
出一脚正踢在陆菲嫣剑身上,让她浑身大震长剑脱手,更是娇躯如过电一般颤抖
不已。

  柔惜雪阻住霍永宁,又踢飞陆菲嫣的长剑后双手合十歉道:「霍大人见谅。
既胜负未分还是莫要干扰他们比武才是。」十二品的武者果然非同凡响,她双掌
合十时屈起的臂弯又夹住了韩归雁一条烂银钢鞭……

  林锦儿与栾采晴此前已然有约,两人既动上了手也是依约之举并无不妥。至
于栾采晴向吴征一拂时孟永淑退在一旁并未以多欺少,也不算坏了规矩。

  吴征不得不接下栾采晴的一拂后,身体轻飘飘地飞起,一脸错愕中也并未受
伤。

  栾采晴那一拂暗藏阴劲自不需多言,吴征为何毫发未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也由不得旁人细想下去,场中两对人又斗在了一处。

  这一回比前更为凶险!林锦儿与栾采晴一人十品一人十一品,占去了本就不
算太宽敞的院井一半空间。吴征岂敢靠近?闪转腾挪的地儿更小更挤,一时间险
象环生,十息之间便听嗤嗤之声,衣角接连被划出三道破痕。

  林锦儿本就弱了一筹,在栾采晴穿花蝴蝶般飘逸灵动却又雨幕纷纷般急骤的
攻势下左支右绌,一时间更顾不上吴征。危急中灵机一动道:「掌门师兄全心全
意待公主,公主当年为何这般绝情?」

  一语挑破不可触碰的隐私,林锦儿可谓将自己置身于众矢所指。一方面是心
中有所执念,错过了这个机会以两人身份之别再无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的机会,另
一方面则是吴征身处险地,公然犯个忌讳能将注意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或有
脱身良机。

  「咯咯咯,有意思!」栾采晴娇声笑道:「本公主爱怎么做,轮得到你来管?
你又是什么身份?」双掌甩出一串流云水袖,势大力沉直奔林锦儿面门。

  「我……我是掌门师兄未过门的妻子!」林锦儿艰难接下喘息道。

  「哦……」栾采晴忽然后退三步双手笼在袖中玩味道:「是不是他还忘不了
本公主,你吃味儿啦?吃味儿就便直接说出来,何必装作心胸开阔般说些傻话?」

  她一停手,孟永淑也不再紧逼,反倒转身向院门望去一脸的紧张。

  「你……」林锦儿又羞又怒,还待追问才发现旁人俱都起身望向院门,不由
也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吴征气喘吁吁几次想挣扎起身却觉浑身脱力,怎么都起不来。这一身内力全
数耗尽得不是时候,在院门口如仙子般娴雅驾临的美女面前丢了个大丑。

  只见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子双手拢袖合在小腹前。顶门高梳抛家髻,脑后
半头如瀑长发垂垂而落直至腰脊。曳地大红长裙胸口间绣着柄轻罗小扇,裙摆处
却是几片洁白流云,宽松的裁剪全掩不去身形的浮凸,若是稍稍紧身些个,也不
知将是如何的诱人。她带着只黄金面具只露出一对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眼眸看不清
容貌,可一身气质就犹如那柄轻罗小扇扇面上托举的白莲清荷,只是简简单单地
站着便雅到了极致。

  「冒昧前来打扰,诸位大人请见谅。」那声音如黄莺轻啼之脆,又如蜜搅糯
糍之甜,说不出的柔和动听。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艳丽,似乎全身上
下无一处不是浑然天成的夭娇。

  「香凡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本官罪过了。」霍永宁领先,燕秦两国诸
人俱都上前见礼。能与福慧公主栾采晴博得相同的排场,来人自是燕国二品诰命
夫人,祝家家主祝雅瞳了。

  「不敢不敢,霍大人言重。」祝雅瞳微微一福笑道:「昨日蒙大人纡尊降贵,
不巧本夫人有恙在身未曾迎迓甚失礼数。今日特来回拜,大人勿怪。」她礼节甚
为周到,人又温雅可亲,令谁都心生好感。至于为何知晓她笑了?——那面具下
的脸庞虽不能看见,微弯的双眸却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笑意。

  寒暄了几句,祝雅瞳扫视全场后提步前行,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通道,
现出仍大喇喇坐在首位的栾采晴。

  二女对视,栾采晴虽在笑却不起身,祝雅瞳不介意却也不理,自顾自俯身拾
起掉落在栾采晴脚边的长剑捧在掌心翻看一阵,来到陆菲嫣身边道:「果真好剑!
魔眼名不虚传!就如妹妹的艳名一般无二。」

  「夫人面前,谁人还敢言美岂不贻笑大方了。」陆菲嫣双手捧接回佩剑还礼
道。

  「妹妹过谦了,天姿国色世所罕有,妹妹如此人才自然当得其一。」祝雅瞳
从头上拔下一只珠钗道:「仓促间未曾备得好礼,这一件妹妹先请收下。」

  富甲天下的祝家主人随身佩戴之物岂是凡品?那珠钗雕琢成五朵梅花,红白
相间并非染色而是玉石浑然天成,更难得其中竟有淡淡的梅香。陆菲嫣不知身份
尊贵如斯的香凡夫人为何对自己套近乎,倒也大大方方收下。

  祝雅瞳送出了珠钗又转身向林锦儿道:「比起你的师姐,你可就差得多了。」

  「师姐如仙子临凡,小女子自然是比不上的。」林锦儿也是一头雾水,只得
顺着话谦道。

  「啪!」祝雅瞳抬手给了林锦儿一记耳光,下手虽不重,声音却又脆又响。

  林锦儿捂着面颊羞辱交加,她只觉祝雅瞳刚一抬手面上便挨了一记,此时正
热辣辣的生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福慧公主当面岂可如此无礼?」祝雅瞳贴近林锦儿面前道:「是你的,不
需抢。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这一掌便是要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言罢却又从
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道:「妹妹莫要怪罪,礼数使然不得不有此惩戒。一点小玩意
儿给妹妹陪个不是。」

  林锦儿深深呼吸了几口,低头道:「不敢,夫人教训得是。」接过锦盒后便
默默退下。

  祝雅瞳眼角又是一弯,若是揭开面具那嫣然一笑定是倾国倾城。她再度旋身
带起裙角飞扬,轻移莲步边行边道:「搅了诸位的兴致万分过意不去,只是祝家
向来以生意为根基,听闻秦国出了稀罕之物,本夫人实在是沉不住气啦。吴大人,
我特为你而来。」

  栾采晴端坐主位,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祝雅瞳向吴征伸出了玉手,实在
忍不住露出古怪之极的笑意:祝雅瞳啊祝雅瞳,你演了那么一出戏最终还是绕不
开你的儿子。哈哈哈,你可知本公主今日为何未取他性命?

  吴征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绝色美妇向自己走近,还伸出手欲拉他起身。众目
睽睽之下不敢拂了这位贵妇人的面子,无奈虚搭衣袖暗暗提气。不想祝雅瞳翻掌
拉握住他手臂送来一股浑厚又温柔的内力,轻轻将他提起。

  那股淡雅自然的荷香袭来弥漫周身,竟似有定神之效。吴征暗道怪事年年有,
今天特别多。此前栾采晴的一拂绝对不轻,他拼尽全力也万万接不下来。可那股
暗藏阴劲的内力与自己双掌一碰,竟有半数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混在一处又消散于
无形,紧接着栾采晴不知何故莫名撤去剩余内力,才让他毫发无伤。难道这婊子
忽然良心发现放了自己一马?此事已足够奇怪,祝雅瞳现下对自己更是怪到了极
点。

  美妇脸上的面具雕刻得极为精细,甚至连眉毛都是根根分明。可面具终究是
面具,没有变化,没有神情,不知这副面具之下的面容此刻又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他竟然修了九转玄阳诀,哈哈哈,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这门功法修下去
会发生什么,我清楚,祝雅瞳你也清楚。本公主好想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你会
不会救他?你要怎么救他?会呀,你一定会的!你救他的时候本公主一定要在边
上看个清清楚楚,再告诉给普天之下的人们知道。是不是很有趣?比起在这里杀
了他,简直有趣一千一万倍。你说是不是呀,祝雅瞳?还有还有,陆菲嫣不动我
还不知道,一动我就明白啦。百媚之体!呵呵呵,哎哟,你的好儿子被全天下人
唾弃的时候呀,你又能不能救他?怎么救他?

  栾采晴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只见祝雅瞳拉起吴征后回头望向她道:「圣上
下了旨意要对秦国来使以礼相待,不知福慧公主为何不尊旨意出招欲伤吴大人?
是不将圣旨放在眼里么?」

  「本公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祝雅瞳,你爱抖威风朝别人抖去。」栾
采晴手托香腮笑得合不拢嘴。

  「哦?」祝雅瞳哼出声鼻音道:「本夫人虽不愿参与国事,也不能对百官朝
政指手画脚。但身为二品诰命,公主若私德有亏还是能提醒一二的。福慧公主,
您说是不是……」

  她声音越说越轻,双眸却越来越亮。那目光奇异得如同视线全数聚集在栾采
晴一人身上,似乎双眸中的光彩不是四散飞扬,而是一道笔直的光柱直盯栾采晴。

  「香凡夫人,手下留情!」栾采晴的随从大惊失色急忙奔向二女对视的目光
中,可这道看不清道不明的光柱犹如实质,随从刚碰到光柱的边缘便丧失了神智
一般呆呆怔住。那吃惊愕然的神情与他身后端坐的栾采晴一模一样……

           第五章、争奇斗艳·梦死异邦

  奇事一桩接着一桩,吴征在这个世界里还是首次感觉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

  祝雅瞳的大名早年便传遍天下,在修为登上十二品又成为祝家主人之后,更
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她在燕国出生成长,识得她面目之人未必少了。可那
副黄金面具自此还是成了她公开露面时的标配。这般身份的贵妇在人前行事必有
原因不会多此一举,至少吴征便觉得面具后的人儿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从拾剑赠礼陆菲嫣,到掌掴教训林锦儿,又亲手扶起吴征,再对栾采晴忽然
出手,不明者只会觉得这位祝家家主再怎么身份高贵亦不过是名女子,仍免不了
任性与乖张。但在吴征这等冷静又善于思考者看来,其中的滋味却大不相同,处
处透着深意。

  只见渐渐偏西的斜阳之下,人影重重的院井里静谧如深夜。以至于美妇那一
双「离幻魔瞳」牵引着栾采晴与侍卫左右游移,那轻巧的落地踏步声清晰可闻。

  祝雅瞳的目光仿佛化作无数看不清的丝线缠在栾采晴与侍卫身上,将两人变
作随心所欲的提线木偶。

  吴征站在祝雅瞳的背后看不清她正脸,自是打死他也不敢在此时看她的正脸。
而令他吃惊的不仅是这一手神奇的离幻魔瞳,更在于如许多的燕国高手在场,却
无一人上前阻止。

  不愿?不敢?

  直至此刻,吴征方知燕国一蛇一蝎传闻非虚。二女皆是艳绝人寰的绝色,是
任何男人都想要占有的女子。可天香华贵,五彩斑斓的外表下掩藏着致命的危险。
栾采晴笑意妍妍时的忽然出手虽莫名地无所效用,但吴征分外肯定那是夺命的一
掌。至于祝雅瞳,这名仙子般优雅,清荷般娴婉的贵妇,在面具之后真容又是如
何?那些随着她登上家主宝座的路途里一一消失的家族长老早引起世间本已流言
纷纷,如今看来未必空穴来风!

  「得饶人处且饶人,贫尼斗胆,还请香凡夫人住手。」

  在场有资格也有能力说这句话的不过二人,柔惜雪正是其中之一。她舞起宽
大的袍袖向祝语瞳腰际卷去。

  祝雅瞳左足后踏下身偏转了小半个圈,微转过面容目光依旧凝视栾采晴,娇
声笑道:「师姐要做和事佬么?」

  柔惜雪打着劝架的主意,可一名十二品的武者即使随手挥洒都带着莫大的威
力,不可小觑。祝雅瞳亦是甩起袍袖,将柔惜雪的招式化于无形。

  「唉。香凡夫人,贫尼得罪了。」柔惜雪一招落空后告罪一声,出招陡然加
快。

  只见二女同时款摆衣袖,柔惜雪大袖如巨鸟展翅,祝雅瞳华衫若彩蝶纷飞,
在场中人于当世俱可称得上高手,但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位之外,余人只能见漫天
俱是袖影,根本看不清出招的动作。

  「好厉害!」吴征心中暗道。饶是他已将道理诀运到了极致仍觉无迹可寻,
若是对上这等高手必然一招都接不下来。更可怕的是,祝雅瞳一边拆解柔惜雪的
攻势,那神奇的离幻魔瞳并未由此半途而废,栾采晴与侍卫仍在她目光笼罩之下。

  一瞬间两人已拆了十来招,祝雅瞳足底不动又分心二用显是高了半筹,只是
在柔惜雪连绵无尽的快打攻势下离幻魔瞳威力有所减弱,栾采晴不再失神般全由
她所掌控,她娇躯颤抖眼眶剧跳,似是用尽全力想要合上双目。然而祝雅瞳似是
动了真怒,宁愿在柔惜雪的攻势下全处守势落尽下风,在栾采晴眼皮刚落下少许
时便又加力,令她星眸大张,无论如何也合不上。

  「两位的武功之高真令人大开眼界,本官也是技痒得很。」霍永宁缓步踏上,
于祝雅瞳和柔惜雪的侧后方拍出两掌。这两掌只是徐徐推进,加之已出言提醒在
先并无偷袭取巧之意。双掌拍出时力道却雄浑强劲,仿佛船只在汪洋中劈波斩浪。

  祝雅瞳与柔惜雪斗得正急,均不敢再大意硬接这一掌双双纵跃避开。祝雅瞳
足下一动也顺势撤去了离幻魔瞳。

  栾采晴浑身酥软,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尽力保持坐姿风度才没瘫在椅子上,那
沉重的呼吸引得饱胀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浑身像是刚刚激斗了一场般香汗淋漓,
连鼻梁下方的上唇处一带都布满了一圈白毛汗。她深吸了一口气强露笑容道:
「香凡夫人说的是,本公主受教了。」

  祝雅瞳目光一扫,隐在面具下的娥眉微蹙,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呵呵呵,燕国武学果然深不可测,本官敬佩不已。来来来,还请坐下稍歇。」
大秦中书侍郎庞颂德捧来茶碗,先给栾采晴递上一杯,又请祝雅瞳与柔惜雪坐下
奉茶。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栾采晴与祝雅瞳先后到来,这位大秦副使自不
能不出现。

  「庞侍郎见笑了。」祝雅瞳一出现便生生将柔惜雪与栾采晴压了下去,非只
依托她祝家家主的身份,那一手天人神技亦是冠盖全场,无人能及。她低头弯腰
一福,虽未起身亦表礼数:「搅了雅兴是妾身之过,诸君还请继续,妾身也好一
饱眼福。」随即又向吴征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有言在先
为吴征而来,此番邀请虽于身份不合但也事出有因,不显太过突兀。

  吴征不敢违抗,不从也是落了这位身份尊贵的美妇面子,赶忙上前行礼后坐
下。脑海里全是方才惊艳到极点的一幕:不知是祝雅瞳不欲显露身材,还是她本
就不喜衣物紧裹的拘束,着身的一袭长裙松松垮垮连腰间的丝带也不系,让她整
个人如同面具后的脸庞一样神秘。可此前坐下的姿势一福,上身前倾低头弯腰,
应是平坦有力的小腹与裤头咬住了腰间裙衣,令紧绷的胸前衣衫被两团硕大的重
物压出两道弧度惊人的半圆。不经意间简简单单的动作如春花怒放,动人心魄。

  ——举手投足不需搔首弄姿自成娇艳绝伦!千娇之体,定是千娇之体!比之
雁儿的掠月之体更胜了几分,便是师姑的百媚之体也似稍有不及。那对奶儿更是
……呼,不知与雁儿和师姑比起来谁的更大些?手感又是如何?

  方才一场激战,祝雅瞳也耗力不小额头见汗。在美妇身上回味无穷的幽幽荷
香熏陶中,吴征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不得不用仅存的一丝清明运起道理诀强自收
摄心神。

  燕国高手有备而来却被祝雅瞳一搅和,继续下去也难免草草收场。且祝雅瞳
露了一手天人神技,放眼天下有此能为的不过半掌之数,在场无一人及得上,此
时再上场只是落人指指点点而已。陶经武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叹若是掌
门师兄在此当不让祝雅瞳独领风骚,可惜燕国堪与之匹敌的除了燕皇与丘元焕,
再无第三人。

  「吴贤侄年纪轻轻已具不凡艺业,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连贫尼都有些嫉妒
小辈们的年轻有为了!」柔惜雪打破僵局显得很是活跃:「霍大人,咱们这一辈
年华渐老终是要退位让贤的,如此盛会若不让弟子们参与交流一二,岂不遗憾?」

  「唔……柔掌门所言有理。」原本他对眼下局面也有所准备,吴征更是备下
的杀手锏——以他的武功与机智年轻一辈难逢敌手。可今日事态发展已完全失控,
吴征刚与十品高手孟永淑剧斗了一场如何还能再斗,一时间踌躇道:「只是下官
带来的小辈不多,吴贤侄又喘息未定,怕是难入法眼。」

  吴征听着柔惜雪与霍永宁对答,目光顺理成章从祝雅瞳身上错过。丽色当前
岂有不赏之理?只觉她浑身仪态浑然天成般优雅到了极点,对于一名带着面具的
女子来说可谓不可思议。除了方才的惊鸿一瞥,祝雅瞳的身材无迹可寻,照说再
怎么动作优雅也称不上什么绝色。困惑了好一会儿吴征才发现其中的关键——黄
金面具!

  似乎有着奇妙的感应,祝雅瞳几在第一时间发现吴征对面具感兴趣后便偏过
头来与他对视。嘴里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让整副面具正对着吴征,由他
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副不知多少高手匠人耗尽心血才能打造的面具。纯金为底让它闪着黄
澄澄的光泽,那几可乱真的柳眉与长睫乃是用黑玉研磨成细如发丝的小颗粒,再
用金丝穿起镶成。不惟用料豪华,做工更是奢靡——这一条眉毛怕不得一名巧匠
花上数月才得完工。

  正如吴征此前所想,面具再怎么精细,终究是面具,呆板而无有变化。这一
副却偏偏有,它能让人轻易读懂主人的喜怒哀乐。高挺而在眉心处微皱的鼻梁,
以及自然合上香唇与微翘的嘴角,共同构筑一副宜喜宜嗔的神情——至关键之处
便是那双春水双瞳。瞳喜则面喜,瞳怒则面怒!

  在场不乏绝色,但如栾采晴眸中掩不住浪荡,如陆菲嫣却时时哀苦凄婉,如
柔惜雪则过于空灵,如韩归雁则太过坚毅,如林锦儿则温柔掩去一切。天下间或
许仅有一人能让此副面具仅嵌上一对眼眸后便活灵活现,只有那一双能述说千言
万语眼眸的主人祝雅瞳。

  她笑,眉心间微蹙的鼻梁仿佛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正皱起鼻翼,朝情郎大做
鬼脸;她怒,则如一名成熟的美妇皱起眉头,俏脸含霜;她含羞,仿佛少女初嫁
被揭开红盖头的一刻,螓首低垂双目闭得仅余一线光芒,不敢与人对视;她娇嗔,
便是少妇正侧脸乜目斜视,风情万种。

  吴征赞叹这副面具巧夺天工的同时,亦在想隐藏在这副面具之后,岂不是随
心所欲任由她做出一切神情,谁也看不穿。

  「无妨的。本就是论武较技而已,小辈们内力如何诸位心中有数,比一比招
式而已不需多大的气力。」柔惜雪始终合十着淡淡道:「月玦,待吴贤侄多歇会
儿,你可向他多多请教。」

  「咦?」这个名字一出,连霍永宁也禁不住大感意外。吴征也清清楚楚地看
见祝雅瞳目光一凝,整张面具从此前的可亲温和变作隐含怒容。

  「冷仙子也来了?此前为何不曾相见?」

  「小徒天性冷淡一向如此,还请霍大人勿怪。月玦,还不快向霍大人赔礼。」

  天阴门人中走出一名女子向霍永宁微微一福道:「民女见过霍大人。」又团
团向众人施了礼后来到祝雅瞳身前盈盈拜倒:「干娘。」

  「乖!」祝雅瞳在冷月玦额顶摸了几摸将她拉起道:「到了长安城也不来见
娘,好生让人不快。早与你说了莫要穿这身布袍,包头包脚的倒像是个粗人。」

  「今日清晨方堪堪赶到,还来不及前往。」冷月玦除去仿佛披麻戴孝时的斗
篷外袍,吴征才能看清她的面目。

  一身乳白的丝衣从头到脚全无杂色,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只用一根红
头绳儿拢了拢扎起,简单,随意却不凌乱。她身量娇小玲珑,那秀眉星目,唇若
涂丹,尤其是精致的瑶鼻极为可爱,让人见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只是一副神情
冷漠的面容让她仿佛一只刚刚雕好的冰娃娃,拒人于千里之外。

  「吴公子有礼。你的武功真厉害,不知还要歇多久?」

  看她此前与霍永宁搭话,像是名稚儿于不关心的事情只是随口应付;后与祝
雅瞳见礼也远说不上热切,你问了,我便回答你,仅仅如此;只有此时谈起武功
目光中才放出异样的神采,仿佛找到了心爱的玩具。

  一百年行不行?吴征的心中所想自不敢随口说出。燕国双骄闻名天下,不想
却是完全不同道上的两人。一位身处朝堂领兵出征,一位却是诸事淡然唯独醉心
武学。他心中尚在踌躇时身后有人接道:「不必等了,冷姑娘既有兴致,我来陪
你练上一场如何?」

  祝雅瞳的注意力大部分都留在吴征身上,这阵好听的女声响起时吴征脸上露
出个复杂的笑容,她心中恍然,与吴征一同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女将身披轻甲,两颗搭扣在肩头别住一顶披风,英姿飒爽。那身材
高挑修长,比起陆菲嫣还要高出些许,至于五官容貌虽略刚硬了些,但有一双妩
媚的吊梢凤目做点睛妙笔,亦称得上绝美。

  女将除去轻甲露出内掩的仕子白袍,手提一对烂银钢鞭缓缓踱步而来。高挑
的女子行路时总显别样的妩媚,何况她的一双玉腿显得特别修长,竟及得上常人
腰侧。

  韩归雁来到场中倒握双鞭抱拳道:「韩家韩铁雁,请冷姑娘赐教。」

  「唔……好吧,韩小姐请。」冷月玦歪了歪头从袍袖中取出一条同样银光灿
灿的丝带迎风一抖。

  二女身高反差极大,冷月玦只到韩归雁肩部略上;风格气质也是截然不同,
韩归雁久在军营,自有一股英姿飒爽,冷月玦诸事淡漠有些呆滞,但她容貌绝佳,
倒惹人怜爱;连擅用的武器都一正一反,钢鞭又硬又强,乃是硬兵刃的极致,丝
带则是软鞭一类,又是阴柔到了极致。虽是小辈们献技,但落在这二位身上倒是
极具看点。

  「冷丫头可有八品下的修为,这一场不知吴大人怎么看?」祝雅瞳双眸弯弯
笑问道。

  「韩小姐所长是马上功夫,难胜,但未必会输。」吴征答道,望向韩归雁时
目光温柔火热,实是爱煞了她英武的模样。来长安的路途中曾数回要她穿着上身
轻甲不除,只将下身褪个干净露出肥翘的隆臀。如此欢好虽有许多不便,但听她
哀婉呻吟时又另有一股极为满足的征服之感。

  「吴大人喜欢她?」祝雅瞳轻声问道,语调倒有些古怪。

  「以韩小姐的品貌,谁人不喜?」吴征模凌两可答道。

  话语间两人已交上了手,韩归雁招式大开大合,一对沉重的钢鞭在她手里轻
若无物。只见双鞭齐出一上一下,鞭尖颤动不已,一般人使的宝剑都未必比她灵
动。

  冷月玦只以单足站立,上身下折,抬起的一腿则与上身几乎平齐如同个T字。
上身从双鞭缝隙中穿过的同时,被在腰际的手腕一抖,银丝带顺着她背脊倒卷而
出,既隐蔽又突然,光是这一手便知她被称之双骄名不虚传。

  比起冷月玦的诡异华丽,韩归雁的武功便朴实得多。面对毒蛇般突然出现的
丝带,她单鞭下砸另一鞭则反手上撩挑击冷月玦胸前。

  丝带本不惧钢鞭下砸更是有多招后手。无奈对手使的是双鞭,上撩胸口的一
鞭锐风呼啸劲道十足,不避不行。

  冷月玦目光陡地一凝,左掌下探按在钢鞭中段娇小的身形借力跃起,丝带矫
若游龙抖出一道道漩涡般的圈圈盘卷韩归雁。

  「唔……」这一手轻功吴征再也熟悉不过,他自己便是空中借力变向的个中
高手。冷月玦身体轻盈,做来更加姿态轻盈好看。难怪柔惜雪会命她来挑战吴征。

  韩归雁兵刃被克制,若是长剑一类还可考虑削断丝带,钢鞭虽势大力沉碰上
丝带却有力无处使。见冷月玦轻功高妙果断抛下双鞭上身后倒做了个漂亮的后翻。

  冷月玦身形不落,丝带飘舞连绵不绝;韩归雁亦是越翻越快毫无阻滞。

  一女如冯虚御风,轻盈可做掌中之舞,手中挥洒着丝带仙姿出群;一女高挑
修长,后翻时全身发力,玉腿绷得笔直,偏娇躯后弯成一座高高的拱桥玉腿随之
交剪,兼具女子身躯的柔软与她的力道十足之美。

  这一攻一退,眨眼间韩归雁已做了二十余个后翻,冷月玦才堪堪落地。借着
这一停顿,韩归雁终于拉开丈许的距离,起身时面泛红霞额头见汗,愈显娇艳。

  院井里爆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声,倒不是两人的武功有多惊天动地。而是两
位绝色美女相斗旗鼓相当,当真是赏心悦目。

  「好个聪慧果敢的女子,吴大人好眼光。只是我听说韩小姐此前有些不光彩
之事,吴大人不介意么?」眼见韩归雁避过一轮绝杀般的急攻,从怀里取出一副
银丝手套戴上,祝雅瞳亦是赞赏道。

  香凡夫人刻意里里外外地套近乎让吴征摸不着头脑,略一思忖后半真半假,
模棱两可地答道:「在下若喜欢一名女子,不会管旁人怎么看。至于韩小姐自有
她的想法,在下也管不来。」他当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承认与韩归雁的关系,至
于旁的,说些真话也无妨。

  祝雅瞳目中异光一现似有不满,随即又恢复淡然平常。

  场中二女又斗在一处。抛弃了累赘般的钢鞭,韩归雁切入中宫与冷月玦贴身
短打。正如钢鞭再如何灵动总比不过丝带,而丝带再如何灵动也不如双手。冷月
玦的丝带是用极北银蚕丝炼就,坚韧无比刀剑难断,带面又有许多细小的倒钩飘
逸中危机四伏。韩归雁的银丝手套用同样材料织成,不惧丝带,两人斗得比前又
更激烈了几分。

  「雁儿的武功是不是大进了?」陆菲嫣旁观良久后出生询问。

  「大进!与征儿一样大进。征儿怕不有七品中了吧?雁儿现时应也有八品下
的根底。」林锦儿见韩归雁拳风猎猎朴实无华,丝毫不逊色冷月玦的纷繁百出:
「近来她常与征儿一同练武么?」

  「我不清楚。不过征儿亦长于身法,观雁儿进退有据丝毫不乱,应是与他练
得不少。」军中战将的功夫落在江湖武人的比试里还能不吃亏,自是有相同风格
的高手与之对练才有可能。屡次提醒吴征与韩归雁保持距离全被当做耳旁风,陆
菲嫣心中大为不满。

  二女相斗许久难分胜负落了个内力比拼的结局,最终韩归雁多退了半步,内
力上稍有不及。她年纪还大了冷月玦三岁,天赋上也是落了下风。

  一场比试至此天色已晚。燕国占了上风,秦国来的是使节团并非武者,又有
吴征力敌十品高手的惊世之作,有此局面也不算落了威势,两家均可接受。见状
如此,燕国来人纷纷告辞,霍永宁与庞颂德登时忙碌得不可开交。

  仅有祝雅瞳与栾采晴两席人留到末尾,沉默许久的福慧公主娇声道:「本公
主没了气力,吴大人,能否请你帮一帮人家。」她单手支着下颌,言语神情皆颇
为浪荡:「小冤家,不过轻轻拂了你一下便被人打成这样,你倒不心疼么?」又
向祝雅瞳道:「香凡夫人,这样总不会又犯了甚么圣意吧?」

  吴征甚为无奈,这要求明里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暗里则完全是栾采晴仗着
身份欺负人。两人间有杀子大仇,还有一篇下作到极点的辱人之作,吴征是无论
如何不愿与她接触的。

  「吴大人,明日早间还请往祝府一叙。」祝雅瞳尚未有离去之意,话便先放
了出来,自是说给栾采晴听的。

  「咯咯咯,香凡夫人如此紧张做甚?只不过是请吴大人扶人家一把而已,怎
地凭空多了如许酸味儿?啊……香凡夫人尚未婚配,莫非见吴大人年轻俊秀动了
春心不成?以夫人的天香国色,纵然徐娘半老倒也配得上吴大人。若果如此,本
公主让了便是,怎敢与夫人相争?」

  「你……」祝雅瞳面具后的美眸罕见露出怒色,她并非没有应答反讽之言,
可前提都需指出不喜吴征,甚至是踩低一番。这是她无论如何不愿说出口的。平
了平怒火道:「谁好谁坏,吴大人心中明镜儿一般,巧言令色搔首弄姿又有何用?」
心中却道:我家的小乖乖,当娘的疼到了骨子里,那自是喜欢得紧了。

  吴征不欲两人纠缠不清越说越说古怪,径自走到栾采晴前伸出一臂道:「公
主请。」

  「咯咯咯,好个小冤家,不仅不远万里还惦记人家的好处,到了跟前也知情
知趣。倒不枉人家对你一番心意。」院井中秦国诸人尚在,均觉不堪入耳,栾采
晴说来非但不觉尴尬,还带着一派天真浪漫。

  吴征被栾采晴挽住手臂,心中暗暗戒备不敢丝毫大意,以至于她将丰满的娇
躯贴上也不敢分神一品春色。两人并行间栾采晴媚声道:「以吴大人的人才武功,
在秦国愿以身相许的女子怕是要排出子午谷去。嘻嘻,在燕国可是让本公主占了
个亲近的先么?」

  吴征尚未搭话,栾采晴忽然哎哟一声向他怀中靠来,似是扭了脚一般温香软
玉扑个满怀。此时正行至祝雅瞳身前,正是要做给她看。

  二女纠缠不清,他人更是只能旁观。韩归雁虽被激得险些气炸也必须强自忍
耐,一对腮帮子再次鼓得高高,恨不得冲上去给栾采晴这名荡妇两记耳光。

  吴征心念电转,被夹在两大高手中间难受至极,情急中迅速选定了可以依靠
的一方。——虽与祝雅瞳初次见面,但祝家曾给予奚半楼倾力的帮助,比起死敌
栾采晴固然更加值得信任。

  他扭头朝祝雅瞳送去个鬼脸,也是啊哟一声坐倒,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着喘息
道:「在下方才受了内伤……请祝夫人搭把手……」

  祝雅瞳险些当众雀跃:小乖乖聪明绝顶,知道找为娘帮忙。一十七年来还是
头一回,第一次便能有此默契且还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不由得她不心花怒
放。

  「此前的过错,自当本夫人一力承担。」祝雅瞳笑吟吟拉起栾采晴的手半拖
半拽着就走,不忘回头道:「明日之约吴大人切莫有误。」

  「夫人之命怎敢有违。」

  祝雅瞳心神一阵恍惚,不知何时他会将夫人二字改为娘亲。一念至此心头火
起,不由阴阴地瞥了栾采晴几眼,打定主意一定将她「好好」地送回狄府。

  送走了一干大神,驿馆里没能有片刻止歇。一干重要人物全被霍永宁马不停
蹄地请了去,密室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吴征则被留到了最后。

  「吴大人身怀异宝得祝家主青眼,倒是块上佳的敲门砖。不想这趟燕国之行
第一关率先要落在吴大人身上。」霍永宁递过一纸信封道:「祝家干系重大,明
日务须向祝家主提出。辣椒虽是宝贝,与大秦相比亦需放在后头。只要能达成目
的,相应的损失本官做主向皇上奏明,自有皇上做主。」

  霍永宁现下只会关心和谈一事,余者在他眼里均是可随时抛出的筹码,这一
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没半分内容。他拿准了吴征危机四伏的心思,料得绝无
可能拒绝。

  吴征也确是如此想法,辣椒能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在燕
国犹如身处虎豹狼群环视之中,今日栾采晴便存了取他性命的想法,至于为何放
弃初衷尚不得而知。若祝家能像在凉州时一般暗中提供援护,一个辣椒实在不是
什么大事。

  点头应承之后,霍永宁又递来一页纸道:「看完,记住,烧掉。」

  一个简单却又在细节处怪异的图形,一行小字。吴征探指凌空虚描图形画了
几遍记牢,在烛火上引燃纸张烧成灰烬。

  「明日你必将引人注目,但在祝家范围之内是个机会,若能觅得良机当依吩
咐照做。若无机会,宁愿不做。」比起此前的交代,这一次霍永宁更加严肃慎重。

  吴征应道:「下官明白。」

  忙了一通回到居住的小院,夜色已深。吴征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才发现陆
菲嫣与韩归雁端坐在院井里等候。今夜巡检护卫的任务更重,韩归雁也未回城外
军营,至于其他的昆仑派前辈们恐怕彻夜无休。

  趁着吴征在石凳上坐下之机,韩归雁不着痕迹地在他脚上跺了一记,显是日
里与栾采晴搂搂抱抱把她气得不轻。受此无妄之灾,吴征只得摸了摸鼻子,亦是
抬脚在韩归雁大腿内侧轻轻刮了一记。既是讨好,也是暗示她下回决不轻饶。—
—这一处正是韩归雁极为敏感的所在,一旦被袭必是浑身酥软凤目含情。

  「明日之行霍大人如何吩咐的?」

  「霍大人与庞大人言道祝家主既只点名了我一人,他们也不便贸然前往,以
我为主朱师祖随行。」将可说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边,吴征只觉身心俱疲。

  「祝家主待你当真青眼有加,又是什么缘故?」韩归雁心中飞醋横生,说起
话来语调忽高忽低阴阳怪气。

  「栾采晴,柔惜雪还能看明白一二,祝家主这边……简直高深莫测,我是一
丁点头绪都摸不着。」吴征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

  「知你累了,然大事不可拖延。师姑笨不懂这些,不如你将今日所悟教给师
姑听听,也好理清思绪。」陆菲嫣向韩归雁嗔怪地瞪了一眼,柔声道。

  「呵呵……」吴征冷笑一声道:「今日自祝家主现身后,一切就变得怪怪的。」

  他强打精神,思绪沉入回忆里道:「燕国一干人前来驿馆后的行事,本在意
料之中。柔惜雪也是按部就班合情合理无甚特异之处。然而祝家主到来起便耐人
寻味,照说她与师姑套近乎是存了亲近之意,这一点无法想明白,就如她以钱粮
资助凉州一般,无迹可寻。之后又变了脸教训小师姑,此前我还觉得莫名其妙,
现下想来倒是帮了小师姑一把。」

  「哦?这是为何?」因为这一记耳光,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印象大打折扣,只
是大局为重不好发作而已。

  「我被栾采晴与孟永淑逼住,小师姑刻意高声提起旧事,本意当是想引开注
意力或是激怒栾采晴,好挣开全为她们掌控的节奏趁乱取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也是权宜之计,不过终究是得罪了栾采晴,甚至是燕国皇室。这等事情可大可小,
栾采晴若是当场计较起来不好收场。祝家主那一耳光虽响却不算重,有她开了口,
此事眼下算是揭过了,日后燕国皇室除非不顾脸面,否则也不好提起追究。」

  分析的在情在理,陆韩二女均点了点头。吴征苦笑一声又道:「可接下来便
全乱了套啦。祝家主一句为我而来,随即又是一大通理由教训了栾采晴,直接将
我推上风口浪尖。明面上看是保护我之意,当众宣告祝家生意未成之前,谁也不
许动我。暗里是什么意思则全然不知。以她的身份而言做事绝不会毫无道理,一
个辣椒怎么可能打动富可敌国的祝家之心,以至于当众拿福慧公主立威?我是怎
么想都想不明白?」

  「是不是从前与祝家有什么来往被疏忽了?」韩归雁本是聪慧之辈也觉大惑
不解。

  「绝无可能。便有也不是我!昆仑派同门在此人数不少,为何偏偏落在我身
上?一个后辈能与她有什么交集?」吴征断然道:「我想来想去,能让祝家主干
冒燕国之大不韪四面树敌,唯一的理由便是这位祝家主是位真正的财迷。」

  这话说得三人一同笑了,吴征摊手道:「有可能么?」

  饮了口茶润喉提神,吴征又道:「至此事情便越来越乱,柔惜雪派出那个冰
娃娃冷月玦来挑战,以此女的武功路数而言,原本的目标就是我!想想看,祝家
主已当众立威,柔惜雪这就是丝毫不卖面子了。我与天阴门可是无冤无仇,虽说
让孟永淑丢了个大丑令燕国蒙羞,那也是由长枝派自行找回场子,关她天阴门什
么事了?所以柔惜雪的目标当不是我,而是祝家主……这个尼姑,呵呵,不简单
哪。」

  「是了,她们二人动手时祝家主称她师姐却无丝毫敬意,柔惜雪也只唤她香
凡夫人不以师妹相称。两人之间看不出丝毫同门之谊,反倒互相仇视的意味甚浓。」
陆菲嫣忆起白日之事,恍然道。

  「是啊。祝家主虽稍胜半筹,然久战分心二用必败。柔惜雪初时出手拿捏分
寸,之后便慢慢不再留情。换了是我明面上也会如此做——我来劝架,出手只是
提个醒,你不给面子,那就莫要怪我为救福慧公主下手不容情面了。」

  「天阴门涉世极深,否则也不能坐大如此。这个尼姑庵里水深得很。」陆菲
嫣熟知江湖典故点明道。

  「师姑,以你的眼光看,那个离幻魔瞳制住栾采晴之后还需花费许多时间么?」

  「当不需要。祝家主的武功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最顶儿尖儿的,离幻魔
瞳既已得手断无不能一举拿下的道理……」说到这里三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尽是
骇然。不仅柔惜雪在算计祝雅瞳,祝雅瞳同样以身为饵引诱她动手。

  本来燕国人闹内讧且几乎搬到了台面上,是他们求之不得乐见其成的事情,
只是中间偏偏夹了个吴征……

  是她们之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境地?还是吴征的出现打破原本隐忍克制。
若是后者,那又是为了什么?

  吴征背后冷汗涔涔,不由叹道:「还是霍大人目光如炬看出其中关窍,那一
手当真是厉害。」

  霍永宁适时地出手不仅缓和了矛盾给各方一个台阶下,还给几人都卖了个好,
后续在燕国行事或许能顺畅一些。

  只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吴征仰天无语凝噎,诸位大神打架我这小虾米连强势围
观的资格都没,何德何能参与进去啊?

  带着焦虑艰难睡下,运转了圈道理诀强迫着睡着,天色刚泛一线微光便被惊
醒。心神难定索性起身,今日往祝府一行固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怕的是要在这
个漩涡里越陷越深,再也出不来。以霍永宁的心思来看,若于大秦有利,吴征是
不是也会成为一块能摆上桌面的筹码……

  卯时初时分吴征一行便离开驿馆向祝府进发,以显郑重。车队规模并不小,
装乘各式礼物的箱子足有十辆大车,加上随行的侍卫与仆妇,车队足有二十余丈
长短。

  与吴征同行的官员只有领侍卫的韩归雁,随行的也不宜多以免让人误会有所
担忧,反生恶感。只有得了祝雅瞳赠礼前去回礼的陆菲嫣与林锦儿二人。至于其
余不会公开露面。

  车队规模庞大,除了大道俱都容纳不下。一行人自驿馆转入长寿大道,向西
面的祝府进发。

  长安城之繁华更甚成都且格局大有不同。平安大街贯通南北之外,由东至西
共有十条大街作为主干道,虽不及平安大街宽阔,也相去不远。因此整座城市更
显气势恢宏。

  名满天下的东西二市隔平安大街相望,无论是服务于达官贵人的东市,还是
日用品一无所缺,甚至云集了胡商的西市,内里都缺不了祝家的铺子。至于祝府
自当设在东市的正北中央,如此俯瞰东市的所在才配的上祝家商界之主的地位。

  较之西市的熙熙攘攘人群如织,东市大街的人流便稀疏了许多,达官贵人们
虽掌握着天下财富,用度又怎比得上数量庞大的平民人家?是以东市所求的在于
精与细,能够消费得起的也就那么些人家。祝家虽时常有人拜会,倒不会影响了
道路通畅。

  香满城的招牌不管从起名还是装修陈设都极显排场。开楼宴客,满城飘香,
若未被人笑掉大牙而惨淡关门,那便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了。

  至祝府需经香满城,吴征一行的目的地虽不是这里,路过时也不免好奇打量
开开眼界。正是用早点的时刻,香满城楼里已是人头涌动。倒未必都是在此用餐,
不少大户人家爱吃店里的特色,刻意打发下人来买。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顶层早早便开始张灯结彩,似是为一场重大盛宴提早做着
准备。其中有一衣着华贵者大呼小叫不停地指挥,声音从五层楼上远远地飘将下
来,清晰可闻。行人来来往往,有些驻足观望,有些则见怪不怪,不过人人均少
不了哂笑轻蔑之意,将那位贵公子当做跳梁小丑般的笑话在看。

  「这人是谁?」吴征骑在马上怪道。

  「盛国太子张圣杰,眼下正在大燕为质子。」候在东市口前来迎迓的祝府大
管家闻言回道。

  吴征忍不住再次抬头远望。从下打量看不清这位盛国太子的面目,只觉他身
材高大儒雅翩翩。

  这位便是张圣杰?盛传他天资聪颖可成一代明君,最终却被命运戏弄屈身燕
国为质子,从此自甘堕落醉生梦死的盛国太子?

  吴征眼下并未有闲情去关注这位人生先后云泥之别的可怜人。不过此时倒挺
起了胸膛斗志昂扬,比之这位可怜虫,自己终还有人生可以追求,终还有无限的
可能。

           第六章、庭院深深·幽宅黄粱

  大街的喧闹自会吸引外来人的目光,于秦国一干人来说莫不如此。见惯了大
秦繁华帝都的风物,来到截然不同的燕国免不了一番好奇。

  一辆马车的车厢侧窗帘子被揭开,精巧的设计让内里幽暗的环境印不出人影,
而乘车的人却能看清窗外的一切。出身顶级贵族的陆菲嫣也一样避免不了好奇心。

  陆菲嫣扫视了一番后便觉索然无味。她早年在家常听叔伯辈们谈论游历天下
时见到的不同景色,如吴征一般,她也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同样希望有机会在天
下第一大都游览一番。可身为昆仑派门人,她应乘坐在高大又漂亮的马儿上,挺
着傲人的身姿任由马儿放蹄在长安里一展英风妩媚。而不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大家闺秀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地无所适从。

  是何时变作了这般模样?那一夜荒郊野合之后,夫妻间便出现了无法弥补的
裂痕,自打那时陆菲嫣便自知越发失了志向与勇气变得日渐沉沦。而彻底摧毁她
所有信心的,则是江州荒园的那一场恶斗。那时信心全毁,如堕落深渊途中手无
攀附,足无实地的绝望。

  这副无可救药的身体将会给她带来什么?陆菲嫣不敢去想!只是午夜的梦魇
里,她不止一次梦到被对头拿住,只是几下简单的触摸挑逗便让她欲发如潮再也
不能抵抗,身心沦陷。这副身体的秘密又能对谁说?她几乎想要逃离险恶的江湖,
可在乱世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清心诀》如同坠落深渊时的一根细枝被偶然抓住,得到短暂的安宁平静。
至于吴征的警告她又岂有不知?被痛苦折磨许久的陆菲嫣贪婪地享受这一切,麻
痹地抛开迸发后将更为可怕的后遗症。可现下,细枝断了……

  昨日孟永淑邀斗时踏向场中的几步,仿佛一生般漫长。自提剑起身的一刻便
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当刀光剑影向她笼罩而来,陆菲嫣心知没有抵抗之力。她尽
力走得优雅曼妙,只想在死前留下最美的身姿。

  昨夜更是毫无睡意,瞪着漂亮的眼睛望着屋梁,深浓夜色里目不能视物,可
日间发生的一切却仿佛一道光影在眼前清晰可见,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且慢!」

  「师姑伤重在身不便动武……」

  「征儿岂可又来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胡闹么?不是!那个从小在昆仑派长大,一路都在师长们眼里不断胡闹的孩
子,陆菲嫣看着他长大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成长为一个又勇敢又有本事的男人!

  那个身影间不容发地穿梭着,绵密的剑光让陆菲嫣一颗心里亦如惊涛骇浪般
席卷。除了开始一声难以控制的惊呼,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担心干扰了正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把生命在「胡闹」的孩子。

  曾经昆仑派人人看好的天之骄女,竟连柔惜雪一招都挡不住便被踢飞了兵刃,
连小师妹都不如。陆菲嫣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直
到吴征终于脱险才喘了口大气,她心里清楚,若非紧张得已浑身脱力,那时她会
跳将起来欢呼雀跃。

  来长安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人的压力能超过吴征。他设计坑杀了燕国征西将
军狄俊彦,他在万军之中羞辱得燕国皇室颜面无存。这一切陆菲嫣知之甚详,也
反复交代来了长安须得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甚至不要抛头露面。这个孩子从小就
知道惜命,也知道不能出的风头不要出。可他还是站了出来,自己无所谓,自家
夫君也可有可无的生命,却有一个孩子顶着重重压力艰难地站了出来,如此重视
甚至甘冒大险!

  每每想到这里,陆菲嫣总会念起幼时练习轻功时抱着大树死活不肯下来的倔
强小屁孩,甚至自家都无意识地嫣然一笑。这个「怕死」的孩子为了自己在挺身
而出!

  在马车左前方的吴征与韩铁雁乘着健马并排而立,正抬头仰望着指指点点。
陆菲嫣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嫉妒,嫉妒他们青春正盛,嫉妒他们年华正茂,嫉
妒他们情投意合。一念至此,陆菲嫣瞪着吴征高大的背影心慌意乱,别人情投意
合关我什么事了?是了,雁儿不合适,盼儿才是他良配,我是盼儿的母亲当然嫉
妒!

  陆菲嫣胡思乱想中,一行人已至祝府门口。以祝雅瞳的身份自不适合亲自出
迎,可看阵仗也足够令长安城轰动一时。

  平日里若是中门大开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如今三扇红漆大门俱开或许便是祝
家最高的礼遇。大门口挂着成排的大红灯笼,仿佛是个喜庆的节日,更是当吴征
一行人还在十丈开外便锣鼓齐鸣响声动天,比起春节的热闹还更胜一筹。

  领头的吴征刚在祝府停下马儿,祝雅瞳便优雅地抬腿跨过门槛娉娉婷婷拾级
而下。贵妇虽仍带着黄金面具,但一身素白的曳地长裙犹如清荷,一件淡紫的薄
纱笼在裙外。落在吴征的眼里只觉她素衣衬人,下台阶的简单动作让裙角翩翩飞
舞,说不出的好看;落在陆菲嫣这等大行家眼里,则知服饰虽显朴素,实则用的
是上好的蚕丝锦绣,否则不会如此顺滑平整。

  吴征赶忙下马,惹得韩归雁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浓——实在
是这位祝夫人即使面具遮颜也太过优雅美丽,诸如韩归雁与陆菲嫣这等绝色也没
来由地觉得被压过一头。

  早已做好准备的仆从从吴征手上接过缰绳,祝雅瞳正好行至吴征身前,一切
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精致的筹划又让人如沐春风:祝夫人手一摆,便有下人先递
上温热适中的香巾供一行人净面,稍候又是一杯香气扑鼻的淡淡水酒润喉,边上
早有人撑起纸伞遮阳,礼遇得无以复加。

  「贵客驾临,祝家上下不甚荣幸!快快有请!」祝雅瞳对着众人朗声道完再
回眸望向吴征,假面覆盖之下漏出的一双眼眸竟有万种风情难以述说,即使精明
细心如吴征也读不出其中的深意。

  祝雅瞳对吴征明显亲厚得多,却未对他做任何称呼只是抬手虚引,陪同着一
同踏入祝府。

  「准备得仓促,寒舍又有些简陋,你莫要见怪。」

  祝雅瞳柔柔的声线中竟有些许颤抖,一切都透着古里古怪却又没有恶意,吴
征不明所以,忙笑道:「富甲天下的祝家若都是寒舍,在下从前呆过的大部分地
方可都算是草房子。祝家主过谦了。」

  「你喜欢这里么?」祝雅瞳语含期盼,一双春水双瞳紧盯着吴征道。

  「无论风格还是品味,皆能列当世之冠,哪能不喜?」一席话说得祝雅瞳频
频点头。实则换了任何人来,哪怕心中鄙薄祝家豪奢无度也一样会说些场面话。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作为让人难以理解,只觉高深莫测。

  在吴征心里认为,祝家再怎么奢华都不为过——那是这个比肩皇家的豪族应
得的。实际也正是如此!

  敞亮宽阔的大门背后是一条环旋回廊,廊柱全用罕见的黑檀木铸就,阳光风
雨与岁月让它们更加油亮,而宜人的檀木香越发浓郁,令人心神一振。地面上则
是润白如玉的大石铺下,那石头晶莹剔透,似是担心过于光滑而生生将表面磨成
一道道不规则的浅浅花痕。纹路不仅让光洁的玉石不易让人滑倒,更似有迹可循
杂而不乱。只是将这等上好的石料用作地面,还舍得拿来打磨破坏的,全天下怕
只有祝家而已。

  走过碎石子混以黏土,糯米浆铺成的甬道穿过院井,陆菲嫣喃喃道:「鹅卵
石?」

  鹅卵石表面更为光洁平整,但数量稀少。祝家以鹅卵石铺就甬道本就难能,
且放眼望去大小,形状几乎一致。正因如此方能让整条甬道错落有致。陆菲嫣暗
暗摇头,祝家之富比起引以为傲的陆家可强得不知多少。

  至于那些仙草奇藤,点点绿叶,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朱泊一路行来东张西望,他一把年岁早已对外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但能光
明正大地进入祝家也是沾了福气与贵气。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但祝家的
奢华还是钓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兴致。

  穿过甬道步入正厅,祝雅瞳招呼众人坐下。那椅子用楠木制成,宽大结实,
上铺着绣花雪羊绒垫,柔软舒适。

  看茶,奉果,寒暄了一阵。不知怎地,今日待人如春风拂面的祝家主越发显
得不耐,令人错愕。

  祝雅瞳也自觉失态,索性起身向朱泊道:「老前辈,晚辈无礼,借您乖徒孙
半日如何?」

  朱泊不以为意答道:「家主,老夫自然是准的,可这徒孙从来不听老夫的。
老夫只管有好酒好肉,跟了谁来,便跟谁走,一把老骨头了旁的也顾不上。」

  祝雅瞳听出朱泊话中之意,欣慰一笑赶忙吩咐大管家道:「速将沾花窖里藏
的白玉腴,月斛珠,紫葡珍各取两坛让前辈试饮。若有喜欢的遣人一道送至驿馆,
万勿怠慢!」又向朱泊道:「前辈只管开怀畅饮,只须您喜欢祝家管够。」

  安抚好朱泊后又向陆菲嫣,林锦儿与韩归雁道:「三位妹妹远道而来,不如
在祝府游览一番?姐姐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三位不妨尽情挑选,若有看上了
莫要客气尽管拿走。」

  三女摸不清祝雅瞳的套路,犹豫间不好作答。吴征起身道:「师姑,韩将军,
你们去吧。难得来一趟祝府不游历参观可是件憾事。」

  祝雅瞳大喜道:「正是如此。几位不必担忧,酒宴俱已备好,至于三位的师
侄与好友……姐姐只是有些话儿要与他私下说,半日后自当与诸位会合。」

  吴征自香满城旁观张圣杰的堕落后心绪已完全平复,祝府一派欢天喜地的氛
围不是装出来的,何况真要对他们不利根本无需玩这些花活儿。若说富可敌国的
祝家为了他吴征的一条性命前前后后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说出去简直让人喷饭。
但若真的存了对他不利的心思,吴征心底也极为好奇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出身偏
僻山村的自己真存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师祖,师姑,韩将军,我先告退。劳烦家主了。」

  祝雅瞳原本欢天喜地,待听到家主二字身形忽然一顿,即使隔着黄金面具也
能感到意态消沉之极,片刻后她才勉强笑道:「几位莫要客气,当自己家便成了。
你随我来。」语声喑哑暗沉许多,不知哪儿又引起她的不快。

  吴征落后祝雅瞳半步一路穿宅过院,路上两人未发一语,直至两座并列的小
院处。

  院门已大开,周边不见一人,竟是刻意为两人准备的独处之所。祝雅瞳先后
推开两扇院门道:「选一处你喜欢的。」

  吴征见一间陈设简单,虽是用料上乘但雕刻与装饰均朴素得很不做过多修饰;
另一间则尽显奢华,连桌角都雕狮画虎。他向祝雅瞳施礼后指着简陋的院子道:
「在下初出茅庐,从前在昆仑山一向简单惯了,尚用不来这些华丽之物,还是这
一间好。」

  祝雅瞳连连点头道:「好,那就这里。」到得院子附近四下无人她便不愿领
先半步,与吴征肩并肩跨入院门后道:「其实我也喜欢陈设简单些,只是祝家有
祝家的面子轻慢不得。嘻嘻,说起来平日里装模作样也累得很。不过日后你飞黄
腾达,记得陈设可以简单,但吃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东西,这不是充面子,而
是你有了身份,自然该享用一切。」

  穿过院井步入厅堂,祝雅瞳拉开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沏茶。」

  吴征愕然道:「在下怎敢……」

  话未说完便被祝雅瞳打断,她似是极为惬意享受道:「你该听我的。」

  为吴征端上茶水,祝雅瞳自顾自地解开外罩的轻纱脱去,又拔下头顶的珠钗
华冠,让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自然垂落在腰际。正对着吴征坐下一双皓腕抬起插
在脑后发丛中。

  一对玉臂抬起,宽松的衣袖自然而然地向肩头倒垂,露出雪艳艳白得晃眼的
肌肤,吴征愕然道:「家主,你……」

  「每天带着这些很累的,我不爱。哪有谈生意的时候一方不知另一方长什么
模样儿的?」祝雅瞳一边俏皮道,一边解开面具的搭扣取下,随意地甩在一边向
吴征相视而笑。

  饶是见过许多丽人,近来更与陆菲嫣与韩归雁朝夕相处,吴征仍不由怔怔呆
住。修娥脸庞线条柔和,饱满的额头下长眉如月牙,浓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如
同荡漾的水波脉脉含情。笔直挺立的鼻梁侧边两片鼻翼弧度柔和,两片香唇如同
花瓣般红艳润泽,两颗深涡缀在唇角更显甜美如酥。整个人看去正如她的名字一
般,端丽娴雅到了极致。

  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道:「可看清了么?日后莫要忘记呀。」

  吴征近乎屏息凝视,好一会儿才喘出一口大气道:「家主天香国色,只需一
眼终生难忘。」

  「比你的陆师姑如何?」被赞了一句祝雅瞳笑如春花,却不依不饶。

  「各有所长,我比不出高下。」

  祝雅瞳以手抿嘴嫣然一笑,那只柔荑掌面小巧,手指却纤长,更是毫不显做
作地翘起尾指,低头又抬眸的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亦深吸了一口气优雅起身,
从抽屉里取出四只小偶坐在书桌长案前研墨道:「你坐稳了别动。」

  她以小毫沾墨,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吴征许久,开始在小偶空白的面容上作
画。其间不停地抬头,似要把吴征看得更加仔细,又思忖良久方才再度落笔。画
完之后祝雅瞳满意一笑后放下,再拿起另一只小偶继续作画,这一回画得极快,
几乎一笔落成。

  她将四只小偶分成两对,一对在衣袖中收藏好,拿着另一对交予吴征道:
「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吴征见小偶栩栩如生,与自己的面容极其相似,正眯着眼状似撒娇,而另一
只小偶则是祝雅瞳的面容,正温和微笑。他虽不明所以也不禁赞道:「不想家主
还有一手丹青妙笔,真是极像!」

  「那你收好了。」祝雅瞳笑得开心,又为吴征盛满茶水后道:「好啦,看你
心神不宁的,咱们谈谈长安城的局势,你能不能先给我说一说?」见吴征有些犹
豫又道:「你们来长安面临重重困局,不说难道旁人便不知么?祝家所处的位置
你应也清楚,放心吧,我哪国也不帮,只想帮你。」

  吴征一想也是,遂开口道:「燕秦一战说到底还只是个和局,燕国筹备许久
远谈不上没有一战之力。开春后本应掀开新一轮战事,燕国忽然退让太过突兀,
在下想不明白。可对陛下而言,燕国既退让就没理由不趁胜追击,依我猜测怕是
想要取回凉州之地。」

  「你能想到这里,很不错。燕皇之所以退让其实很简单,他病了。」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不想祝雅瞳随随便便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仗所有的一切都是燕皇策划准备,甚至连调兵遣将都由他一手掌控,
丘元焕不过是个木偶人而已。燕皇病了,表面虽看不出来,可无论精力还是思路
都大受影响,你说他们还敢不敢打?一个人自大惯了便会狂妄,你日后可莫要如
此。」

  燕皇病了?怪道燕国忽然提出和谈,现实的局势燕国本将陷入不利,但这一
手和谈却极巧妙。一来让大秦陷入迷惑之中举棋不定,二来又能争取足够的时间
备下后手——另选统兵之将,待交接完成,燕国依然占据优势。

  「看来这一番入长安必然空手而归。」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他倒不担心燕
皇会对使节团全体下手,毕竟燕国亦有相应身份的重臣在大秦,对于国力占优的
燕国而言,这种互换殊为不智。

  「是很难。」祝雅瞳点头道:「旁的事情我不想管,你自己的危机,知道么?」

  「福慧公主怕是放不过我,燕皇怕也恨我入骨……」吴征苦笑道:「若是拉
下脸来不管不顾,我怕是在劫难逃。」全歼征西军与狄俊彦,让燕国足以决定战
场局势,也几乎是必中的一招杀棋落空,说不定还是导致燕皇犯病的重要原因,
听闻了秘密之后吴征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嗯!明里他们不会动手,暗地里就不好说了。不过在长安城里倒无须担心,
祝家上下自会保护你,这一点我做得到!」说到此处祝雅瞳心中酸甜交加,暗想:
为娘豁出命去夺取家主之位,可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么?

  「祝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家主先是资助家师死守凉州,又对在下如此礼
遇,不知所求为何?」想不明白,索性公开一问或许还能得到答案。

  「因为你……的辣椒呀。」祝雅瞳抿嘴笑道:「这是个好东西,日后或许能
如盐一般不可少。天大的利益祝家是从不放过的,不帮昆仑还帮谁?」

  好吧,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可吴征当然不会全信。祝雅瞳不肯明说,他强
逼也没用,何况哪来的资格强逼?吴征道:「如此倒要感谢祝家主厚爱,至于生
意上的事情一切都好说。不知家主的条件是?」

  「咦?你这就要与我谈么?」祝雅瞳眸中一亮赞道:「据我所知,你自来生
活清苦,银钱也不充足。恩,拿得起放得下,拧得清轻重,还懂得借力,昨日相
助你陆师姑又有男儿豪气!你的师傅把你教的很好,不枉我助他一场。」

  「家主谬赞了。」

  「呵呵,小鬼头!我不答应怕是你不放心对么?」祝雅瞳无端地扁了扁嘴,
又道:「你尚在长安虎狼之窝,谈这些为时尚早。恩,这样吧,听闻你习有易牙
之术,为我做两道菜,一道汤,我吃得满意了便以祝家之力助你脱困如何?」说
到这里难以掩饰面上的得色,似是一切如她所料。

  吴征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个要求,双目连眨露出询问确认之色。

  「便是这样。我也做两道,咱们午间便在这里四菜两汤如何?只是做菜我是
刚学,你莫要嫌弃。」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食材这些物事应有尽有,祝雅瞳还取出一只锦盒,正是吴征拜会时带来的礼
物,里面撑着磨好的辣椒末。灶台在小院里就有,吴征抛开满脑子的疑问专心制
作菜肴不提。

  一间长宽皆有四丈的大屋子,周围仆人皆被遣开,只留门口两名年老仆妇听
用。室内珠宝,首饰,衣物摆得琳琅满目,皆是上上的妙品。靠墙处还用绛纱帘
子隔出三个单间,内里挂着巨大落地的铜镜,便是五人并排也能从头至脚映得一
清二楚。

  陆菲嫣,林锦儿,韩归雁初踏入时也不由愣神。

  「给我们的?拿了有些不好意思。」陆菲嫣翻看室内之物,有些爱不释手。

  「拿呀,说了给咱们干么不拿?」韩归雁气鼓鼓道。

  「雁儿别闹。你不觉得奇怪么?」林锦儿轻声呵斥道。

  「哼!当然古怪了。你们昆仑派的大弟子忽然成了香饽饽,人人像宝贝似的
争来抢去,也不看看都七老八十了,不知羞!」韩归雁越说心中酸意越盛,鼓起
了腮帮子。

  「便是这里才奇怪。」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韩归雁一眼道:「昨夜我老闹
不明白,今日看祝家的礼遇似乎有些头绪,却总也整理不清。不过征儿现下正身
处泥潭,祝家若是诚心相帮倒是件大好事。」

  说到吴征的安危上,韩归雁才撇开醋意认真道:「我也是如此。现下不妨再
来理一理。」

  「祝雅瞳,栾采晴,柔惜雪。」林锦儿竖起三根手指道:「这三家昨日的举
动都怪异非常。栾采晴不消说了,自是死敌。柔惜雪与征儿并无甚过节,可也没
有交道。昨日比武时对征儿也并无甚不同,你们看对么?」

  「她是燕国武林的领袖,昨日确实也算公正,只是最后非要遣冷月玦与吴…
…吴大人比试,还不依不饶,这便怪了。」韩归雁皱起眉疑惑道。

  「确实如此。栾采晴也怪异,她衣袖那一拂分明要对征儿下手谁也看得出来。
当下若要追击我也挡不住,又是为何忽然停手?此后更对征儿似换了个人一般,
说是待爱侣如此都不为过……」林锦儿晃着螓首偏头言道。

  「确切地说,征儿比完之后祝雅瞳便来了。至此栾采晴像换了个人,柔惜雪
也不依不饶。那么……」陆菲嫣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们借征儿(吴大人)针对祝雅瞳!」三女对视中目现骇然,从小在昆仑
山长大,甚至连成都都是刚去不久的吴征,是如何与祝家这个庞然大物扯上关系
的?且个中的秘密或许不仅祝雅瞳心中有数,连栾采晴与柔惜雪也知晓不少……

  四菜两汤!

  一道椒麻鱼片,一道毛血旺,一道石笋排骨汤,这是吴征做的。一道明火水
炼犊,一道油泼虾,一道萝卜羊肉汤,这是祝雅瞳做的。

  吴征盛了两碗饭端上,先为祝雅瞳摆上,又放好筷子汤勺方才落座。祝雅瞳
端坐不动,似是甚为享受。

  「这两道菜原本要在大秦昆仑楼上市,可战事紧急还未曾赶得及。请祝家主
先尝尝。」吴征夹起一块鱼片,又兜了一勺毛血旺的菜料放在祝雅瞳面前的菜碗
里:「辣椒口味刺激,初次食用还请慢着些。」

  「好好好。你也吃,尝尝我的手艺。」

  吴征的两道菜所需的工序复杂,祝雅瞳的两道则显简单,看来确实是刚学不
久。吴征夹了片牛肉,又夹了只虾道:「正要尝尝。」

  「我们一起吃。」

  祝雅瞳虽是初学,手艺火候的掌控着实不错,牛犊子肉软而不烂,不仅鲜嫩
多汁还富有嚼劲,草虾则是在油里炸得酥烂,连壳一道咬在嘴里卡兹直响,又香
又脆。能做到这等水准定是下了苦功,且牛肉与虾均是稀罕之物等闲吃不着,祝
雅瞳自是心疼爱子从小清贫,恨不得端出龙肝凤髓来了。

  「咳咳,咳咳。」祝雅瞳一双明眸上下翻滚,直欲将吴征每一个动作都看得
清楚,待他往口中送入一块牛肉时,她不防鱼片里辛辣的口感,被呛得泪水都盈
满眼眶。至于究竟是受不得辛辣的刺激,还是初次为孩儿备下一餐饭食的悲凉又
喜悦,便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了。

  「家主慢些,辣味确实需要一些时候来适应的。」

  「不会不会,咝……好吃。你做的菜您……额,我都喜欢。嗳,你也多吃些
呀……」祝雅瞳毫不避讳地为吴征夹菜……

  在祝雅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祝府,韩归雁忍不住问道:「这半日里都干
什么了?」

  「我不知道。」吴征苦笑摇头道:「以前读过个故事,说有个人住店,店家
正在煮黄粱饭。这人睡着了,梦到自己经历丰富多彩的一生,结果醒来之后才发
现不过一场梦,店里的黄粱饭刚熟呢。今日里我就像做了黄粱一梦。」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临别时祝雅瞳的殷殷嘱咐:「燕皇生病一事你自家知晓便
可,让旁人知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另外,对太子栾英飚务须万分提防,决不许与
他单独共处,切记,切记!」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7

           第七章、圣心难测·玦月披霜

  从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还有些难以证实却又常能
发现实例的说法,例如「夫妻相」。

  大意是说一个人的心理反应容易影响面相的生成,而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
五官间也会慢慢有些相似度。事实上也极有道理,人是善于模仿的动物,长久生
活在一起,总会有些表情动作是一样的。相则由之而来。

  吴征的「心」大多还保留着前世的各种记忆与习惯,而长期与他生活在一起
的又是昆仑派的同门们。十余年的成长下来,面貌上祝雅瞳虽有相似之处,要说
是母子则毫无说服力。

  而以他的早慧与心细,之所以认不出祝雅瞳就是五岁那年将他「劫持」到后
山,意外发现顾陆夫妻间秘密的奇异女子,则要怪罪于这副身体。——人体味觉
的发育要到七岁左右才能完成,是以吴征与祝雅瞳独处半日,虽觉她身上那股潮
粘甜腻的汗香似是熟悉,却怎么也比对不上。

  至于独处时祝雅瞳仅能略微克制的母爱之心,倒不怪吴征的反应近乎于白痴,
——母爱是什么?他没有过,也不懂。前世没有,今生最疼爱他的林锦儿更像姑
姨,那是截然不同的。

  回驿馆的路上吴征在马儿上沉默不言,反反复复地梳理今生的每一天,不断
自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为何总觉熟悉又陌生。

  将至驿馆时吴征才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摇头暂时放弃了追究。始终担心不
已的韩归雁凑近低声道:「吴郎,你真的没事?你……一直怪怪的。」

  「没事,只是太多事情想不明白。」

  「你……我怕……离幻魔瞳!」

  「不太可能,不,没有可能。」

  「终究是个陌生人,你怎能如此轻信大意?」韩归雁一脸郑重,只是话里的
酸味儿怎么都掩不住。

  「我或许也逃不过离幻魔瞳,但她有没对我施展过我一定会知道!呵呵,还
说我家雁儿大气不会使小性子,这就闹了脾气,今后为夫要纳几房妾室可怎生得
了?」两人靠的近语声又低,韩归雁被一句我家雁儿说得心中如小鹿乱跳,一夹
马腹哼声道:「不来睬你。」

  马儿疾行两步又被扯紧马缰停步,她偏过头鼓了鼓腮帮子道:「人家又没不
同意,就是……哎呀,不和你说了……」

  吴征望着前方轻盈下马,高挑又矫健的倩影露出温暖的微笑。燕都之行再艰
难,终究是要闯过去的,重生世界的美妙,劳资还没尝够呢!

  至于那个正在驿馆门口警戒范围之外双手合十,低念佛号的胖和尚,吴征打
马近前招呼他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进入驿馆。

  车辆马匹各自拉回马槽与杂物房,迎接完吴征归来的霍永宁领着两人神鬼不
知地也来到此地。他以足顿地发出奇怪的节奏声,一辆马车车厢底下方忽地滚出
一个人来朝霍永宁抱拳跪地。

  「只有你一人了?」

  「属下不知是否还有他人,也不知是否被盯上。」

  霍永宁沉默了一阵道:「无妨,来了就好。你且随本官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被黑暗吞没,长安城里金碧辉煌又深沉幽远的皇宫
也笼罩在夜色里。若能俯瞰此地,点着灯火的殿堂亦能透露出神秘的皇家些许蛛
丝马迹。

  有些殿堂光芒与声息全无,而有些则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还有些虽从窗纸里
透出光亮,烛火却分外晦暗。

  燕皇栾广江半躺在宽大的虎皮靠椅上,厚厚的绒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可时
不时地,他还是会因寒气的侵袭打个冷颤而重重咳喘。这一天他在十数年前便做
了心理准备,可想不到的是来得这么快!当燕秦之战拉开序幕,一切都在他的预
料之中,虽说奚半楼直接弃了大半个凉州严防死守,虽说凉州的粮草之丰厚超出
他的想象。可局势并没有太大的偏差,战况始终在燕国的掌控之中,一步一步,
堂堂之师坚若磐石般推进,消耗,磨去秦军的战力与士气。

  凉州之战本该在冬季来临之前便即结束,之后便是修养士兵,调整士气,待
开春后对已成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的秦国再度施加持续的压力,直到他们崩溃。
——原因便是正军之后隐藏的那一招奇兵,绕过重重大山奇袭亭城的征西军。

  栾广江无比信任狄俊彦的能力,也相信秦国无人能预料到胆大包天的一手。
他生性谨慎更做出了周密的安排,燕军在三关正面高强度的攻势正为了以防万一,
以高压逼迫,让秦国即使有高人能看穿这一步绝杀之棋也无力对亭城施以援手。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即使韩铁雁也挡不住狄俊彦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顺利
夺取亭城,直到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地涌金莲。

  栾广江无数次地询问能工巧匠,这一场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没有答案。狄俊
彦并非冷血的怪物,他也会热血上头,也会冲动,可被称为「燕国双骄」之一,
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天纵奇才即使在狂怒中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吴征是成功
激起了他的怒火,可栾广江相信以狄俊彦的谨慎持重,即便立誓要生擒吴征碎尸
万段,也会让麾下如同狼群一般追逐,撕咬,袭扰猎物,待猎物精疲力尽地倒地
再一口扑上咬断喉管!他会直勾勾地冲入明显的陷阱,甚至……就像是这么冲入
了火场?不可能,绝无可能!

  「是邪术……还是天意!」念及此处,栾广江再次念出无数次自言自语呢喃
的困惑。史书曾有记载千年之前,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忽被天降火球毁于一旦,
王朝从此崩溃。栾广江从不信这些怪诞邪说,可这一场地火来得莫名其妙,不仅
重创了燕国让全盘计划尽数落空,也让他生生在战报上喷出一大滩血。

  「天火摧坚城,王朝覆灭;地火吞万军……」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身上分
外寒冷,手背上青筋凸起的双掌又紧了紧绒被。

  「陛下,祝家主到了!」

  「请她进来吧。」栾广江在贴身宦官的服侍下费力起身,披上件厚厚的虎皮
大衣在龙椅上坐下默默潜运元功。如此虽会让他在数个时辰时候身体更加酷寒难
当,却能在现下保持充足的精力与注意力,也会让苍白的面色裹上一层红润。

  女要俏,三分孝。祝雅瞳戴着黄金面具,淡紫色的锦衣着内,外罩的还是那
一身洁白宽大纱衣。——一如她十余年前步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一般无二。栾广
江是天下唯一一个知道那身宽大衣袍下的身体是如何美丽的人,十余年的岁月过
去,少女成了少妇。淡黄却明亮的烛火下纱衣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饱挺的胸乳和
腴腰一束。比之从前少女的青春,那具动人心魄的娇躯定是更加丰满,更加成熟,
更加诱人。

  如果当年不是与她撕破脸皮,现下她也成了朕的妃子,可以尽情品尝那具享
之不尽的躯体,可以让当年她不愿意为朕做的事情全部听话地服从,甚至可以在
御书房里让她坐在朕的身边,帮忙批阅完奏章之后钻入书案之下撩开龙袍,乖顺
地将龙根含入那张丰满润泽,温软糯绵的艳嘴里慢慢吸嘬含吮;若是兴致起时更
会解开上衣,用那对滑如凝脂的胸乳将龙根夹入深不见底的丘壑里抚弄挤磨,想
十几年前,她的那对恩物便一掌只掐得一半,现如今……;如果征儿早早入了皇
宫,现下又会如何?是不是狄俊彦已攻占亭城,三关俱在燕国之手,大秦像只待
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

  只是片刻的儿女情长与点滴悔意,栾广江便将这些念头毫不犹豫地驱离脑海。
比起眼前美妇令天下所有男人疯狂的身体,一统江山的大业于他而言更重要百倍。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醒时天下之权未能掌握,何来的时间醉卧美人膝。

  「你好像很生气?」对于祝雅瞳的上殿不参,栾广江也已习惯,也没有那个
心思去计较。

  「我生不生气不要紧,陛下倒该龙颜大怒才对。」似乎只有到了这里,祝雅
瞳才会有难以抑制的怒火,总是忍不住讥讽之意。

  「哦?怎么朕都不知道何人犯了大忌?」

  「呵呵。是陛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与妾身之间的协议,还是有人不尊陛下
的旨意胡作非为冒犯天威,亦或是长安不算燕国境内?难道陛下身患小恙,燕国
便有人敢抗旨不尊不成?」祝雅瞳一双媚眼目光灼灼,吴征便是她的心头肉,是
最不可触碰的珍宝。为此,她不惜得罪燕国皇室与师门天阴门,拿栾采晴立威,
还与柔惜雪大打出手。事已至此,已没有什么事不能做,不敢做,直斥栾广江自
也不在话下。

  「朕并没有颁下什么旨意,自也无人抗旨不遵。你觉得朕需要下一道旨意保
吴征在燕国毫发无损,朕可以下。」栾广江笑了笑温和道。每回只需提起吴征,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率先拿捏住对方死穴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情松快的。

  「陛下是在应付妾身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妾身自会以陛下言行为表率。」
祝雅瞳声音骤冷,这一道圣旨是万万不能下的,否则会有无数的杀手冒着诛九族
的风险源源不断地向吴征讨命。她所能做的便是拿捏住燕皇的言语,在燕国境内,
要保吴征安乐无忧。

  「他现下不是好好地生龙活虎,今日还与你母慈子孝?朕可没有失约!只是
现下他闯了大祸,想要保他周全须得动用更多的力量,你祝家惹的麻烦,莫非要
把事情压在朕一人身上好袖手旁观么?」

  「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啦!」祝雅瞳叹息萧索道:「还以为你即使不喜
欢他,咱们也算有一夕之缘,多多少少会念着些情分。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祝家自会保护他,不劳你来操心。只是你手下那些人烦请看得紧一点,否则下回
身上少了什么物件儿,别来怪我!妾身告退。」

  见祝雅瞳垂着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起身欲走,栾广江没来由地一阵心软道:
「且慢!」二字出口随即心中一凛,他堪称一代雄主虽有病在身依然反应神速。
祝雅瞳再怎么愤怒得丧失理智也不敢向他下手,就不会是中了离幻魔瞳,那么莫
名的失神只能是被她抓住了内心里柔软的部分。从她出现在御书房的一刻起便做
此打算,十余年前进入祝家密室时的装扮,那件在灯下变得透明的古怪纱衣更勾
起了对玉躯的回忆,那失望透顶垂首抬步的神情仪态,和当年天明她离去时一模
一样。

  栾广江嘴角一撇,冷笑道:「和朕耍这些小心眼,可有收获?」

  「不多,但不能说没有。」祝雅瞳回以一个冷笑重新落座道:「起码我已知
道你多多少少有些许旧情,既是如此,有些话是不是可以谈点实际的。」

  栾广江静默片刻道:「你说。」

  「十余年前,你提着剑要亲手杀死尚未出生的孩子时我便明白了祝家招惹的
忌讳。至今十九年,我可有什么地方触犯了你的底线?」

  「没有!」

  「很好。」祝雅瞳死死抿了抿双唇,寒声凄苦道:「他出生后甚至连一口奶
都没有吃过。昨日是我这个狠心的娘第一次给他做一顿吃的,也是娘儿俩第一次
坐在一道吃一顿饭。你儿女众多,或许觉得这种事都烦了。我呢?我就一个儿子!
你可知昨日我要花多大的气力才能忍住不与他相认?这一切为了什么你不会不懂,
我给他起名吴征何意你也不会不懂!我们孤儿寡母只不过想活着,呵呵,你不爱
听是不是?我们就是孤儿寡母!为了能让他安安稳稳地活着,我连当娘的一切都
不要了。闯祸?那是我儿的本事,难道对着狄俊彦束手就擒让人杀了才不叫闯祸?
栾采晴的颜面怎么了?她面首四处不见你们说,我儿随口胡诌两句变成了闯祸?
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女人,也是个母亲,为了我儿安康祝家我都可以不要,
你知道的!呵呵,你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不就是打着份歪心思么?」

  女人之感情用事远胜于男子,一个妇道人家坐镇家主之位总是会有更多的破
绽,给予外人更多的机会。见心思被拆穿,栾广江也不否认道:「那你想要如何?
一道痛快说出来。」

  「我知道你要什么,在等什么!放心,我做好了一世不与征儿相认的准备,
我永远不会将他是我儿子,是燕国圣君的种公之于世,他只是个秦国人,昆仑派
捡回来养大的野孩子。我不会利欲熏心到给你们栾家机会!告诫好你们栾家的人,
不要动我儿!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祝雅瞳语毕不再多说,竟起身摘下黄
金面具三跪九叩,咚咚的磕头声让额头都红了一片,之后转身离去。

  栾广江沉默无言,脑中竟有些混沌。一会儿是祝雅瞳泣血般的凄厉嘶鸣,一
会儿又恍惚着吴征的本事,一会儿又是有过一夕之欢的美丽妇人摘下面具时,那
张温柔雅致,妩媚多姿的面容。

  「好厉害……」栾广江喃喃低声自语:「祝雅瞳,柔惜雪……朕治下大燕人
才鼎盛本是好事,可牝鸡司晨……不见秦国有这等事情,不知是福是祸……」他
随即摇了摇头,自攻秦一战受挫后,他不受控制一般不时将一些事件联想至鬼神
怪力身上。

  重重晃了晃头强行将古怪的想法驱离脑海,栾广江将似是燃起熊熊烈焰的目
光锁定至那幅宽大三丈高高悬挂的地图上,凉州,三关,亭城,再到群山环绕的
大秦。他狠狠捏了捏拳头,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不住在脑海中翻滚:「朕——还没
有输!」

  瞪视良久,栾广江才移开目光长长吐了口气,似是精力消耗过度状甚疲累,
又喘息了一阵才唤来宦官道:「让他进来吧。」

  御书房里踏入一人,身穿明黄蟒袍,玉带束腰,身材高大亦有一股与生俱来
的高贵威严。他在书桌前跪倒俯首道:「儿臣参见父皇。」正是燕国太子栾楚廷。

  「免礼,坐下吧。」

  栾楚廷依言落座后栾广江先道:「方才的话皇儿都听见了?」

  「听得甚清,儿臣先前打发走了内侍,不落第四人之耳。」

  「皇儿做事一向心细,甚好。祝雅瞳之言,皇儿以为如何?」

  「爱子之心,闻之险些令儿臣垂泪,儿臣年幼之时母后亦曾如此疼爱非常。
祝家主之言,倒令孩儿想起母后昔日的关怀爱护与谆谆教诲,她常言道兄友弟恭
世之礼法,父皇若愿让那孩子认祖归宗,儿臣当亲自前往,迎他归家。」

  栾广江微眯着双目听完,淡淡道:「朕的意思是,祝雅瞳曾言道,是不是可
以谈点实际的?」

  「儿臣见识浅薄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议,总之此时儿臣但随父皇之言,便是要
将太子之位让与他,儿臣绝无异议。」

  栾广江叹了口气,右手食指敲着龙案道:「一千,一千,一百。一个小小孩
童的命值得了那么多?」

  栾楚廷身躯一震打了个激灵,忙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彼时儿臣年幼无知,
还请父皇饶恕儿臣罪过……」那一身冷汗瞬时湿透蟒袍。

  「一千两银,一千斤铁器,一百石粮食,好大的手笔啊!」栾广江登基后一
贯节俭,亦曾因奢靡之事重罚过不少妃子与皇子,是以说话时口气虽平淡,仍让
栾楚廷颤抖不已:「他当然不值那么多,为了什么你说吧,自己说出来,朕许你
有什么就说什么。」

  「儿臣当时听说此事,一门心思大都是惧怕大燕的大好河山落在祝家手里。
父皇请恕儿臣无礼,祝家财力雄厚富可敌国犹如深渊蛟蛇,所处地位虽微妙上不
得台面,但一旦风云际会难保不蛟蛇化龙飞腾九天。儿臣以为那孩子便是蛟蛇头
上之角,祝雅瞳艳名播满天下,被称为当世第一美人。若是……若是父皇一时为
美色所迷将她纳为妃子,祝家一跃便可登堂入室。其内有皇子之名,外有祝家财
力相助,大燕难保不被外戚专权。是以儿臣以辛苦攒下的家当与番人做了协定,
要他们除去那孩子,儿臣真是一心以大燕国运着想,绝无半点私心!儿臣亦知罪
孽深重,请父皇降罪。」栾楚廷虽跪伏于地,一番话却只稍作停顿便通篇说得并
无畏惧之心,倒显大义凛然。

  「嗯!也是。朕再问你,那孩子既然还活着为何又不再动手?即使他为高人
所救,要巧取他性命也不难。你的一门心思大都是为了大燕江山考虑,那还有小
半又落在哪里?」栾广江目光犀利犹如实质,落在栾楚廷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顿
了一顿又寒声道:「你不好意思说,朕替你说吧。此事闹得不久之后天下皆知,
朕自然也会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死了还是没死,而是朕的态度!朕既未
追究过这件事,你也就无所谓那孩子是死是活,可有冤枉与你?」

  「父皇明鉴,儿臣……儿臣罪该万死……」栾楚廷终于发出打从心底里恐惧
的话语声,甚至牙关打颤都清晰可闻。自他被立为太子之日起,他都在观察,揣
摩,学习他的父亲,他也曾自以为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然而这一刻让他觉得自
己像是暴风雨中小树,随时可能被一道惊雷劈成灰烬。老人不可怕,但一位掌控
着权力又心情不佳的老人却绝对可怕……

  「起来吧。」

  燕皇的话让栾楚廷长舒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苍白着面色颤巍巍地起身,一身
大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曾无数次内心得意地看着下属如此狼狈,不想
当他面对着天威煌煌也是一般模样。

  「你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栾家的江山只能在栾家人手里,绝不容许外戚
染指!」栾广江语调恢复平和:「大燕江山只需安稳,天下迟早要姓栾!朕之所
以对你说这些,不是对你动了什么心思,是要告诉你莫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从某种意义来说,皇帝与太子也是一对对手。栾楚廷心中又喜又恐,从这些
威胁的话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父皇心态上的巨变,父皇已开始感到不安,否则他
不会说这些。或许是他已深知他身体里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面前觊觎已久的龙
椅,象征着权力的大印似乎从未离自己那么近。可栾楚廷又不由地一阵惊恐,他
无法保证父皇会不会在此时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或许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
触怒这位虽已年老,仍至高无上地掌控者这个国家所有人生死的老皇帝。那仿佛
触手可及的一切却又隔着一道随时可能坠落得万劫不复的鸿沟。

  「就像你方才自以为安排得周全,可知祝雅瞳早已发觉?」

  「这……儿臣已尽量小心,怎么,怎么可能?」

  「朕知你在外面,她又怎能不知?她也无需对朕说这些,自是说给你听的。」

  「儿臣不知祝雅瞳想干什么,只听父皇的。」

  见栾楚廷低眉顺眼的模样,燕皇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朕在深宫里呆的太久,
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不够了。宫里的龙子无人敢造次,反而那个野种生生毁了朕
的大计……

  一念至此,栾广江觉得疲累袭来挥手道:「你去吧!莫要去管那个孩子。」

  栾楚廷离开御书房后亲手关上了房门才暗自喘了口气,他不敢用力,那股铺
天盖地般的威压仍如同窗纸中透出的灯火一般霸气四溢,笼罩一切。他定了定神
尽力摈弃开方才惊悚的一幕,只去回想透露着深意的只言片语:栾家的江山绝不
许外戚染指,大燕只需安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如山的威压下不精神崩
溃做出疯狂的举动。

  父皇还是雄心壮志啊,他不轻视祝家,就更不会轻视大秦。也是,做了如此
万全的准备雷霆一击,依然连凉州都拿不下来,大秦岂容忽视?日后的攻略中祝
家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的粮秣与马匹缺不得。打吧打吧,论雄才伟略本
王确实不及父皇,只要江山是本王的又何需操之过急?待江山平定,父皇万岁之
后,天下终是本王的。届时再收拾了野种,顺手接收了祝家无边资财,包括……
她!

  念及祝雅瞳迷人的绝世优雅风姿,栾楚廷心中一热,太子后宫里纵然佳丽无
数,又有哪一人能比得了她?那些涂脂抹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穿着简单
得近乎朴素的她面前,无不黯然失色!更何况那燕国皇室中武学修为精深者无人
不垂涎的纯阴之体!

  走下御书房前的十九级台阶,栾楚廷才重喘口气暂时按捺下被祝雅瞳勾起的
浮躁念头向皇城外走去。比起尚遥不可及的祝雅瞳,那个娇小玲珑如冰娃娃一般
的美人才是现下更重要的事。

  昨日燕秦两国高手一番比武各自都有些收获,顶尖的武学宗门固然需要为庙
堂之高贡献心力,同样也需要层出不穷的高手来维持江湖地位。——否则一家以
武立身的宗门失去了顶尖的武力,与普通的豪族又有甚么区别?

  「昆仑的武功向来以轻功为根底,使来颇为飘逸轻灵,在内功与长力上便逊
色半筹,比之我天阴门的武学尚有不如。只是似吴征的年岁轻功高到这等地步,
当真是奇怪。」说话之人眉目如画也留着头齐腰秀发,却是掌门柔惜雪的师妹柳
寄芙,正坐在行五的位子上。

  「正是如此。孟永淑当年曾遭【暗香零落】邪教之厄,虽是伤了根基,但听
闻之后练武用功更勤。她十品的修为便是十一品的武者对上了也未必能稳胜。吴
征纯以轻功躲闪竟能支持许久,呵呵,若非修行日久,我都恐怕要以为武学以攻
为守的纲要错了。」这一位天阴门行三的索雨珊面容甜美亦显恬淡,倒是与柔惜
雪一般剃了光头,是位出家的尼姑。

  「说起孟永淑也曾是位标致的人儿,【暗香零落】邪教肆虐江湖为害无穷,
可顶尖儿门派里遭难的也仅她一人,当真是可悲可叹……」郑寒岚面容清秀,从
前也曾与孟永淑亲厚,说起她时总不甚唏嘘。

  「当今乱世之下方有邪教为害武林,待天下一统同道协力,邪教不足为患。」
柔惜雪双手合十说道又低声默念佛号,似是超度受害身死的灵魂或为正被囚禁的
可怜人祈福,之后将话题拉回道:「月玦,依你看吴征的轻功是什么路数?说起
轻功,门内上下未有如你天赋之高者。」

  「师傅是考校徒儿了。」冷月玦面容清冷,看上去像个陶瓷娃娃只是张嘴说
话,而无论眉眼嘴角都无一丝变化:「吴征的不是轻功。嗯,不仅仅是轻功。」
她起身站在场地正中做了几个蹿高伏低的纵跃后道:「徒儿曾自问若由徒儿对上
孟永淑,能否从那雨丝连绵般的剑招下闪过。昨日的比试一招一式徒儿都记得清
清楚楚,可思来想去,徒儿怕是十招之内便必败无疑。这一套身法徒儿使得不比
吴征差,可吴征能避开剑招,徒儿却避不开。徒儿揣摩良久,又细思昨日比武的
过程,料定吴征不仅靠的是轻功,更有一套神奇的料敌先机的本事。」

  冷月玦一番话至此处,柔惜雪伸手抽出一柄长剑纵至冷月玦身旁唰唰唰地连
刺数剑,剑招,方位,甚至速度与力道拿捏与昨日孟永淑所使的分毫不差。

  冷月玦蹿高伏低,比之吴征所使的还要快速高明些许,可三招一过便被长剑
抵住了后心,已是败了。她回身道:「师傅,便是如此!」

  柔惜雪抽回长剑又站回初始方位道:「为师还是一样,你学吴征一般。」

  冷月玦一点头后柔惜雪长剑又使将开来,这一次还是相同的剑招,相同的闪
躲身法,甚至冷月玦还是相同的速度。可三招过后她已脱离柔惜雪的长剑范围,
堪堪避过。

  这一下在场中人全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剑招相同,冷月玦身法也相同,可比
之从前她的闪躲动作提前了些许,是以剑招落空徒劳无功。这话说来简单,却让
满场心惊。

  冷月玦能更快地做出反应自是因为已熟知对手的剑招之故,可昨日吴征又怎
能知晓孟永淑的出招?若纯凭临场发挥,其反应之神速更加骇人听闻。

  冷月玦又道:「徒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回想起电光火石之间,徒儿曾见吴征
闪转腾挪时紧闭双目,此为武学大忌!可孟前辈的剑招始终差之毫厘,徒儿只能
认为其天赋异禀,光凭直觉便能感应对手的招式,这……」说到这里,她终于不
再是一副冷淡,凡事都云淡风轻的神情露出迷茫之色不住摇头。

  「《道理诀》当真如此神奇?」柔惜雪也蹙眉沉吟表示难以理解,吴征武功
虽还不高,可已经展示出武功的奇妙之处,待他修为逐步提升上来之后,以这等
神速的反应,天下间何人又能应对?

  「启禀掌门,太子殿下来访。」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屋中的沉默。

  柔惜雪抬头道:「请殿下在厅中稍候。」她想了一想道:「天阴门俱是修行
人不适合过多沾染凡俗中事,月玦,还是你去见殿下吧。顺道回家一趟见见娘亲
也好。」

  「是。」冷月玦矮身一礼后离去,一路行来踏入厅堂前目中又现迷茫一闪,
随即恢复冷淡轻移莲步转过门扉。只见一个高大威严的男子正背对门口,似是在
欣赏墙上的山水图。

  冷月玦打从心眼里反感这种装模作样,可自幼的经历让她早已学会隐藏真实
的想法,也早已习惯无论什么都藏在心里冷面对人。她常常会念及祝雅瞳当上家
主之后头戴黄金面具的模样,自己的冷面岂非也是一副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具?

  「让殿下久候,月玦代门主陪个不是。」冷月玦欠身一福,惹得栾楚廷惊喜
转身。

  「哪里哪里,入夜还惊动冷仙子,是本王唐突了。」栾楚廷抬手虚扶向冷月
玦微笑道:「数月未见,本王想念冷仙子得紧。」

  热辣直接的话语未曾换来冷月玦的情绪波动,栾楚廷曾多次试探只盼能将这
冰娃娃换一副面孔,害羞,惊喜,感动,甚至是恼怒都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从
未见过那一副冷面以外的神情。

  「一介民女不敢劳殿下挂念。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来何事?」

  「无他,不过是见一见柔掌门与冷仙子而已?柔掌门呢?」

  「师傅昨日观战有所心得正在闭关要紧处,还请殿下见谅。」

  「甚憾,本王还有些武学上的疑惑想向柔掌门求教来着。不过能见着冷仙子,
总算不虚此行。」

  常年的隐藏心思让冷月玦自有一套排解的方式,她可以保持空洞的眼神,无
表情的面容,心里却自有一套虚构的模样。不错,就是胸脯里热烘烘澎湃跳动的
心脏仿佛是意识里的第二张脸,此刻,这张脸正撇了撇嘴露出个不屑的神情。

  她自是想就此告辞打发栾楚廷离去,可师尊的命令却不敢违抗,她也明白柔
惜雪让她此刻回家探望是什么意思:「奉师命着民女探望家母,不知能否劳烦殿
下相送一程?」

  唐突的话语却让栾楚廷甚为满意,柔惜雪的心思已表露无遗,至于冷月玦的
母亲……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微笑道:「不甚荣幸,冷仙子请!」

  落后半步行在身边的女子依然落在眼角的余光里,那身高堪堪到他的腋下,
娇小无比。可看她的身材比例却又极佳,不仅双乳比之苗条的娇躯丰隆鼓胀,连
一双玉腿也占去了身体的大半,若是独身行走时定然显得极为修长。那轻盈的步
伐翩若舞柳随风,摇曳多姿。要知道,那并非刻意的卖弄风情,而是自然而然行
步间款摆腰肢散发的魅力……

  太子殿下虽简装出行,车驾依然足备,而对于栾楚廷相邀同乘冷月玦也不可
推拒。宽大的车厢温暖舒适,可幽闭的空间又让冷月玦极为不适,仿佛一切都被
四处的厢板钉死困住,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只能随着命运的马车拉着她前进,
直到马儿停步……

  可当马儿真的停步,离开了密闭的车厢,冷月玦望着面前院井门户,却觉得
自己被带来一处更大的牢笼,依然像只囚鸟不得展翅,无力离开。

  「妾身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地上单膝跪着的妇人身形与冷
月玦如出一辙的娇小玲珑,口中的恭敬声中却并未俯首帖耳反而微抬螓首,让面
容若隐若现。这是一张与冷月玦极为相似的脸蛋,却不是那副冰娃娃一般的冷淡。
那微挑的眉毛,含情的媚目,裂开一线的双唇,无不展现着这名女子的万种风情。

  冷月玦垂首行至她身边一同跪地,心中却鄙薄不已:好一个风骚放荡的妇人,
若有干娘半分风骨又何至如此?可她不能骂出口——这是她的亲娘。垂首向地时
正见月光清辉洒落,大地仿佛披上一层银霜。恍惚间她胡思乱想道:玦者,碎玉
也!不知天上明月削残余半之时,心中又是怎样的彷徨不甘?

  ps:燕国太子叫栾楚廷,修订版改的名字。之前发的忘记改了

           第八章、深闺春梦·有朋远方

  日常清清落落的庄园迎来难能可贵的热闹。

  庄园面积并不小,气派的亭台楼阁显出昔日的繁华,然而入目所及常年缺失
的打理又显出今日的破败。

  冷家也曾是燕国有名的豪族,不过三代之前便开始没落至今。偌大的庄园在
往日是显耀的门面,到如今则成了巨大的负累,年久失修之下也便成了破落的模
样。

  任何一个大家族从鼎盛走向没落都免不了矛盾与背叛,冷家也是如此。冷月
玦的父亲冷无病作为主支一脉能将这座庄园留存已然费尽心力,也因此而英年早
逝,这一座没有外人的庄园也是他留给母女俩最后的遗产。

  其实若非时年十岁的冷月玦已成了天阴门最出色的弟子,未来大有登临十二
品绝顶高手的态势,冷家庄园最终也保不下来。

  况雪莹只是平民出身,幼时便在乡里广有艳名。彼时冷无病初接家主之位内
外交困压力极大,况雪莹与众不同的美貌正是件派遣忧虑的好玩物,便纳了她为
妾。以其姿色自是不乏豪族的公子哥儿追求想要收为玩物,她心底也自知晓。

  出身平民的她位置懂得太多道理,奇货可居可也是知道的。惜乎眼光见识着
实不够,她只想到冷无病年岁轻轻已是一族之长,冷氏又是她可望不可及的豪门,
如何还懂得区分其他?第一回入冷家庄园便看花了眼,还为选择了冷无病暗自窃
喜。

  数年后况雪莹生下冷月玦肚皮便不再有动静,冷无病自也不曾多么看中况雪
莹,打心底也不过是当做玩物排遣心中压力而已,直到冷月玦年岁渐长被天阴门
高人看中收入门中为徒。况雪莹日常不晓事理,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寸,一
向循规蹈矩。此时母因女贵,冷无病将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冷月玦身上,自也不好
亏待她母亲,况雪莹的身份地位才一路攀升。

  冷无病尚未娶妻只有几房妾室,况雪莹顿时压了众姐妹一头俨然主母之尊。
及至冷无病沉疴深重英年早逝,人丁凋零的冷家里谁又能与况雪莹争锋?她也就
成了冷家事实上的主母。

  令冷家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是,况雪莹的循规蹈矩不过是表面。她被纳入冷
家后不久便知犯了大错,冷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与她先前所想的草鸡变
凤凰过上奢靡生活的愿望完全不同。对冷家与冷无病的痛恨更是到了骨子里。

  冷无病尚在她不敢造次,冷无病一死就再没了节制,加之因冷月玦的缘故身
份大为不同,妇人的积怨一旦爆发便肆无忌惮。

  几房妾室全被况雪莹卖了换成银两,至于留下的孩子她不敢自作主张,然而
为奴为仆般使唤是免不了的。她本无统领家族之才,又有小人得志般的奢靡,冷
家在她手下只能越发破落。

  冷月玦能与惊才绝艳的狄俊彦并列「燕国双骄」,除了武功天资之外,又有
根基深厚的天阴门教导,旁的本事也绝非泛泛,否则也不会被默认为下一代天阴
门掌门人。冷家的现状自然让她大为不满,然则况雪莹毕竟是她生母,在幼时不
受重视之时况雪莹待她也着实疼爱,颇有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意味。她现下当然知
道母亲之所以疼爱自己,除了骨肉之亲外,更多还是一个「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

  冷月玦生性冷淡不喜麻烦,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安心于天阴门学艺,冷家由得
况雪莹去胡闹,待彻底打烂了再行重建也不迟。不想丹凤行天,岂能不引人注目?
出众的武功,深厚的门派根底,还有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艳,即使贵为太子殿下
的栾楚廷也不能不动心。——纳绝色为妃,还是未来天阴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一桩一举数得的美事。

  对栾楚廷,冷月玦并无恶感甚至初时还有好感。一国太子,品貌俱佳,待她
也始终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折节礼让。她明知殿下不会也不必对一名女子如此,更
多的还是看中她身后的天阴门。不过以太子之尊能做到这等地步已属难能可贵。

  但冷月玦心中还是抗拒,天阴门与皇家历来走的近,甚至参与其中的秘事不
少。她自幼在天阴门学艺,对皇家的肮脏事多有耳闻,那富丽堂皇权倾天下之地,
犹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性情寡淡的冷月玦不愿陷在其中,整日价与一干搔首弄姿的妃子混在一起,
比谁更会涂脂抹粉,谁更讨男人欢心。每当念及此处,冷月玦都感一阵恶汗反胃。

  此事很快便穿得天下皆知,自然也很快被一心求富贵的况雪莹知晓。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到以死相逼。妇人的撒泼让冷月玦的心沉到了谷底,
慌不择路地躲回天阴门里,在这块她认为世上最安全也最珍惜她的地方寻求庇护。

  日常地修行,日常地找师傅解惑,功课完成后柔惜雪满意地一笑,鼓励地拂
了拂她额顶秀发不经意道:「太子殿下对你甚有好感,你总是避而不见不是礼数。
玦儿,你不喜他么?」

  「没有,殿下温文尔雅,徒儿哪有不喜。」持续的纠缠已让她开始心生反感,
可就算在最亲近的师傅面前,也是不能说太子半句不是的。

  「甚好!你父昔年送你入门一无所求,只一点便是要你不得落发出家,自是
望你莫要斩断尘缘,来日学艺有成能振兴冷家。你不是出家人,女大当嫁,嫁与
太子殿下,你父的遗愿唾手可得。徒儿对殿下既也有好感,何不顺了殿下的意思。」

  冷月玦罕见地茫然低头,沉默多时才道:「弟子年岁尚幼不想嫁人,只想勤
修武艺日后报效师门。」

  柔惜雪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笑道:「天阴门有了一位太子妃,日后
的贵妃娘娘甚至是皇后,对师门岂非大有裨益?玦儿年岁尚幼也不急着嫁人,但
和你母亲商议商议早日将婚事定下,倒不失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冷月玦紧抿着双唇犹如五雷轰顶,至于其后柔惜雪诲人不倦地分析种种好处,
诸如嫁入皇家不会耽误武道修行,皇家的武功绝学不少,说不定还能触类旁通,
创出新的绝技,那才是为师门献上一份大礼等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天阴门昔年曾遭逢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派中遭遇重创。看来柔惜雪权衡利
弊,已是赞同了这门婚事。此关一过,冷家除了欢呼雀跃之外,又哪会有人说半
个不字?

  若不是祝家那位绝色夫人,冷月玦的师姑在危难时刻搭了把手,认了她做干
女儿,又迫得柔惜雪与况雪莹立誓除非冷月玦点头,否则不可先行应承的条件。
冷月玦早已束手任人摆布了。

  祝夫人分寸拿捏极佳,太子毕竟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传
出去不好听,伤了名望对他更是大为蚀本的事情,必不敢明目张胆地逼迫。然而
她力所能及也只至于此,即使几年后她登上祝家家主的宝座,封了二品诰命夫人
也是一般。当冷月玦年岁渐长,嫁入皇宫的那一刻迟早都会到来……

  不大的卧房被笼罩在深沉的夜幕中,月光的清辉透过窗纸洒落房内却又被一
帘绛纱隔绝。夜尚未深,卧房的主人早早已吹灭了烛火歇息,黑漆漆的床帏看不
清内里的人影,只能闻见一股甜糯浓郁的少妇幽香。

  床铺并不像人卧于上沉睡时的安静,不时有被褥翻动的噗噗声与床脚挪移的
吱呀声,显是内里的人儿时不时便翻个身,睡得并不踏实。黑色如同浓墨包围了
她,看不清前方,找不着出口,惊恐地尖叫也听不见声音,便连惶急地左奔右逃
脚下也不似踩在实地,又虚又浮。她整个人像被困在了一团无界的黑暗中,上不
着天,下不着地。

  无头苍蝇般东闯西撞了许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远方终于传来一丝
光亮。她如堕深渊的心情陡然狂喜,无论那里有什么,即使是可怕的物事也总比
一无所知的强。她放开一双腴润修长的美腿用尽全力向光亮处狂奔而去。

  又不知跑了多久,光亮方才越发近了。前方似是一方密室,仅是因为门口开
了一条缝儿方才透出室内的烛光。她喘了喘几口气,似是为打开门后可能的惊恐
做好心理准备,也似是为了保持好一贯的仪态,以免唐突了室中人。

  可借着透出的光线与半掩的门扉,室中人竟是熟悉的身影。身材高大,虽不
魁梧但孔武有力,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与成熟,——但她知
道这些只是他装出来的。或许十余年后他确有这份气度,在当时定是没有的。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一同发声,又同时笑了起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年岁月尚且青葱,在后山树林边的不期而遇也如现
下一般。他是昆仑派里除了早已成年的大师兄之外最出色的男子,年轻,刻苦,
自律,前程远大。那一年她也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在树林里见他精赤着上身,
汗流浃背,结实的肌肉令他除了英俊之外亦增男子的刚健魅力。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回,她泪流满面。面前看着她笑的男子也从少年渐渐
步入中年,年轻的面容多了岁月的痕迹,那双对她无比迷恋的眼眸也变作隔阂,
烦恼甚至恐惧交织的复杂。

  「我快要死了,你就在一旁看着?你究竟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关不关心
你的妻子?」脸上被利刃刮下十字印记的女子忽然出现,仿佛在黑暗里踏空而来,
正拿着一柄长剑抵在脖颈上,长剑似乎并不锋锐无有痛感,却让人透体生寒。

  「在你面前我没了尊严……」他苦笑道:「我只能躲着你。你的事我不想管,
也管不来。」

  话音怯懦却分外扎耳,她无声地啜泣,只觉生无可恋。

  「且慢,还是我来吧!」另一个声音想起,她愕然抬头,他不知去向,出现
在暗室里的是另一个男子。比起年轻时的他,男子则完全是一个反面。

  男子也沉稳,有着与他年岁毫不相称的成熟与多智,但跳脱起来时让人咬牙
切齿,恨不得饱以老拳才能泄愤;男子更帅气,眉眼间似有富贵之相,分外迷人;
男子更有无比的果敢与勇气,他不愿惹上麻烦却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男子各路天
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更是让旁观者目眩神迷……

  他架开疤面女子的长剑,以灵动迅捷的身法避开无数的杀招,整个过程险象
环生,完全是在以命相博。

  她跪地掩面哭喊着:「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让我死了
吧,死了便好……」

  没有声音,没有答复。

  她哭了许久抬起头来,疤面女子已经不见了,只有他诡异地坏笑着,玩味地
看着她。

  她分明心中满是恩情,却要花大气力才能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心头恨恨——那
笑容太也可恶,她有些无奈道:「你一次次救我,我该怎么来还?」

  他笑得更坏,似乎在说:「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她脑海中一阵恍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家中还是颇有余财,
我身上的好东西也不少,有没什么你能看上的?有的话便拿去。」

  「那些东西全加起来,又怎及百媚之体的万一?」他坏坏地说道。

  她的脸腾地红了,犹如天边的晚霞般娇艳,羞怒道:「你……胡说什么?」

  面前坏笑的他忽又变成揭破她身体秘密的老男人,目光淫邪得毫不掩饰:
「百媚之体还敢修习娉女玄阳诀?怕是已多年未尝棒儿插穴的滋味儿了吧?」

  「老贼……」她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提气挥掌要与他同归于尽。

  用尽全力的一掌穿过老男人,像打在一片空气里。她惊惧回头,老男人轻柔
却又无比淫邪地说道:「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他
曲起手指向饱胀鼓囊囊的胸脯弹来。

  她悲声大呼:「不……」身体蜷缩着蹲下,双臂回环紧紧抱在胸前护住紧要
处,恐惧得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这一刻她忽觉长年紧守的贞洁与尊严终是一场
浮云,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噩梦到了尽头,只是另一出更可怕梦魇的开场。

  哭泣许久方才止歇,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似乎一名武功非凡的高手已成手
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老男人不知所踪,在她面前的又变成一脸玩味坏笑着的少
年郎。抬头时正见他胯下一根粗大的物事将裤裆顶出一个大帐篷,顶端的弧线里
隐约可见大如鸡子。

  「你病了,为何不好好治一治呢?」少年郎坏笑着,似是故意将裤裆处对着
她眼前,肆意炫耀一般。

  不知为何,面对着少年郎她俱是信任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他在,未知的可怖
环境里便是一股深深的依赖。明明是他的长辈,武功也要更高,偏偏他的出现带
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哪儿?能不能带我走……」她啜泣着道,软弱无助。

  「好,弟子抱您出去。前方的迷阵还要师姑指路。」少年郎俯身弯腰想要将
她抱起。

  「等等,我们在什么地方?」她惊愕连连阻止道,心中疑惑不已,为何又会
回到江州荒园,为何死去的贺群又会出现?更让她心中窘迫无比的是,当日正是
被这少年郎横身抱起走了好远好远的一段路。两人藏在牌匾中呼吸相闻,他那根
硬梆梆又粗又大的棒儿也如现下一般将裤裆顶起一个大帐篷。横身抱起自己时一
手托背脊,一手搂足膝,那下榻的腰肢让臀儿向下高高撅着,臀尖处似乎都能感
觉到棒儿的热度……她一阵羞涩,现下的蹲姿亦是隆臀撅起,她能感到一对儿光
洁的臀肤都起了鸡皮小粒儿。

  「在江州呀,不是师姑的故乡么?」

  少年郎伸出双臂却被她阻止:「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因为师姑就是在这里病情加重,再也压制不住的呀。」少年郎也露出戏谑
的笑容玩味着道:「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师姑在担心什么?再说这些事情我也早
知道了呀,师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数次和她提过堵不如疏,亦曾隐晦劝她不必一条路走到黑。两人虽共守着
秘密,然则他的想法她知道一些,她的难处与盘算他却一概不知。

  她慌乱起来,不知为何,少年郎每回都会戳中她心里最为脆弱的地方,这一
回依然如此!一个人承担的东西太多又缺乏宣泄的管道迟早要被逼疯,在这个幽
闭的空间里两人独处,倒不失为一吐心中块垒缓解压力的好时机。然则这一切都
将指向女儿家最为羞涩之事,又怎生启齿?

  少年郎并未催促,只是坏坏地笑着等待一阵,见她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率先
说道:「这事儿说来羞人,实则并不难以解决。师姑家有夫婿,一段时日欢好一
回岂不是可以略作缓解?」

  一句话说得她浑身难受,所幸少年郎一贯懂得分寸并不粗俗,也是点到为止,
倒没让她难堪。她斟酌道:「从那夜后山荒原之后,你师叔他如今再不愿碰一碰
我,便是我放下尊严面子乞求也不愿。哎,莫说欢好,便是与我说两句话也是离
得远远的,说完即走……」

  谁想天仙般的美妇人生活竟是如此凄凉?一言既出,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少,
絮絮叨叨地吐露不少生活琐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如深闺怨妇,怨声载道。

  少年郎听她说完又道:「弟子也曾和师姑说过,便是聊以自慰不也甚好?」

  她咬了咬红唇艰难道:「我的事情自己知道,《娉女玄阳诀》功法特异,若
是……男女双修大有裨益。若是……缺了……那就更加的不好……从前亦曾……
那个……试过,但事后更加如火焚身,之后,便不敢再试了……」

  「好奇怪的功法。」少年郎又道:「那便只剩下一个选择啦。」

  「什么?还有什么选择?」她焦急道:「你怎地不早说。」

  「聊以自慰不可,夫婿里夫又不可,那不就剩下一个婿了么?」少年郎笑得
极坏,颇有调戏成功的得意。

  夫婿一词是这么解的?不知少年郎奇奇怪怪的脑门里究竟藏着多少异想天开
的鬼东西,她心中不快却又不好向这位救了她两回性命,又始终恪守着秘密的师
门晚辈发作,只得羞恼地轻斥道:「莫要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

  少年郎指了指胯下,语调忽转如贺群当年引诱她时一般低语道:「有何不可?
在牌匾后面时你不也看了个清楚,你也知道它有多大多热。师姑,你难道不怕他
日被心怀歹意者探得秘密,毫无还手之力地任人淫辱么?你难道不想试试我的么?」

  「你……莫要胡说!」她厉声大喝着掩饰心虚:「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
你心中如此龌蹉!」

  「此地仅你我二人,言不传六耳我才说些真心话儿。师姑你是不是有些喜欢
我?还是方才你说的,要报答救命之恩让我看上了什么便拿走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她一阵气苦道:「我是有夫君的人,你要我做一个下贱的女子么?
我已甚么念想都没了,这么一点尊严都不让我存着么?何况……不是我说话不算
话……而是,我会害了你的……」

  「呵呵,我明白啦,师姑的借口还真不少。江湖儿女若还瞻前顾后,岂不是
一条道走到黑?师姑昔年的豪气哪里去了?还是舍不得神仙眷侣的光鲜亮丽,只
想为别人活着不顾自己?至于害了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年郎的话仿佛洞悉她的内心,每一句都直指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多想
的隐私。

  她如同被惊呆了一般瞠目结舌,无从反驳。自己都知无从分辨不敢去想的事
情,又从何说起。少年郎趋近身体道:「你不是说过么?我很强!百媚之体也好,
娉女玄阳诀也好,我都能满足!」

  他说得温柔又诱惑,手上的动作却霸道得很。那霸道的温柔一如在牌匾后他
身上浓烈又好闻的男儿体味,让她心慌意乱,被点穴一般不能动弹……

  「别……不要……」绝望的呼声只是给她找最后一分借口,随着裂帛声的响
起被彻底掩盖。

  光裸的玉躯在虚空中并不觉寒冷,少年郎的身体温暖地包覆着她,如同床上
舒适的锦被。她紧紧闭上了眼眸,奇的是全无作用,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幻画,画
中一对赤裸的男女正互相纠缠。她分不清是正置身温暖怀抱中的女子,还是一个
旁观者。

  少年郎正值青春年华,一双大手却如烧红的铁板一般火烫而粗糙。大手正顺
着她的肋部向胸前两座高峰攀登。那不是记忆中销魂蚀骨的滋味,只觉朦朦胧胧。
可眼见那一手难以掌控的硕乳捏在掌中狠狠掐握,她仍觉被大手蹂躏处的娇嫩乳
肤涌起奇妙的快意,畅美得深入神魂。

  「嗯啊……」胸前一对硕美妙物和十余年前一般绵软而挺拔,雪一般的肤光
却如同蒙尘的明珠被弃在墙角,多年未曾被爱抚与亲吻。她情不自禁发出悠长曼
妙的呻吟声,一双媚目却瞪得圆如甜杏,只因眼前那春色迷离的一幕实是渴求得
太久太久。即使如今感觉混沌不清如梦似幻,也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美妇的身影越发清晰,正是她的模样,少年郎却只是一片模糊的人影,轮廓
中依稀像是那个又气又爱的师侄。这样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气他是应该的,可
爱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鬼想法?

  可惜眼前的春色已不容她刨根问底,少年郎已埋首至幽深的胸前沟壑处重重
啃咬,每一下都让她胸乳一紧,神魂激荡。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奶儿有多么诱人,
亦极喜被啃咬,亲吻,吸嘬甚至是狠嗅乳香的感觉。尤其峰峦顶端那一对儿粉艳
艳的莓珠,每当被情欲激得昂扬挺立,敏感总要增上几倍。

  峰顶的艳粉乳晕仅有指甲盖大小,让又细又长的莓珠极为醒目,她知晓自己
已深深动情,胯间湿漉漉的粘腻与软嫩如膏脂的花瓣又香又软,正盼着任人采撷。

  可惜夫君始终恪守着君子之道,即便是早年对这副身体爱之极矣,也未曾似
这般品尝爱抚。

  一念至此,她生生打了个激灵。背德与失贞的恐慌瞬间蔓延,她惊奇地发现
正在欢好的两个人影中,自己的那一个正如心中所想,一把推开少年郎,连连踢
腿向后挣扎蹬去。

  可被推开的少年郎并不肯就此作罢,旋即又逼近。霸道地扶住她的香肩玩味
道:「怎么了?难道你不想?」

  「不要,你放过我,我不想……啊……」

  惊呼声起,少年郎不知何时已用两指拈住莓珠揉搓着道:「不想?那这里是
怎么回事?女子动情时不正是如此么?」

  她又羞又窘,敏感点被拿住直让半身酸麻,推拒的双手软弱无力,反被少年
郎步步紧逼越凑越近,那梦呓般的呢喃声又在耳边响起:「棒儿插在穴底里狠狠
搅拌的滋味儿,你真不想再试试?」

  话到此处已变了模样,她身心剧颤!

  你真不想试试?贺群当年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为何少年郎会突兀地问起这一
句?到底是他想知道?还是她在扪心自问?

  「不要……我不要……你放过我……唔……」毫无力度的拒绝自不会让她遂
了心愿,反倒激起少年郎兽性般粗鲁地一口含住她香唇,狼吞虎咽般重重吮吸。

  她哭泣着,任泪珠从眼角滑落,推在少年郎胸口的双臂仅能让他不再靠近,
却丝毫不能阻止他轻薄无礼地肆意玩弄两粒莓珠,让她的推拒越发无力。被少年
郎紧紧吸住的双唇更是高高嘟起,想推开他的嘴唇,其状却更似迎合以让他吃得
更狠。

  缠绵的啃吻让两人都气喘吁吁,她几欲软倒,少年郎的魔音又起:「当年你
偷偷在山下求教的青楼妓子曾说:男人舔女儿家哪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
舔也是一般。你心中不满她粗俗,却更疑惑对不对?妓子教你去舔棒儿取悦男子,
你却不知穴儿被舔的滋味……」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呜呜呜……」

  「我之所言俱是你心中所想,我又没说错,为何不能说?」少年郎一反常态
地粗俗无礼:「你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没试过,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昭华易老,
如此度日不觉是生平憾事么?」

  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为何少年郎每一句话都是心中所想。她当然可以嘴上否
认,然则心底不敢细想的念头却骗不了自己……

  「走开,走开……」

  「这里只有咱们两人,谁也不会知道,你又何须为难自己?」不知何时少年
郎已蹲至她胯下,用舌尖分开萋迷的芳草地直袭两片嫩唇。

  在这片奇怪的空间里,她越想隐藏什么,什么便来得越快。两片敏感到极点
的肉叶刚被触碰便饱滋春水,可被嘴唇吻住的感觉却不似想象中的销魂,舌尖触
在花唇上并非绵软的触感,反倒有些坚硬。

  她羞急中略感失望,不想这羞耻到极点,又刺激到极点的禁忌事,真做将起
来也不过如此……令她疑惑的是,在昆仑后山她以口舌相就,为何又能让夫君无
力许久的棒儿重振雄威?难道光看一看便有奇妙效用么?

  她难以抵御这种诱惑,悄悄地,偷偷地望向两条人影。

  少年郎伸长了舌头,正顺着两片肉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划着圈圈,时而
还长枪般朝着肉洞口里抽刺,让她身躯僵直,浑身皆不受力,却又低嘶着拼死扭
动。

  比之朦胧不清的触感,视觉更具震撼十足的冲击力。女儿家最隐秘的部位被
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以口相就不住翻搅着殷红的美肉,极其香艳。

  「师姑,这一顿舔吃可是销魂?」少年郎又压上她娇躯,将她压得无力动弹。
胯间的滚烫肉龙已压着她柔嫩的花瓣厮磨,正欲一冲而入。

  「没有……没有……你胡说……」她拼尽全力想要推开少年郎,香唇却又落
入他口中,同时那雄腰一沉棒儿破关而入直冲花穴,只一下便让她一身气力散得
一干二净。

  「被夫君以外的男人插着穴儿,感觉是不是特别的好?」少年郎不停疯狂耸
动着腰肢,吻吸得如痴如醉的间隙不忘出言调戏,不将她羞死不肯罢休一般。

  「不是的……你不要这样……」她的抗议声断断续续,仿佛夹在忘情呼喊里
的一两个杂音,微弱得聊胜于无而已。而还能发出这样的呼喊,还是因为心底的
失望,那终于侵犯入体内的棒儿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粗巨火烫,感觉倒如一根
小小的棍子。即使因为他抽送得快速又激烈,却让幽穴深处反觉越发空虚……

  可她无力停下也从心底里不愿他停下,那耸挺如此快速激烈,亦可稍稍慰籍
寂寞……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碎语讨饶声传出房门虽已破碎
凌乱几不可闻,可恰巧路过的吴征耳力灵敏听了个结结实实。

  他挠了挠头暗道:被歹人侵犯?得了吧!那只有一种可能,师姑发噩梦了!
我进去还是不进去?

  只是片刻的犹豫,吴征便轻巧地推开房门闪身而入,顺手又将房门带上。房
内不堪蹂躏的呻吟讨饶声越发清晰,撩开纱帘,帐内的人影被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却能看见她正辗转反侧扭动如蛇。那被撑起的被面隐约可见一臂环胸揉捏,一手
却探在腿根胯间抠挖不停……

  吴征强运内功以免被丽色迷了神智方才揭开帐子,仍不由一阵晕眩。只见陆
菲嫣云鬓散乱香汗淋漓,从面至颈处洁白的肌肤犹如覆上一层胭脂。锦被里双乳
左边一只正被玉臂压紧,右边的一只落在她手掌里,锦被正随着按压揉捏的动作
一会儿塌陷,一会儿又高高拱起,至于胯间的那一只玉手更是急速颤动,正不知
如何激烈。

  既我见犹怜又媚艳无俦。

  吴征轻拍陆菲嫣香肩低声唤道:「师姑,师姑,快快醒来!」

  连摇了数次又逐渐家里,陆菲嫣猛然睁开惊恐又迷离的杏目。模糊的视线不
知眼前是谁,耳边却依稀听见吴征的声音。

  她连连扭身慌道:「你放开我……」话音突地一顿娇躯猛然扑入吴征怀抱,
四肢纠结将他缠得又紧又实惶急道:「不不不,快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
方……」

  轻拍陆菲嫣的后背安抚她定下思绪,见她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的上身逐
渐平缓,应已回过神来才道:「我说……罢罢罢……我要说什么师姑知道,这事
情谁也无法替你做主。」

  吴征心潮澎湃,虽已横身抱过陆菲嫣,被紧紧纠缠却是第一次,更是第一回
触碰到她胸前两团傲挺。只觉那一对妙物比之韩归雁的硕乳似乎还要大上些许,
且与韩归雁的结实丰弹不同,其乳质极其绵软,触感亦是妙不可言。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不过是一个搂抱,虽是衣料单薄浑如无
物,终究不比真刀真枪来得爽快。只是仅此而已就几乎迈不动脚步!不说怀中美
妇的曼妙绝伦,楚楚可怜之态便让人硬不下心肠,非得好生温言宽慰,至少等她
心情略有平复才能离开。他不由对顾不凡有些佩服起来,如此娇妻也能说断就断
毫无留恋,这股子下定决心后绝不后悔的坚毅韧劲殊为不易。

  幸好吴征也不是普通人!

  燕国之行里,今日堪称第一场战役。历来宴无好宴,燕国的接风宴也不会例
外,席间各种暗藏深意的激烈交锋必将贯穿始终。据霍永宁此前的推测,燕皇至
今尚未公开露面,接风宴上免不了要率先探查秦国使者的底线,反过来霍永宁与
庞颂德也会借机探知一二。

  这等场面吴征是插不上话的,可他的命运已与大秦牢牢联系在一起,适逢其
会自也会为之操心。何况霍大人谕令一下:今日与会者均需用心聆听记忆,莫要
错漏一个细节。是以吴征只是个负责礼仪的符宝郎,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此为其
一。

  其二就是吴征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亲近陆菲嫣即可,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固然春
色旖旎,可比起他想要得到的差距又岂止里许?陆菲嫣现下的纠结难受,挣扎煎
熬正是他想要的,适中的火候正循序渐进地将这碗鲜美的佳肴炖熟,平白从中添
加一盆冷水是何道理?若说江州荒园只是个意外,陆菲嫣至多是感恩之心,那么
强顶孟永淑一役则是吴征为她做的第一件事,人非草木,他不信陆菲嫣心中不起
涟漪。何况这十余年来自从顾陆夫妇俩闹翻,世间与陆菲嫣相处最多的男子,吴
征便是天字第一号。

  一念至此,吴征咬牙推开怀中娇美丰熟的胴体歉然道:「霍大人有招,弟子
不敢违令。师姑多将息一会,弟子现下去知会小师姑一声,让她早些回来。」

  「嗯,啊!对不住,误了你的要事……锦儿亦有要务在身莫要打扰了她。我
……我只是发了个噩梦,歇一歇便没事了。」

  吴征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心中却大喜过望,今日大胆入房可谓一本万利,
血赚!

  他虽不知陆菲嫣发了甚么噩梦,但那凌乱的衣衫,裸露的大半颗酥嫩乳球,
还有那股诱人已极的百媚之香,想来这位欲求不满的师姑梦里定是有一场难堪以
及的流霞春戏。吴征甚至能想象到锦被之下一大滩淫靡潮液已湿透床单。

  其幽似梅,若有若无,暗香浮动,氤氲清彻,是为百媚之香!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险些让陆菲嫣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出来见
人。她甚至能猜到吴征未说出口的话:「师姑,你这么下去可怎生得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上一回被人抱在怀里晃眼便过去了一年有余,离开温暖
有力的怀抱陆菲嫣颇为恋恋不舍地——上一回,可也是他!怔怔发愣了许久,陆
菲嫣愈加惶恐不安。

  梦境里的一切犹在眼前,清醒之后便知梦中的少年郎为何每一句都说中她心
底阴私——那本就是她不敢去想的念头在梦中所化。至于那些欢好时的朦胧快感,
也不过是记忆里的碎片。所谓的舌卷花唇,分明是昔年孤寂难解时以玉指聊以自
慰的感觉罢了……

  现下的陆菲嫣正如梦中人一样,恪守的贞洁与维持光鲜亮丽的「神仙眷侣」
是她苦苦坚持的面子,另寻良伴共效于飞却是心中殷殷期盼的邪恶里子。梦中少
年郎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残酷得她不敢去面对的现实么?

  可梦中的少年郎,为什么会是征儿?啊哟不好,右手指尖全是淫靡花露,方
才搂抱时岂不是全沾在他的身上?

  慌乱了一阵,陆菲嫣起身草草梳洗,又将被花露沾染的锦被床单全数藏入床
底,她失魂落魄一般只想快些出门透透气,怕呆在屋内多上一刻,那不堪却又旖
旎得醉人的画面又将在脑海里重演一遍。一门心思里只觉四周望向她的眼神都是
嘲弄与恶意满满的觊觎之心。

  死了吧,让我死了吧!这般模样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日已近午,在驿馆里漫无目的闲逛的陆菲嫣正见秦国使节团从大门离开赴宴。
她不敢打扰,远远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才跨过门槛远眺。视线中吴征与韩家小姐正
并骑前行,一路交头接耳,毫不在意旁人或鄙夷,或诧异的目光。她六神无主脑
海里一团乱麻,只觉心中酸痛交加。

  年升楼不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东西二市,倒不是店主人资格不够,反而是太上
档次了放在市井里没得失了身份。

  这里是燕国皇室的产业,亦是表现亲民的招牌门面之一,年升楼取意年年有
余,节节高升。酒楼里甚至三不五时有些宫廷御膳,皇亲国戚们宴客无不选在此
处,偶尔圣上也在此宴请官吏,犒赏有功之臣。比起热闹非凡的香满城,年升楼
有些冷清,但并不有损它俯瞰众生的高贵。

  吴征看着这座五层高金碧辉煌贵气十足的华屋,若说香满城像个广纳天下银
钱的财神,年升楼便像高高在上,威严不可冒犯的众神之主。

  秦国使臣一行人出现在街角,燕国侍中鲁仲文亦堪堪跨出门槛等候,时机拿
捏得不早不晚。霍永宁加速迎上,却见年升楼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里夹着个不相
称的人影让他目光一凝,历经风雨早已处变不惊的面色也陡然露出些错愕。

  「霍大人。」鲁仲文笑着拱手相迎:「宴席已然备好,还请登楼上座再把酒
言欢。」

  前日一场武斗固然危机四伏,今日的文斗更加凶险。鲁仲文甚至不需多发一
语,只是摆出个人来便让秦国官员压力倍增,这一场宴席看来又是难以善了。

  寒暄过后一行人登楼,吴征也认出了那个让秦国官员勃然变色的人影,跟在
人龙后头暗暗摇头,一副心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张圣杰啊,
盛国的储君被喊来站在燕国官员群里像个跟班似的,真是……和谈还没开始便弱
了七分气势,不妙,真是大大的不妙。」

  各人依次落座,唯一站着的居然是原本身份在所有人之上的张圣杰!他立在
偌大的厅堂中央,活似个酒宴主持人。

  「战事一开,苍生蒙难!贵燕秦两国交兵不足一年,数十万妇人幼子历经丧
夫丧父之痛,今日两国能重归于好,苍生幸甚!百姓幸甚!小王亦不甚欣慰。燕
秦盛三国同在中土,俱是中土后裔一家之亲,平民尚知需兄友弟恭,三国更应罢
免刀兵为百姓子民谋福祉。」张圣杰说到此处端起酒杯道:「小王借长安宝地贸
然领个头,这一杯礼敬天地,愿满天神佛护佑中土子民福泽绵长……」

  来者均举起酒来赔了一杯,鲁仲文更是不介意他口中颇多冒犯的微词,带头
轻拍双掌以示赞同。

  张圣杰满饮了一杯续道:「盛国偏安东南一隅,小王虽见识浅薄不谙世事,
然虚受了太子之位,聊可代表盛国一言。小王以为三国和睦相处当是苍生之幸,
三国之间亦如兄弟,便有了些龃龉大可正大光明地商讨,不可伤了和气,贵燕秦
两国之争亦是如此!兄谦让,弟尊长,古之礼法也!盛国疲敝,向以弟侍兄以待
大燕,大燕亦以兄长之义照拂盛国,盛国但逢天灾向不吝施以粮米。是以两国常
年相安无事……」

  吴征提到这儿心里简直炸开了锅:「我了个去……可以,你这货可以!先冠
冕堂皇来了一套泽被苍生,回头又说兄友弟恭,道理全被将你讲完了。末了直接
搬出个兄弟论,我他妈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原来是兄弟之间就得分个大小,你还
率先认了做小。比起无耻和脸皮厚,你简直能跟岳不群的门派合并高论一较长短,
大庭广众地说出这么下作的话脸色不变就罢了,连气都不带喘一口!得得得,还
以为你今天来第三方做个见证,没想到直接认怂做了看门狗!尼玛,太子做到你
这种地步,服气,服气,劳资陆师姑都不扶就服你。」

  猛然间看见左手边空着的一席,吴征愣住了。在这里和众位高官一比,他的
身份便显得卑下,是以坐在末席附近不足为奇。可这下手空着的位置,卧槽,莫
不是这死不要脸的货要坐在这里吧?

           第九章、唇枪舌剑·折枝断肠

  立身中原之地的燕国无论哪一方面都要领先秦与盛。而燕国皇室自是顶峰中
的顶峰,作为皇室的门面之一,年升楼无论建造工艺还是装饰格调均为当世最高
的水准。

  吴征不懂建筑学,但以木头为架构能搭起五层且面积达到近千平米的大厦,
十八根梁柱围成圆形让出中央一大片空地,还能让大厦稳如泰山,光这一点就极
为不易。

  而这些梁柱又可作为支撑,只需在梁柱与墙面之间架上木板,便能搭建出单
独的隔间,精细巧妙。

  今日登楼的每一人都可称达官贵人,每位单独的桌椅不仅以檀木制就,红漆
为面,桌椅脚处做成外拐的弧形,美观大方,四周则雕刻着锦鲤云纹,巧妙精细,
边沿转角处则全都施以打磨弧面,体贴入微。每张椅子旁都系着一面羊绒软垫,
喜坐软面的可自行换上。

  当围成环形的窗户被打开一半,不仅空气清爽采光极佳,无论视线从哪里望
去,都能俯瞰整座雄伟长安城,一片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张圣杰说完了他的奇谈怪论便回到他的位子上——自然是吴征身边仅有空着
的那一处。

  酒宴开席,各色宫廷菜色流水价地送了上来。手举托盘的尽是妙龄少女,各
个姿色秀丽,甚至不乏令人惊艳的绝色。

  从规格上看,这一场宴会已是最高的国宴级别,连侍女和正在场中如穿花蝴
蝶般翩翩起舞者,都是从皇宫中遴选而出的宫女,礼遇甚重。可是一片莺歌燕语
中,刀兵交锋的肃杀之气却越来越浓……

  皇宫御书房,栾广江依旧披着厚厚的裘衣,一手执笔批阅奏章,一手紧了紧
领口。身边偶尔有宦官宫女前来添茶加墨或是递上送走奏折,俱是轻手轻脚犹如
足不沾地,唯恐打扰了聚精会神的圣上。

  仅余不时响起咳嗽声的御书房忽然想起不加掩饰的踏步声,不知何人胆子忒
大,不仅如此,来人落座后道:「本公主近日爱喝雾峰雪芽,换来。」声音细软
出自女子之口,她并未刻意高声,只是一如平常,平日里如何,现下也是如何。

  燕皇不以为忤,也不受打扰继续批阅奏章,女子也不再做声。偌大的房里又
剩下咳嗽声与茶盖与茶碗轻碰的声响。

  两炷香之后栾广江推开奏章起身舒了舒筋骨,抿着茶道:「皇妹来了?」下
坐的丽人一袭宫装,湿润得微冷的早春里依然露出小半莹白的酥胸,丽色逼人。

  「陛下传召怎敢不来?」虽说了怎敢,却不见太多敬畏之心,既未俯首帖耳,
连站起行礼都不曾:「不知陛下招来臣妾有何吩咐?」言语中甚见疏远。

  栾广江微微一笑道:「有何事皇妹还不知么?今日年升楼宴客,朕还不是担
心皇妹一向顽皮惯了又去捣乱,不得不亲自看着你。」

  「哦?陛下怎知臣妾要去捣乱?」栾采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
怎么看都似心不在焉。

  「为何不称皇兄?自称臣妾会更亲近些么?咱们兄妹俩许久不见,定要轻疏
如此?」栾广江话题一转说起了家常。

  「大宝之上是陛下,皇兄也是陛下。至于我都嫁人啦,臣妾也没不符礼法。」
栾采晴依旧心不在焉,大大的凤目不时眯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旋即又道:
「陛下安心,这一回臣妾会安守本分大局为重,绝不会真正难为吴征。待秦国使
团离去后,臣妾也会来和陛下闹。该做的,臣妾懂。」

  「妹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两人各自答非所问,倒像自说自话。

  「大局为重臣妾不是不懂,臣妾对陛下历来只有敬畏,何来介怀?」栾采晴
美眸流转突兀笑道:「否则当年臣妾为什么要跑出去?」

  栾广江摇头笑道:「好吧,那都是朕的不好,给你的金令没忘吧?朕许诺你
的东西,终是不会反悔。」

  「哥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赔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朝臣一般,给一棒子
再给颗甜枣便能开开心心。」栾采晴啜了口茶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妾若
坐那个位子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所以,陛下等了大宝就只能是陛下,不是皇兄,
臣妾叫的没有错。」

  「皇妹能理解朕的苦衷便好。」栾广江唏嘘道:「很多非朕本心所愿,不得
不为之……」

  「哥哥不再是皇兄成了陛下,有些话不该说甚至不该去想。陛下自当一切为
大燕着想,今日惹得陛下动了妇人之仁,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栾采晴掠了掠鬓
角的发丝起身道:「臣妾许久未曾回宫也想走走,不知……」

  「去吧,母后也常念着你!」栾广江点了点头。

  「不烦扰陛下了。借陛下身边人一用,臣妾担心寻不着道路。」栾采晴福了
一福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从怀中贴肉处取出一面薄薄的令牌呈上道:「不
说都忘了。陛下当年许诺臣妾一件事,臣妾今日正欲求一件事。」

  栾广江接过令牌,心中复杂纷乱,既有记忆中的怀念,也有松快的解脱:
「奏来。」

  「臣妾想请陛下允诺在吴征随秦国使者离开燕国前不可对他动手,且惩治吴
征以维护皇家颜面的事情,只能由臣妾一手来操办。」

  「哦?那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你要求哪一件。」栾广江抽丝剥茧的功夫,
与时刻警醒的细心并未因身体的病痛而失去。

  「第一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么?所以,两件其实也就是一件。」

  栾广江凝视了美妇片刻道:「皇妹若愿入朝为官,当能为朕分忧许多。便依
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谢过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礼道:「吴征的事情还请陛下记在心上,
臣妾先行告退。」

  「朕让高无影送你,回头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楼里歌舞飘摇宾主尽欢,吴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
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不过仍让他颇为兴奋。能耳闻目睹霍永宁与庞颂德这样声
名在外的大才应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关注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谈各地风物一番后,鲁仲文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
官族中本出身凉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迁居长安城。本官向有归乡看一看族中故
居之意,惜乎公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吴征眉头微跳,武威郡在凉州之战前被奚半楼放弃,现下还掌控在燕国手中,
鲁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义甚深。

  庞颂德向为老饕,今日却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饮,闻言捋了捋长须接话
道:「不想鲁大人祖居武威,与下官倒是有缘。下官曾为武威治中一职,对郡中
诸事知之甚详。倒要请鲁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乐业,此回亦未
受战火波及,料想鲁大人祖宅安然无恙。待来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圣上,
愿亲驾车马陪大人故地重游。」

  一问一答看似不经意,倒让凝神倾听的吴征开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谈
个判一开始就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家长里短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处处都是陷
阱,高手交锋果然不同!艺术,语言的艺术!

  鲁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叶落归根,告老还乡之后重返
武威郡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不知霍大人与庞大人意下如何?」

  吴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记当头炮。鲁仲文不提凉州之争,反倒说起他私人的
话题,只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极了。燕国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
国决不能答应。可要是此时出口否决,等同于秦国率先亮出了意图,其后被鲁仲
文抓住破绽步步紧逼,难免要落了下风。

  庞颂德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若是告老还乡,还是那句话,下官愿出迎五十
里恭迎鲁大人车驾,鞍前马后送大人入祖屋。」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混赖之嫌,吴征听得一皱眉,他始终心中模拟对答,却
混没料到庞颂德答得如此大失水准。正暗叹鲁仲文只需接话下去,庞颂德轻易便
要落在下风。不想鲁仲文口出之言又大出他意料之外。

  「庞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心领了。敢问庞大人,武威郡内偏西有一口甜水井,
再西二里处有一株苍天胡杨。先祖遗信中曾言幼时常于树下玩耍,不知其树现下
如何?」

  吴征心中一凛这才回过味来。

  庞颂德所言虽简单又显得赖皮,实则在说的是秦国官员迎迓燕国的白身,只
不过这位白身有些不同寻常。至于全程陪同,自有监视之意,不怕你前侍中大人
打什么歪脑筋,那开头的一句告老还乡便是前提。不想庞颂德随口之言竟含有这
么大的玄机,后头挖了个大坑在等鲁仲文。且话里话外,对凉州的主权宣示丝毫
不露破绽,寸步不让。鲁仲文显然洞若烛火,是以转了话题,这里头玄机就更深
了,一个简单的提问不仅考考秦国官员,后头还可随时接话道出答案,言下之意
便是武威郡现下在燕国手中,所有的一切他知之甚详轮不到你庞颂德来操心。

  一颗胡杨树便扯到地盘所属之争,这绵里藏针的味道让吴征忍不住心中掀起
惊涛骇浪。

  霍永宁微笑道:「说到这颗胡杨树本官倒是一清二楚。其宽二尺,高不可计
数,壮年时通体雪白!惜乎此树年岁已高常遭病虫之害,树身已是千疮百孔。幸
得大秦武威子民常在树荫下纳凉,感常年受其恩惠之心,不时为其捉虫方能保得
一条性命。难得子民有心,但常年如此也甚为艰难。」

  吴征不由敬佩霍永宁博知善记,中书令连棵胡杨树都记得清楚着实了不得,
庞颂德此前应对得宜,要他说出这颗胡杨树怕是无此能为。至于最后说什么救得
甚为艰难,分明是骂老而不死是为贼,所指何人不言而明,让吴征忍俊不禁。

  「是呵,本官刻意致信丘大将军问询,亦知胡杨已老大限已到。遥想当年家
祖幼时,大燕祖皇尚未登基,彼时官封镇西将军,牧兼雍凉二州。沧海桑田,不
易到得今日胡杨将死,本官还不能归乡一探,可悲,可悲。」鲁仲文这一席话等
同于表明了态度,虽说这是争议的焦点谁都猜得到,可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正当秦国使臣们心中疑惑,庞颂德正待接话时,鲁仲文又道:「大燕新得了
些稀罕之物,诸位大人见多识广,正好请各位品评一二。」

  鲁仲文拍了拍手,便有一行侍女各捧着个托盘端上一样物事在各桌呈上。只
见洁白的瓷盘上放着一串果实,颗颗饱满圆润闪着紫红色的光泽,不仅异香扑鼻,
更煞是好看。

  「此物是去岁时大燕使臣出访西域番岭时发现,番人也是刚刚种植。使臣带
回种子后竟然培植成树,本为圣上的供果,今岁需入夏方可结果,这一批乃是去
岁采收于皇宫冰窟里冰封收藏,今日圣上特许取出以招待贵客。其滋味酸甜可口
汁水丰沛,诸位可试食用。」鲁仲文说罢自取一颗剥去薄薄的紫红色外皮,露出
泛绿半透明的果肉咽下以示无异。

  庞颂德见了新奇水果按捺不住,依样吃了一颗,但觉滋味极美,忍不住又尝
了一颗赞道:「甚好!」他一颗接一颗地吃下去,心中却思绪电转:鲁老儿张了
大嘴要吞下大半个凉州,现下弄出这等番岭的东西来示威么?嘿嘿,去岁带回,
除了这些种子怕不是要说与番人结了什么盟约,若是我大秦讨要凉州,他燕国便
约了番人两面夹攻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住地吃下去以拖延时刻。

  侍女们送上了紫果,不久后又托盘呈上一壶一杯,那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极
为特异,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要用这种杯子来饮。

  鲁仲文摆了摆手让侍女们稍作等候,续道:「本官与霍大人是旧识,更是神
交已久。燕秦两国历来亦是友邦情谊,只是凉州曾是我大燕祖皇根基之地如祖宅
一般,我大燕军入凉州实为认祖归宗重回故地,倒非与秦国为难。霍大人,还请
将下官之意转达秦皇,祖宗之地不可弃,大燕皇室岂可做数祖忘典,背叛祖宗之
事?」

  霍永宁不接话反问道:「那倒不忙。敢问鲁大人,这盘中又是什么新奇物事?
本官好奇心大起忍不得了。」

  「哈哈哈,是本官失礼了。呈上来!」

  侍女们摆设酒瓶与酒杯,霍永宁向张圣杰道:「殿下,敢问一句中原本是盛
国之地,不知贵国圣上可曾向鲁大人讨要旧地么?」

  张圣杰一双眼眸始终在侍女中特别娇俏的几位脸上游弋,闻言随口道:「非
也,父皇曾言大盛占据江南不过作为安身之地,中原本是前临朝之地,临朝之后
无主,自然有德者居之。」

  卧槽,简直刷新劳资的三观下限了老铁!吴征自问脸皮实在够厚,但是比起
这位自己当孙太子,还要把老爹卖成儿皇帝的奇葩,差得简直十万八千里。

  庞颂德暗暗摇头,张圣杰随口这一句话太过阴损,中原是无主的,谁拿去就
是谁的。凉州,凉州他妈的就是前凉州牧的,秦国占了没道理!今日秦燕交锋原
本不落下风,结果被你这混蛋一开口全乱了套……我……我日你娘卖批的!

  侍女们摆上了酒瓶与酒杯便依次退下。鲁仲文揭开瓶盖略有得色道:「此酒
首现于世间非同凡响……」

  「霍大人您喝过的怎么忘了?」下首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声响,一名少
年郎笑吟吟地起身,一手举酒瓶一手持酒杯来到场中团团施礼,向鲁仲文道:
「鲁大人,下官一时兴起还请见谅。」

  鲁仲文见他剑眉星目,相貌甚为出众,服饰佩戴自是秦国使臣中的符宝郎吴
征,他犯不着与小辈置气,掌心向天一举道:「吴大人也知此物?无妨,快快请
说。」

  吴征笑道:「下官无礼!此物并非甚么稀罕物,川中便是小儿也常食用。此
物分有数种,统称为葡萄。果实有形长着名马奶葡萄,呵呵,番人不识礼数便是
粗俗。今日蒙燕国陛下赏赐的名紫葡萄,在川中亦名草龙珠。至于这瓶中么,便
是紫葡萄所酿的美酒,酒液紫红色泽艳丽美不胜收,以夜光杯饮之不仅可闻其香,
可品其味,更可观其色,可谓色香味俱全。下官还曾送过霍大人两瓶,霍大人怎
生忘了?」

  「啊哟?」霍永宁一拍手掌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是此物,吴大人送的美酒
一向公务繁忙尚未饮用,倒显孤陋寡闻了。」

  尼玛……老哥稳,你这慌撒的比我高明多了,鲁仲文想再找你发难也连个屁
都问不出来,想刁难也没得搞头了。

  吴征心中点赞又道:「不知年生楼里可有冰块?此物以冰镇之,滋味更佳!」

  他说的头头是道,当世也没有冰镇的饮酒之法,鲁仲文心中惊异却无法辩驳
索性道:「吴大人所言有趣,来,诸君一同如此品评如何?」

  喝了原温酒,年升楼又迅疾取来冰块在一只大桶里装了,将酒瓶封好沉入冰
桶中,不多时再取出分发,试饮之下果然风味更佳。

  吴征微笑道:「下官甚好舞文弄墨,世间也薄有声名。曾对此酒作诗一首,
还请鲁大人指点。」

  「吴大人有大诗才,本官洗耳恭听。」事态迅速失控,鲁仲文一时没有办法
只得顺水推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吴征朗朗念出抄袭诗篇,微微一笑拱手告退。

  霍永宁频频点头率先抚掌大赞:「好诗,好诗!当真是超群绝伦,吴大人了
不得!」他心中自也备下了一套说辞,可吴征此时的应对极为巧妙,先将葡萄说
个底儿掉,一首诗不仅华彩缤纷,更是极为应景。其中的豪气听的人热血沸腾,
至于其中深意,完全可代大秦对这一场纷争做出强有力的表态——凉州,还来!

  鲁仲文捋须道:「英雄出少年!来,美酒当前,佳作以佐酒,当为人生至乐!」

  此后的酒宴只剩宾主尽欢,再未提起两国纷争之时。秦国口头上占了上风自
然见好就收,燕国则暗藏机锋也不好锋芒太露,眼下的局势和平收藏当是两国都
可接受的局面。

  今日的唇枪舌剑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凶险,昆仑派的门人虽因没有官身上不
得顶层,但以他们的修为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大人能在
盛国太子张圣杰突兀杀出时应对得体不落下风,着实令人惊叹。而吴征又在关键
时刻露了一手大出风头,整个昆仑上下皆感与有荣焉。

  林锦儿挑着眉毛将年生楼上的一切述说一遍,向来恬淡的女子神采飞扬,说
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连声调都高了几分。待说完后才凑近陆菲嫣压低声音道:
「师姐,还记不记得韩将军出事时在我院里咱们一道儿说的话?当时师门里都担
心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现下看来全是多虑啦。征儿真是了不得!我看世间出色
的弟子无出其右,便是冷月玦也不过是修炼多了些年头,武功稍高而已。咱们昆
仑下任掌门的位子怕是铁铁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怎知冷月玦武功比征儿高些?」陆菲嫣听得心潮澎湃,却又忍不住反驳
道。

  「征儿现下的武功至多是七品上,冷月玦是八品……恩,当是上了。武功又
有些克制,征儿进境虽快怕还不是她的对手。」林锦儿掰着指头皱眉道,甚为不
服气。

  「那你恐怕是错了。」陆菲嫣抿了口茶悠然神往道:「征儿最强的功夫不是
《道理诀》内功,而是随机应变的本事与毅然决然的强大决断力,还有,他能拿
来杀人的也绝不仅仅是武功。你们没一起去亭城,不知道地涌金莲的神奇与震撼
……看来,你这个准干娘还不如我了解他啦。」

  说到毅然决然,陆菲嫣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切!准干娘有什么用,他嘴上说得好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老大不小了
终身大事不管,成日和韩将军眉来眼去的有什么用?说起这事又会活活给他气死。
亏得人家和掌门师兄说好,待他成亲时要给他做主家来着。」林锦儿气得牙痒痒,
只恨从小疼爱实在舍不得打上一顿。

  陆菲嫣心中一沉,喉头里梗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兴许羡慕小师妹有情人终
成眷属,也似是妒忌有一位出众伴侣的韩铁雁?

  师姐妹俩叙话多时,林锦儿还有防务在身告辞离去。屋里又剩下陆菲嫣空空
落落的一人。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干什么?形单影只多年,陆菲嫣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独坐
思量。身体练不了武功,便自行想着如何出招,内力如何运转;寂寞孤独,便想
想从前情爱深笃时的日子;有时也觉人生无望,便将一副心血全寄托在宝贝女儿
身上。

  若在平日里或许不会有什么改变,然而昨夜那场恼人春梦里的孩子,今日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现他的风采。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深知他对自己的
严格,尤其是触犯众怒地选择了《道理诀》之后从未怀疑过,也从未停下前进的
脚步,毅然决然!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尚且能如此,我呢?陆菲嫣扪心自问,论坚忍,她并不
逊于吴征,然而其他的呢?遇事之后除了心中恼怒与抱怨之外,还做了甚么?明
知问题出自何处却从未想方法从根本上去解决,只是忍着,承受和徒劳地等待。
征儿在亭城面临绝境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定是这些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若非
如此,昨夜他怎会入我梦里……

  陆菲嫣豁然起身狠狠摇了摇螓首,这一下动得狠了身子里又冒出难堪的异样,
她挫了挫银牙强忍着不适跨出房门,回身关上门后将前额抵在门沿紧闭双目重重
吸了口气,又吐出口长长的浊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一路穿屋过亭,驿馆的西面俱是昆仑派门人驻守之处,远远望见身形雄壮长
着一口狮鼻的杜中天抱拳行礼:「三师姐伤还未好该当多多将养才是,莫要到处
走动。」

  「无妨!」陆菲嫣回礼后问道:「你四师兄呢?」

  「引人巡查去了,现下该当在外庭。师姐若不着急不妨在这里等等。」

  陆菲嫣略一思量道:「那倒不忙。帮我和他说一声,交差后回屋一趟,我有
事与他说。」

  转身离去的身姿有些沉重而缓慢,然而那绝世的风姿还是让躬身相送的杜中
天眼中闪过可望不可及的遗憾。

  这一等便直到月上山尖。初春的时节柳树刚抽出绿芽,在月光下显得葱葱茏
茏,院门被推开时陆菲嫣正在院子里垂首坐定。她忽听嘎吱的声响心头一跳,抬
头时脸上酡红却又面露难色,不想来人并非顾不凡而是吴征。

  吴征自年升楼回来也不得闲,又被霍永宁叫住议论至此时才归。陆菲嫣见他
手上握着两根还带着细长叶片的柳枝,生怕吴征问她为何在此惶恐道:「你玩枝
条儿干什么?」

  吴征在石凳上坐下道:「编连理枝。」

  「连理枝?」

  「嗯。」吴征手上的柳枝看似两根,实则是一杈双枝。他将两根柳枝轻轻旋
绞在一起后绕成个圈圈首尾相连,又继续旋绞固定,原来是个孩童玩耍时编制后
带在头上的草帽儿。

  「草帽儿就草帽儿,还甚么连理枝了。」陆菲嫣被逗乐了掩口轻笑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吴征晃了晃手中草帽道:「这可不
是连理枝么?」

  对于这个师门晚辈时不时冒出惊世骇俗的诗句,陆菲嫣已见怪不怪,然则这
两句还是直刺心头一时听得痴了。半晌后才道:「你这个……连理枝能不能送给
我。」

  吴征颇觉意外,瞄了瞄陆菲嫣的螓首,将手中草帽儿又改得小了些递上道:
「师姑,这是童心大起了?」

  陆菲嫣接过草帽儿美目流转嗔道:「甚么童心大起!去去去回房歇着去,师
姑等人还有事。」

  「啊哟,原来师姑不是在等我。」吴征摇头晃脑发着奇怪的声调道:「还以
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想跟我没点关系,啧啧……」见陆菲嫣作势预打,
赶忙拔腿就跑。

  陆菲嫣哭笑不得,定了定神喃喃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
及今晚等的人与准备说的话,不由脸上都红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月儿都爬上了中天。吱呀一声房门响起,吴征探出脑袋道:
「师姑,夜露寒凉对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屋去吧。我先睡了。」

  陆菲嫣痴痴等候方才醒觉,心中颇为失望地起身朝吴征点了点头,换来一个
可恶又可爱的笑脸。

  点上烛火的屋内虽暖和许多,在陆菲嫣心里却觉一样清冷。一腔期盼渐渐地
尽数化作怨气:征儿睡前还知关心我一下,你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如!闭目重喘许
久方才平复下心绪,望着桌上摆着的草帽儿正被烛火拉出的长长人影遮盖,一时
顾影自怜。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外才传来叩门声,陆菲嫣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
着。「谁?」她甩了甩被压得酸麻如针扎的手臂强忍一身不适道。

  「是我。」门外传来无比熟悉又陌生得仿在天边的声音。

  陆菲嫣一腔热血早已冷却多时,移着莲步在门前却又犹豫,似被一个简单的
开门动作难倒。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陆菲嫣自嘲了一句拉开门闩。

  顾不凡在门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问道:「你要……」

  「这间房是我的也是你的,莫非还要请你进来才成?」羞恼之下口气里不由
带上了强子压抑的怒气。

  顾不凡尴尬入内,却又迎面挨了一句:「连门都不会关?还是不敢关?」

  顾不凡重吸了口气,转身将门关上后坐下,见陆菲嫣身上穿戴整齐,道:
「夜已深了,你身上有伤为何还不休息?」

  「你既知夜已深了,也知我身上有伤,为何现下才来?」陆菲嫣恚怒不已,
心中的委屈无数宣泄尽化作美眸中的泪光盈盈。

  「五师弟说你不急,我有公务缠身现下才得了闲,你有何事?」顾不凡眉头
一皱语气生冷道。夫妻俩冷淡已有十余年,这一场婚姻已名存实亡。只是维持着
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像是两人间未开口的默契,今日陡见妻子掀了开来,一时也觉
尴尬。

  「呵呵,忙忙忙,你比圣上还忙。」陆菲嫣一把抹去泪珠抽了抽鼻子道:
「你到底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妻子。」

  往日的恩情爱意翻涌心头,顾不凡心中一软苦笑道:「你始终是我顾家的媳
妇。」

  「呵呵……」陆菲嫣自嘲地冷笑道:「只要是你顾家的媳妇就成了是么?只
需我挂着这个名头,旁的你都不需管了,也不重要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顾不凡心中有愧如坐针毡不耐道:「驿馆里事务甚多
我没有工夫,这些话待回了大秦再说不成么?」

  「不成!」陆菲嫣目光冷冷道:「我受伤了,你这个做丈夫的可知受的是什
么伤?」

  「额……」顾不凡无言以对,良久方道:「算是我对你不住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十余年来咱们说过几句话?你怎会知晓我受
了什么伤?」陆菲嫣双目再次含满泪珠:「你嫌我伤了你的自尊和面子,也是我
的错。可这副身子是苍天给的,我有什么办法?旁的事情我可以忍耐,可你对我
不闻不问甚么都不管。你只要顾家媳妇这个名头,却又畏我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夫君,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也是个人,需要人关心爱护,你就这么把我晾在一
边弃之如敝履,是要逼得我自尽以全你的声名么?」她一句一顿,声如杜鹃啼血。

  「菲……我没有逼你。」顾不凡深知妻子的惊人魅力,只怕再次踏入后便如
深陷大漩涡,再也出不来。压下心中柔肠百转强硬道:「顾陆两家首肯的婚事,
谁也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我也不愿如此。总之这一世算是我负了你,来生再偿还
吧。」

  「抬出个大道理,说来说去还是旁的都比我重要,都要先于我。」陆菲嫣胸
脯剧烈起伏道:「今夜我本想与你好好谈一谈,至少夫妻二人不再形同陌路,也
是为了盼儿好。亦想要再次不知羞耻地献媚与你,恳求自家的夫君再恩赐一场雨
露。呵呵,不想竟是如此。你走吧,我不想再听到你半句话。」话语中说不出地
讥讽。

  顾不凡暗暗心惊,目中露出冷厉道:「旁的我不管,莫要有辱家风。否则休
要怪我无情。」

  陆菲嫣说完上一句便如行尸走肉般瘫在椅子上,闻言冷哼道:「你早就无情
了,家风?你配么?」

  「每日只知沉沦肉欲,你不过便是个荡妇而已,还谈什么夫妻之情?哼!」
顾不凡心情复杂强抑软弱与不忍,说出番难听到极点的狠话后甩袖离去。一路上
紧锁浓眉,有自责,亦有理当如此的坚决。

  陆菲嫣紧咬着银牙,心中的失望与痛苦难以言喻,可隐隐然的,居然也有一
丝松快与庆幸。她随手将那顶草帽儿扯断,心里空落落的,只觉甚是疲倦什么也
不想做,一头栽倒在床上背臀向天懒得调整姿势,也不加任何约束地任思绪放飞。

  从幼时的纯真欢乐到入昆仑学艺,再到嫁作人妇,又到了那夜羞耻到极点以
致矛盾爆发的荒原野合。陆菲嫣忽然冒出个奇异的想法:在一旁树林里窥视的征
儿,不知是个甚么模样?一念至此便再也控制不住,自顾盼出生与吴征相厚,到
他强修《道理诀》的叛逆大胆,再到江州荒原那一场惊心动魄又耻辱之极的恶战
……

  待得鸡鸣声让陆菲嫣陡然惊觉时,她吃了一惊坐起身来,香汗遍布玉体娇躯,
惊惧得一身战栗不已。这一通胡思乱想过来,念及最多的竟然是吴征,其后才是
盼儿,至于本应是至亲的顾不凡除了初时的满腔怨气之外,其后便是一片空白。
那剥皮抽筋般难受的断肠之痛,对顾不凡的怨恨远不及对自己婚姻的悲剧与孤独
的自怜来得多。

  「我是疯了么?」陆菲嫣喘息不已:「是的,一定是疯了!」

  ………………………………………………………………………………………
…………………………………

  鸡鸣声起,天光蒙蒙的寅时自是经历夜间的休眠后万物即将复苏的节点,却
也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分,——即使是彻夜不眠的人,在此时也最是疲倦精神最
是懈怠。是以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最佳的时间绝不是漆黑的静夜而是此刻。

  日月交辉前最为黑沉的一刻被第一缕阳光划开,一名五绺长须的中年人身着
书生打扮,仿佛夜读方回,又好似凭空出现。他信步穿过长街,在一间民宿门前
信手推开后踏入。只是一片小小的院子与五间排成倒凹字形的普通人家,院子里
空无一人,书生推开正中的厅门关上便立定脚步,闭目微微向天仰头似在侧耳倾
听了一阵,确信无人跟踪后方掀开北墙前礼敬佛祖供桌下方的毯子,揭开一道与
地平齐的木板后露出一条地下暗道。

  书生拾级而下竟留着露出的暗门不管,不久后厅堂里又出现一名老眼昏花的
仆从将一切恢复原状。

  暗道里油灯如豆,书生刚越过台阶步上平底,两柄长剑四杆长剑便从周围突
兀出现,长剑在他脖颈前交剪,长枪则直指前胸与两胁,空着的背门处则在黑暗
中隐隐有寒光闪烁,暗藏杀机。

  「什么人?」雄浑的声音低声喝问。

  「今夕浮暗香,明朝飘零落。」中年书生的声音犹如破锣:「你们没有放松,
很好。」

  「尊主恕罪!」喝问之人一语既出,手持兵刃者顿时匍匐跪了一地。

  书生转向背门处向阴影道:「你们没有出来,也很好。继续守着莫要放松,
本座自去便可。」他挥了挥衣袖向前行去。

  这一路岔道无数,若置身其间定要惊异于要在地下挖出如此繁杂的道路是如
许巨大的工程。既是密道更需暗中进行,也不知究竟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又需
多少时日才能完成。

  书生却轻车熟路,这里一兜那里一转,小半时辰后又来到一处阶梯前拾级而
上。封路的仍是一片板门,书生以手扣出奇特而不规则的韵律,停手片刻后便有
人打开板门。光线射入,书生微微眯着眼踏上。此刻方能见他面目死板甚至看不
出神情,想来是带了人皮面具掩去容貌。

  「恭迎尊主!」又是一处厅堂,不仅面积巨大装饰也极为华美。这一路弯弯
绕绕,竟然连通着一处巨富之家?

  「都起来吧。」书生大喇喇地在空着的正中首座坐下一挥手,风范已不仅是
世家或是门派之主,俨然九五之尊一般。

  在等候书生的共有十四人,有些外形猛恶,有些则俊美非常,有些则扔在人
堆里谁也找不出来。其中一名器宇轩昂,双目如桃花般的男子施礼道:「尊主,
属下等已恭候多时,见尊主风采一如往昔,俱是不甚欣喜。」

  书生笑道:「你们都好本座也很开心,来见见自家兄弟也是应当之事。」

  「能为尊主驱驰已是三生有幸,怎敢高攀。」桃花眼已是热泪盈眶大感荣宠,
跪地道:「得尊主这一句话万死不辞!」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书生摆了摆手却未上前相扶,他可以与
这些人称兄道弟,可位阶的尊卑始终不曾逾越,拿捏得妙到毫巅:「这话今后再
也不许说!兄弟一同干大事只为同享富贵,可不是要你们去送死——本尊不想你
们少了任何一个。」

  桃花眼感激涕零了一番又道:「贺群在秦国送了命,兄弟们俱都义愤填膺,
不知尊主可有旨意示下?」

  「本尊便是为了此事而来。」书生一根手指顿点着扶手道:「贺兄弟命丧昆
仑派之手,大仇自也当落在昆仑派身上。咱们兄弟们蛰伏许久,嘿嘿,不动手倒
要叫世人忘记了!」

  一名光头黑须的大汉闻言兴奋道:「正是正是,属下早已忍耐得狠了!日常
那些弱女子弄得没几下便受不得了,哪有自幼练武的女侠插起来带劲儿。昆仑派
那两名女弟子属下远远见了,美得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尊主开恩,属下愿做先锋!」

  「不忙。」书生摆手道:「昆仑派门人随秦国使节住在驿馆里,咱们动不得
手还需忍耐才是。戴宗昌!」

  「属下在!」桃花眼赶忙垂首听令。

  书生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道:「动手的人数,时机,地点均已注明,人选由
你来定。昆仑派名满天下个个都是硬手,万万大意不得。还是那句话,若有兄弟
不愿去绝不可勉强,又若是人手不足亦万万不可轻易动手,宁愿放弃以待下次良
机,切记!切记!本尊不宜久留,诸位兄弟,后会有期。」

  送走了书生,戴宗昌眯着桃花眼将信上的内容通览一遍抬起头来。厅堂众人
早在等待这一刻,有些甚至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戴宗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尊主的吩咐你们都听见了,昆仑派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又有大军护卫绝非易于
之辈,若不愿去的现下先说。」

  光头黑须的大汉忙道:「有甚么去不得的?令使,俺老刘第一个去!」

  戴宗昌横了他一眼尚未说话,一名手持折扇,英俊不凡却面容苍白的贵公子
阴测测道:「刘万年,就你那榆木脑袋只知耍一身腱子肉的蠢货也能打先锋?兄
弟们跟着你不如趁早抹脖子死了了事。」

  「狗娘养的你说什么?」光头黑须大汉刘万年怒道:「老子先抹了你的脖子。」

  「好了!」戴宗昌厉喝一声:「成日吵吵吵个没完。」他相貌虽偏阴柔却甚
有威严,一喝之下争吵声立止:「此事本使也需慎重考虑。你们回去后将愿去的
兄弟拟一份名单来,至于谁去,本使自有计较。」

  众人陆续离开,刘万年故意落后,覥脸向戴宗昌赔笑道:「大兄弟,算老哥
哥求你,这一回无论如何要让老哥哥去。那陆菲嫣你也见过了,那奶子,那屁股,
老哥哥现下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一门心思就想着弄她!还有林锦儿也是,娇娇
怯怯的样子谁不想插个畅快淋漓?老哥哥给你跪……」

  「不许去!」刘万年尚未跪倒便被戴宗昌冷冷地打断。

  刘万年一年郁闷恼怒,眉歪眼斜恨道:「大兄弟,老哥哥曾为你挡了三刀,
这么点人情也不愿给么。」

  戴宗昌一把揪住他领口低声怒道:「就因为你老哥为小弟挡了三刀,小弟才
不让你去送死!总之绝了你的念想,不许去!」

  「送……送死!」刘万年额头冒出冷汗惊愕道。

  「把话给我烂在肚子里,坏了宗主的大计,本使也救不了你!」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8

           第十章、心颤如弦·羡其鸳鸯

  朝阳驱散夜寒,繁华的长安城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那原本定死的风景与
人物,忽而动了起来。

  小憩的吴征沉重地翻了个身,望着洒在窗户纸上一派金黄的阳光露出个苦笑,
打个呵欠无奈起身。

  来了长安三日,今日倒是最为闲逸之时。燕皇接见使臣的旨意尚未下,估摸
着也不会太快。这三日间过的更是不消停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无,是以霍永宁在
昨夜会议结束后刻意吩咐今日无事,可休整一日自行安排。

  难得有此闲暇,长安又是当世第一大城,不游历一番足为此行憾事。吴征早
早约了韩归雁一道同游,两人久不曾独处,心中期盼已极。

  然而昨夜横生的一杠子事情又让他睡不安寝。回屋路上去了趟昆仑派驻点巡
查之所向长辈们问安,得知陆菲嫣约了顾不凡便心神不宁。

  气息不畅,如鲠在喉,胸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失恋的滋味原是如此?今生
除了刚穿越时现身修罗场,还是第一回惊慌失措,不需想也知昨夜在一众长辈面
前行为举止失常,无怪林锦儿以为他病了。

  幸而今生无论眼界与经历早非前世可比,心神不宁中亦可强自镇定。不想对
陆菲嫣一路带着不可告人私心的开导,方向完全跑偏,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心里
难免破口骂娘,怨顾不凡不负责任,怒陆菲嫣榆木脑壳不知变通,非要一条道走
到黑。

  回屋路途中细细想来,才觉顾陆夫妇间想要修复情感里深渊般的隔阂难如登
天。

  顾不凡自不是什么坏人小人,坏就坏在他自尊心极强,同时亦有超强的自制
力,能放着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十余年不碰绝非常人能做到——无论最初的
原因何在。即使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痛苦与自卑,也需有这等克制才能做到。

  这是一名好同门,好长辈,也会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好朋友,可惜绝不是一名
好丈夫。

  陆菲嫣的解决之道是钻进了死胡同,这条绝路终究是走不通的。顾不凡既已
认定,又怎会再度踏入这条损其自尊的地方。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胸中稍平。暗叹世事难料,猜想未成事实以前终究只是飘
在空中。思来想去,故有昨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的放肆大胆。那临睡
前一句简单的关怀则是点睛妙笔——不猜可知陆菲嫣孤苦伶仃十余年,说与女儿
相依为命都不为过。心中正忐忑不安时一句简单又温暖的关心必然能在心中刻下
深痕,也天可怜见顾不凡无比配合半夜方至。吴征回了房中一刻都未合眼,所幸
有惊无险,直到顾不凡离去方才一头倒上床,心中大乐笑骂道:「他妈的,差点
把劳资绿了,来日叫你知道厉害。」

  翻了个身侧卧,又暗骂自己实在太过无耻,这一路对陆菲嫣的种种关怀全都
带着难以启齿的目的。自江州荒园之后,吴征便把美艳的师姑视作囊中之物。他
确信有了这一场惊险离奇的经历,两人在互相的生命中都已不可能再抹去印记。

  「你是我的禁脔……」吴征邪恶地想着,然而禁脔一词让他心中微惊。

  陆菲嫣身怀百媚之体,又修了有助青春永驻的内功,其身体的易感吴征在昆
仑后山的密林中早已得见。而她的需求之旺盛更加惊人——需知顾不凡自幼练武
且功力深湛,自也是一名龙精虎猛的汉子,连他都难以招架直至如今避之唯恐不
及,可想而知陆菲嫣身体里除了藏着一处不知满足的欲望深渊之外,其私处定也
是让男子无法久持的绝妙所在。

  吴征早早认定,除非身具《道理诀》的自己,普天下男子更无他人能喂饱这
位人间尤物。自然而然地,也就视其为禁脔。若无今日的变故,或许他不会再去
多想,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将陆菲嫣诱入怀抱。禁脔一词虽有男儿气概,
却与吴征这位穿越者带来的对女子尊重与平等理念大为不符,而此前则视之为理
所当然。

  一名女子光凭美貌容颜与性感身躯就能让吴征升起必须据为己有的欲念?若
仅是如此,不单单是对陆菲嫣,更是对吴征自己的亵渎!

  一如他倾心相爱的韩归雁,所吸引他的绝不仅仅是美艳,那么陆菲嫣呢?吴
征微眯着双目沉思。

  若不知这些秘事者,怎能了解陆菲嫣的倔强与坚强?吴征已从秘籍里得知百
媚之体对女子的折磨,只需陆菲嫣的自控力稍有缺失,只怕昆仑山上已全是她的
入幕之宾。一名日夜荒淫的浪荡女子怎值得去爱护关心?吴征又怎会在江州荒园
面对一亲芳泽的天赐良机不屑一顾;又怎会为那样一名女子挺身而出,去面对孟
永淑的宝剑?

  吴征恍然大悟,原来在自己察觉之前,早已对陆菲嫣既重且佩。那不仅仅是
一味想要霸占,只对美色的垂涎三尺,而是发自内心想要与其相伴一生,又舍我
其谁的决心!否则,若是不相干只不过想玩弄肉体的女子,吴征昨夜又岂会气闷
难言,彻夜难安。

  想明白了这些,吴征洒然一笑,起身洗漱穿戴完毕,离屋敲响了陆菲嫣的房
门。

  扣扣连声中,屋内全无回应,吴征无奈提声叫道:「师姑,开门。」

  「走开!」回应声嘶哑而虚弱,分明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死气。

  吴征皱了皱眉头道:「不走,我进来了。」双手一推,房门已被锁死,吴征
潜运内力推去门闩应声而断。

  屋内空空荡荡,并未发生吴征想象中的坏事,可也好不到哪去。

  绛沙帘子依旧卷起,陆菲嫣合衣仰躺于床毫无避讳,任由吴征踏入后将房门
闭紧。

  「若来的是坏人可怎么办?师姑不可如此。」吴征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柔声道。

  「随便吧!」陆菲嫣无力道:「要杀要剐我也不在意了。」

  吴征不答替她盖上锦被道:「我舍不得师姑出事,只好陪着了。」

  「我很累,我……活的好苦好难,真的,不想活了……」陆菲嫣自言自语般
喃喃道:「只可怜盼儿没有爹疼爱,若是我不在了……征儿,师姑再求你一回…
…」

  「等等!」吴征笑着打断道:「弟子知道师姑要说什么。这且不说,我只问
一句,谁准许你死了?」

  「额……我自己的命还需谁来管么?」陆菲嫣一愣,倒叫死水一潭的脸上有
了些神情:「我活着也是个负累,迟早……」

  「停!」吴征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好整以暇道:「我救了你两回,你不但
不思报答反而想一死了之?昆仑上下谁教你忘恩负义的?」

  趁着陆菲嫣一时转不过弯来的当儿,吴征一口气道:「还是你口口声声说担
心女儿,实则想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了。呵呵,这是要把你女儿卖给我,替你做
牛做马还债么?」

  「你……你胡说什么?血口喷人!」提起女儿陆菲嫣惶急起来,瞪着惊恐的
大眼睛望着吴征道:「你……你莫要乱来,欠你的东西我会还给你!」

  怎会这样?时常相处印象极佳,甚至在生无可恋时觉得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
心中认定乃是女儿佳婿的师侄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是了,从前只不过都是他的
伪装,这人心机深沉早已存了觊觎之心,见我死志已定便不再掩藏,只想着占有
我!

  「我胡说了什么?」吴征笑眯眯道:「救你的两回,无论哪一回你死了都不
要紧,可是别人要怎么看待你的女儿?——是……什么的女儿?」

  绝代淫妇之女!

  陆菲嫣念及此处汗毛倒竖,若让顾盼背上此等恶名她一生的凄惨可想而知。
本就孤苦伶仃,左右还尽是白眼,一旦出个什么差池也将受尽凌辱——淫妇的女
儿是不是与她的母亲一样?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兴趣的。

  见陆菲嫣汗出如浆的模样,吴征心头一宽,脸上依然是邪恶的笑容凑近道:
「欠了我多少,你现下明白了么?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不准死。
否则我一生气管不住这张嘴把你的秘密说了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坏
人做到底,他顺势抽了抽鼻子极尽淫邪之态,只觉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忍不住多
吸了两口。

  恶魔!

  陆菲嫣恐惧地颤栗着,心中怒火滔天却不敢骂出口,只是一双美眸射出熊熊
烈焰,似欲将吴征点着一般。从前对他朦胧而不自知的好感全变作了恐惧,只想
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你想要什么?我还给你便是!」

  「啧啧啧!话不要说得太早,我现下要你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肉臀
儿……你肯不肯?」吴征挑着眉毛,调戏成功心里乐开了花。

  「你……你杀了我吧!」陆菲嫣终于忍不住落下屈辱的泪水,昨夜还感念不
已的师侄不想心中是这般龌蹉肮脏,顿觉生无可恋。

  「那我舍不得!」吴征见好就收指了指小厅的桌椅道:「起来!穿戴洗漱整
齐,乖乖在那里等我。」

  陆菲嫣见他越发过分还想着拼死一搏,看以如今的病体残躯能否与这位应变
奇速的师侄同归于尽,不想吴征竟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陆菲嫣一时不知发生了
什么,这位时时出人意表的师侄又变着什么法儿要来折磨玩弄于她。此刻心乱如
麻,索性咬了咬牙起身,依着吴征的吩咐梳妆打扮,先暂时依他所言,甚至还要
表现得乖巧些,待他以为手到擒来时再暴起发难,誓要玉石俱焚才能保得自家清
白,女儿无忧。

  这些话说将出去,以吴征现时在昆仑的如日中天,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是她
失心疯了,谁又肯信?他……他怎会是这样的人?一个愿意豁出命来救我的人,
难道就因为美色?只是个色中恶鬼?谁又肯信?我……能信么?

  陆菲嫣心中迷茫得无以复加。师侄怎会对她生出这等不伦之恋?年纪大上许
多不说,她还是名有妇之夫。以吴征现时的地位与容貌随手一招也能有无数年轻
曼妙的女子自荐枕席,怎会对她生出想法?难不成十余岁的年龄,一切的世情礼
法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么?

  「他如何想的不关我事,我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逼迫于我!」陆菲嫣用方
巾重重搓着柔腻的脸庞发狠想道。

  梳洗打扮,镜中的丽人亭亭玉立美若天仙,——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
陆菲嫣深喘了口气将佩剑「魔眼」挂上墙头坐在桌前等待,自是为了让这个鬼精
灵的师侄放下戒心,凭她凝聚一生苦修的九品功力,只需一双肉掌击得实了也必
然要他性命。想起吴征力斗孟永淑时雷行电转的身法,心中实无半分把握能一举
成功,若是失了手……转头又念起他所言倒也没错,两回救下了她正是恩重如山,
那夜的春梦里分明也是他的身影,陆菲嫣冷汗涔涔不敢再想下去。

  愤慨之心一断,思路便不知不觉地跑偏,力斗孟永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可是一着不慎便要送命的事情,就为了霸占自己么?以他的沉稳睿智犯得着押
上身家性命做赌注么?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自家一条性命不打紧,盼儿若是被这个恶魔所控一生
便全毁了!杀了他!杀……了他?

  茫然中吴征推门而入,陆菲嫣一惊回头心中大骂自己无能,本想在吴征返回
的第一刻起便寻机出手,可一时的失神便错过刚入门时的天赐良机。她皱眉中却
又疑惑:只见吴征左手腋下夹着一只古琴,右手抱着笔墨纸砚,也不知闹什么花
样。

  驿馆里一应物事俱全,自也少不了琴。这不是什么名琴,可也外观古朴,音
调周正。吴征将古琴在陆菲嫣面前摆好,又铺开笔墨纸砚在桌上自行书写起来。

  陆菲嫣觉得自己真是被身上的暗伤折腾多年之后,尽像个软弱无能的寻常女
子,吴征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眼前书写,她竟没有一搏的勇气。以吴征的心计与
早慧,这一日定然筹备已久,现下所作所为不过也是在迷惑于她。是了!一定是!

  「今日除了内急哪儿也不许去,饭菜茶水自有人会送来。」吴征写完了一幅
狗爬般难看的字拿起轻轻吹干递在陆菲嫣面前道:「弟子写了几阙词,师姑最擅
音律,还请帮弟子配上曲。」

  什么?

  陆菲嫣怔怔道:「这……你要我做这些?」

  「啊!」吴征抬头鬼里鬼气地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师姑宽恕弟子无理。
不过呢,咳咳,你的命终究是我的,我的吩咐你得听,乖乖地听话,你的女儿才
有救。哈哈哈……」说到后半句时装模作样地板起了脸,到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出
声来。

  陆菲嫣虽将信将疑,心中一块大石终究暂时落了地,一时也忍俊不禁,媚眼
里射出又羞又怒的寒光,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对吴征方才的话不敢多提。只得顺着
吴征扬了扬眼角示意她看看,将心思落在纸上的诗词里。

  这个卑鄙无耻的抄袭大师搞出来的东西,随便一首都是足以震古烁今的神作,
陆菲嫣只看了第一句便忍不住轻启朱唇念出声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
好个秋!《丑奴儿》……」

  少女时可笑的多愁善感,再到如今难以言说的孤独寂寞,陆菲嫣越看越爱,
一时反复吟诵竟是痴了……

  也不知多久方才回过神来,陆菲嫣豁然抬头,只见吴征始终未打扰她思绪,
直到此刻才竖起大拇指笑吟吟赞道:「师姑,您真是好看!」

  陆菲嫣俏脸微红嗔道:「油嘴滑舌!还有么?」

  「都写好了!」吴征挥了挥手中厚厚一大沓纸张递上,又板起脸道:「没作
完这些的曲子,不许出去啊!我有言在先,若是敢违背休怪翻脸无情。」

  「去去去去……」陆菲嫣美眸一瞪道:「若都是这样的好词,不作完我饭都
不吃了,哪个有空出去。」

  「啊哈?那没个十天半月的,师姑是莫要想出去了。饭还是要吃,莫要搞坏
了身子。弟子今日有闲游长安城去了,师姑可要什么?弟子给您带回来。」

  「就会胡吹大气!」方才还是一心求死,此刻却又满心猎奇,陆菲嫣绷紧的
心弦竟然松快许多,昨夜的抑郁一扫而空。她调了调琴弦试弹了几指道:「东市
有一间雅悦居,产有名琴唤作鹤鸣清霄,你帮我带一尾回来,这琴我今日先用着。」

  吴征伸出手掌道:「没钱,借一些!」果然是富家女,随口要的都是高档货,
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便宜货。

  「穷的你。」陆菲嫣掏出一叠银票横了一眼道:「快去快去,莫要来烦人。」

  望着吴征嬉皮笑脸地转身离去,陆菲嫣心中百感交集,吃他早间一吓倒是烦
闷之心尽去,也或许原本便不算太在意,只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时走不出来?只
是这臭小子忒也可恶,竟然说什么脱光了把臀儿撅起来……

  念及此处,陆菲嫣脸颊红若天边晚霞,忙止住思绪摒起呼吸,凝神静气了一
番才又翻开吴征「墨宝。」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
又上心头。」陆菲嫣痴痴迷迷中只觉时光倒转,几行字迹写尽十余年来的心中苦
楚。

  几曲婉转哀怨之后,又是一个「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陆菲
嫣心中一沉,暗道:「若有一人相伴能得如此,又有何憾?」

  正满心期盼再看一曲以慰内心,只觉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世情薄,人情
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
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陆菲嫣心神俱裂犹如撕心裂肺一般,一时悲从心来随手将纸张扫落一地,纤
手按上琴弦,悲怆之音如珠落地……

  吴征步出驿馆跨上骏马候在门口,小半时辰后韩归雁亦婷婷而出。这位在燕
秦之战中立下大功的英武女将换上女儿装扮,所过之处无不令人眼前一亮。

  自也包括了吴征。

  爱侣刻意精心打扮过,一身正红连身长裙从头罩下只露出纤美的足胫,一件
桃粉的对襟小袄,不搭上衣扣,仅用下沿的丝带扎了个蝴蝶结,一物两用既系上
了小袄又当做腰带用。这么一来便将她柳腰之下挺翘的臀儿衬得更高,一双长及
常人腰侧的美腿更加惊心动魄。足下踏着的紫色荷叶绣花鞋托着她婷婷袅袅的身
姿,浑似足不沾地一般。

  仆从牵来马儿,韩归雁翻身上马时裙裾纷飞,露出裙下裤管包裹的浑圆紧实
玉腿。待得身坐马鞍,裙摆如流云般落下,连身姿仪态都美不胜收。

  两人相视一笑轻夹马腹,驱动马儿缓缓向前行去。

  私下里出行便少了平日公务时的许多顾忌,两匹马儿不疾不徐,载着吴征与
韩归雁几如并肩一般。若不是身在长安城多有不便,两人只怕已是心痒难耐,寻
一处清雅洁净的客栈大肆欢好一番纾解心中渴求之情去了。

  「可怜的……真是太可怜了……」吴征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望着韩归雁平平的
胸口不住叹息,脸上自是心痛到了极点。

  韩归雁想要板着脸却又忍不住笑,上排洁白整齐的贝齿咬着下唇提起粉拳就
打,吴征吃了两下顺势将她玉手捉住握紧,韩归雁挣了挣没能甩脱,半推半就地
由他牵着前行,心中一片欢喜,甜得发腻。

  吴征贼目溜溜,韩归雁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凑近了低语道:「待平安回了
大秦,自是由你……」

  「我要从后面!」那一只蜜桃般的肥翘雪臀实在太过让人流连忘返……

  两人曾一同逛过的韩城自不能与长安城相提并论,那时还是初识,这一回却
已定情,感觉大为不同。兴起时两人寄了马匹在西市里相携徒步,其乐融融。

  韩归雁在军中时是严苛的武将,私下则仍是爱美的女子,尤其在情郎身边更
是如此。这一对儿若是在秦国如此肆无忌惮只怕要炸翻了锅,在燕国虽是俊男美
女频频引人侧目,受到的打扰则可忽略不计。韩归雁逛得兴发,身上的银子流水
价般花将出去横扫长安西市各大绸缎庄,吴征虽不喜逛街,但大多时间都在等待
韩归雁一件件地试穿服饰,又像只彩蝶般在他眼前翩翩旋身,一样大饱眼福乐不
思归。只恨这方世界的绸缎庄子不解风情,将女子换衣试衣之所隔得密不透风且
男士勿入,只怕有些登徒浪子轻薄了哪家小姐,吴征只得在偏厅坐着等候,全程
还有人陪同。否则摸入隔间里演绎一场大燕优衣库事件,岂非乐事?

  ………………………………………………………………………………………
………

  庭院深深,既回了家自当小住几日,本也是尽一份孝心,与家人共处天伦的
乐事。只对于冷月玦而言坐立难安。

  四周的院墙犹如牢笼,她就似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从师门回到家里,不
过是一处牢笼换了另一处罢了。无论牢笼中的鸟儿如何珍贵,如何被精心喂养,
当雏鸟长成,披妆上华美缤纷的羽翼,终究是要待价而沽的。

  「乖女儿,殿下又来看你了,还不快快出去参见。」况雪莹笑得双目微眯,
微裂的双唇让两片润红中露出一抹莹白:「殿下是龙子还折节而来,你呀,动作
快些。」

  冷月玦坐在窗前视线早落在远处的天空,闻声后一言不发,又伸长了脖子歪
着脑袋待那一片流云随风而走,被远处的青山阻了视线再也瞧不见,才起身朝母
亲一点头,随在她身后离开小院。

  母女双花俱是一般的娇小玲珑,只是比起冷月玦生人勿进的冰冷与高傲,况
雪莹始终陪着笑的脸庞就显市侩了许多,气质上自也拉出明显的差距。但并不影
响这对母女的诱人,便是久历花丛,国色天香的妃子们环绕的栾楚廷也不由眼前
一亮。

  「参见殿下!」况雪莹的高声谄媚与冷月玦的低声冷淡行成鲜明的对比,却
让这一对母女娇花风格迥异,更增诱惑。

  「快平身!孤贸然前来,倒打扰冷仙子与冷夫人了。」栾楚廷上前摆手扶起
二女,分外地亲近。今日前来冷府主要也是为了与冷月玦套套近乎,只是见了这
冷冰冰的美人,心中难免不满。以他太子之尊想要一个女人还不容易?莫说其师
与其母都是首肯的,偏生祝雅瞳回护于她,现下又破不得脸真真好生不耐。

  然而预取冷月玦好感,也是发作不得。好在他自幼苦读帝王之术,这等小场
面要显得彬彬有礼只是翻掌之事而已。那手段施展出来便是一幅真龙之子对一名
女子倾心相恋的爱情佳话。若他不是太子,以这等品貌冷月玦自问未必不会动心,
问题恰恰在于他是太子,而冷月玦对那深宫有着本能的畏惧,实在不愿与之有半
分联系,可怜栾广江一番作态只能徒劳。

  日头看看近午,况雪莹谄笑道:「时辰不早,臣妾斗胆留殿下于府内用饭,
还请殿下恩准。」

  栾楚廷抚掌大笑道:「好。早问冷夫人手艺非凡,孤正要一尝滋味品评一番。」

  冷月玦心里幻想出的小人撇了撇嘴讥讽道:「没有十回也有个七八回了,说
得好像第一回来似的。」见母亲欢天喜地地告退前去准备午膳,冷月玦也起身一
福道:「启奏殿下,民女亦需依门规修行午课,特向殿下告退。」

  栾楚廷心中不悦,倒也知天阴门的规矩遂道:「不敢叨扰冷仙子修行,孤准
了。」

  冷月玦回到小院进了练武的小厅,心中黯然!在师门与族中的双重逼迫下,
栾楚廷又是个她可望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无从抵抗,似乎被纳为太子侧妃只是迟
早的事情,这一生又该何去何从?

  摒弃了纷杂的念头冷月玦盘膝坐下默运玄功,练功时物我两忘投入极深,于
她而言正是忘记烦恼的好办法。

  冷家主人的闺房边,闲杂人等早被驱赶一空,只留下随行的羽林卫们牢牢把
守着四周,便是只苍蝇未经许可也飞不进去。而闺房里则是另一番春色无边的景
色。

  在男子低声的闷吼与女子暗藏痛苦的娇哼声中,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变
作满足悠长的呼吸声。况雪莹伏在栾楚廷胯间,先伸出丁香小舌将疲软如死蛇的
阳物舔洗了一遍,又将它纳入口中温柔吸吮直至清洗干净,才直起上身,香舌一
卷,将唇边残留的白渍全数吃下。

  那玲珑浮凸的身姿,淫靡万分的模样儿,以及反差极大的娇小身材,实是强
烈无比的视觉冲击力,让栾楚廷心满意足道:「淫妇,吃得这般干净可是滋味好
么?」

  「殿下是真龙,这东西可也是龙精,不仅滋味香甜回味尤甘,还是大补之物。
妾身便是漏了点滴也是天大的浪费,定要吃得干干净净才是。」况雪莹檀口微裂
媚眼如丝道。

  栾楚廷点了点她鼻尖道:「分明是个贪嘴的,每回都要吃。」

  「殿下误会妾身了,实是殿下的阳根太过雄伟妾身熬不住,不得不献上嘴儿
才能让殿下满意。」况雪莹献媚不停,温顺得像只小猫。

  栾楚廷哈哈大笑道:「你全身上下最妙便是这张嘴儿,会吃又会说。」

  况雪莹将娇躯偎依进怀,极为满足道:「能得殿下一声夸赞,妾身便是立时
死了也值得了。」一同闭目歇息了会又道:「殿下,听闻秦国使节正在长安,如
此当口殿下怎地还得了空儿来找妾身?」

  「有你们母女二人在,江山又如何?」栾楚廷随口应道,心中却想:一个势
利愚笨的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父皇龙体有恙,此刻必然要离得他远远的也不参与
任何朝政才是,若叫他起了疑心岂不冤枉?

  况雪莹泪珠夺眶而出,小手掩住栾楚廷嘴唇泣声道:「殿下不可如此。我母
女俩怎比得江山社稷为重?况且,咱们母女俩迟早都是殿下的人,若非玦儿年幼
不懂事,现下一同服侍殿下的便非只妾身一人。殿下且宽心,料得不需多久定然
遂了殿下心愿,由得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栾楚廷心中冷笑道:天下间女子难道都如你一般?笑话!提起冷月玦心中便
起躁念,况雪莹固然能服侍得他极为满足,但比之征服冷月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时辰差不多,你去唤月玦来陪孤王同游。」

  「是,妾身即刻前去!」

  ………………………………………………………………………………………
……………………………………………………

  吴征与韩归雁用了午饭便去了东市。比起西市的熙熙攘攘东市便要清净许多,
早间逛得尽兴,两人也不准备多逗留,待取了陆菲嫣的琴便欲回驿馆——燕秦两
国和谈之局虽已暂时稳定,但毕竟尚未有个结果,时辰晚了再归难免引来燕国的
盯梢,也容易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雅悦居位于东市的最东侧,此地最为清净,售卖些乐器最是适合。吴征与韩
归雁远远便闻到浓郁清新的木香,心神为之一振。两人携手入店,仿佛步入个木
的世界,三面墙壁上悬挂着琴,琵琶,瑟,箫,笛等物,至于编钟,磐等则有序
地陈列与地。

  吴韩二人气度不凡,早有伙计迎上来请了上座奉茶。

  吴征摆手道:「不必多言,听闻贵宝号有名琴鹤鸣清霄,我二人买一只便走。」

  鹤鸣清霄价值不菲,一面便抵得上普通人家两年的用度,店家见来了豪客愈
加打点精神。正等待店家取货时店中忽而涌进十名羽林卫喝道:「太子殿下将至,
余人速速回避。」

  吴征陡然记起祝夫人的殷殷嘱托,忙拉着韩归雁急急欲离。虽说祝夫人告诫
时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他对祝夫人的信任。再说秦国的使臣遇见燕国太
子总是件麻烦事,若是他忽然生起猫逗老鼠的兴致刻意刁难一番,推不得走不掉,
才是令人头痛的事情。

  两人尚未踏过门槛,外面就传来一声放荡形骸得不加掩饰的媚声:「哟,本
公主难得来了兴致上街来转转,怎地那么凑巧尽是碰上熟人?这位可是秦国的使
者吴大人,你们连吴大人也赶没点眼色么?」

  吴征头大如斗,门外一名美妇摇曳着身姿甩着宽大的水袖曼步而来,领口因
选料的宽松露出的小半片丰腻雪白,隐约可见浪涛阵阵,汹涌澎湃。却不是栾采
晴是谁?

  一下子忽然遇见两个最不愿遇见的人,吴征心中暗骂:有那么凑巧?你们燕
国皇室的家伙都爱逛街的么?

  提前到来清场的羽林卫们认得是福慧公主不敢阻拦,栾采晴也挥手让侍卫留
在店外。摇摆着身子站在吴征身旁低声哀婉道:「哟,和小情人出来逛街么?原
来你心中不是只有奴家一人呀。可叹天下男子俱是一般,奴家还以为你昭告天下,
待奴家是一心一意呢!」

  吴征背上冒出冷汗,脸上强自镇定皱着眉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命,吴某得
罪了公主也是无奈之举。」一边暗中提醒栾采晴各自的身份莫要乱来,一边也不
卑不亢。

  「太子殿下到~~!」

  吴征不及回头忙后退半步与栾采晴拉开距离半躬下腰,余光中见燕国太子器
宇轩昂,身着明黄蟒袍背着双手施施然入店,侧后方跟着一名身材娇小的熟悉人
影。

  「不必多礼。」栾楚廷一挥手后迈步向栾采晴道:「不想偶遇皇姑,小侄给
您请安。」

  「臣妾当不得殿下一礼。」栾采晴侧身一福道:「殿下今日怎有闲心到市集
上来?」

  「呵呵,小侄今日向冷仙子讨教武学,无以为报,听得冷仙子钟爱声乐故而
来此。」栾楚廷淡然道:「宫中虽有不少收藏,但那是父皇,是大燕的,小侄不
敢擅自做主,只得委屈冷仙子选些凡品,小侄用例钱以尽心意。」

  「圣上管教甚严,殿下的例钱也不多吧?这是要大出血一番了,不过用在如
此品貌的女子身上倒也值得了。」

  姑侄俩一唱一和,冷月玦混没放在心上,倒好奇地打量着栾采晴身后。那两
人她都认识,除了之前向栾楚廷行礼,平身后便退开一旁,相互牵着的手再未分
开。

  栾楚廷与栾采晴寒暄了一阵转头望向吴征与韩归雁道:「这两位想必是秦国
的吴大人与韩将军吧?倒是幸会了。」

  幸从何来?吴征心中腹诽一阵笑道:「叨扰殿下雅兴是下官的不是,下官正
欲告退。」

  栾楚廷不经意地扫了扫两人紧握的手道:「哪来的话,孤来此也不过是店中
的客人,既与两位相逢当是有缘,何须介意。店家,吴大人与韩将军可是看上了
哪件物事快快取上好的珍品来。我大燕雄踞中原物产丰富,日后吴大人带回川中
可莫要叫人笑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吴征倒有些奇怪的感觉。太子的龙凤之姿自是他可
望不可及的,两人一比判若云泥,可不知怎地,他倒觉得一份怪异的熟悉。

  店主人听说太子光临早就一旁候着,闻言赶忙取出鹤鸣清霄送上。吴征接过
后向栾楚廷拱手行礼道:「殿下……」

  「嗳~~」栾楚廷抬手打断道:「我大燕的生意人童叟无欺,吴大人既是公
平交易,自当看货验货才是。」

  吴征双眉微跳嘴角一抽,木然道:「下官是替人采买并不通音律,殿下之言
掷地有声,下官信服。」一番推脱却换来栾楚廷含笑又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当
即不敢再犹疑打开盛琴的木盒,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后盖上道:「果是中原大国,
技艺精巧手工深湛,下官拜服。」

  栾楚廷点头微笑抬手道:「吴大人自便。」

  吴征与韩归雁携手离去,栾楚廷向栾采晴道:「仇人在前,皇姑倒是忍得。」

  「私仇怎比得圣上大计。殿下可莫要引诱臣妾一时冲动犯了大错才是。」栾
采晴笑吟吟道:「臣妾只需时常蹦出来吓一吓他便罢,至于报仇雪耻,不应该是
男人们的事情么。」

  栾楚廷眼神微眯凑身近前在栾采晴耳边低声道:「皇姑……好自为之……」

  「会的会的,不敢劳殿下操心。」栾采晴似半身软倒斜倚在栾楚廷身上,侧
目朝冷月玦道:「冷仙子莫要见怪,我们姑侄之间亲近乃家常之事,倒不是殿下
有什么坏心。」

  栾楚廷目光转冷低哼一声,肩膀一挺将她推开不再搭理……

  吴征与韩归雁快步离开十余丈地后,韩归雁凑在吴征身边低声道:「这人在
吓唬你。」

  「我被他吓到了呀,刚才可不是怕的狠了?」吴征低声哂笑道:「说来也是
怪事,怎地来了长安总觉着人人都在针对我?不相干的太子殿下也跳出来给脸色,
莫不是长得太俊招人嫉妒么?」

  「去去,真不要脸。」韩归雁被他逗乐,忍俊不禁。

  马儿的步伐比他们来时明显快了许多,咯咯哒的踏蹄声中吴征不经意地一点
头,香满城一处隔间里送来依依不舍的目光,只是掩在一面精巧的黄金面具之下,
那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美眸不知游移向何方。

  「殿下,小店里最好的东西全在此处,冷仙子若有看得上尽管自取,能为殿
下效命本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宠。」

  「听闻贵宝号有玉洞滴露与鹤鸣清霄是一对儿,琴箫合奏时空灵悠远,可否
取一只试试?」

  「有有,冷仙子,这一支便是玉洞滴露的上上之品,还请试奏。」

  ………………………………………………………………………………………
………………………

  驿馆静室之中,吴征与韩归雁将今日所历之事详述一遍,霍永宁闭目思索许
久道:「原来如此!」

  见吴征与韩归雁不解又笑道:「此回出使长安两位功劳均不小。旁的不能多
说,若本官所料不差这一趟当功行圆满,不日便可回归大秦。韩将军!」

  「末将在!」

  「军营里不可片刻懈怠,今日之事亦不可向任何人谈起,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碍了大事本官拿你是问。」疾言厉色之后又温言道:「今日辛苦,韩将军明日再
归军营即可。二位早些休息。」

  吴征一路皱眉思索,韩归雁挨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奇怪,奇怪,这就功行圆满了?叫什么道理。」

  「霍大人所言的功行圆满指的什么?」

  两人寻了出僻静凉亭,吴征随手折了根树枝在泥地里绘下山川河流,道路城
郭,又标记了几个箭头道:「咱们大秦定是不愿让出凉州,若能达成这般目的才
算功行圆满,燕国废了兵马钱粮怎么可能轻易让出?」

  韩归雁亦学他半蹲在地上手托香腮道:「我知道呀。」随即又吐了吐舌头羞
道:「你画的好丑。」

  「你知道?」吴征惊为天人,莫非自家爱侣的能为已能和霍永宁比肩了?

  「不是。」韩归雁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是画的我知道。」

  「额,说来听听。」

  「这箭头不就是说燕国退兵回潼,壶,五原关之内,如此前一般么。但你下
边画的不对。」韩归雁将几处箭头抹去道:「咱们大秦的兵力将一如现下不会调
动,至少暂时是。」

  「啥?」吴征讶异道:「那可不就是大半个凉州全成了荒芜之地?等一下,
燕国为何会退兵?」

  「燕国不退兵,除非两国现下还在血战,否则燕国兵锋之势已衰。」她在地
上的草图做了些标记道:「这么长的路途,三关又打不下来,再这么战下去谁也
吃不消。换了我是燕国大元帅,要么现下就打,要么就退回燕国境内。」

  吴征眨着眼睛不住歪头晃脑,许久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你都想明白了?快说给人家听听。」

  「陛下不让凉州,不是为了重霸此处,而是要燕军退回关内。」吴征以树枝
顺着燕国三关划了个圆弧,又在秦国三关处也划了个圆弧:「咱们大秦虽胜了一
场但元气大伤,再派兵入驻凉州等同于将力量分散,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自是要燕军退得越远越好。能得到这个局面,想来陛下便能接受,也是最合适的
结局。燕国也是如此,要积蓄军力士气再攻三关需要时间,凉州本就荒僻此前又
被我师父坚壁清野,犹如一大片空地,驻军于此殊无意义久后必退,如此不如早
退为佳。这大半个凉州啊,两位圣上早就准备让出来作为缓冲地带。啧啧啧,咱
们今天被霍大人当做靶子拿去晃荡了一圈,幸亏猜中了燕皇的心思,否则还不定
能回来……」

  「倒也是,这么说来……咱们大秦还是吃亏。整个凉州军民全被聚集于两郡
之内,久后必出乱子。不过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韩归雁沉吟着摇头道。

  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将地上草图抹去,天色渐晚,韩归雁依依不舍道:
「军营里不敢不回万一出了事可麻烦……唔……」

  吴征忽然袭击堵着她香唇狠狠地大肆征伐一番,吻得女郎浑身酥软地靠在他
怀里,当真是片刻不愿分开。温存了一会才咬牙推开吴征道:「你这个人坏死了
……哼……回去以后……啊哟!」

  吴征趁其不备又在女郎高翘的粉臀来上来了一掌边逃边道:「回去以后等着
为夫打你屁股。」实也是害怕再呆下去两人便要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回到小院,陆菲嫣的居所里烛光闪烁,房门也未曾关上。她全副心神都沉浸
在声乐之中竟未发现吴征回来。吴征轻手轻脚地趋近,发现一大摞纸张都已被她
放在一旁,眼前的只有留给她的最后一首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
香。」

          第十一章、春晖寸草·烈焰天煌

  人生一世每个人都很奇怪,你不知何时才是在扮演自己的本心。也有很多时
候你可以看清旁人的内心,却不晓得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吴征翻了个身,现下在想什么呢?

  想念韩归雁。自从与他有了合体之缘,跟他独处与在外为将便显出完全相反
的两面。在外是名英武的女将,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不惧矢石。与他独处则完
完全全是个小女人:在路途中吴征趁黑摸入她的营帐里,那种惊喜与满腔的思念
仿佛写在了脸上,笑容甜得沁人心脾。而当一夜欢好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吴征不得
不离去时,那鼓着腮帮子曲腿坐在床头,仅用一张薄被掩住修长浮凸的玉体最羞
之处,那眷恋不舍又溢于言表。

  吴征不由温柔而笑,不想试过了诸般欢好姿势之后,女郎最爱的便是将一双
长腿搭在吴征肩头,任由他反压而下将玉体折叠。膝弯将硕乳压扁,带着臀儿向
上挺起,那只花肉肥满得丝发难容的幽谷高高贲起,迎合着重重的抽送。而那一
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借着男儿肩膀发力,亦可上下反复发力迎合,令每一轮进出都
更加快美。一本正经的女将到了床上知情知趣,更加的美艳动人。

  他也想陆菲嫣。长年的隐疾早已折磨得她英风尽去仅余哀婉,总是不自觉微
微蹙起的眉头忧色难减,倒平添了股我见犹怜。说起来倒是温婉可人的林锦儿更
适合这种气质,但落在陆菲嫣身上,也更增妩媚。

  至于昨夜陆菲嫣的模样则是第一回有机会见到。她伏在案头,一手按琴弦,
一手支下颌,忽闪的杏眸看似没有聚合之点,实则明亮如星;鬓角边挂着滴落的
汗珠也来不及擦去,在旁人身上减分的细节,到她这里却如莲叶中的露珠一般讨
喜。向来郁郁寡欢,以强颜欢笑示人的美女终于展露出她专注时的迷人风采。

  吴征知她整日最新与此定然已十分疲累,仍舍不得打断她的专心致志。大开
的房门让丽人被月光与烛火交相辉映,恍惚间吴征又想起在密林中窥见的那具惊
心动魄的玉体。那行步间交错的长腿,弹跳抛甩的豪乳,还有甚至不需爱抚便以
水光琳琳的芳草地……

  思绪飞腾至此,吴征又想起了密林里处处透着怪异,却又将他搂在怀里无比
疼爱与不舍的神秘女子。他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只能清楚感受到神秘女
子的怜爱,自责,忧伤,愤懑与不舍。在他两世四十余年的经历里,或遇其一其
二,却绝没有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例如林锦儿会对他怜爱,但绝没有什么
忧伤或自责,例如玉茏烟常有愤懑,别离时也有不舍,但怜爱什么的便再挂不上
钩。

  或者那位神秘到简直莫名其妙的祝夫人算是比较接近?吴征自嘲地笑了笑。
现下他念起韩归雁,陆菲嫣,林锦儿,玉茏烟这几位最为亲近的女子都是正常,
可为何会念起祝雅瞳?

  「我先说清楚,对你说的话都发自真心,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会骗你。」

  吴征每回念及与祝雅瞳的幽宅独处都觉得恍若隔世,那处小院仿佛不处于这
个世界。不仅因为祝家的主人没有理由为他做那么多事,也没有理由要来欺骗于
他;还因为在院子里的祝雅瞳与外传的心狠手辣,为了登上家主之位连族中长辈
都不放过的「迷蛇梦眼」完全不同。

  在驿馆里她优雅登场,下手却果决非常,在当世豪杰齐聚一堂时冠盖全场,
连霍永宁与柔惜雪这等人物都被压得光芒黯淡。可在小院里便威势全无,只像一
个和蔼可亲的家中长辈。她摘下那张黄金面具时还以为会是女皇一般的威严冷厉,
不想见到的确是慈爱温柔与雅致。吴征不明白这种反差从何而来,却不得不面对
现实。

  「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妨交给拙性去做。他武功很好,而且那重身份
要遮掩些事情也不难,至少一段时间内可以。」

  辣椒,或者说辣椒背后的银钱就能买来拙性这样的高手帮着办事?简直是天
方夜谭!而且拙性方丈真的缺钱么?吴征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祝雅瞳不必骗
他,至少一段时间内不必。至于平安离开燕国返回大秦之后,她骗不骗的又有什
么地方值得在意呢?

  今生今世有如神助?迷迷糊糊地想着,吴征进入了梦乡……

  燕秦两国的谈判远没有吴征所预料的顺利。原本以为霍永宁屡次试探已猜中
燕皇的心思,也想明白了为何秦皇会把吴征与韩归雁这对战场大功臣派来长安。
不曾想霍永宁首次面见燕皇之后,进展并不顺利。

  两家罢兵的协议,明面上看燕国损兵折将到凉州逛了一圈灰溜溜地退兵,实
在是大失面子。故而实际占优的燕国一口咬定退兵还凉州可以,然则大军调动的
损耗之巨难以计数,退兵的条件里便有由秦国支应钱粮。这是元气大伤的秦国无
法接受的。且暗地里秦国在凉州的布局定然要被燕国破坏殆尽。

  若说秦国当时留给燕国的是没有人的死城,那么燕军撤退后留给秦国的则必
然是城墙残破,所有能搬能运的有用物事被全部带走的空城了。这个闷亏吃的大
了。

  两国为此争论不休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燕国看准了秦国休兵的欲望不下自己,
也知大兵压境必然秦国寝食难安,是以不急不躁,里里外外就是一句:想退兵可
以,拿钱来!

  形势在四月忽然天翻地覆,燕国强硬的姿态开始放软。而霍永宁也一改从前
的温和谦恭,叫嚣着:「既有意罢兵,缘何咄咄逼人?本官身为大秦人,愿肝脑
涂地以求一战以护国之尊严。大秦子民亦愿抛洒热血守土安邦。」

  这把吴征吓得不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你把人惹毛被砍了,就算赢得世
间一片夸赞流芳百世,命都没了有啥用?

  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霍永宁不知手中握着什么底牌竟敢在长安城里放肆,
着实让一干不明就里的使臣们心惊肉跳。

  秦历天华九年五月中,燕秦两国经过长久而激烈的谈判终于达成一致,燕国
大军退回潼关之内,交还凉州与秦国,重开商路,两国之间缔结盟约永为睦邻友
好之邦。

  …………………………………………………………………………

  「这雨,下得和天塌了似的。」玉茏烟独坐在天泽宫前,望着如帘的雨瀑喃
喃道。

  去岁金秋吴征离京便再未回来,眼下在燕都的他便是即刻启程,回到成都也
需三月多的时光,那时也要入秋了。

  冷宫虽荒僻,宫女们也会在外与人接触,消息虽传的慢了些总也能到她耳朵
里。那名机灵古怪又胆大包天的小侍卫如同踩着青云般飞上天际,成了名震当世
响当当的人物。

  上天庇佑,他会平安归来的!

  只是他回来之后,我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你有些话对我不尽不实,等我回京再来找你!」小侍卫离京前晃荡着手中
的蟠龙金牌,笑得可爱又惹人生气!

  ………………………………………………………………………………

  「大师诵经回了?」

  「老衲见过吴施主。」拙性合十一礼微笑道:「施主又是闲了?」

  自打霍永宁初次面见燕皇之后,两国之议便进入了正题。吴征这种礼仪官除
了某些特定场合之外基本也插不上手脚,大事都是霍永宁与庞颂德处理。小事…
…哪有小事?

  吴征一面闲的蛋疼,一面又不得消停。

  栾采晴先是时不时地来驿馆骚扰,朝议中又上了份表章,谏言燕皇留下有辱
燕国皇室的吴征,作为两国议和的条件之一,着实吓得吴征屁滚尿流。

  关键时刻还是多亏了祝雅瞳出面,亦上了一份表章陈明利弊,终让这件要命
的事情被压了下去。——事实上栾采晴每回来驿馆找吴征麻烦,回回都是祝雅瞳
及时出现方才打发走。这位祝家主人似乎也是闲得无聊,先前栾采晴不来她也未
出现,表章事件之后栾采晴每日只到宫里与燕皇哭诉不再来驿馆。祝雅瞳倒是越
发爱往驿馆里钻,来了也不见旁人,就呆在昆仑派的院落里。

  如此一来难免流言纷纷:至今尚未觅得良配的祝家主人怕是看上了吴征?原
来喜欢年轻的小白脸,难怪,难怪!只是祝家的主人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吴征只
得入赘才成。啊哟,这么一说就懂了,怪道圣上忍得住不杀了吴征,这小子确确
是有才,若能入赘祝家必然也是为燕国效力了。圣上这是爱才之心!至于吴征会
不会答应?这世上真有人能挡得住祝夫人的无穷魅力么?金钱美人一朝尽得,你
吴征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不受诱惑?

  吴征被烦的头痛不已,想不到八卦流言的威力如此巨大,这还是在消息全靠
口口传播的农耕社会都已让他不敢出门,前世发达的科技时代里,那些明星们真
的还挺可怜的。

  于是乎呆在驿馆里修心养性便成了吴征的生活。拙性方丈日常在大相国寺里
交流佛法,时不时也带回些相干的书籍给他,两人接触多了自然熟络起来。

  「一身上下闲的都快霉了……」吴征自嘲笑道「大师可又带回了什么典籍?
可否借来一观?」

  拙性从大袖中取出本古旧书册递上道:「世尊引人向善,吴大人胸怀慈悲之
心,不妨一观此册。」

  两人别过后吴征回到房内将四户紧闭,五月的天气已开始变得渐热,密闭的
房内气闷得紧,可吴征不得不如此为之。

  书册是当世常见的《世尊普渡言》,不同的是长安大慈悲寺里借出的,多有
高僧关于世尊所言的批注与自己的理解,让正文大字的间隙里多了许多密密麻麻
的蝇头小楷。吴征翻至《向善篇》一页,书册至此平白多了一页相同的内容,恰
如装订时出了疏漏,吴征将两页纸并住向外轻轻一扯,其中一页应声而落。装订
处因此露出一线缝隙,吴征将书立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桌面上落下一大片粉屑
般的碎纸。

  长舒了口气,吴征将纸屑细细收好又外出转了一圈,确认今日无事才又回到
房里将纸屑取出。一桌铺陈杂乱无章,却各有其形,吴征依记忆里的形状将纸屑
拼好方才露出字迹真容。——这项工作初时做来简直让吴征抓狂,不过久而久之
也越发熟练,今日只花了小半时辰。

  一月初,秦尚书左丞俞人则借道番国北上,经月食,沙原等国于四月上进入
胡雪草原,面见草马黑胡族札铁可汗。半月前,燕礼部员外郎童天寒回程。

  一片碎纸也只能容纳这么些东西,言简意赅,却一直是祝雅瞳与吴征两相来
信的风格。吴征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足,倒不是学不会而是没花心思心力。祝雅
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做了针对性的补强。一行字简简单单,却点
出了地理分布,至于面见了札铁可汗之后的事情,那是吴征的强项,只需将这个
消息报知便足够了,根本不需多说。

  将碎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取出几张白纸一通乱写乱画也一一揉碎混杂
在一起,吴征出门透了透气。

  北方草原上该是马壮羊肥的日子,吃饱了的草马胡人又该开始准备过冬。今
年又与往年不同,大燕为了准备与秦国的大战,前一年提早送了大批的金银粮草,
美人名酒与胡人议和,方能放心攻秦。如今攻秦不顺,那些粮食估计胡人也吃得
差不多了,酒也该喝完了,美人也玩得腻味想换些口味了。性子野蛮的胡人可不
讲那么多道理,一贯是吃完伸手就要,不给就抢,倒也不怪他们,只是气候环境
所致,没有就饿死,那还不如去抢的时候被杀死显得牛逼许多……

  至于刚刚入夏离冬季还远,那不是燕国大军都在凉州呆着嘛,这个时候去抢
收获肯定更大呀!

  燕国留在北方的防御力量当然够强,至少能保住北地不失,不过也只是占住
重要据点而已,要守住整整一线万万不能。两相计较得失,还是国内的稳定来得
重要得多。加上俞人则这等能人一番推波助澜,札铁可汗当机立断开始召集族人
收聚牛羊,准备南下入侵燕国大肆收割。

  好厉害!吴征思量至此叹息不已,燕国用番人来施压,秦国便跑去了草原。
这些异族也没什么道义好讲,哪里有便宜占他们就去哪里,是以燕国遣去稳住草
马黑胡族的使者无功而返。倒不是能力不足,形势如此,没办法的事情。难怪霍
永宁智珠在握始终陪着燕皇不急不躁,原来长安城只是一处战场,真正能打破平
衡的所在是在北方。

  燕国大军随撤却有条不紊,凉州至燕国三关之地沿途布下星星点点般的驿站,
粮草足备。大批量的马军先退要一路赶往北疆防御黑胡,步军则坚守凉州城郭以
防止秦军趁乱偷袭,此后再徐徐撤回。大秦则未有轻举妄动固守关隘不出,凉州
之地是不能拿回来的否则久后必成累赘——大秦军马一动收复凉州,那些约束在
关隘之内的平民必然忍不住要归乡,可如今元气大伤的秦国绝没有力量再守住凉
州大片的土地,必须要休养生息做好充分的规划后才能再谋凉州之地了。

  燕国驸马府,虽是两代男主人先后去世然而荣宠不减,一来故征西将军狄俊
彦为国捐躯,各类赏赐什么的少不了,二来里头还坐镇着福慧公主栾采晴。比起
从前狄俊彦为主时的苛刻与生人勿进,驸马府反倒人来人往热闹了不少。

  「柔掌门请上坐。」栾采晴笑意妍妍,随着天气渐热她身上的衣衫也薄了不
少,上好的绸缎子贴在身上,移步间胸前的料子起伏颤动,隐现乳波涟涟。

  柔惜雪一身宽大的僧衣大袖飘飘,合十谢过后入座道:「公主相召必有要事,
贫尼来得慢了些还望勿怪。」

  「要事倒是要事,但也不急。」栾采晴好整以暇地坐下理清身上的衣物道:
「秦国使节团即将返乡,柔掌门没点想法?」

  「贫尼方外之人本就不欲理凡俗之事,历来奉旨行事而已。秦国使节团如何
与贫尼又有何干。」柔惜雪淡淡微笑道,一张泛着珠玉般光华的樱桃小口浅笑时
唇角翘起又陷下两颗深涡,说不出地动人。

  「咦?本公主不爱说些废话,柔掌门是觉得祝雅瞳会放得过你?」栾采晴一
拂衣袖哂笑道。

  「那是天阴门中的私事而已,祝家主一贯识得大体,身份又尊贵,怎会因着
些成年旧事来与贫尼为难。」

  「咯咯……柔掌门太高看了自己,也太高看了祝雅瞳。」栾采晴一指反复敲
击着桌面瞪视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懂了,柔掌门一贯奉旨办事,怕本公
主没那个身份地位,办事不牢靠,贸然动手事情要糟对吧?」

  「公主误会了。贫尼只知奉旨办事,其余只知修行,不知其他。」

  栾采晴从怀中取出一面黄帛一只金色小剑放在桌上道:「不要以为祝雅瞳会
顾忌天阴门而放过你。或许见过吴征之前她还多少有些理智,见过之后么,呵呵!
我告诉你,她已不是她,是它!它现下就是一条发疯的母狗见人就咬!为了吴征
它什么都做得出来,圣上拿住了这一点才暂时不动吴征。你可知那些数不清的军
资是哪里来的?祝家摊上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迟早要玩儿完。这么好的机会,柔掌
门,你真的不想一举解决这个后患么?」

  见柔惜雪沉默不语,栾采晴又道:「当年这条母狗怀了孩子,她瞒得可深一
直在悄悄安排后续之事,知晓的可只有你们天阴门的师姐妹们。偏偏不知被谁泄
露了出去,从此以后你柔惜雪可就再也参与不了此事啦。这些事情柔掌门心知肚
明,非要本公主说出来才满意了?」

  「公主错怪贫尼了。自遁入空门之后贫尼已斩断俗缘,往事也已随风而去。
贫尼所挂念者不过门中后继有人,将佛法普度众生而已。天阴门虽远离俗世,仍
在红尘中难以免俗,贫尼除了陛下的旨意,旁的不愿理。」柔惜雪双手合十,一
张低垂的美艳面容恬淡安详,莹白的肌肤好似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别絮叨啦,柔掌门还真是辛苦,咯咯!」栾采晴满意道:「现下也没什么
事儿要办,只是既要合作,咱们两下里不妨多通通气儿,省的到时自家人打了起
来便宜了外人。圣上给你的第一道旨意便是:祝雅瞳与吴征母子俩的事情皆由本
宫一手操办,柔掌门若有什么动作莫要忘了请示本公主一声,否则坏了大事……」

  「公主说的贫尼也不懂,贫尼只知见旨意行事。」

  「好!」栾采晴拍了拍手掌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祝雅瞳见过了吴征定
然越发舍不得离开这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儿。本公主没事便往驿馆里逛逛,便是
要他们多多相处。待吴征回了秦国,祝雅瞳食髓知味,定然千方百计要安排好祝
家的事情赶赴秦国。柔掌门,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心动?莫急,莫急,想要玩
大的,玩到惊天动地让她身败名裂永世翻不了身,咱们可得忍着。」

  「公主玩得开心便好,贫尼自愿见世间多些喜乐。」

  「你的那位女弟子冷月玦与祝雅瞳关系甚佳,柔掌门要做的便是让她一道儿
去。祝雅瞳如今看她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只要她开口,祝雅瞳必定带上她。冷仙
子已被我那位太子侄儿扰得烦不甚烦,要怎么让她开口不需本公主来教吧?」

  「贫尼的徒儿生性单纯一向醉心武学,莫要坏了公主的大事才好。」

  「不会不会,醉心武学的最好。本公主只要她做一件事情,便是常与吴征切
磋武艺,一月一信将吴征的武功变化报知本公主。尤其是内力!吴征内功奇特一
试便知,柔掌门,这些也不需人来教的吧?」

  「公主天资聪颖贫尼不明就里,不过既是圣旨,贫尼尽力去办就是。」

  「好!若是一切顺利,收网之时本公主自会带上柔掌门一起,一同见一见这
场古今难见的奇观,咯咯咯咯。有柔掌门亲眼见证,也是祝雅瞳的荣幸!之后她
再想抵赖也不成啦!」

  ………………………………………………………………………………

  「令使,尊主的旨意……谕令来了么?」

  戴宗昌心中叹息:蠢货越来越多,难怪尊主要清洗一番了。脸上却冷冷道:
「自己扇十个耳光,十棍子暂且给你寄下,有功充抵,有过并罚!」

  噼里啪啦一顿耳光声过去,先前发话之人已是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出血,
那人却不顾脸上伤痛道:「令使,属下给您求个请。若有功能否不充抵?属下愿
领十棍,只盼将功劳全数算上,不,能多插陆菲嫣与林锦儿几回,便是事后挨上
二十辊,三十棍属下也愿意。」

  戴宗昌阴阴笑道:「好啊!不过你得先有功,还得活着回来才成!」他目光
一转凛然道:「这一回非同小可,秦国使节团可有两千军护卫,领兵的韩铁雁可
称当世名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依令行事,若是谁不尊号令,趁早自己抹了脖
子!」

  英俊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浮流云夸张地奸笑道:「两千个蠢军士算得什么?
咱们千余弟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令使放心!属下只想问令使一句,韩铁雁抓得
还是抓不得?」

  「尊主谕令,官可杀不可抓,要抓只抓民。你若是不愿意听,本使没意见。」

  「岂敢岂敢。」浮流云赔笑道:「唉,好可惜!」

  戴宗昌怒瞪一眼不再理他,向一众人道:「集结之地你们都清楚,依例化整
为零再结伴前往,一队不可超过三人,路上都收敛着,谁敢沾花惹草地折腾事情,
大刑伺候,不阻止或是知情不报与犯者同罪!本使在左岭山青松峰等候!」

  这伙人大都是满手血腥生啖人肉的恶徒,然而听见大刑伺候四字时也不由面
色发白打了个寒噤。

  …………………………………………………………………………

  燕皇旨意一下,秦国使节团归乡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
离开,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幸好担忧并未成为现实!六月下,两国的协议经过信使八百里加急一路飞驰
终于签订,双方使臣们也各自启程归国。

  六月廿二日,大吉,宜远行,归乡。不过天气并不好,自清晨起便黑云压城
仿佛随时会落下惊雷引发一场铺天盖地的豪雨。定下的归期却是不能变的,这是
旨意,前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只得踩进去。

  「霍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重逢,还请满饮此杯。」大燕侍中鲁仲文在
城外十里长亭摆下酒宴送行。

  「好酒!」霍永宁一口饮干伸衣袖在嘴边一抹,少见地豪迈,与鲁仲文之间
倒有惺惺相惜之感。

  「路上到了驿站记得来封信报平安,回了成都也要牢记对你说过的话,一应
装饰的东西无须奢华,但吃的用的必须是最好的!银钱若是不足拿我的印信到八
达钱庄自去取用便可……」祝雅瞳殷殷嘱咐,颇有絮絮叨叨之感。

  吴征倒不嫌她烦人,像个晚辈般挠着头一一应承。祝雅瞳虽仍戴着黄金面具,
在他眼里就如在幽宅中素面朝天一般,和蔼可亲,优雅动人。只是奇怪当日离开
昆仑时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孩子的林锦儿也未曾这般絮叨,这一份难言的眷恋不舍
之意又从何而来?至于那六辆马车一列的路上用度之物更是种类繁多价值不菲,
简直把他出恭之事都给考虑周全了,其中情谊之深难以言述。

  时辰已至,一行人挥手告别,祝雅瞳望着吴征翻身上马后一路前行的身影,
面具之下双唇紧抿,交拢的大袖之内双掌紧握。若不是她修炼离幻魔瞳多年,此
刻必然已落下泪花无数。恍恍惚惚中,满脑子都是吴征的音容笑貌,又一团乱麻
地觉着是不是少备了这样那样东西,也不知路上他够不够用。只可惜她必须在长
安城里坐镇以防燕皇忽然变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比起来时,回程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一来归心似箭,二来也怕变生肘腋。行
程自定,路线却是燕皇给定死了的,到哪里需得报送官文才得在监视下通过,甚
至是清点人数,比照画影图形,又在军队监视下离城百里之后才得自行上路,哪
里才能获得支应的粮草,这些都分毫差不得。

  使节团又行了月余,看看到了七月末,地平线上已能看见五原关矗立于地平
线之上。霍永宁喜道:「诸位,五原关便在此处,我大秦国土也已不远。」

  连日行程的疲惫忽然一扫而空,众人齐声欢呼,有些还抛下手中辎重行李相
互拥抱起来,一时间欢天喜地。

  「监军何在?」清亮而绝不柔弱,厚沉而绝不粗犷的声音运足了内力响起,
将欢呼声都压了下去。

  「末将在!」监军官心中一凛,行程路远,正是一行人最为疲惫也最为懈怠
的时刻,此时尚未离开燕国国土,秦国又近在眼前,又是心情最为急迫的时刻,
若是约束不当极易闹出意外来。方才他也在欢呼雀跃,被这位治军极严威望又高
的的女将一喝登时心中惴惴,急忙收敛心神上前答话。

  「令刀斧手八面待命与本将监军,有敢擅离位置者,斩!」韩归雁板着脸凛
然道。

  「啊哟,是了!」霍永宁一拍前额歉然道:「连本官也疏忽大意了,韩将军
果有古之名将之风!来人!」

  霍永宁从怀中取出一枚印信交予随从道:「自此地此刻起直至白水郡皆由韩
将军统领,有不听号令者韩将军可持本官印信先斩后奏!」

  韩归雁接过印信单手托着高高举起旋身转了一圈,目中仿佛含着两道冷电扫
视全场。众人与她目光一触无不心中一寒,情知若敢不听号令,这位女将会毫不
犹豫地动手砍人。唯独目光扫过吴征时见这可恶至极的家伙伸出舌头做了个舔的
动作,韩归雁鼻翼缩起一皱,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个
大耳廓子。

  吴征见差点搞砸了场子,讷讷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爱侣这般威风凛凛英姿
勃发的模样着实令他爱煞,情不自禁想着把她按在身下直接舔哭也是人之常情:
不怪我不怪我!

  在五原关递了关文,又在监视下行出三十里地方才得了自由,然韩归雁依然
不曾丝毫松懈。与秦国使臣不同,燕国使臣的归乡路途在南面经上庸等地入潼关,
同样在秦军的监视之下,两边分开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五原关外历来荒凉,大片的平地只长着没不过脚面的短草,此地距离白水,
梓潼等郡还有一大段路程。本就是燕秦两国都不愿搭理的三不管地带。使臣归乡
自然是大事,可依两国的约例,接应的军队需得离五原关百里外西知陵驻扎待命,
不得越界!因此使节团还需行八十余里路程才得与接应大军汇合。

  「令使!秦国使节已至五原关,料想一日后将经过左岭山!」

  「好!诸位谁引骑士先锋破阵?」戴宗昌斜挎着外袍,露出左胸处精干的肌
肉道。

  「属下愿往!」率先应声的正是日前被记了十棍责罚的大汉贾泽豪。

  「甚好!贾旗使引所部为先锋,余者听本令使号令,生擒陆菲嫣,林锦儿!」

  欢呼声中贾泽豪朝浮流云咧开血盆大口讥讽道:「公子哥儿若是害怕还来作
甚么!待擒拿二女本旗使先玩上三月五月的……嘿嘿,途中若是累了,让你先品
品味道倒是未尝不可!」

  浮流云洒然一笑道:「去吧去吧,本公子向来不爱出风头。」他伸出根腐灰
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本公子最喜身上沾满了阳精的女人贾旗使又不是不知。
那时的女儿娇娇怯怯,体内的欲火又给勾起得透啦,那滋味儿才是最好!贾旗使
改日不妨换换口味,保管叫你忘不了!」

  「是么?待本旗使将陆菲嫣身上挂满了阳精,自会来试一试!」

  韩归雁这两日来甲衣不卸,早已累得双目泛起血丝,此刻更是亲自在使节团
的末尾断后,片刻不敢放松。

  庞颂德不住点头,捋须向霍永宁道:「大人,韩将军能守下亭城实非侥幸为
之。宋大光平日里趋炎附势,看人倒真是有一手!与徐正清这一份同举之功当得
上。」

  「巾帼不让须眉啊!」霍永宁含笑摇着头感叹道:「老啦,这帮牛犊子一个
比一个的了不起,朝廷后继有人实是大秦之福!」

  「大人正值盛年,下官倒是真的老啦,这一趟回了京城怕是用不得两年便需
告老还乡享清福去了。」

  霍永宁与庞颂德正唏嘘间,北面山坳里忽然一阵略显杂乱的梆子大响,更显
杂乱的呼喝声与马蹄声响起,呼啦啦地涌出一大片人。

  使节团骚动起来,使节中不懂武功更未上过战场的文官为数不少,见了这阵
势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几欲夺路而走。总算八方皆有的监军手中所握大斧闪着寒
光,韩将军掷地有声的话言犹在耳,才控制得住瑟瑟发抖的双腿。

  忽然一面远高于其余旗帜的大旗升起,旗面上龙飞凤舞般书着一个「韩」字!
紧接着苍凉凝厚的号角声大响,整齐划一,充满了韵律的雄壮号角声声震四野一
下子将那一大片突兀杀出的,类似草寇的呼喝声压了下去。两千护军随着旗号与
号角声迅速向着北面移动,如同两只巨大的翅膀张开将使节团庇护在羽翼下——
韩家雁形阵!

  号角声停歇,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两千护军随着战鼓的鼓点韵律发出雄壮
的高吼呼喝!战意在一瞬间被点燃,近千骑军乘坐的马儿正不耐地踏地嘶鸣,四
蹄频频顿地,若不是骑士牢牢控住缰绳只怕早已发力狂奔向敌人。

  「昆仑派害我教众,交出陆菲嫣与林锦儿饶尔等不死!」草寇奔行渐进,口
中的呼喝声也渐能听清。陆菲嫣气的浑身发颤,大大的杏目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
珍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真想冲上去大肆砍杀,可不争气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那当众屈辱到极点的感觉让她几欲崩溃。

  吴征微眯双目扫视前方后回身道:「诸位师叔不明韩将军的号令,还请莫要
冲动护着各位大人。师侄去看看!」扫视的目光深深凝望了陆菲嫣一眼,又点了
点头。

  韩归雁下巴一扬冷笑道:「一帮江湖草寇也敢冲本将阵势!众军听令!」厉
喝声中她高举起左掌大旗,轻磕马腹在阵前横向移动,旗杆与前排骑军的长枪碰
撞发出密集的噔噔噔脆响,与战鼓声交杂一起在粗犷中添了一分细腻。来犯的草
寇虽不知来历,但远观人数只约有千余之众,己方人数倍于对方且磨刀霍霍训练
有素,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十名壮实的仆从在中军处搭起一道三人高的人椅,霍永宁大喇喇地坐在身下
一名跪地的仆从背上。此前他已将指挥大权交予韩归雁,此刻倒有中军督战的气
势,其壮怀豪烈不须发出一言,以中书令之尊尚敢如此,怎能不令人心大定,士
气又高涨一截!

  「放箭!」一干草寇最先者已奔行至一箭之地,韩归雁令旗一挥,在骑军身
后忽然冒出一大篷箭雨,箭枝射向高空气力将尽又掉头向下,带着嗤嗤锐啸声急
速坠落,那强劲的力道堪比武林高手近距离发出的暗器。

  一片人仰马翻的嘶嗥声中,数十人应声而倒。然而韩归雁挑了挑眉毛,只见
那干没有旗号,不着甲衣,行动如狼奔冢突般杂乱的草莽有的在千钧一发之际避
开利箭,只是苦了胯下的坐骑;有些在地上连连翻滚,密集的箭雨竟然落了空;
有些干脆以坐骑当护盾挡过一蓬利箭!

  这一轮齐射威力无穷,可杀伤的敌人远比韩归雁预料的要少,更意外地是失
了马匹的草寇落地之后足不停步继续向前,奔行的速度竟不逊骑马冲锋。更有一
名方正脸膛,浓眉小眼,嘴唇厚得外翻的大汉一手拖着被利箭射中的马儿向前奔
行,要将马儿当做一面厚实的肉盾,竟似空无一物般速度丝毫不减。

  「高手?」韩归雁眉头跳了跳令旗又展。

  扑簌簌的箭雨连珠般毫不停歇,奔行在前的草寇大部分已电闪般冲入箭雨难
以覆盖的真空地带,但后续的草寇源源不断而来,箭雨仍有巨大的杀伤力。与此
同时号角声响,前排骑军犹如劈波斩浪般向两翼倒卷分开,露出身后一排身披重
甲手持一人半高长刀的甲士。他们一身甲胄仅露出双目,手中巨大的长刀刀锋倒
拖在地上伺机而发。

  韩归雁一兜胯下战马倒退入重甲长刀兵阵中,锋芒毕露的冷厉目光杀气毕露。
她手中旗号连打,隐于重甲步兵身后正连环发箭的三排弓箭手们手中不停,但每
射一箭便向后退上数步,出箭的角度也越来越高。由此一来每一轮箭雨覆盖的范
围都离军阵近了些,让冲锋的草寇犹如疾步赶上箭雨的落点般纷纷倒地。

  冲在最前的草寇看看已离重甲兵刀阵仅有二十余步距离,韩归雁旗号指天一
立,弓手们齐齐停步拽满了弓弦引而不发只待号令!

  「撩!」近百名草寇刚刚冲至重甲兵身前,统兵的将领便发出惊雷般的一声
暴喝。长刀从地面向上撩起的动作整齐划一,即使面前没有敌人的重甲兵依然奋
力一撩。

  「斩!」又是一声厉喝,重甲兵们手腕翻转,借着沉重的大刀撩起时巨大的
余劲变了个方位,雪亮的刀光纷纷偏了个方位斩向左侧。重甲兵阵势紧密严整,
虽斩落的刀锋偏离了原先的方位,但刀落时仍如雷霆霹雳,密不透风!

  能被派遣来做使节护卫军的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所配置的武器亦是军中百战
之兵。那长刀不仅力大雄浑,更是锋锐无匹!猝不及防的草寇依着平日所学伸出
诸般兵器格挡,只听一片兵刃交锋声中,地上掉下一片兵器的碎片,紧接着长刀
去势不尽撩起斩落,阵前犹如下了一阵血雨,草寇们犹如纸片般被劈开化作一地
残尸。

  甫至阵前,草寇们便折损了近三成。然而出乎韩归雁意料的是,这群红着眼
珠子的草寇怡然无惧,发疯般向前冲锋。武功较高的纷纷施展轻功,欺重甲兵们
行动不便从阵列头顶掠过,避其锋芒。

  然而刚刚跃过重甲兵头顶尚未落地,便又是一蓬蓬的箭雨带着锐啸破空而至。
草寇们武功虽个个高强,但在空中转折不灵,面对映满视线的箭矢无处可躲。近
距离发射的强弓威力绝伦,不少草寇身上被射出透明窟窿,更有许多被巨大的力
道带得随箭矢倒飞出去……

  「你奶奶的!」贾泽豪怒火滔天,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健马像枚出膛的炮弹
般掷去。重甲兵们军阵严谨,更无人敢稍动半步。那健马被掷来时迅若箭矢亦无
可闪躲。惨呼声中只听咯吱咯吱的脆响,六名重甲兵仿佛被发疯的犀牛撞得向后
飞起,留下一片筋断骨折的声音。

  经过重甲兵与弓手两轮收割,能突入阵中的草寇寥寥无几,吴征目光一扫见
不过十来人,他双足发力从马尔上一跃而起,朝一名轻功极佳,跃起如同大鸟般
轻飘飘的草寇挥剑斩去。至于其余的草寇,甚至是那名投掷奔马的高手他也懒得
去管——身后一排乌压压的青城昆仑高手正在冷笑等待,有他们坐镇吴征又何必
去找硬点子拼命。

  那名草寇轻功虽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正扑簌簌地向下掉,不想秦国使臣里
一名年轻人施展的轻功竟不逊于自己,且拿捏的时机之准犹如在江湖里摸爬滚打
过几回生死的老油条一般。他匆忙往怀里一摸双手连扬打出十余点寒星。

  吴征反应之速世所罕见,在孟永淑剑下逃得性命后信心更增,可谓最不怕的
就是暗器。道理诀内力在反应神经中疯狂运转,那十余点寒星落在眼里先后与力
道大小清晰可见,他手腕一抖将长剑舞出朵剑花,只听连珠价般叮叮叮叮声一过,
寒星尽数被磕飞出去徒劳无功。

  此时吴征将将跃至那名草寇头顶,草寇见势不妙力贯双腿身躯猛地一沉加速
下落,正暗自庆幸时只见剑光耀眼,那年轻人仿佛能在空中任意转折一般生生在
空中改变横跃的身姿也改为下落,长剑所指仍然笼罩周身要害。草寇心中大骇,
无奈之中舞起手中一根铁棒向长剑击去。

  吴征凌空下击大占上风,手中长剑隐含风雷之声,剑尖颤动去势不明,正是
拿手绝招「雷分雨落」!雷雨从天而降,与当下之势完全吻合,只觉这一势实战
中使得从未如此顺手!

  长剑颤动中绕过挥击的短棒看看便至头顶要将敌手分作两片,草寇忽然露出
诡异的笑容单手抓向长剑。不想他竟然练有铁砂掌之类的功夫,昆吾剑虽锋锐无
匹,那草寇也悍勇得紧,手掌被剑刃划开深深的口子仍死死握住不放。剑锋深陷
肉里被死死夹住一时竟抽不回来。

  草寇咬牙猛地一扯昆吾将吴征扯落,空着的一掌掌心中泛起朱砂般的红印,
甚至有一股熏甜微腥的怪异气味。吴征亦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不但不抵抗扯落的
力道,反而借力趋近同样还以一掌。

  比起天雷九段,他最引以为豪的还是《道理诀》内力,便是比起高他一品的
武者也不落丝毫下风,且在修习得至刘荣的《玄元两仪功》并夺得韩归雁「掠月
之体」的处子元阴之后功力大进。这草寇的功力至多与他相当,铁砂掌蕴含的剧
毒固然对旁人是个极为忌惮的邪门武功,但对身负道理诀的吴征而言不是问题,
更何况是仓促发力的呢?

  居高临下,借力使力,吴征这一掌十拿九稳要将对手重创于掌下。

  「砰」地一声巨响,威势虽大实效却小了许多。吴征惊异地发现内力中竟有
大半消散于无形,他全神贯注反应又是急速,借着草寇亦在愕然间的间隙握剑的
手猛然发力,将草寇的肩头戳了个透明窟窿,那喷涌的鲜血,抽搐的身体,被刺
穿了肺叶显是活不成了。

  「栾采晴?」在燕国以武会友的旧事再次浮现眼前。栾采晴势不可挡的一掌
曾被他化于无形,如今这名草寇依样为之同样化解了他必杀的一掌。他运功一逼
将掌上沾染的铁砂掌毒素排出体外翻掌一看,喃喃道:「这门子内功是怎么回事?」

  战斗仍在继续容不得吴征多想,他翻身杀入草寇中一大帮突破了阵势,正与
青城昆仑高手们斗得甚急的战圈中,仗着出众的轻功专门抽冷子下黑手。

  内圈是高手们争夺的战场,外圈则是韩归雁大显身手的舞台。重甲步兵与弓
箭手们虽被冲入阵势的草寇高手杀了三百余人,阵势仍严严整整。此前被韩归雁
分遣至两翼的骑军布好了阵列,在号角声中的冲锋如栓门的上下两道门闩向中央
合拢后。

  两列骑军如钢铁洪流擦身而过,挡着就死挨着便亡。偶有武功高妙的草寇能
凭借不凡的身手从马上撂下几名士兵来,也难以对抗这种无可阻挡的兵锋。骑兵
们交错而过后纷纷兜马回身,保持着整齐的阵列在战场绕个大大的圆弧,同时拈
弓搭箭用一蓬蓬箭雨招呼零零散散的草寇……

  这一场战斗至此已没了任何悬念。在长安的半年时光里韩归雁从未懈怠,这
一战其用兵之犀利,号令之严谨,威望之高绝展露得淋漓尽致。捏合半年的精兵
在她手里令行禁止,爆发出数倍的战斗力!

  待得目光始终没离开陆菲嫣,身形也始终向着丽人进发的贾泽豪被三人围攻
之下胸口吃了顾不凡怒不可遏的全力一掌,又被杜中天挑断了双腿脚筋扑腾倒地,
草寇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师叔且慢,暂留活口!」吴征阻止了顾不凡的剑刺咽喉向霍永宁行礼道:
「霍大人,下官想盘问这名草寇!」

  「好好好!」霍永宁登高看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心情大佳,不假思索
挥手准了。

  吴征拾起地上散落的四杆大枪一一掷出,将贾泽豪的四肢钉在地上,心中暗
想:射箭这种借物发力于物的东西我不会,嘿嘿,扔东西倒是和打篮球时投篮差
不多,劳资这手感还可以嘛……下回试试用脚踢,足球劳资也会!

  确认了这疯狗一样的家伙再没了危险,吴征提步向他走去。忽听外围传来连
连惨叫,有人骚动道:「小心,他们有毒!」原来外围战场也已打扫完毕,军士
们纷纷上前捡回射出的箭枝,有些不小心触摸到了草寇尸身,手掌瞬间肿大变黑。
那黑气更是迅速蔓延不久便只能倒地连声惨呼。

  韩归雁脸现怒容,无奈地一挥手。身后弓弦声响起将中毒无救的军士咽喉射
穿,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妈卖批的,这么危险?哪里来的这帮子疯狗。吴征离着贾泽豪五步站定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大秦使节!」

  「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是了,你是吴征,你跟
陆菲嫣那娘们儿一道杀了贺群,这里又染下我教众满手的鲜血,你死定了!暗香
零落有仇必报,你们俩早些洗干净屁股和脖子,等着我教众上门吧。」

  使节团里响起一片喝骂与嘘声,「原来是这帮不得好死的狗东西!日他娘的
就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了。」咒骂声不绝于耳。

  所谓暗香零落可不是什么女儿国,恰恰相反,这个行走在灰暗地带的组织是
女人的地狱。多少江湖女侠,名门贵女被他们抓住后受尽凌辱而死,手段之残忍
令人发指。长枝派的孟永淑昔年大有艳名,如今落得根基大损容貌全毁也是拜他
们所赐。

  暗香零落者,鲜花凋零成泥之意!这帮可恶又可怕的江湖巨寇趁着世道纷乱,
三国之间战乱无休之际兴风作浪,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敢直接袭击大秦使节团!

  不会吧?吴征眨巴着大眼,看你长得脑袋大脖子粗,莫非脑容量只有兔子大
小,这么容易就把底儿给兜出来了?这么干脆实诚索性一道儿问了:「本官看你
们的武功大有相似之处,你们练得是什么名目?」心里头跟了一句:莫非那什么
《玄元两仪功》早已经烂了大街了,他妈的亏我把它当宝贝。算了算了,能给劳
资的小兄弟加上一层金刚不坏也值得了。

  「嘿嘿,嘿嘿……」冷笑声中贾泽豪牙关一咬,唇角边迅速溢出黑血。吴征
大惊中飞起一脚踢出块石头将他面门砸了个稀烂,崩落一大片牙齿,然而这家伙
早已气绝,已是迟了。

  第一次审犯人就丢了大丑!吴征心下愤愤时也不由暗自得意:劳资踢足球果
然也是块好料子。

  打扫战场再准备启程时吴征靠近韩归雁悄声道:「我家的乖乖雁儿真是好本
事!」

  换了平时必然要换来韩归雁一顿窃喜又得意的笑脸,可现下女将却始终紧蹙
着眉头,半晌才向吴征道:「折损了四百八十七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
……不是瞎冲锋的草寇……」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8

             第四集、暗香零落

           第一章、途生曲水·云屏春戏

  望着前方滚滚飞扬的尘土与大大的「秦」与「奚」字旗号,韩归雁总算松了
口大气。

  途中遭遇一群草寇的袭扰大获全胜,抚军将军的威望短暂超过了霍永宁,至
少在剩余的归途里使节团唯他马首是瞻。有这位守下亭城的女将领军,使节团诸
多大人们心中大定。燕秦之战尘埃落定,韩归雁被冠以一个当世名将的名号也是
迟早的事情。

  在韩归雁的心里可不这么想,比之在亭城战时的危机四伏朝不保夕,此刻心
里的紧张丝毫不逊。一则使节团太多不识兵威的文官,要保护这些大人们责任重
大;二则此战伤亡大大高于预计。完胜让文官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这比起此前短短百里的路程对韩归雁而言,却是绷紧了神经,片刻不得放松。

  「猎鹰们没有消息,北面的探子至今没有音信,怕是凶多吉少。吴郎,你万
万小心!」遣出吴征,韩归雁一百个不愿意,可军职所在——来犯者个个都是高
手,连血衣寒中的老猎鹰都消失得无声无息,放哨探查的任务只能落在由猎鹰们
辅佐的青城昆仑高手们身上。

  这些高手个个江湖地位显赫,一板一眼的军中规矩并不适合他们。至于沿路
潜伏,躲在草堆泥地里暗中观察,开玩笑,连杀死敌手身上都不愿沾染一点血迹
的高手怎么能做这种事?

  韩归雁因人制宜,四散而出的高手们闲庭信步地在外围游弋,也不怕什么被
人发现,他们也不需跟敌人接触,所要做的只是遇敌及时发出警讯即可。细枝末
节之处显出韩归雁用兵得法,这一顶名将的封号旁人怎么想不知,一路同行的使
节团们已是认定了的。

  凉州刺史亲自引兵迎迓,自出使燕国起便寝食难安的使节团总算回到家乡的
怀抱,一些文艺细胞丰富的官员们情绪爆棚。有的开怀大笑,指指点点着颇有将
军挥斥方遒的味道,有的朝成都城痛哭流涕,还不忘写出吟哦诗篇大肆歌颂一番
……

  奚半楼向使节们一一致礼慰问,又备足了美酒让他们痛饮,良久方有闲向昆
仑派同门聚集之所行来。站在吴征身前抚了抚长须,举目四顾得意洋洋地受了弟
子大礼后一把扶起,拍了拍他肩膀道:「很好!很好!」外人面前不好过于失态,
这句褒奖胜过千言万语。

  吴征亦是笑得得意,一双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贴近奚半楼身边悄声道:「小师
姑等的可心急,弟子长话短说……」

  「嗯?」奚半楼不满一哼:「有什么话便说,偏要藏头藏尾见不得人么?」

  「那倒不是,弟子想问问这一回也算建功立业,不知师门里可有什么奖赏?」

  「你想要什么?」爱徒奇怪的动作与他的要求并不相配,奚半楼目光讶色一
闪即逝。

  「出了山才知世间能人极多,弟子旁的不要,愿以功劳换取一次进入藏经阁
的机会。不知这些功劳可够?」吴征微笑躬身,毕竟十几年的师徒,相互之间默
契极佳。

  虽在凉州地界,可使节团只是短暂歇脚后便要赶赴成都向圣上复命,奚半楼
的忙碌更是不需说了,师徒俩未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奚半楼心知吴征必然有什
么发现,却又不可大庭广众下说得分明,更对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有些畏惧。这一
场戏份倒是不得不做!

  爱徒既有心机做下了准备,这事一时半会儿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奚半楼也
不急于问个明白,顺水推舟道:「可以!待复了圣命若有闲暇你可回山一趟!」

  「弟子谨遵谕令。」师徒俩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一晃三日即过,歇足了脚的使节团们归心似箭。这一趟归国后在京城里受到
英雄般的欢迎必不可缺,而加官进爵与封赏也少不了。奚半楼礼遇极佳,比起路
上风餐露宿的艰苦此刻也是安逸已极,但比起成都等待他们的荣华富贵,谁又会
眷恋于此?

  阴天,微风,是个出行的好天气,黄历上也是个宜远行的日子。奚半楼一路
将使节们送出二十里之外方才拜别。林锦儿不再随队同行而是留在了凉州,或许
再见面时已是她正式嫁入奚家的时候吧。吴征回望挥手时见陆菲嫣虽跟在昆仑派
同门人群里,那无精打采的萧索之态怎么看怎么孤单。他微眯着双目一阵心疼。

  使臣们一颗心早飞回了成都,行程比起离开燕国时的紧赶慢赶还要迅速。又
是一个半月的旅途,堪堪入夜时成都城近在眼前。

  「霍大人,诸位同僚,本官奉圣上之命特在此等候!为各位大人圆满回京贺。」
离成都城十里,已能看见满城灯火延绵如龙照得亮如白昼,不时有焰火升起在空
中炸出璀璨天花。尚书令蒋安和领了旨意候在此地先行迎迓。

  出征的大军尚驻守凉州未归,此后经过重重调配方能各回先前驻地,使节团
们倒是最先归来。可想而知圣心大悦,明日当是人头攒动满城花束比之春节还要
热闹隆重。

  「幸不辱命!若无俞大人之助恐怕难有颜面归乡,这一份功劳本官不敢独占。」
霍永宁笑得疏朗连连拱手。

  「陛下已尽知了,都重要,都重要。本官真是羡慕得紧啊!」蒋安和与霍永
宁勾肩搭背说说笑笑道。

  「吴郎,奚叔叔的谕令你可牢记了!」韩归雁一身重担尽卸,凑在吴征身旁
悄声提醒:「明日满城歌功颂德,夸官三日都未必少的了。莫要一时得意忘了形。」

  「我像是好出风头的人?」吴征撇了撇嘴不屑道。

  韩归雁认真地连连点头道:「像……不对,你就是!总之,一定记在心里莫
要忘了。」

  「好吧好吧,我牢记就是绝误不了事。」吴征望着韩归雁鼓起的腮帮子心中
爱怜:「又要委屈你一段时日了。待从昆仑山回来再去寻你!」

  「不会,现下已满足的很啦!这段风头再难熬也得挨过去再说。但是你得时
时念着人家,不许忘了。」韩归雁甜甜说道,俄而又板起了脸警告意味甚浓。

  吴征瞪着眼睛奇道:「真的满足?」

  「你……你这人坏死了!人家不来睬你。」韩归雁跺了跺脚落荒而逃。琥珀
色的月牙洒落清冷的光辉照出前方朦胧的道路,她长腿迈动间娇羞不已,花前月
下若是两人独处该有多好?可现下周围都是人,又怕他按捺不住轻薄自己,此刻
虽有逃出魔掌的庆幸心中却又空落落的。

  寅时大吉,霍永宁当先,蒋安和此时也需落后他半步,候在城门前的是侍中
胡浩,大秦国权力中枢最重要的三位大人齐聚。鲜花,鞭炮,锣鼓,喇叭,编钟
等诸般乐器齐鸣,纷闹中夹杂着柔和的丝竹之声,自燕国归来的人们依着官职尊
卑依次入城,接受列在道路两旁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穿过秦都大道,皇城午门前一排明黄色的龙旗招展大显皇家威严气派。见圣
上都亲自领着百官等在皇城门口,霍永宁率先滚鞍下马一路小跑跪在龙辇前山呼
万岁。

  「平身!都平身吧!」梁铉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病弱的身体此刻精神饱满连
带着语声都中气十足。这一年半来大秦风雨飘摇,至今才算松了一口大气。时局
维艰,可有了眼下的局面一切都还有希望。

  梁铉有些艰难地起身举起屠冲递上的酒杯豪气道:「朕的身体本不宜饮酒,
但大秦的壮士们奋勇争先保大秦安宁,朕以此杯敬诸君,诸君满饮。」

  宫女们穿花蝴蝶般穿行在跪了一地的官员中,吴征接过酒杯撇了撇嘴心道:
「我们干了你随意呗。」这句话说出来固然会让人喷饭,可也是会掉脑袋的。忙
随着霍永宁双膝跪地一仰头喝干。

  「饮胜!饮胜!饮胜!」霍永宁抛下酒杯率先击节道。

  刹那间「饮胜」的欢呼声大起,梁铉登基以来还未见过如此豪烈的阵仗,龙
心大悦忍不住长笑不止。

  「圣上口谕:诸君无须入宫见驾,明日起夸官五日,大赦天下!」屠冲宣完
了圣旨后扶着梁铉回座,不再面对百官时面对圣上脸上病态的殷红一副担忧的神
色。

  「无妨。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梁铉宽慰了忠心的老仆一句,在百官恭送
之下回宫休息。

  在吴征的前世里,夸官是科考状元郎等进士们特有的恩赐,不过用在此时倒
也贴合。百官跪地送走了老皇帝也慢慢散去,熟识的三三两两约上小酌几杯以接
风。夸官的日子过后各类封赏也将陆陆续续颁下,立了功劳的使臣们怕是每日宴
请与拜会不断,届时朝中又是一场权力与利益的重新分配。

  韩归雁与吴征在后辈中功勋最为卓著,圣上要另眼相待自不必说,两人又皆
具深厚的背景——原本就有韩家,侍中胡浩与奚半楼,出使燕国后又大获霍永宁
的好感。朝中重臣三有其二都站在他们这一边,而通过在战场上的功劳两人的品
级都已不低,至不济也能捞个油水丰厚的实职以资鼓励。这么一来,凑上来巴结
示好者着实不在少数,比之一年半前两人结伴进京时的一路白眼判若云泥。

  吴征不喜这等场面,韩归雁更是对墙头草全无好感,索性随着爱郎的眼色示
意呆在胡浩身边。有了这么一位顶级权臣做挡箭牌,讨好卖乖者大都拉不下这个
脸,也更怕给胡侍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偶有硬着头皮上来递名帖者
那都是官卑职小,怕错过之后再也没机会见面,只能搏上一搏看能否撞一回大运。

  好半天才得以回归胡府。霍永宁远行刚回,蒋安和昨夜又出城迎接,接风宴
自然落到了胡浩身上。林瑞晨早早等在门口,又是一番煊赫通天的热闹欢迎。昆
仑弟子在战场上名震天下,她也面上有光。今日更是刻意一身珠光宝气,红裙金
袖微露出小半片雪白的胸脯,丰腴的体态大显贵气十足。

  韩归雁先回韩府换好了仕子装扮后转头便来了胡府。府上此刻已是宾客满门,
门口求见的更是拉起了长龙。胡府的管家大声呼喝着方才清开一条道路。

  韩归雁迈步正行,前方忽然闪出一人长身作揖,他品貌出众举止有礼,笑容
更是大显儒雅可见良好的家世教养。长揖过后唰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扇面上绘
着远山一座,山尖被白雪皑皑覆盖云蒸霞蔚,山腰以下则是林木葱茏显是名家手
笔方有这等磅礴大气的意境。韩归雁与吴征在一起久惯了不喜这等惺惺作态的派
头,略显不耐地道:「俞大人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尚书左丞俞人则的公子俞化杰。俞人则在此回燕秦和谈上的功劳堪
与霍永宁平齐,二者相辅相成遥相呼应方有当下燕国撤兵归还凉州的局面。他路
途更为遥远尚在归途,圣上的封赏早早不吝赐下,俞化杰因此封了个六品吏部员
外郎。以他向有的名声加上乃父功绩坐上此位原本不算突兀,只是吏部本属尚书
左丞统辖,正是他老爹的势力地盘,如今他又占了吏部实职,搞得吏部郎中苗弘
毅头大如斗,直叹圣上的安排好生让人费解。

  「韩将军别来无恙!」俞化杰轻摇折扇正待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侃侃而
谈。

  「本将赶着去见胡大人,俞大人若有事改天再谈。」韩归雁摆手打断,抱拳
后便擦身而过。

  碰了一鼻子灰,俞化杰眉头一扬强抑心中不满淡淡道:「不敢叨扰韩将军,
不知韩将军改在哪天?还请明示。」

  韩归雁身形一顿缓缓回身,撇着嘴角微讽道:「本将军务繁忙不知何时有空,
便是有空了……也得本将想得起来再说。俞大人不妨耐心等着。」跟吴征一起久
了,多少也学些大嘲讽术的本事,酸起人来刻薄得很。

  「既然不凑巧无妨,下官陪着将军一同去见胡大人吧。」俞化杰早得了允许
进入胡府,正是料定了韩归雁一会儿便来刻意在此等候。

  韩归雁铁着脸步步生风,俞化杰亦步亦趋地跟随,反正在胡府里还能撒丫子
狂奔不成?待进了厅堂,一众宾客俱是当朝高官,有人见这一对儿俱是才貌双全
不由暗暗点头。

  吴征目光一凝心里大为不满。从前俞化杰对韩归雁殷勤不断便罢了,如今看
韩家要翻身又想来捡现成便宜么?何况已有了肌肤之亲,以他的性子即使重臣满
堂也险些当场发作,好在还记得入城前韩归雁的殷殷叮嘱强自忍了下来。

  戴志杰候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若是大师兄又问一句这人是谁,可怎生回答才
好?一年多前入京时提心吊胆的梦魇至今挥之不去。

  韩归雁行过礼便不管不顾站到吴征身边让他心下大乐,眼角一瞟见女郎腮帮
子微鼓知她正在气头上,悄声安慰道:「回头我揍他。」

  「往死里打!」韩归雁恨恨道,转念一想又压下怒火有些丧气道:「算了,
待这一阵风头过去了再说。」

  小情人之间窃窃私语地泄愤,胡浩作为主人可不能没有风度,向正眉头阴郁
沉着脸不爽的俞化杰道:「俞大人且坐,尊父立下奇功,本官先敬俞家一杯。」

  敬的俞家,俞化杰只是作为代表不敢怠慢忙在下首位饮了。胡浩又道:「待
尊父归国,本官自当上门以表敬意。俞大人还请稍坐。」

  「承蒙胡大人盛情,下官今日来本也是收到家父书信,特急急赶来。」俞化
杰微微欠身。

  「哦?」胡浩双眉一扬回望在座的霍永宁与蒋安和一眼,微笑道:「俞大人
既有尊父的谕令,请说。」

  俞化杰直起身子,面对一众高官怡然不惧道:「昔年下官曾对韩将军倾心不
已,惜乎身份难符配不上巾帼英豪,只得强忍爱慕之心敬而远之,家父亦每尝自
责深以为憾。然时局不同,家父出使草马黑胡幸不辱命,下官亦与有荣焉,今日
面见胡大人除向诸位大人恭贺之外,亦斗胆向韩将军以示一片真心。唐突之处,
还请莫怪。」

  「哼!」韩归雁冷哼一声偏头,气得发笑道:「既然唐突了还叫人莫怪,凭
的什么?」

  胡浩挥手阻止了韩归雁捋须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本官本不该插手韩,
俞两家的家事。只是既在胡府也该过问两句。敢问这是俞大人的意思?还是令尊
的意思?」

  俞化杰敛容道:「小生一片痴心天日可表,家父早已知晓定也是支持的。若
能求得韩将军为偶,家父怕要笑得合不拢嘴!」

  「哦~~」胡浩拉了个长音转头道:「载誉而归又有英杰心动,真是大大的
好事。两位大人怎么看?」

  蒋安和与霍永宁俱在,闻言蒋安和先道:「佳偶天成,本官只有祝福何来反
对之理?」

  霍永宁则道:「偶着双也自是再好不过,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俞家郎有
情还需韩家妾有意才成。俞大人拳拳之心可见,不过倒真有些唐突佳人了。」

  韩归雁翻着白眼听了这文绉绉的一大通,现下的局面倒在意料之内,只想不
到来得如此迅速又猛烈。她此前被推上前台平白受了天大的冤屈至今被人指指点
点,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却还要让心上人不快,心中愈发恼怒道:「俞家怎么
想不关我韩家的事情。三位大人在上,末将征战年余不仅身心俱疲,且身上暗伤
难复。末将抚军将军韩铁雁乞暂休数月养伤,望各位大人恩准,待明日奏请圣上
时,三位大人还请美言几句。末将先行告退。」

  一通话说完韩归雁团团作揖,胡浩听闻她要走忙道:「韩将军既有伤在身,
还需多多休息才是。来人,好生送韩将军回府。」

  「谢胡大人盛情,末将要吴大人来送。」韩归雁指了指吴征,大喇喇地毫不
避讳。

  吴征笑着上前道:「慢着些,当心你的伤。」

  两人自结伴入成都起便有风言风语传出,吴征对韩归雁的喜爱人尽皆知。此
后自亭城之战后更是朝夕相处只怕感情更深。市井中谈论起来多有叹息韩归雁名
声不佳,否则真是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

  世俗里俱都知晓的事情,俞化杰岂有不知?他说心仪英武的女将当然是真的,
美女嘛,无人不喜。只是现下提出来分明是恶心人来着。

  现下吴韩两人意态亲昵,混不将俞化杰放在眼里,相伴离去路过他时吴征甚
至露出口白牙哼道:「这人是谁?」

  韩归雁适时停步道:「管得他来?靠祖上荫蔽的酒囊饭袋多了,你道个个像
你有本事么?」两人配合着默契甚佳,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吴征一路将韩归雁送至韩府,心中依依不舍。这一别要有数月难得见面,实
是不忍分离。且俞化杰今日打了个前站,之后只怕韩家短时间里不得消停。所幸
者韩府不再是他初入成都城时萧索的模样,换了新颜最大的原因便是韩家的主人
已回归韩府坐镇,他才是韩归雁最大的倚靠。只盼望莫要有前事再来!

  胡府里热闹了一天,至夜才恢复安静。书房里胡浩与吴征一同饮茶,林瑞晨
添水时也被胡浩留了下来:「是公事也是家事,夫人一同坐下罢!」

  林瑞晨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替夫君揉捏着双肩道:「公事怎么又是家事了?
夫君也是,征儿远行才归,也不让她好好歇息。」

  胡浩舒服地闭上双目,手指点着爱妻道:「你们昆仑再把他宠下去,活生生
要坏了一块大好的料子。远行怎么了?年纪轻轻这点苦有甚么吃不得的?再说过
了今夜还有时间详谈么?」

  林瑞晨意外道:「征儿又要离京?」

  吴征谦恭笑道:「弟子已托胡大人向圣上递了奏章需得养病数月,明日便悄
悄出城回昆仑。」

  林瑞晨沉下面容道:「京中的局势如此混沌么?」

  「局势混沌倒不是理不清楚。所以说你们护短,征儿和韩小姐藏起来不要紧,
待尘埃落定后再现身即可,总是要落着不少好处的。可怜为夫这一回怕是要吃些
亏。」

  「你们俩越说越玄乎,妾身都听不明白了。」

  「正说到这里,吴大人,劳您大驾。」胡浩口出讥讽之言,脸上却全是温和
笑意,只是些长辈对晚辈的调笑罢了。

  「圣上待咱们这一系着实不薄,朝堂上有胡大人辅佐陛下,军中有韩大将军
执掌大军,凉州还有师尊遥相呼应。」吴征先来了段开场白,撇了撇嘴又道:
「燕秦之战师尊力保三关不失,但终究弃了大半个凉州根基之地,至多也就是功
过相抵,但刺史的位子是绝不能动的,至少当下不能。雁儿临危受命守下亭城,
又夹击下卞关燕军,这是实打实的大功绩,非得有一份天大的赏赐才配得上。弟
子这边虽没什么大功,但苦劳总是有的,现下已是六品官位在身。如今论功行赏,
咱们这一系只有升没有降,势力又要大了起来。且雁儿那边……此前的事情大家
心里都明白,圣上这一回不好再给韩家脸色看,自然要有些旁的法儿制衡。」

  胡浩眯着眼享受一双柔荑在肩上力道适中的揉按,闻言至此伸出手点点吴征
道:「看看你们昆仑护短,这等时候授命弟子躲起来,让为夫一把老骨头出去顶
风。奚半楼那老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韩破军,真真是可气!」

  林瑞晨掩口偷笑:「夫君气不顺可劲儿骂,掌门师兄不在,骂他弟子也是应
该的。」

  胡浩斜眼一瞄道:「骂他有什么用?本事是有几分,可惜现下还任人摆布做
不了主,骂了平白惹人笑话。你道俞化杰今日是为了韩家小姑娘?他是来向为夫
抖威风来了。蒋安和摆明了道道两不相帮,谁赢了他都祝福,祝他娘个死人头!
霍永宁倒能帮衬着说两句,可这事和他没关系啊,能说两句得了犯不着抡膀子和
咱们一起干。奚半楼远在凉州看我笑话,韩破军缩着不出来,闹到最后啊,为夫
怕是要将手中的东西交一些出去才成。」

  吴征默然无言。这一系威权太甚不是什么好事,奚半楼动不得,韩破军不能
动,算来算去只能落到胡浩头上。这恐怕是吴征与韩归雁二人手掌实权的必要条
件之一!俞人则功勋卓著,官位本也极高,尚书左丞再往上走只剩下三大重臣,
中书令与尚书令自然也是动不得的,那么加一位侍中大人无论是符合官制还是平
衡派系势力都是上上之选。

  侍中本是个虚职,和议郎类似。有了侍中的头衔才有侍奉皇帝左右,顾问应
对,谏诤纠察,向公卿传谕御旨的权责。慢慢的职权日重成为正式官位,与尚书
令,中书令平齐。自古来侍中便无定员,现下要加一人也不奇怪。

  胡浩越说越气,阴测测道:「你们要躲本官管不着,但是这回韩老鬼要再躲
在龟壳里不出来,嘿嘿,就让韩家的小姑娘给俞家做媳妇去!」

  「胡叔叔的教诲永生不敢忘。」吴征起身长揖到地,胡大人又改为了胡叔叔,
从前怨恨胡浩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的一点怨恨全抛去了九霄云外:「昆仑派宗
门有训:禁卖友求荣,有恩者必报之。在下从不敢忘!」

  胡浩施施然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不要多,就这个数。」

  「多了!」吴征连连摇头道:「半成,再多了没有。」

  「嗯?」胡浩讶然望向吴征,这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鄙无耻,方才还一口
一个叔叔,什么感恩戴德的一翻脸就不认人,半成?打发叫花子吗?「免谈,奏
折自己上殿去启奏。明日起夸官五日无故不得缺席,若是点卯时不见人休怪本官
翻脸无情。」

  「在下与祝家家主达成了协议……」

  「什么狗屁协议……」

  「祝家家主开春后要来大秦……」

  「咦?你说什么?」胡浩伸出一指打断吴征不可置信地问道。吴征在长安时
与祝雅瞳走得甚近大秦重臣们无人不晓,这里有什么来由说不清楚,一份空头协
议什么也算不上。但若祝雅瞳要来成都,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相同。祝家日进斗
金,家主更是日理万机可不会平白无故跑这一趟。

  吴征握住胡浩伸出的一指道:「就这么说定了,一成!此事霍大人也知晓的。」
祝雅瞳心疼儿子,找了个机会顺口将这消息透露给霍永宁,自是看中霍大人在大
秦的权柄,有心要他关键时刻帮一把手。

  ………………………………………………………………………………………
……………………………

  次日一早,吴征便乘了马车离开成都城。门派的长辈均有奚半楼颁下的谕令,
此前凉州大战与昆仑派相亲的豪族们出力极多,由他们出面登门答谢也是应有之
礼。仅吴征要入藏经阁,陆菲嫣有伤在身宜静养身体,只有两人同行。

  出城三十里后陆菲嫣撅唇做哨唤来等候的扑天双雕,两人踏上雕背在云端穿
梭,一昼夜便赶至昆仑山。在后山处悄悄落下,吴征面色发白,陆菲嫣神情萎顿
……

  这一趟吴征是秘密回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便与同门打招呼。陆菲嫣探
明路上无人后吴征便偷偷摸至藏经阁,大师伯祖景精忠早了信儿,打开大门悄悄
放了吴征进去。

  重入藏经阁,时景已大为不同。上一回还是个小弟子,这一回已是昆仑派的
头面人物之一。藏经阁里一应物事如前,吴征拾级而上不登四层而在三层停了下
来。在林立的书架子上寻找片刻抽出一本书册打开,封面上书着五个大气却又透
着娟秀的字迹《娉女玄阳诀》!

  「凡上乘武学者,内外兼修。修内不修外或修外不修内,如一足有力一足残
缺,跛人也。是故内与外不可或缺,阴与阳相辅相成……」吴征看到这里心头一
松,面目却更加凝重。只看这一段开头便知此前的猜测已中,但其间的秘密又让
他轻松不起来。

  合上书册后回到一层那类似图书馆的长案上坐好,复又开始研究起《娉女玄
阳诀》来。

  陆菲嫣一路将吴征送入藏经阁方才归家,宝贝女儿顾盼尚在闭关未出,她一
人呆在空空落落的屋里甚觉冷清。恍惚间只想着下山的几月来虽几经风险,却似
比前头三十余年过得还要精彩许多,纷乱的心绪一时难平,便依着此前的方法取
出一面琴来。

  鹤鸣清霄不便携带还寄在胡府,这一面是她多年使用的翠羽黄丝,调弄了几
下琴弦校准后坐下,手指拨弄间奏出那一曲红酥手,黄藤酒,音调哀婉转折,如
泣如诉。一曲终罢,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那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几曲终了又怔怔地出了会神,这一番森冷已是寒彻骨髓,不知何日方能花开
灿烂。陆菲嫣甩了甩螓首出门直奔后厨,取了几样饭菜用食盒装好向后山行去。

  吴征悄悄回山,送饭食的仆妇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知晓内情的陆菲嫣亲自
去送。步入藏经阁见吴征在一层下着苦功,手指不住地凌空虚划浑然忘我。陆菲
嫣悄悄摆下食盒正欲离去,吴征忽道:「有劳师姑。」

  陆菲嫣索性为他取出饭食摆好道:「惊动你了,下回我再小心些。」

  「无妨,正有些事要请教师姑。」吴征将书册翻至折起的一页推在陆菲嫣面
前道:「这里,气入丹田,分化阴阳,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师姑当时
怎么练的?」

  《娉女玄阳诀》的功法许多地方都不乏暧昧之处,陆菲嫣脸上飞起两团殷红
嗔道:「好不容易换来入藏经阁的机会,你看这些干甚么?又关你什么事了?」

  「给你治伤啊!」吴征将书册又推了推,手指点着脑门道:「《道理诀》我
早已记熟融会贯通,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即可。这一趟来藏经阁本就是为了师姑。」

  「你……怎么那么傻!」陆菲嫣气恼中又感动不已,颤声道:「给我个理由。
否则虽只我一人在此也容不得你胡闹。」

  「啧……」这师姑真是固执,吴征摸了摸鼻子道:「燕秦边界那帮草莽来犯
喊的什么师姑听见了没有?回程途中我已把暗香零落打探了个明白,这帮歹人既
敢冲击军伍,哪一日算计师姑又有什么大不了?以师姑现下的状态除非藏得严严
实实,否则几无自保之力。此前弟子已说过多次,若是落到这帮人手里……」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本功法我已研究了无数次也没有解决之道。何必浪
费这个心思。」念及暗香零落的手段残忍下流,陆菲嫣也不由心中大为悚惧。可
惜这副身体别无他法只得颓然。

  「未必。」吴征断然道:「在江州时,师姑可曾记得贺群说的百媚之体?」

  「你……提起这个干甚么?」江州荒园的不堪一幕犹如梦魇却被吴征提起,
陆菲嫣恼怒不已。

  「礼义廉耻什么的,比起师姑的伤都不重要。再说现下言不传六耳!」吴征
的说辞倒显一身正气,全以陆菲嫣为重,又循循善诱道:「弟子也曾说过,师姑
病了,要治病不寻摸清楚病根如何能治?」

  「与百媚之体又有甚么关系了?」提起生病陆菲嫣口气转软,忸怩不安道。

  「贺群修的武功叫做《玄元两仪功》,他死后刘荣将功法交给了我。」

  「嗯?你练了那武功?怎地如此大意?」陆菲嫣厉声责备,凤目含煞。当日
贺群多次提起要采她百媚之香,她本想说淫邪武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弟子既有把握练《道理诀》,自然也有把握练《玄元两仪功》。这并非甚
么邪功,只是贺群他们被有心人误导练错了而已。而且弟子敢说,这两本武功秘
笈本质上并无太大不同,甚至……或出同门。」吴征举起书册在空中摇晃着道。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陆菲嫣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惊诧莫名。暗香
零落专门欺辱女子的邪功怎会与昆仑派正道功法系出同门?若是出自吴征的口中,
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陆菲嫣几以为说话的人疯了。可吴征此前的表现实在太过
出色,他说出口的话自然具备相当权威,近来的时常相处让不知不觉中陆菲嫣只
觉得此话太过不可思议,倒未有半分怀疑。陆菲嫣怔怔地盯着书册,一念只想着
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竟是拜这本邪门功法所致。

  「不是可能,就是如此!」吴征起身踱步道:「在长安城燕秦高手比武较技,
栾采晴那一拂是想取我性命的,少说我也是个筋断骨折重伤的下场。可我什么事
也没有,那一拂我运起全身内力招架,两股功力犹如水乳交融,化怒涛为平湖。
是以弟子安然无恙!」

  吴征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玄元两仪功》,《娉女玄阳诀》后问道:「燕国皇
家的武功是什么?师姑应当知道。」

  「《九转玄阳决》,是《九转玄阳决》……」陆菲嫣喃喃说道,麻乱的脑海
却随着吴征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渐渐明朗。

  「不错!」吴征写下《九转玄阳诀》后倒转笔杆来回点着这三本秘笈的名称
道:「若说它们之间没点联系,我是不信的。」

  「光凭这一点猜测也无法证实。」陆菲嫣微摇螓首道:「只是名字像又怎能
说明?栾采晴那一掌也或许有其他甚么缘故才是。」

  「那干草莽冲击军阵曾喊道昆仑派害他们教众,事后猜测贺群出自暗香零落
已是坐实的了。我杀的第一人也曾与他对了一掌,以《玄元两仪功》对《玄元两
仪功》,如同栾采晴那一拂一般泥牛入海效用大打折扣。」吴征点着《娉女玄阳
诀》道:「要知有无关系很简单,咱们对一掌便知!」

  条条理理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菲嫣也不由意动道:「我用六成功力,你该撑
得住。」

  「全力最好!」吴征信心满满,似乎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正在打开门扉,踏
进去后或许有一番新的天地正等他探寻。

  陆菲嫣微微一窘垂目不敢与吴征对视道:「就是六成!」

  只有一掌,可陆菲嫣一掌的全力也只有六成功力,若是再多只怕又要丢丑。
她抬掌提气平平击出,吴征亦运起内力还以一掌。「砰」地一声双掌相交,果如
两人预料中的一样,内力如同水乳交融化去了大半……

  技出同门!两人目光对视均射出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掌一时也未撤去
仍对在一起。陆菲嫣心中一荡,又忆起在江州荒园两人携手跃上房梁时那怪异又
奇妙的感觉。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了现在,这位师侄还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奔忙耗
费心力。

  心中柔情一起,陆菲嫣只觉骨酥腿软,方才发力一击的后遗症竟比想象中的
还要强烈,小腹深处热烘烘的情欲不可抑制地散发开来。

  面泛红潮,呼吸微促,双腿都动都不好动一下,谁都看得出来她身上又涌起
了什么。陆菲嫣闭上双目羞愤欲死,一时不知怎生面对吴征。随后便觉抵着的手
掌变抵为握,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将她拉入一个宽广的怀抱。那心慌意乱的小鹿
乱跳犹如新婚的夜晚第一次被男人搂住,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地撞在正与胸前一对
豪乳贴得紧密的结实胸膛上。

  张开怀抱将她搂住的男人并未作出轻薄的举动,有力的臂膀将她横身抱起放
在长凳上又是双掌相抵,一股浑沛的内力汹涌顺着掌心直达四肢百骸。浓烈的纯
阳内功抚慰着陆菲嫣难以抑制的情欲,连躁动难安的心情都一道抚慰下来,脸上
一抹嫣红也渐渐褪去,露出白璧无瑕般的肤色。

  「看,我真的有可能治好师姑!」吴征还是那恨不得让人呼上一巴掌的得意
坏笑,仿佛立了大功劳救下一人,却忍不住要讥讽对方的短处,着实可恶。陆菲
嫣却感激莫名,每每两人尴尬时他总能用些让人又恨又爱的方式化解。

  往事又涌上心头,陆菲嫣心中柔情一片又打个激灵急急起身,抛下一句:
「你潜心修行。」便飞也似的逃出藏经阁。双腿交错间身轻体快,奔行时只感情
欲对身体的桎梏消散了大半,无论速度还是轻便都不可同日而语。念及此处再不
由不心动:他真的能治好我么?

  接下来的时日陆菲嫣依然每日送来三餐,有了此前万分尴尬的一幕再不敢和
吴征说一句话,总是放下餐盒,捡起吴征收拾整齐摆放好的换洗衣物等便走。

  不知不觉十八日时光过去,吴征已将《娉女玄阳诀》参悟了三遍,又将一字
一句牢牢记住。剩下的需要时日慢慢研究比对,还需取得《九转玄阳决》才能搞
明白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倒不忙。

  京城里还有大摊的事情,消失太久也不合适,万一皇帝有什么圣旨下来连个
接旨的人都没有又怎生交代?吴征放回法诀离开藏经阁向景精忠道:「师祖,弟
子在周围走走。」

  「小心在意些,莫要让人看见。」景精忠递上一封信道:「京里来的消息,
莫要拖延!」

  昆仑山上的布置吴征轻车熟路,一路躲躲藏藏弯弯绕绕,悄声无息地摸至顾
盼屋前轻轻落在屋顶死角处藏好。许久未见小师妹心中也是思念得紧,给她个惊
喜也未尝不可。

  「大师兄最近还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人敢欺负他?他每天开心不
开心?这么许久都未曾回山,他是不是把我忘了?还是哪个狐媚子不知廉耻勾引
他?娘在京城的时候有没和他说起我呀。」将近两年的时光,明艳的少女身量又
拔高了不少仅比陆菲嫣矮了半头,胸前两团妙物也如小山丘一般隆起初现规模。
大富之家的女儿虽在昆仑山上不曾穿金戴银,但一身紫色蜀锦长裙极显名贵。那
长裙自胸前腋下兜过,一件细绫粉纱罩住香肩与藕臂,仅露出脖颈至酥胸处一片
白里透红的肌肤亦显艳光四射。两条隐现的修长笔直玉腿踢动裙角飘飘,完全了
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你大师兄忙得不可开交,京里又有职务在身实在抽不得闲。他心疼你得紧,
常常念着你。乖,听娘的话,好好把武功练好,艺成之后便可进京去了。」陆菲
嫣宠溺地拉着女儿的手一同步入屋内。

  顾盼五日前出关后便缠着陆菲嫣一口一个大师兄,吴征的名声渐渐传遍天下,
昆仑山上也都是他的传说人人与有荣焉。这些问题已不知反反复复问了多少遍,
从陆菲嫣嘴里也总是得到一样的答案,可青春少女的心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思绪早已放飞至与自小相得的大师兄结伴同行,共闯天下的日子里去了。

  陆菲嫣既在吴征便不好现身,促狭与好奇心起也想听一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他索性在屋顶上藏好,渐渐平缓的呼吸与分毫不动的身形犹如一片静止的枯叶,
不发出丝毫声息。

  「人家功力都五品啦,还是不成么?大师兄当年修行起来也就和人家差不多。」
顾盼撅着两片莹润丰满的香唇。那虽不是女子特有的樱桃小口,但线条利落,即
使撅唇时深深的唇角依然上翘着,说不出的诱人。

  「五品能做啥子事情嘛?现下不比前些年的太平日子,到处兵荒马乱盗匪横
行,咱们昆仑派的规矩也该改改啦。乖,安心修炼到了六品,娘来接你入京城。」
陆菲嫣宽言安慰道。

  「整天呆在山上闷也闷死啦。」顾盼皱起了鼻子,精致的瑶鼻挺拔笔直,多
肉却不显累赘的鼻头旁两片圆巧的鼻翼弧线幼圆,气鼓鼓时一张一合,说不出地
可爱。

  「武学之道本就寂寞,若不能静下心来又怎生勇猛精进?这一点可真要向你
大师兄学,在京城里杂物繁多,修炼之事他可从未落下过。」陆菲嫣见说了许多
也劝不得女儿,索性搬出吴征。

  这一招果然见效,顾盼托着香腮露出神往之色,一本正经道:「那倒是,大
师兄可厉害啦。人家以后也要和他一样厉害。哼!」一声骄傲的轻哼让一对美眸
眯起,大是得意。她眼眸形如一只满月被从中劈开分置鼻梁两侧,下眼角微微弯
曲,上眼角却是一道精工细作的弯弧,又大又亮,宜喜宜嗔。

  「好,好,我的宝贝女儿可要再加把劲儿,好赶上那个昆仑派的小天才。」
陆菲嫣端出茶具斟茶。

  「对了,娘,近来人家好生奇怪。」顾盼百思不得其解般双眉一蹙,那双长
眉额中的一段锐利如锋,向两侧延展时便如绝代画师以手中之笔一划,线条优美
浓淡均匀,至额角一段方才渐渐变淡,随意却又浑然天成的美观。

  「小姑娘家家的,有甚么好奇怪的?」陆菲嫣哑然失笑,不知道宝贝女儿又
有甚么奇思妙想。

  「人家也说不清,就是这里,还有这里,都怪怪的。晚上临睡前总忍不住想
摸一摸……摸起来……又……好奇怪,人家也不懂,就是很舒服……」顾盼点了
点胸口和两腿之间,脸颊微红扭扭捏捏道。

  「甚么?」陆菲嫣刚斟好了茶,闻言心中大惊手中一抖将茶水都泼了出来。

  「就是……我不知道啦!娘也不知道么?」顾盼越发忸怩,一对藕臂在腿间
夹紧左右摇晃着身体撒娇。

  「知道……额……不知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每晚都这般么?」
陆菲嫣惶恐不安,心中悚惧已极。

  「四月之前第一回这样,刚开始还不是,后来,后来就觉得滋味儿挺喜欢的,
每晚都要摸一摸。这个地方还总是变得湿湿的,闻着味道又不像是尿,好奇怪。
人家不想它变湿,可是没办法控制……」

  陆菲嫣犹如五雷轰顶剧烈地喘息着,脑中一片混沌。顾盼比吴征小了五岁半
今年也才十三,不想便已有了情欲弥漫。她一直梗在心里不敢去想的事情终于压
制不住,犹如一颗种子在春雷的呼唤中顶开层层坚实的冻土,终于露出地面。这
一副敏感到了极点,情欲难以克制的身体终于传给了宝贝女儿么?她今后也要走
上与自己相同的一条路,悲情一生么?

  「娘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盼儿,你一定要听娘的,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否
则武功将无寸进!切记,切记!」陆菲嫣强忍泪水说完了话,跌跌撞撞地离屋疾
驰而去。一路奔行到后山荒地终于止不住泪水跪地嚎哭,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哭声渐歇,一个人影悄然落在她身边蹲下柔声道:「跟我回京城吧,
我想办法治好师姑。」

  「你……你怎么出来了?」陆菲嫣赶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整理仪容。

  「刚才我去找盼儿,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吴征索性挑明道,这一次不但陆
菲嫣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也觉得绝不可再等,否则陆菲嫣很可能扛不住如山的
压力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直至此时此刻,顾盼还是她唯一的希望与牵绊,若
是这希望破灭,她会如何?吴征不敢去想。

  「收拾好之后,即刻和我回京。我在扑天双雕那儿等你。」吴征急着回京不
仅因为陆菲嫣,也因刚从那封信里得知圣上赐下了一栋府邸以作嘉奖,圣旨三日
后便下实在等不得了。历练一年有余,此时以下令的口吻说话也自有一股不容驳
斥的威严。

  陆菲嫣浑浑噩噩地返回小院,顾盼对她的失常甚为担心正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地等待,见她双目红肿不安道:「娘,是不是盼儿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

  「没有,盼儿好乖哪里惹娘生气了。娘只是……没赔上盼儿几天又要走了,
心里难过。」陆菲嫣眼神游移极不适应对女儿说谎。

  顾盼扁了扁小嘴,眼角处啜满了泪水。她自小亲近的师长同门一个接一个地
离开昆仑,这一年过得甚为孤苦。好不容易才与母亲相聚不过五日又要分离颇为
恋恋不舍。陆菲嫣虽疼爱女儿家教一贯未曾落下,顾盼心中虽不快也知不可误事,
可忍不住眼泪满溢,垂垂滴落。

  陆菲嫣鼻头泛酸也是止不住泪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只能如幼时一般
将顾盼横抱放于膝上,轻抚后背柔声安慰。

  母女俩说了会子贴心话才停下抽泣。顾盼已有多年未被陆菲嫣搂在怀里,这
一刻温馨甜蜜甚是受用。可将脸儿靠在母亲肩头,两人的胸乳贴在一块又觉怪异
的麻痒直往心里钻,正与每晚睡前让她欲罢不能的感觉相似。

  顾盼微觉有异,念及母亲曾告诫需得压抑这感觉,否则功力难有寸进。这可
是大件事轻慢不得,功力不能进步怎生下山去找大师兄?与之相比那怪异羞人的
事情可一点也不重要。她离开母亲怀抱,知晓发热的脸蛋定是布上了异样的红潮,
讷讷地不敢与陆菲嫣对视。

  眼角的余光中,只见陆菲嫣双颊酡红一片如饮烈酒,那急促的呼吸与迷离的
眼神,隔着胸腔能听见的砰砰心跳声,与自己何其相似。

  顾盼娇羞中担心道:「娘,你……是不是病了?」

  陆菲嫣勉强一笑:「没有,娘舍不得盼儿……呵呵,盼儿长大啦,今后娘可
不能像小时候一般抱着你啦。」

  「不嘛!」顾盼娇嗔着不依:「娘抱着舒服。」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终是按捺不住双掌在胸前虚握成个球状道:
「娘这里好大好软,比人家大这么多。以后人家也想长那么大,大师兄一定喜欢
这副模样儿。」

  陆菲嫣心中大窘,哭笑不得骂道:「小丫头脑子里想的什么?再乱说话娘要
罚你了。」

  母女俩嬉闹了一阵,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陆菲嫣看看天色起身道:「盼儿,
娘的嘱咐都是为你好。你近来身体的变化是一种……嗯,对了,是修行中都会产
生的心魔。每人的心魔都有不同,心魔没有好东西,每一样都会引诱人误入歧途!
修为要精进必须战而胜之!盼儿,你切切牢记娘的话保持心神宁定,勿要一被心
魔引诱便生了绮念,更不可被牵着误入歧途,否则万劫不复!」

  陆菲嫣殷殷嘱咐,她也知顾盼正懵懂不明所以一时会被唬住,但久而久之这
些漏洞百出的托词终要被揭穿。她心中悲苦难忍,一遍又一遍地下定决心为自己
打气:盼儿,娘一定要救你,舍了命也要救你。可一想到从何救起却茫然失措,
便是真要豁出命去,又要从哪里去使力?

  吴征至傍晚等来陆菲嫣,两人跃上扑天双雕日夜兼程赶回成都,入了城后直
奔胡府。林瑞晨正等得心焦,见了两人长舒一口气道:「就怕你们赶不及,回来
了就好。」入府时顺道又将京城里的局势大略说了一遍,圣上给吴征赐了座宅子,
又给韩归雁赏了许多金珠美玉算是对功臣的慰劳。至于其后京里的官职演变则还
未发生,成都城此刻尚算平静,只待预计的半月后俞人则返回成都,一场争权夺
利的斗争便将拉开帷幕。

  御赐的宅子在锦绣大街上,原本是右散骑常侍朱宏才的产业。自朱巧青之始
朱家落难,这套宅子也空了出来,朱家毕竟从前是望族,宅子虽略有些老旧但建
造时用料便极为考究,如今看来依然显得贵气。吴征在宅子前接了旨意正式挂上
庞颂德大笔手书的「吴府」牌匾,算是第一回有了自己的房产。——中书侍郎大
人自主持青城昆仑门派大比盛会上便对吴征观感极佳,共同出使燕国又更加认可,
以他当世大文豪的身份赠了一幅亲笔题字的牌匾自是大增光彩。

  宅子里的打扫早在昨日林瑞晨便遣人打点完成,接了旨意吴征便迁入了新家。
胡浩虽是亲近总不是自家人,哪有住在自己家里舒坦?陆菲嫣也一同迁入吴府,
昆仑的同门,自然住在昆仑弟子的家里。

  府上的仆人尚未来得及安排,显得有些人丁稀少。吴征颁下早准备好的规矩
条陈,比之其余的豪门大户要宽松上许多,仆人们心中暗喜跟了个好主人,倒是
运气极佳。

  打点好了一切已是入夜,吴征转身便去了后宅陆菲嫣的小院处。叩响院门时
传来的声音道:「门没闩上,你进来吧。」倒如在长安城驿馆里一般。

  吴征深吸了口气推开院门,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只不知会换来怎样的结局。
陆菲嫣性格刚烈固执,又自小被豪门灌输了礼仪深深影响着她。想要一切顺利其
中的艰难不想可知——现今已不是单纯想要获取一名美人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
地陪伴自己,而是关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何况这位美人如此善良坚强,让人既
爱且敬,若是有什么不测……吴征不由额头见汗,若不能说服陆菲嫣只怕这位师
姑命不久矣。

  美妇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脸上亦是紧绷着可见心中的紧张。吴征缓步踏入,
借着有节奏的步伐调匀呼吸心跳,又将说辞在心中过了一遍,落座时内心一个声
音大吼打气道:「成的,一定能成!」

  「师姑,我来给你治伤。」锦衣在月光下闪现着蓝宝石般的光泽,衬得美妇
面泛珠光,越发惹人怜爱。

  「嗯!你想怎么治?」陆菲嫣喉头发紧声音喑哑,她并不蠢笨连日来思索此
事,总觉其中有难以启齿的地方,否则如藏经阁那日吴征渡入内力即可的话,又
怎需到此时此刻方才挑开话题。

  「阴阳交融,圆转如意。」吴征尽可能淡淡道:「师姑之患有二,一则百媚
之体身躯敏感,时常情欲如潮,二则《娉女玄阳诀》修炼之法有误,阴阳内力各
自激荡损了经脉,让师姑自制之力大减,情欲无可抑制!我的《玄元两仪功》内
力可助师姑调养杂乱的内息,至于情欲……我用《道理诀》亦可做到。」

  吴征不敢把话说得太白,陆菲嫣仍面色丕变,咬牙道:「你……你怎可有这
种想法?你是在诓骗我么?你就是为了得到我?」

  「其一,我不需要骗;其二,这是唯一的方法;其三,我在江州没有趁机占
了你,在燕国舍命救你,在藏经阁废寝忘食只为了救你时万无一失。我为了什么?
为的我喜欢一个美丽善良,持身极正的女子,你当真不知道吗?」

  一番话形同表白,陆菲嫣一时心中爱恨交加,往日的恩义与眼下的愤怒仿佛
两军对垒殊死搏杀。她颤抖着双唇道:「你疯了么?我……我是有夫之妇,你怎
可……」

  「名存实亡而已。」吴征嗤之以鼻道:「你真的有夫么?」

  陆菲嫣哽了哽喉头道:「我的婚约天下皆知,我也一贯清清白白,你的念头
龌蹉无耻打到我身上来了!你……你怎可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这句话说得语无伦次根本词不达意,就如陆菲嫣纠结复杂的心一般,吴征听
得心头一松,忙断然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何不能喜欢你?有夫之妇可
以让旁人来救,不能让旁人喜欢么?」陆菲嫣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本身也是善
良的性子,吴征思来想去只能从这一点上反复提及,方能渐渐攻开她心房。至于
其中逻辑未必正确倒是并不重要,陆菲嫣眼下心绪一团混乱未必深究得清。

  「呵呵,何况在我眼里,你也只是个病人,我喜欢一个自己的病人,又有甚
么错了?」

  陆菲嫣拼命左右摇晃着螓首闷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行!我不会勉强你!」吴征语声稍缓道:「你愿意治便治,不愿意我也不
强求,一切都听你的。」

  「你出去,你出去!」陆菲嫣陡然声调拔高嘶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吴征端坐不动道:「可以!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完了再走。第一,我不愿出
去,不是不听你的话,而是一旦我走了你很可能会死。不必辩驳我,你心里清楚。
第二,你死了盼儿怎么办?她现下已有情欲难以控制的迹象,你口口声声的疼女
儿现下又要不管她了么?第三,你死了,我会伤心。」

  硬梆梆的话说得陆菲嫣心乱如麻,最后那一句本有画蛇添足之嫌,不过有了
此前恩情的铺垫,一向情路极苦的陆菲嫣自会被触动柔情。

  「你能不能答应我照顾好盼儿,就算我求你!师姑求求你……」陆菲嫣语不
成声啜泣道,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掩面哀求。

  吴征强忍上去拥抱安慰的冲动,依然强硬道:「我拿什么答应你?就算答应
了,盼儿也嫁给了我,日后盼儿与你一般的身子又待如何?再让我拿这法儿来救
她么?你想过没有万一不成呢?」

  陆菲嫣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是啊,万一不成呢?万一不成呢?她颓
然软倒啪伏于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吴征起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做顾不凡的妻子重要,还是做盼儿的娘亲
重要?你好好想想。我这就出去,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在房里等你!」

  转身出了院墙,吴征全力施展轻功绕过院墙跃至房顶,虽说心中越发有了把
握,可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只怕陆菲嫣做出傻事来。这一路奔行犹如惊雷电闪,片
刻便藏好了身。

  陆菲嫣被吴征几口热气呵在耳涡一身酸软。这本是人体极易唤起情欲的所在,
吴征更是有意为之,果然陆菲嫣吃了这一记,一身情欲迅速弥漫。

  情动时便会心软,心一软便会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一
百个理由和借口。浑浑噩噩中陆菲嫣毫无意识般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吴征居住的
主屋行去。

  吴征心中大定长舒了一口大气,急急跃过重重房顶赶回屋内,一路上视线不
敢稍离陆菲嫣,直到看见她步入自己大开的院门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从
后门进屋。

  门外传来陆菲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顿足都让吴征心头大跳一次。吱呀一
声,脸上挂满了泪珠的美妇推开房门,那随时都将软倒的身形楚楚可怜,毅然决
然的神态倒像是奔赴刑场的决绝。

  吴征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陆菲嫣现下的心态也在意料之中:方法若行之有效,
她依然会死!吴征起身时暗暗苦笑:为啥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这种地狱级难度啊?
若是不能将她收服,只得先绑起来关到柴房去算了。

  「你想好了么?」绕着立定不敢动的美妇转了半圈,复又瞄准那只玲珑剔透
的耳朵凑近低声道。

  陆菲嫣刚止的珠泪又落,泣声道:「想好了。你给我治伤!」一字一句仿佛
从牙缝间蹦出来一般,颇有深恶痛绝之意。

  「好!我这就给你治!我既承诺过都听你的,你随时可以反悔。」好听而尊
重的话可以打消些许美妇的心房,可事已至此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吴征一弯腰将
陆菲嫣横声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一步步走向床沿道:「在江州时我也是这般抱
着你的,我和那时一样,听你的!你说怎么走,便怎么走。」

  「呜呜呜……你……你……」被吴征提起往事,陆菲嫣心中总没来由地一软,
又羞又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征虽是如前的横抱,细末处却有不同。环过后背的一掌扣在肋下的位置上
移了些许,正推挤住饱满玉乳的下沿,绕过膝弯的手臂却下沉了些许,让勃胀挺
立的肉棒正抵着美妇高翘的臀尖。大手与肉棒火烧般的热力正穿过衣袍直达肌肤,
炙得陆菲嫣心慌意乱。

  「我想救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会说,都是一样的答
案。现下,你说该怎么走?去那里,那里,还是……就在这里?」吴征的话语渐
渐放肆,慢慢掌控起节奏。

  「呜呜呜……往前走……去床上……」陆菲嫣一颗心仿佛碎裂失智了一般,
吴征给的选择一塌糊涂,那里是床头,那里又是窗前,至于就在这里,又像什么
话?她未曾发现的是,到此时她内心里居然没了反抗与拒绝,或是简简单单一个
不字。

  「好……」吴征大踏步将陆菲嫣平放在床上,自己顺势一倒平压在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浓烈的男儿体味冲入鼻尖,霸道雄浑却又极为好闻勾魂,那是无数个夜里魂
牵梦萦的气味。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熟悉丈夫的容颜,却是现下让他更熟悉的师
侄,那端正英俊的面容,目光中时常流露的坏坏眼神,还有更高大健壮,更年轻
的身体。

  他结实的胸膛紧紧压在双峰上,将傲挺的它们压扁得仿佛两片奶饼。胯下的
雄根抵在大腿缝里,还在不断地涨大,变硬,向腿缝深处直钻……陆菲嫣骨酥筋
麻,全身上下只剩勃胀的峰顶莓珠变得硬如石子,还在顽强抵抗男子身躯的下压。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陆菲嫣闭上了双目认命般道:「你要怎么
救我,自是你才知道。」

  「那就是听我的咯?」吴征心中一宽,只觉身下的美妇无一处不诱人,忍不
住出言调戏道。

  「你……你说……」

  「我想先看看你……」吴征低沉又轻柔的话仿佛魔音灌脑,一手支床一手解
开包至下颌的领口衣扣。

  「别……」陆菲嫣打了个激灵剧烈喘息道:「别……别……」

  「好!」吴征言听计从像个乖小孩立时停止,却凑下身子将嘴靠近解开的领
口呵着急促的热气道:「听谁的都由你来说,你说停,便停!」这具玉躯的美妙
绝伦令人发狂,只是隔着衣物压着便能感到她的玲珑浮凸。而随着她剧烈呼吸而
起伏不断的身体仿佛正将妙处向吴征送来一样。

  热气呵上裸出的脖颈,登时让陆菲嫣呼吸更烈,那脖颈处麻麻痒痒的滋味激
起了一身可爱的小粒儿,让她僵直着不敢动弹,脑中一片空白。可火热的气息并
未停止,持续不断地呵在脖颈上,呼吸时一挺一挺的傲乳顶在他胸膛上,仿佛正
被一只大手挤压按揉,并得全无缝隙的两腿间已被棒儿恶狠狠地撑开,倒似用两
腿夹紧一般……

  「你来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陆菲嫣一身酥软如泥,腿
心深处软绒绒的丰沛潮蜜正汩汩而出,染得裆下衣裙尽湿……她无力地抵抗着的
识海深处,忽然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来吧……我要……我要……」

  吴征解开第二颗衣扣轻声道:「师姑,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么?」顿了顿
又解开第三颗衣扣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没有丝毫的心动?」解着
又解开第四颗衣扣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里话,莫要骗我。」

  这是什么感觉?陆菲嫣从未试过!抗拒与顺从,难耐又恐慌,期盼又惧怕。
一颗颗衣扣被慢慢解开,仿佛一层层剥去她封死的内心。她害怕被剥开这一层常
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物,又盼望着他快些,再快些,好露出胸前旷了已
久的恩物狠狠蹂躏。多重矛盾的折磨几欲令她发疯!

  不知所措中吴征忽然停下了动作,望着她道:「师姑说的话弟子每一句都听,
弟子的问题师姑却还没回答。」他故意将师姑与弟子说得特别重,似要刻意羞一
羞陆菲嫣,仿佛一柄柄重锤不断地擂在心田。

  陆菲嫣甚至能听见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颤抖着道:「我……我……」望着吴
征期盼的眼神心中一软,鼓足了勇气用尽全身气力大喊道:「有……我有喜欢你
……」

  吴征得意地一笑,随着陆菲嫣喊出喜欢你时嘶啦一声扯开上身衣襟!

  裂开后残留着挂在双臂的破衣似有一种残缺的艳丽,而曝露在烛光下的雪嫩
上身更是艳光四射。修长的脖颈之下,香肩圆润而饱满,被两根仿佛长长音叉般
的锁骨支起,几从锁骨下方便开始隆起的胸乳更是随着衣物的扯落荡起波涛阵阵。

  这一对豪乳比之韩归雁的还要大上些许,又圆又隆。且看那阵阵乳浪便知其
质与韩归雁的结实坚挺不同,当是乳质极绵。也因是乳肉饱满乳量极大,如此绵
软的美乳即使躺下依然只微微塌陷丝毫不影响其傲挺的美观,反而因溢出两肋的
一抹嫩白更显艳色。

  吴征俯首帖耳凑近这一对绝妙恩物,喘息着道:「看来师姑还有很多事情自
己都不知道。那我来一边问你,一边教你好么?」

  「好……好……」陆菲嫣摇晃着螓首,两腿难耐地厮磨缠夹,他为什么还不
亲亲它们,摸摸它们,我都要疯了呀!一念至此忽感乳根处一团美肉被股巨大的
吸力嘬进一处洞中,那吸嘬的力道如此强劲,乳肉亦被越吸越多,越吸越深。待
得整座乳峰都被吸得变了形,那股吸力陡然撤去,嫩肉离开洞穴时与嘴唇摩擦发
出嘣地一声轻响,傲峰剧烈摇晃着弹回原处盈盈震颤……

  「你……你不要折磨我了……快点……快点……」欲望的狂潮终于将陆菲嫣
淹没,他即使是个恶魔,她也愿意被他一口吞下,只求身体里积蓄已久的欲望洪
峰能泄个酣畅淋漓。

  「我还没有教完,师姑忍着些……」吴征伸出舌头自玉乳根部舔起顺着山峰
攀登。

  火热的呼吸与冰凉的舌尖构成截然不同的快感,挑逗着陆菲嫣的敏感神经。
随着舌尖越舔越高,陆菲嫣的香口也越长越大,呼吸渐渐停止,只待舌尖抵达峰
顶那一颗至为敏感的莓珠时,那令人酸痒难耐的电流游遍全身时再从小腹深处喊
出声畅快淋漓的呻吟。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舌尖刚触上敏感的乳蕾边缘便忽然消失无踪,片刻后又
在另一团美肉根部出现,舔舐着,吸嘬着,品尝着美味一般向峰顶游移。

  「师姑,是不是很想要了?」吴征亲吻啃食着,以巨大的毅力压抑想要将这
两团美肉一口吞下的欲望问道。

  「我要……我要……」陆菲嫣双臂回环想要搂住吴征却被他一把抓住难以动
弹,一次次拱起腰肢想要将美乳送入他口中快慰欲念,却总被他在千钧一发之际
巧妙地躲开。令人发疯的甜蜜折磨周而复始,每回将要攀登巅峰却又从中断绝。
那欲望的浪潮仿佛被一重大坝牢牢拦住,浪潮越堆越高,却怎么都越不过大坝的
拦阻。

  悉悉索索声中,吴征已将两人都剥了个精光。他突然将陆菲嫣抱起成坐姿,
目光炯炯直透陆菲嫣内心道:「要什么?你不说,我不知道,我都听你的。」

  「亲我!亲我的奶儿……使劲吸……呵啊……」一声呻吟悠长连绵,如仙音
缭绕一般婉转不绝。那期盼已久的啃咬与吸嘬伴着舌尖的快速抖舔,肆无忌惮地
大力侵袭在细长的乳尖上。被一波波强劲的电流击得娇躯剧颤的陆菲嫣得脱控制,
立刻一手死死环抱吴征头颅向胸前挤压,似要将他的脸埋入豪乳之中,另一手急
不可耐地下探抓住一根又粗又长,险些难以握住的粗长火热肉龙。

  正狠狠掐揉着绵软美乳的双手忽然分开,托住陆菲嫣腋下一把举起将她托在
半空中。吴征坐在床头犹如小猫喝奶般一口一口舔舐着乳首一边道:「师姑要干
什么?」

  「棒儿……把……棒儿放进来……我受不了了……」陆菲嫣气息奄奄地哀求
道。

  「说错了,那不是棒儿,要叫大鸡巴……」吴征目光闪着狡黠玩味道。

  「好好……大鸡巴……把大鸡巴放进来……」陆菲嫣浑身无力又被吴征双手
托在腋下,火热的肉龙正朝着花穴洞口喷吐着咝咝热气,近在穴前又远在天边。

  「放进哪里?」吴征狠狠咽了口唾沫,呼吸也已粗重到了极致。

  「穴儿……穴儿里面……」陆菲嫣摇晃着螓首嘶声道,这种折磨残忍到了极
点,又令人期盼到了极点。手中的物事如此粗巨,若是破关而入又是怎样的一种
销魂?

  「又错了,不叫穴儿,要叫屄!师姑的屄儿又骚又浪正在滴水呢,是只骚屄,
浪屄。」

  「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用你的棒儿……大鸡巴放进我的……骚屄…
…浪屄里来……」陆菲嫣如泣如诉……

  「还是不对。不是放……是肏……要说肏……」吴征已憋得双目赤红,野兽
般嘶吼着道。

  「用你的大鸡巴……肏我的……骚屄……浪屄……我求求你……求求你……」
陆菲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迫切的渴求,状若
母兽濒死前的嘶鸣。尊严,道德,顾忌还有什么丈夫和女儿,一切都不再重要,
一切随着嘶吼被排出脑海。这一刻她只想让带着高温的粗巨男根深入自己体内,
把十余年来折磨得她快要发疯的空虚花房占领,撑开甚至是撕裂。

  「好!」语声就在面前,红艳艳的芳唇被他吻住轻轻一吸,香舌便不由自主
地吸进了他嘴里更是主动勾挑缠旋。托在腋下的一双大手复又攀上胸前双峰,四
指从两侧紧紧掐握,大拇指则顶着乳尖向乳肉内反掐按入,直陷乳肉。

  陡然一轻的身体从半空中拋落,早已被腻滑的花汁润得泥泞不堪的穴口被一
根粗大肉龙粗暴地撑开,突入,劈波斩浪般从丝发难容紧窄洞穴里生生开辟出一
条道路,直抵尽头最深处一团酥软如泥的嫩肉上……

  「哈呃…………」身体被剖成两片的感觉让陆菲嫣深深抽了口冷气,那从喉
间哽出的呃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定格。平坦的小腹深深缩起,让纤细
的柳腰可堪一握,饱满的玉乳被胸膛的空气顶得高高耸立,顶在吴征掌中被压的
仿佛两块肥美奶饼,还有那张成圆形的香唇,瞪的大大的媚目……

  人说媚眼如丝,吴征从未想过也未见过瞪大的眼眸也能如此媚意四射。那射
出噬人般光芒,熊熊燃烧的欲火,甚至是因身体被异物侵入受到刺激而微微鼓起
的眼珠。即使是被欲焰占据全身,依然不减她的妩媚多姿。

  深入花穴的肉龙仿佛泡在以软玉铺就的温泉池子里,肉壁像一团饱滋春水的
海绵,被粗大的肉龙一挤,饱蕴的花汁再也无处可藏,化作一道道激射的水柱喷
淋着整条肉柱。那肉壁上软嫩却又分明的颗粒仿佛一张张小嘴绕着肉柱狠狠吮吸,
直似每一颗肉珠都争抢着要把棒儿一口吞下。

  龟菇钝尖抵死的花心软肉更是大大地张开包覆着龟首,那强劲的吸力仿佛只
小鱆抱死了拼力缠绕吮吸。

  美妇的一身力气全用在了花穴之内,其紧窄逼仄竟比韩归雁破身之时更甚,
却又有一股柔软的弹性,绝不让人感到不适,反而全是快美。

  陆菲嫣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凝住不动,连声音与呼吸都被哽在了喉间。直到吴
征因肉龙实在被箍得太紧而难耐地一耸腰,粗长的棒儿在花穴里往里又顶入一截,
却仿佛顶进了陆菲嫣的胸口。

  「哼嗯……」陆菲嫣剧喘了一记,口中猛呼出一团浊气,似是因为吴征棒儿
再突生生挤出来一般。

  肥嫩花肉的触感着实美妙,饶是吴征为了今日之事筹备许久,无论身体,精
神,甚至对节奏的掌控都在预料之中。他正是要用情感与威胁双重的方式,一面
让陆菲嫣直面心中情意,另一面也在她心里埋下一颗顺从的种子。毕竟她紧绷的
心弦已拉到了极限,吴征也无法把握在一夜过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两人若发生了
争执,有这一颗种子在,便多了些应变之方。

  可这次抽动绝不在吴征计划之内,他想的是控制着陆菲嫣的行动,让她听从,
让她习惯,让她动便动,让她停便停。至少这一抽之前,他做得一直很好,甚至
让名门贵女陆菲嫣不顾羞耻地喊出低贱粗俗到极点的话语。

  不知是否这副百媚之体太过诱人,让吴征失去了一贯以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韩归雁的身子固然也极为美妙,可初破身的女子如娇花初绽,尚不及陆菲嫣
这样的成熟女子花开正盛娇媚绝伦。

  吴征自负理论知识丰厚,但他到底是个初尝滋味的男子。对付同样处子之身
的韩归雁尚有余力,碰上了陆菲嫣这等熟媚绝色,那紧窄又富有弹性的花径,频
频蠕动吮吸不已的花肉,艳绝人间的百媚之体又岂是他所能轻易掌控的?

  一顶,一顶,再一顶。哽住了气息的陆菲嫣被三下顶顺了气,亦唤醒了心底
尘封已久却又渴望无比的快感。仿佛被定住的傲乳忽然恢复了活力……

  吴征直勾勾地瞪着眼前奇景!一双圆隆的丰乳随着沉重而剧烈的呼吸进行着
落差极大的起伏,震颤着,抖动着,晃荡着。雪艳艳的乳肤下甚至能看见根根青
筋不停地脉动,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也可见陆菲嫣心绪激荡到了何等地步。

  目光上移,只见陆菲嫣双目赤红剧烈喘息,两片香唇张成了个小肉圈,洁白
整齐的可爱贝齿此时看来却泛着尖锐的寒光,整个人已不见昔日的仪态万方,犹
如一只噬人的母兽。

  三下幅度与力道均不强劲的耸动,局势却由此而失控。「好热的大鸡巴……
好大呀……好舒服……」每一声低语都仿佛要将胸腔中的空气全数排出般的低嘶,
陆菲嫣目光朦胧迷离却透着凶光,想一口将眼前的健壮少年吞下。

  局势已然完全失控,吴征略微错愕间被陆菲嫣一掌推在肩头击倒,庞大的力
道打得肩膀生疼。陆菲嫣一边狂扭着腰肢一边胡乱伸出手捞向吴征的手掌:「肏
我……肏我……用力啊……你快些动啊……」

  吴征屏息未动,陆菲嫣却接连捞了个空,焦急中回掌按乳死命地揉掐,两只
妙物仿佛雪面团儿在她掌中夸张地变形,但只需手掌略松便颤巍巍地弹回原位:
「用力……用力……呜呜呜……你快些动动……我……好难过……抓人家的奶儿
……快些呀……我要,我要,我要……」

  狂扭的身躯幅度巨大,力道更大得吓人。吴征只觉得肉龙被无数的小小吸盘
包裹着劲吸,随着陆菲嫣的每一次扭动,棒身不住被来回按摩。一小片肌肤刚被
强劲吸力嘬过,前一只小吸盘刚离开,那爽快的感觉尚未褪去,另一只小吸盘紧
接着又嘬了上来,爽得他连连低吼。

  陆菲嫣的技巧着实笨拙,十余年未曾被异物入侵的甬道又紧又窄,分明被一
只大棒儿塞得满满当当,可无论她怎么扭动花径里仍处处是钻心的瘙痒。焦急,
难受,压抑已久的情欲一旦爆发却找不着宣泄的出口,得不到够份量的满足只会
让她更觉难过欲死。

  难过之中,满脑门的情欲忽然闪过丁点清明,丈夫,女儿,我是有家室的人,
身下的少年郎还是女儿倾心相许的意中人……可一身欲念如奔腾的洪水无法阻止,
陆菲嫣几在一瞬间便找到了理由:女儿爱他,我又不抢。至于丈夫,关他甚么事
了?他不管我,我便是要偷人,便是要别的男子占有我,便是要作贱自己!

  陆菲嫣赤红着双目哀怨低嘶道:「你为什么不动?我快疯了……人家的骚屄
好痒好难受,你快些肏人家,大力地,狠狠地肏啊……我求求你,求求你,狠狠
地肏我!」

  吴征吐了口长气终于缓过劲来,他抵着强烈的快感伸指揪住荡悠悠的玉乳峰
顶两颗激凸的梅珠一扯,咬牙道:「想不到你什么都不懂,我来……呃……教你!」
陆菲嫣如同一匹狂野的母马在尽情驰骋,前后扭动的身躯以柳腰为中心,又圆又
翘的隆臀不停地前后急速款摆,正是传说中的腰震。每一震都让丰腴的娇躯随之
颤抖,一身的美肉艳光四射,还有那仿佛咽气般的沉重呼吸,即使低沉嘶吼却依
然甜美动听的渴求呻吟,还有一双迷离梦眼,一切都媚到了极致。

  「难怪师叔畏她如虎连靠近都不敢!」这般媚态真是谁都难以抵挡,又有一
副喂不饱的身子,若换了旁人来难免伤及自尊。吴征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发力将一
对圆乳生生拉成两只尖笋,陆菲嫣的樱口越张越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迷离。疼
痛并没有给她带来苦楚,反而更激起她心底的欲望。待吴征两指一松让玉乳迅速
弹回原位,她急促地呵出几声满足的低吟,见吴征没有继续的动作,急不可耐地
用双掌捧起胸乳揉捏。绵柔的乳肉着她玉手一掐立时朝相反的方向坟起,艳色无
端。

  吴征双手箍住陆菲嫣的柳腰向上举起道:「不仅仅是前后,左右,上下,每
一个方向都可以。你应该再主动些,再放开些我才会肏你……」他双手一松,被
托举得有一拳空隙的两人胯间忽然失去了阻挡,陆菲嫣娇躯垂坠而下!

  肉龙冲入花径又快又重,挤出一大片黏稠汁液淅沥沥地洒向床面。强烈的快
感让陆菲嫣食髓知味,她跪着的双腿陡然绷紧发力,一下下地起伏着娇躯尽情索
取肉龙在花径内摩擦顶撞的快感。圆沉的臀儿拍打在吴征小腹与大腿上,打得啪
啪声如断了线的珠串洒在地上般密集。

  「嗯……呃……」陆菲嫣大张着樱口,迷离着媚目,漂亮的鼻翼也一展一展
地,每一次起落都激出花汁飞溅,每一次起落都将她顶上巅峰。可身体里的渴求
之欲犹如一只盛满了的巨大水缸,宣泄的出口却像她的花径般细窄,纵是已拼尽
全力地起落着身子,体内的欲望毫不见减少,像是已沸腾的热水仿佛要将她的身
体炸裂。

  「用力啊……你也用力……我求求你……你也用力好不好?肏我……我都依
你说的……肏我……」陆菲嫣娇喘吁吁,不停地起伏中她的动作渐渐乏力,两腿
之间钻心的麻痒越发难耐甚至成了煎熬。她闭上双目,珠泪滚滚,分明正是场激
烈得难舍难分的欢好,却仿佛天地间仅有她一人的孤独。

  吴征心中一痛,仿佛回到十余年前的昆仑后山荒地。那一夜她也是如此放弃
了尊严跪在丈夫的面前,卑微地哀求并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反而彻底激发了矛
盾。自此之后众生无数,可她在世上仿佛孤身一人……

  陆菲嫣仍奋力用最后的气力起伏着娇躯,几乎每一轮抽插都能让她小泄一回,
可这根本不够,她需要的是畅快淋漓的宣泄,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彻底满足
为止!

  吴征心中既怜,此前刚硬的心肠便软了许多,心态一变化便再也把持不住身
体的欲望。陆菲嫣落下娇躯时,始终不动的吴征忽然一挺腰……

  湿润酥腻的花户毫无准备地被一根刚刚适应的粗大肉龙猛钻而入,那怒张的
菇伞一路顶开紧窄腔道,棒身脉动着刮过密密麻麻的娇嫩颗粒,上下迎合的力道
远胜于前,快感亦是数倍地激增,仿佛一瞬间便点燃了所有的激情。两样本就热
得发烫的物事再剧烈摩擦,连冰冰腻腻的花汁都仿佛沸腾起来。

  「啊……」被龟菇毫不留情地顶撞在花心嫩肉上,陆菲嫣发出一声长长的呻
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被定住,只股间震颤痉挛着泄出汩汩粘水,全身的力气
都随着倾泻的花汁一泄而空。她软绵绵地脱力前倒趴伏下来,胸前两团傲挺犹如
两处雪峰塌落在吴征胸前。

  失去所有力气的美妇温香软玉任由吴征张臂搂进,只腿心的妙处仍有力地吸
吮缠夹,仿佛抱紧最心爱的宝贝怕它离去。

  吴征双掌划过断崖般的背脊抱碰着肥美冰凉的臀瓣划着圈圈,让棒儿不住搅
翻着花肉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答应我,我就狠狠地肏你,肏到你满意为止!」

  「答应……我都答应……」气息奄奄的陆菲嫣被旋磨得麻痒钻心,刚刚泄得
一塌糊涂的身体又被点燃,心头那一份渴求还更甚于前。

  「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吴征强硬生冷的语声中另有
些许别样的温柔,像是严厉的丈夫正对着心爱的妻子训话。

  「我都答应了,呜呜呜,我什么都答应你了。」陆菲嫣被吴征摆弄了几下便
尝到其中好处,一边猛扭着腰肢将雪白的大屁股绕着肉龙画着圈,一边难耐地呜
咽道。

  「不要应付我的认真与决心,把话说清楚!乖……」吴征费了极大的毅力才
能压制下奋力驰骋的原始冲动。若说此前还有道德上的犹豫,还有对难以把握之
未来的疑惑,当陆菲嫣再无顾忌地软语哀求后这一切便不再存在。去宠爱这名女
子助她挣脱礼教的束缚脱离苦海便是最大的道德,携着她手一起面对未来才不会
有疑惑与不安。吴征并非信男善女,把陆菲嫣当做自己女人的决心既下,自不能
让她再有回头之路。

  「从今往后我都是你一个人的!」陆菲嫣急迫道:「都是你一个人的,只让
你肏我,现下就来,快些,快些肏我,人家的骚屄好难受,好痒。」

  没有尊严,没有顾忌,淫荡的恳求下诱惑力大增。吴征虎吼一声翻身而起将
陆菲嫣压倒身下,同样变得赤红的双目闪烁着凶光。他双掌抓着陆菲嫣圆润的足
胫抬起反压向她肩头,又命她双手攀稳膝弯。

  低头望去,原本女儿家最隐秘的腿心处如今朝天大放一览无遗,漆黑浓密的
卷绒覆盖下,被蹂躏许久的肥美肉花花口分开,露出内里艳红如血的淫靡蜜肉,
一条窄小的幽洞深不见底。

  那一颗颗蜜肉犹如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儿,只需轻轻一按便能挤出其中甘甜鲜
美的汁液来。如今被一条粗大的棒儿翻搅多时,陆菲嫣压抑已久的情欲早已彻底
点燃,即使空虚着的蜜穴里花汁一样倾吐不停如泉涌般满溢洞口,顺着两片肉脂
间的缝隙汇入圆巧的后庭菊涡形成一片小水洼,再流向幽深的臀瓣沟壑淅沥沥地
滴洒。

  白若凝脂美玉,黑若浓云夜空,红若牡丹新蕊,再被一道清冽晶亮的水线为
颜色染上了光泽。其丽色之艳令正处于狂欲之中的吴征都不由陡然瞪大了双目一
怔,那直勾勾的眼神像要将眼前美景一口吞噬一般。

  愣神仅为一瞬,花口正一开一合,开时一展淫靡艳色,闭时引人遐思,谁也
抵不住一探深幽的欲望。吴征啪啪两掌拍在高高翘起的肥美大屁股上,给雪莹莹
的股肉画下几条红印子。

  疼痛入心,陆菲嫣非但不觉苦楚,反倒迎合般扭起了臀儿。吴征扎了个马步,
半蹲着将胯间肉龙从上而下向花穴口刺去。

  陆菲嫣的视线钻过胸前两座山峰的缝隙,直盯着那只粗大的肉龙!又粗又长,
黑得发亮,盘根错节的青筋犹如蜿蜒的虬龙,一震一颤的脉动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真的好大……它……它要进来了!」被吴征摆弄出羞人姿势的陆菲嫣无暇
顾及这些,此刻她一身酸麻酥痒,肉龙的离体而去让她空虚得快要发疯。十余年
来第一回被男人侵犯仿佛在防洪大坝上开了个口气,积蓄许久的洪水正奔腾倾泻
而出。从前与丈夫的欢好都是最简单也最传统的姿势,此刻的羞耻反倒给了新奇
的感受,她迫不及待想要肉龙再度占据自己饥渴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睁大媚目,
想要看看这只狰狞可怕的巨物是如何分开幽谷,将自己狠狠地刺穿……

  钝尖甫一接触花唇,一股极高的热力便烫得陆菲嫣汗毛倒竖,仿佛被一根烧
红的铁棍炙中浑身一紧。随即肉龙更未有半分停留,拌着湿滑腻浆分开花肉一插
到底……

  「啊~~~」陆菲嫣脑海中雷声滚滚,发出声颤抖的悠长呻吟。这一插又重
又狠,仿佛真要将她的身子捅穿一般。敏感幽谷里的快意像被施了妖法大量聚集
在突入的钝尖处,被尽根而没的肉龙顶入腿心深处,再向全身扩散……

  两人紧紧结合!少年浓密的体毛与美妇凄迷的芳草地连成了一片。不待陆菲
嫣缓过一口气来,占据了她身心的肉棒又开始向外抽离。草丛深处再次现出一截
黝黑的棒身,所不同的是花洞之外的黑色草丛里多出一片嫣红粉嫩的肉圈,像一
张小嘴死命吸咬着肉棒不忍它离去。

  「呵啊……呵啊……好舒服……」强大的快感让陆菲嫣忘情地呻吟,一双媚
目却是一眨不眨。自小教养的规矩,礼仪,矜持,这一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
只想肆意地享受令人疯狂的快美,只想看他如何用凶悍的阳物一次又一次刺穿自
己的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想看自己淫艳的花肉如何纠缠着肉龙被翻出体外,
再被粗鲁地塞回体内……

  吴征半蹲在床,双腿的肌肉绷出触目惊心的弧线带动着身体不停起落。胯下
的阳根像捣药的玉杵一下一下地重重锤落,将花径里捣得一团泥泞。每一下锤落
都从中挤出道道喷溅的水柱,每一下拔扯又从中带出花露如潮涌。他的动作并不
快,却分外发狠用力!插入时犹如砸落的重锤,满满地撑开占有,拔出时龟菇沟
壑卡着颗颗媚肉像要将它们都一同拔出体外全数带走。

  一下,一下,又一下!胯间的撞击的啪啪声,甚至掉垂的春囊击打在丰翘臀
儿上,从未有过的巨大快感让陆菲嫣身躯欲裂。她拼命地喘息呜咽语不成声,眼
睁睁望着自己身体被少年占有侵犯,而自己修长美艳的娇躯只是在狂风暴雨中的
一叶小舟,任是如何紧绷也无法停止剧烈的痉挛震颤。一身雪肉爬满了诱人的桃
粉在他的锤杵下晃动,尤其胸前两座绵软傲峰更是摇晃不已,打出连绵雪浪。

  「好好……呜呜呜……轻……不……重些……再重些……」无力的娇躯剧颤
着,香软美足顶端的幼圆玉趾蜷曲着,细若水蛇的腰肢扭动着,带动白玉磨盘般
的臀儿绕着龙根画着圈。即使在梦里陆菲嫣也未敢想象过这等极致的快美,只需
一抽一插便能将她送至快意的巅峰,而少年郎的抽插已进行了无数次。她只能下
意识地牢牢攀住膝弯下压至最低,以便让丰臀翘得更高,迎凑插弄得更深……

  一炷香的时分,陆菲嫣便不知高潮了多少回。而这副媚体亦让吴征的起落动
作越发凶狠迅速,在计划里他本该忍耐再忍耐,可此刻他已不想忍耐,也无法忍
耐。

  啪啪啪的撞击声如雨打屋檐密密麻麻,陆菲嫣本已酥得浑身脱力,失焦朦胧
的眼神忽然放出精光。她伸出艳红的香舌绕着唇瓣一舔,将口角边的香涎勾入嘴
里吃力地深咽一口,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气力抬起上半身,看着蜜穴被突胀一
圈骤然加速的肉龙突刺。

  还未等她看个分明娇躯便被重重扑倒,吴征上身前探与陆菲嫣贴得严丝合缝,
吭哧着野兽咆哮般的粗声发力抽送。陆菲嫣媚声惊呼刚一出口又被堵回嘴里,吴
征扛着她修长的玉腿死死压在床面,一双大手更是毫不留情地狠狠拿住一对巨硕
丰乳揉捏,舌尖叩开牙关捉住一只香滑嫩舌缠吸。

  肉龙肆虐的甬道越发紧凑,仿佛在对抗它的膨胀。吴征再无法压抑满满的射
意一边疯狂地挺送雄腰,一边松开口唇咆哮道:「大鸡巴肏得你好不好?啊?骚
屄美不美?说啊!快说!」

  粉艳艳的花唇大张着,浆汁淋漓。凶狠的撞击每一下都如此沉重,直撞得悬
空的丰臀被死死压在床面,但只需肉龙微抽,臀儿立时向上弹起追逐。陆菲嫣双
掌捧着吴征两颊,感受着几欲将她炸裂的快感尖声呼喊道:「美……人家要死了
……不行了……呜……好深……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娇声的呼喊既媚又淫,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越来越急。随着一阵剧烈
的痉挛,娇嫩的花肉猛然收缩,吴征大吼一声腰杆拼尽全力地一沉,肉龙扑哧一
声直至没柄直欲将陆菲嫣顶穿一般。两人同时没命地扭腰,尽情地呼喊,交合之
处白浆与清露迸流般倾泻而出……

           第二章、报阴怀阳·休止情怡

  雪白丰满的奶儿高高抛起又沉沉落下,甩荡如奔涌的波涛。陆菲嫣借着吴征
的托举之力没命地上下套动着玉臀,情欲熏蒸之中,生平第一回以不是男上女下
姿势欢好,陆菲嫣兴奋得几欲疯狂。

  「扑哧扑哧」的摩擦交合声如春音缭绕,那被塞满的快感,撞击的畅美让她
几乎忘了一切,只知全身心地投入到欢好中,去索取渴求已久的身心俱畅和一场
淋漓尽致的满足。

  蜜穴里的汁液流若小溪,双目更是喷射着渴求的欲火,修长的美腿缠夹着吴
征的腰际,檀口中酥媚的浪吟声闻之令人魂飞魄散。吴征缩着腰腹挺出肉龙,不
需使力便能让美妇一下下地套动,他贪婪地埋首于美妇胸前品尝那一对温香软玉
般的丰乳。以手感其质,以唇舌品其香,那握在乳根的动作甚至能助陆菲嫣的上
下起伏一臂之力。

  那对傲乳如此丰美绵软,双掌向内合夹时两颗又细又长的莓珠甚至可以对在
一起,吴征一口含住,立刻传达给陆菲嫣双重的快意。

  美妇的浪声又甜又腻,春桃般的脸庞尽是兴奋的红潮,久旷的空虚被塞紧塞
满,其敏感度更是倍增!穴儿里密布的肉芽用尽全力般吸吮着侵入的肉龙,只知
不停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从黄昏到天明,这一场欢好已不知持续了许久,吴征已射了足足六次之多,
陆菲嫣则泄得无法胜数,只有湿透了的床单见证了一夜的疯狂。

  面对这只狂乱淫媚的雌兽,吴征快感连连之中心下凝重。彻夜的征伐固然能
品足百媚之体的美妙滋味,可饶是他龙精虎猛的身体也觉渐渐不支。陆菲嫣亢奋
的情欲依旧不知何时能消止,若是不能满足他,自己苦心孤诣的多番筹措准备是
否要毁于一旦?

  陆菲嫣浑身汗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夜下来除了趁她失神的间隙里
吴征喂了她几口水之外再无补充。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疲惫,甚至被抽弄了
整夜的花肉已是针扎般剧痛。可人类神奇的欲望总能压倒一切,剧烈的疲惫与疼
痛之中她仍无法停下索求,在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的起落套弄里寻求填满欲壑的
快美。

  被抽插翻搅给蹂躏了一夜的蜜穴儿仍逼仄紧致,可内里的蜜肉却更加酥软。
这让花径的旋绞缠夹之力大减,可陆菲嫣借着吴征上下推送的力道,起落套弄时
逼命也似的快速,肉龙在蜜穴里穿梭进退一无阻碍,犹如策马飞驰酣畅淋漓,每
一下都能迅捷无伦地直达花底,命中穴心深处最为敏感的奇异软肉。

  陆菲嫣一身雪肤涨红犹如天边的晚霞艳光四射,发丝上滴落的汗珠滚至画着
圈儿鼓荡弹跳的双乳上又被抛甩而出。她的呼吸再度急促,酥软的身躯也无法再
维持起起落落,改为将棒儿全部吞没后拼力旋扭。

  这一轮腰震虽没套弄激烈,陆菲嫣却似极有感觉,连呻吟声都拔高了几度。
丰翘的粉臀晃起玉波雪浪,在腰肢发力下夸张地拱起,又向前猛地一凑。其前后
弧度之大也幸而吴征的肉龙足够粗长,否则怕要脱出销魂蜜穴,大为不美。

  「人家……又快要来了……给我……给我……」陆菲嫣渐渐无力的腰震陡然
提速,酥软的花肉也再度抽搐起来。那嫩肉包裹着肉龙,痉挛时像是快速拍打在
棒身上,滋味美妙难言。

  「再给我……再给我……」陆菲嫣失神的双目变得精亮,隆臀扭得更加剧烈,
流涎的嘴角被香舌一刮后嘟起索吻,淫媚里又增一份可爱。

  看她激烈扭动的身姿与渴求的神情,抽送不停的吴征本能地感觉这一刻似乎
对她极为重要。他引导着陆菲嫣掌捧硕乳自行揉捏,又凑唇相就。尚未贴上那两
片娇润红唇,一条湿软冰凉的舌头已迎了上来。吴征含住顺势一吸,将整只舌头
吸入口中,也将两片香软柔唇吸了过来。

  唇儿相凑,舌儿相弄,胸腹相贴,耳鬓厮磨,胯间相融。一身上下至为敏感
的所在均被照顾得熨熨贴贴,陆菲嫣只感欢快,愉悦纷沓而来,与刺痛,将出未
出的难熬交相辉映。她鼓起最后的体能落力地将丰臀前挺后耸,激烈如雌兽的摆
动不减媚态万方,仿佛一只畅游的美人鱼。可快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总是摸
不到期盼的巅峰。

  幸而吴征摆好了姿势也动作起来,他哼哧着粗气双掌紧扣陆菲嫣玉臀,抽回
肉龙的同时发力将她举起,当肉龙仅剩龟菇被花洞口卡住时手掌撤去力道,同时
腰杆发力推送两厢撞击,既猛且快,每一下都让陆菲嫣惊声尖叫。浮凸绵软,圆
如满月的臀肉被生生掐出十道凹陷,被挤压的嫩肉又聚集在大张的指缝间满溢而
出,险些将深陷臀肉的手指埋没。

  肉龙抽送时咕唧咕唧的淫靡声伴着浪荡婉转的诱人呻吟,陆菲嫣被顶得魂飞
天外,紧箍的蜜穴抽搐着,哆嗦着喷涌出清冽花汁,仿佛一回又一回地死去又活
来。

  抽插的幅度越发紧小,密度却越发剧频。陆菲嫣鼻腔中的媚人哼吟与吴征喉
间低沉的嘶吼交相混杂,依旧激吻着舍不得分开的口角滴下融在一起的津唾,直
染得陆菲嫣胸前两团高耸湿湿腻腻,散出象牙般玉质的荧光。那美乳被男儿结实
的胸膛挤压,像两团羊脂美玉般贲起一圈圆弧,起落磨蹭中又不时的上下圆鼓而
出,美不胜收。

  激烈的动作预示着两人都到了紧要关头,每一次撞击,蜜穴都将肉龙吞至末
柄,每一次撞击,力道之大都将美妇直接抛向空中。陆菲嫣的浓云秀发瀑布般飞
散又甩落,高潮的巅峰一点一点地靠近,修长的玉腿死死环住吴征的腰杆,伴随
着抛起落下的节奏一同发力,让肉龙对蜜肉的刮刨猛烈到了极致。

  「我要来了……狠狠肏我……屄里好麻……好舒服……泄了……要泄了……」
陆菲嫣索吻不停,可心中的至美快意不尽情呼喊难以抒发,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
音节媚骚到了极处。

  「师姑的骚屄好会吸……吸得我好舒服……」吴征吭哧着粗气十指箕张,左
手五指深扣臀肉,右手四指亦然,将两片肥满臀肉掰开露出深幽不见底的臀沟。
唯独粗长的中指探沟而入,拌着湿滑的浆汁对着紧致有力的后庭穴儿一扣,将第
一指节粗糙地扣入。

  从未被旁人碰触过的所在忽然遭袭,陆菲嫣如被雷电狂劈得一身僵直,思绪
随之停顿。分明本能里想要抗拒他的侵犯,可后庭穴儿传来的酸胀麻痒直透脑海,
滋味儿毫不逊色于花唇上方的小肉珠。那紧窄有力的小肉圈本能地箍紧,连带着
花径也骤然抽紧……

  强烈的快感更甚之前!陆菲嫣一身上下所有敏感地带尽数沦陷,或被抚慰,
或被爱怜,或被蹂躏,脑海里如同惊涛骇浪,前所未有的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将
她彻底吞没。她的香唇死死吸吮,正如蜜穴与后庭娇花一般抽紧蠕动,高潮如同
一张弥天大网将两人罩住,吴征悍然地挺动伴随着猛烈的喷射。陆菲嫣张大了香
唇,连呼喊声都叫唤不出,被灌满的窄小花径仿佛失禁一般滴落白腻浆滑的液珠。

  仿佛过了百年快美的高潮才离体而去,两人一同软倒在床相拥着喘息,连最
后一丝力气都被对方榨干。一股沉重的倦意涌上吴征脑门,他心中苦笑一声,真
的不行了,师姑若是还要可怎生应付?千钧般合下的眼皮最后一角余光中,陆菲
嫣挂着香甜满足的笑意竟已沉沉睡去。

  松了口大气,吴征勉力推着陆菲嫣在床脚未湿处躺好,抓过锦被盖上搂着美
妇沉沉睡去,只觉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晃一下。

  再睁开眼来时,窗外已是满天昏黄!

  只知疯狂地在他身上耸动,将粗硕的肉龙一次次吞没在体内,陆菲嫣已记不
清泄身了多少次,也不知被他的阳精浇灌了多少回。从至乐的巅峰里脱力昏厥一
般睡去,这一觉竟然从清晨睡到了傍晚。无论是早间的一场寒雨,还是午后温暖
的阳光都未打扰这一场香甜迷离的春睡。散乱的云鬓,犹自挂着媚意的眼角,还
有身上记录着一场激情四射艳戏的斑斑点点,只有这些才证明昨夜的疯狂不是一
场梦境。

  自被他冲破了最后一道关口,甚至还是用下贱粗俗的词句哀求着他侵犯和占
有,自此之后仿佛心中再没有任何底线,只知不顾一切地索取,卖力地迎合,贪
婪地享受他在体内冲击的快意。当疯狂散去回归平实与宁静,陆菲嫣又羞又窘,
更有难言的迷茫。

  丈夫,女儿,还有刚刚占有她的师侄,这纠缠不清的混乱关系难以理清。昨
夜起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梦境里她着了魔,中了邪,一步步踏入一个疯狂又甜
美的陷阱。陆菲嫣从不知两人的欢好会如此癫狂,从不知欢好可以快美到这种程
度,从不知被一个男人翻来覆去,像是变着法儿玩弄一般时,每一次都有不同的
感受,新奇,又爽快。

  可他是女儿心中的良人,她为人母也为人妻,他还是她的师侄,两个绝不可
能在一起的人偏偏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念及昆仑山上顾盼捧着下颌一脸期盼,
陆菲嫣心中大痛。

  女儿曾问是否有狐媚子勾搭吴征,可现下裸身在吴征身旁的竟是她自己;女
儿也说今后想有和她一般的傲人美乳,她当时的慌乱无措不正是害怕出现现下的
情形么?为何当时如此慌乱?难道不是在深潜的意识里早已喜欢身边的师侄,只
是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么?可今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茫然混乱中陆菲嫣拼命抓寻着慰籍的借口,昨夜是因何变得如此的?对了,
是为了治病,一场陆菲嫣有,顾盼也可能有的病。

  是了,定是如此!陆菲嫣心下略宽,无论能不能治好自己终归还是要死的。
昨夜好像还亲口说了喜欢他?罢了罢了,一场不伦的感情终究需要付出代价。他
是女儿的意中人,也是昆仑派未来的希望,付出代价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何况,
他也是一番好意,他待自己一贯以来真的很好,很用心……

  陆菲嫣越想脑中越是混乱,身体的感觉却越发清晰。依稀间还记得昏迷时平
躺着瘫软,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动。现下的姿势是在梦中翻身,还是他摆放的?
陆菲嫣不知道,只知道他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长臂环绕,大臂枕着脖颈的空隙,
温暖而舒适。胸前一对豪乳被他粗糙的大手覆盖,像是小心地捧起,又像霸道地
占有。

  在遥远得几乎已遗忘的婚姻记忆里,即使与顾不凡恋情最热时也从未有这样
亲昵的相拥而眠。陆菲嫣胸中一团暖融融的,连心儿都觉几被化去,只是第一回
她便迷恋这样的宠爱无边。

  心中越发矛盾,陆菲嫣生生克制着想要回身与吴征紧紧搂在一起的冲动。反
正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盼儿好也没旁的人知道,不如先坦然面对着,病好之后一
了百了也没甚了不得的。

  孤寂的女人一旦找到了情感的依托短时间内极难自拔,饶是陆菲嫣也贪恋于
此,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意乱情迷了许久,直到陆菲嫣想起胳膊若被压紧必然会影响气血的运行,时
间长了这条胳膊必然酸麻得如同万千针扎般难受。

  心中一惊,陆菲嫣不假思索地挪动身体,滑似游鱼一般从吴征怀抱里挣脱出
来。怯生生地回眼打量,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似因怀中的温香软玉忽然消失而
不满,幸之未曾惊醒于他。

  视线中那一身肌肉分明线条利落的身体,在悠长沉厚的鼻息中上下起伏,散
发着男儿魅力。

  陆菲嫣忙闭上双眸不敢再看,思绪也是一顿。吴征虽不是死死将她搂住,可
以她玉体的玲珑浮凸又岂是能轻易脱出的?能够不惊动吴征除了得益于那光滑如
丝缎的肌肤之外,也因陆菲嫣运用了身法的缘故。

  身法!

  陆菲嫣心弦剧颤,在狭小的空间环境里以极快的速度扭动,角度,力道,方
位都需分毫不差。那不仅需要精细的控制力,还需极强的爆发力才能做到。

  控制力与爆发力,不正是随着婚姻的悲剧一同离开了么?陆菲嫣霍然睁眼暗
暗潜运内力,从前在身体里束缚重重的桎梏大都消失不见,内力的运转畅通无阻
犹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她难以置信地盘膝坐倒,入定般闭目凝神将内力运转了
一遍又一遍。

  在藏经阁时吴征曾以内力灌入陆菲嫣体内,那些阻滞难畅的经脉彼时也曾短
暂疏通。不过更像是在圆木中开了一个小孔,内力仅仅是可运行而已。比之现下
的圆木已开了个大洞,只是边缘尚未打磨光滑略有不顺而已,二者根本不能同日
而语。

  陆菲嫣心情激动,怔怔望着熟睡的吴征大颗大颗的泪水吧嗒吧嗒掉落。生气,
羞恼,怨怒,喜爱,感激,还有不伦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自艾自怨的气苦中又有
无法抑制的欣喜。什么自尽,什么对不起家庭,在这一刻都比不上胸中那股澎湃
的冲动:我是陆菲嫣,昆仑派最最出色的门人之一,我的武功——不是现在这样。

  抹干了泪水悄然起身,轻轻打开衣橱门将压在最低却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练功
服取出,赤裸着身子闪身离开。

  来不及去烧煮热水,一瓢瓢冷水浇淋在雪样白净丝样光滑的肌肤上,运转的
内力蒸蔚着身体让粘着的水珠变成白雾。陆菲嫣细心地洗净身体,肌肤上留着不
少红印子,那是吴征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亦可见此前欢好时的疯狂。她心中一
痛复又甜蜜,不敢多想忙拭干身体,珍而重之地穿上练功服。

  陆菲嫣踏着极富韵律的步伐,不急不慢地行至小院空旷处。这一刻,她的心
情极为平静,正是武道修行时最为适合的境界,无悲无喜,不急不躁,宽松的练
功服搭在身上绝不会干扰她的每一个动作。

  提气,展开势子,左拳横辉,强劲的力道带着拳风呼呼,借着这一股旋劲顺
势扭腰转了个圈,左足点地右足提起借着旋身的力道横扫。许久不曾如此有力,
许久不曾如此轻盈……

  陆菲嫣甫一离开屋子吴征便迅捷起身,运足了《道理诀》躲在门口侧耳倾听。
脚步声渐渐远去转了个弯像屋后,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吴征略一思索穿戴起衣物,衣物刮过背后密布的抓痕传来痛感让他龇牙咧嘴:
珍惜生命,远离少妇!

  他悄悄离开小院。后院早被他定下了规矩:仆从不得传唤不可踏入。半日里
未曾进食肚子里空荡荡地饿得慌。唤来仆从吩咐备好饭菜送入屋子,又刻意叮嘱
摆放好后立刻离开。转回屋子清洗好身体,又转回陆菲嫣的小院。

  即使院门外也能听见陆菲嫣不时传来的呼喝声,吴征心中一喜,也不敢打扰,
轻飘飘地又跃上房顶居高临下观看。

  只见美妇恰巧使完一套剑法,将魔眼插回剑鞘放好后正立定调匀呼吸。片刻
后神完气足,拉开架势又练起掌法来。

  陆菲嫣双臂举与肩齐,手肘向外微曲如抱日月,右腿向前踏上半步绷得笔直,
左腿半弯,双臂向右一拂。

  动作堪称缓慢,但双臂中央的日月却酝酿着一股澎湃的力量。吴征眉头微跳,
陆菲嫣怀抱中的内力鼓荡充盈却声息静如深夜。连吴征现下的修为在全力发动时
都能有气劲爆发的嗤嗤声,何况陆菲嫣?

  美妇的招式沉凝显是已全力运转内功,吴征转念一想登时明了。以阴阳相济
化去出手的风声,《天雷九段》中的「风雷双煞」也依此理,也是吴征的绝招之
一,曾以此招偷袭青狼郝白冥一举得手。但要做到陆菲嫣这般全力施展还不发出
丝毫声响,怕是要差了不少。想来除了《娉女玄阳诀》果有独特的妙用之外,陆
菲嫣对内力的控制亦是妙到毫巅才能做到。

  陆菲嫣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吴征只觉仿佛天地之初的平衡静谧,左右舞动的
双掌非阴非阳,非黑非白。那是极高的武学,却远离了刀光剑影,手中无剑心中
亦无尘,波澜不惊的招式里犹如随缘而去又乘风而来。双掌的挥洒自如,身躯的
自然扭动,不慢也不快却动静分明,又海阔天空一般大气磅礴到了极点。

  说她的大气自是这一套武学虽还看不出对敌之时厉害的地方,但光从招式里
便能看出极高的武学境界,极具挥洒自如的妙处。说她磅礴……则是宽松的练功
服下那一对儿高高贲起的美乳正随着身躯的旋扭左右甩荡,仿佛衣料之下藏了两
只肥兔儿兢兢颤动。而能这般盈盈抛甩弹跳,其触感定然温软如鸽。

  吴征看得目眩神迷一时忘我,眼睛一眨不眨只盼着再多看一会儿。又是一炷
香时分陆菲嫣一套掌法打完收功,虽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却光采奕奕神完气足,
脸颊处两抹酡红宛若红梅,目光中那份欣喜若狂得几欲垂泪的兴奋更是怎么也按
捺不住。她回头望向房顶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比武的势子。

  吴征笑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扭摆活动着全身关节道:「好厉害!我要使天
雷九段啦。」

  「嗯!」陆菲嫣双唇微抿了抿,她此前已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去应对这种不
伦的畸恋,可面对吴征难免心中大窘,美眸快速眨了几眨掩去尴尬道:「不要留
手。」其声婉转甜柔,却细如蚊呐。

  「我可不想挨顿狠揍,看招。」不论昨夜如何激情四射纵意寻欢,多番戏弄
陆菲嫣甚至故意要她说出污秽下贱的词儿,美妇心中怎可能没有怨气?一旦交上
了手打得兴发,借机收拾一顿出出气也未可知。

  陆菲嫣的势子早已摆好,双臂怀抱所指之处报阴怀阳后招无尽。吴征可不会
蠢到向绝讨不了好的正面硬攻,他身形灵动,前冲之中忽然左足顿地状似向右变
相,右足紧接着连环踢出,竟是接连变相!左手似掌似爪,右手隐而不发,正是
一招「平地风雷」!

  陆菲嫣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她双足踏定不动,腴腰款扭转了小半个圈子仍是
正对吴征。见他这一招虚虚实实,双臂摇起如水波荡漾,又如风过柳枝,怀抱中
的阴阳内力发出一股强劲的牵引力道。吴征身体平衡顿失,竟似被一根无形的绳
索牵引要一头撞向陆菲嫣。他此前旁观良久心中有数,右掌正是备下的应对之法,
见状朝陆菲嫣怀抱中劈出一掌。

  浑厚的阳气登时搅乱了报阴怀阳的平衡,被牵引的身体一松吴征不敢怠慢,
足下连连加劲又绕了小半个圈子。

  按常理而言陆菲嫣为了维持怀抱中的阴阳内力平衡而脚下不动,吴征此时已
奔行至她身后,正是拿捏住了破绽所在。

  可吴征此时依然要面对陆菲嫣的双掌怀抱,个中之奇令人咋舌。说得白了,
陆菲嫣下身点滴未曾移位,只是腰肢扭转之下整个上身都旋了过来,仍是面对吴
征。所谓的绕至身后,只不过是那座多肉挺翘的梨臀之下而已。

  昨夜欢好之时吴征便觉陆菲嫣身躯奇软犹若无骨,可身子旋扭到这等程度连
想都没想过。错愕之中一向引以为傲的反应速度也为之一慢,那牵引之力再行袭
来,身体不由自主向陆菲嫣怀中撞去。

  吴征也不抵抗顺势而为,大喝一声全力运转《道理诀》,内力不行经脉自皮
肤外放而出来势极快。两人的武功都有些奇形怪状的诡异,陆菲嫣十拿九稳的牵
引之力如同平静湖面上荡起涟漪。吴征双掌二化为四,连连拍向陆菲嫣小臂。

  这一招「雷厉风行」劲道十足,本就是《天雷九段》近身短打时威力极大的
一招。吴征知陆菲嫣胸前凝聚的内力厉害,他功力本就逊色,想要破局的关键在
于打乱其间的平衡。

  陆菲嫣面对凌厉的攻势不慌不忙,双臂舞动如弱柳迎风。怀中内力一会儿左
右分开泾渭分明,一会儿交相混杂。吴征的攻势遇到重重阻挠,不仅每进一分便
化解许多,双掌推进到陆菲嫣臂弯处时甚至控制不住动作,左掌突兀横劈斩在自
家右手臂上,钻心地疼。

  「好厉害的武功!」吴征虽惊不乱,倒不是他的急智应变已达到无所不能的
地步,而是在陆菲嫣身上花的心思着实太多,每一个步骤都前后考量过种种可能。
现下的情况也在估算之中。

  他索性不动双掌也不抵抗,任由牵引之力拉着他向陆菲嫣怀中靠去。

  陆菲嫣美眸精光大放,虽只是一场练武,可这种挥洒自如的感觉久远得连在
记忆中都苦寻不着。她左臂一抖扯着吴征,右掌平举要在他前胸印上一掌。

  吴征已凝力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胸口撞上手掌时全力激发《道理诀》。

  陆菲嫣的内力之所以能如抱阴阳,正是得了双臂圈环之助。如今胸口正对她
手掌,内力的牵引束缚力道大减。吴征这一记反击又极为阴损,内力不攻其他,
专攻敏感神经。——需知人体的手指亦有许多敏感神经,是以男女欢好时也常有
吮吸手指的举动,其滋味甚为美妙。

  吴征的内力当然伤不了陆菲嫣,可挑拨之处让本就敏感已极的美妇陡然面泛
酡红,骨酥腿软。吴征趁机而入一把将陆菲嫣抱紧,结实的胸膛紧紧压扁了一对
绵软美乳。

  吴征奸计得逞开怀一笑,甚是得意。

  陆菲嫣又羞又急,两人虽已有了肌肤之亲,她可从未想过还要再有第二回。
可娇躯酥软地让吴征抱在怀里向他的小院里飞奔,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放我下来!」

  「不放!你连我都打不过,说明伤还没好。哪有治病治一半的道理?」

  「谁说打不过你。若不是手下留情,我早一掌把你杀了!」

  「咦,手下留情?那就是舍不得咯~~因何舍不得呀?」

  「我……」

  斗嘴争辩声中,吴征已抱着陆菲嫣进了小院。抬腿踢上房门,吴征抱着美妇
坐在餐桌前温柔道:「知道你生气恨不得一掌打死我,也知道你又忍不得了现下
便想要。不过无论是想打死我还是想要,都得花力气,肚子饿着可不成。不妨先
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是要杀要剐还是想要我都随你。」

  以昨夜吴征对自己身体的迷恋,陆菲嫣本以为回了房便又是一番大肆征伐。
她并非下贱无耻的淫妇,否则也不能苦忍身体的煎熬如许多年,这一回失身于吴
征也是多方因素共振的结果。但并非失了冰清玉洁的身子,她就成了人尽可夫的
淫妇,也无论她身体多么诚实,内心里的抗拒一分不少。这也就因为是千丝万缕
般纠缠不清的吴征,换了旁人或许怀中已是艳尸一具。

  陆菲嫣怎么也料不到会是现下的模样。酒菜尚温,可见刚备好后不久,原来
他在房顶观望时已先吩咐人备下了。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酒菜,她出身豪富之家
何曾看得上了?可现下在陆菲嫣眼里的已不是简单的饭食,而是细致入微的关爱
之心,正中软肋。一时之间心中柔情百转,口中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有眼泪抑制
不住地扑簌簌而落。

  吴征双臂一展将美妇紧紧拥住,用肩头抵着她螓首仿佛最坚实的依靠,任由
哀伤又喜悦的泪水顺着领口滚落,濡湿了大片胸膛……

  红烛摇影,陆菲嫣止了哭泣羞怯怯地偎依在吴征怀里,虽说那一片衣襟已被
又苦又涩的泪水打湿,贴在脸边却觉得甜甜的。——若是梦境,便不要醒来;若
不是梦境,就彻底放纵一次再不留遗憾地死去罢!

  「师姑饿了吧?」吴征捧起她下颌,居高临下凝视道。

  听惯了的师姑二字现下分外刺耳,陆菲嫣心中又羞又恨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反而化作娇嗔般一撅香唇哼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

  「因为你好欺负!」吴征坏笑道:「不然叫什么?菲菲?」

  陆菲嫣心弦一颤,其间的亲昵难以言述,忙眼波流转不敢与他目光对视轻声
道:「不跟你多说。」

  「再不吃东西真要饿坏了,我来喂你。」吴征一手搂进陆菲嫣,一手举起筷
箸夹起片笋子道:「这个你喜欢吃。张嘴,乖!」

  被当做小女儿般的宠爱让陆菲嫣心中又酥又甜,听话地张嘴啜入笋片缓缓咀
嚼,这才发现虽是临时准备的菜肴,但酸菜笋子焖白肉,粉蒸肉,百合炒芹条,
茼蒿拌香油,莲藕排骨汤,四菜一汤样样是她所爱,若不是提早做了准备哪能这
般凑巧?刚刚迁入的吴府,新来的仆从,还有他一脑门子的坏心思,百忙之中还
不忘吩咐下细枝末节。

  宠爱……无边……

  「还要什么?」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陆菲嫣不敢相信这样话会自然而然
地冲口而出,但她实在太喜被人捧在手心里当做珍宝的感觉,也太过缺少这样的
爱意,仿佛迫不及待要将从前的缺失全数补回来。

  「好!」吴征依言而为,一口饭,一口汤,端起酒杯却坏笑道:「我也渴了。」

  「我帮你倒一杯。」

  「不要。」

  「那……你先喝……」

  「不要,一起喝。」

  「啊?什么?」

  吴征将杯中酒一口含进嘴里,轻捏陆菲嫣的下颌任她错愕不由分说地吻住。

  温热的酒液在两人口中传递,仿佛心中的悸动与爱意在来回流淌。男儿的舌
头霸道地穿过唇瓣顶开牙关侵入,一如他粗暴地侵入陆菲嫣的内心,她想躲,无
处可躲,想逃,无处可逃。男儿像一尊天神伸出巨掌,一把将她攥在掌心却温柔
爱抚。

  紧密的激吻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陆菲嫣却无比贪恋,仿佛浸沐春日中被暖风
包围,她仍不能适应现下的亲昵,又忍不住时不时给予回应。幼嫩的香舌躲躲藏
藏着被他刮蹭,卷起,吸吮,羞涩又甜蜜。及至陆菲嫣情动着轻启檀口,香舌轻
吐主动起来,吴征却忽然一缩脖颈让四唇分离。陆菲嫣正情浓性动,唇分时分明
是一个仰首前送的动作,却追之不及。她一双美眸睁开,见吴征正促狭笑着对望,
念及方才羞人的动作,恼他太过使坏,又恼自己怎地又陷了进去。双唇一抿,那
滋味太过甜蜜迷人,实是想再品上一品,不愿断绝。

  吴征坏笑道:「这才半杯,还有半杯。」一杯酒在口中传来渡去,正是只喝
了半杯。

  陆菲嫣被他拿捏在手中予取予求,任他欺凌,此刻百感交集,一颗心被逗弄
得委屈不已:「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欺负我。」

  「不能!」吴征垂首靠近,在陆菲嫣陡然暗淡的凄苦目光时轻声道:「待我
老得动不了了,才不再欺负你。」

  每每在陆菲嫣即将放弃抵抗沉沦于此时,他总会霸道地将她拉回现实;每每
在陆菲嫣快要受不了他的霸道时,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及时出现,新鲜热辣
得动人心魄。

  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哀求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这一昼夜里,陆菲嫣的
怦然心动也比这一世加起来还要多。她剧烈喘息了几下,闭上双目微扬螓首认命
般地接受他的欺凌与侵犯,可嘴角的甜意与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难以掩饰。

  温热的酒液再度送进口中,陆菲嫣始终垂着的双臂张开回环,紧紧搂住吴征
的脖颈,唇舌也变得主动起来。此前被动承受时生硬发僵的唇舌便已是极佳的美
味,如今她搂住又爱又恨的男儿,主动吐出香舌迎合着,双唇又含又吸,甚至缓
缓摇晃着螓首改变着姿势,以不同的角度去品尝男儿的味道,感受他别样的温柔
与霸道的爱意。那丰满莹润的唇瓣软弹如糍糯,细长如兰叶的香舌灵动如蛇,勾
挑纠缠间变得越发纯熟。

  这一记悠长的深吻仿佛经历了一次天荒地老,唇分时两人已是气喘吁吁。陆
菲嫣脸上发烫目光闪躲不敢与吴征对视,心中的柔情蜜意又止不住关心道:「你
也饿了,赶紧吃些东西。」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吴征虽面上一片温柔却让陆菲嫣大
羞,看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分明也是要她来喂。

  忸怩了好一阵子,陆菲嫣才在吴征那一副你不喂我,我就饿死给你看的决绝
下就范。举箸夹起片被酸菜与笋子滤去了过量油脂的白肉道:「你快吃些。」

  吴征一缩脖子表示不吃不吃我不吃,陆菲嫣知道他打的甚么鬼主意,又是左
右为难了好半天,才不得已吐出香舌将白肉托起送到他嘴边。

  白肉软烂脂香四溢,但怎比得上那段香舌的温软滑腻来得滋味绝佳?又是一
番你侬我侬的唇舌交缠,甜腻到令人发颤。

  有一便有二,一口饭,一口汤,一杯酒,两人转着灯儿似的互相喂下去。然
而这一桌分量正合二人的饭食终究未被一扫而空。两人吃了个半饱时便再也按捺
不住悸动的心弦,吴征一把抱起美妇大踏步迈向床头,而陆菲嫣虽将螓首埋在他
胸前不敢妄动,可一双修长玉腿却环绕紧夹男儿腰际,让玉躯紧紧贴挂在他身上。

  这一路铺满了碎裂的衣衫,至床沿前两人均是不着片缕。床脚咯吱的承重声
响起,吴征已将美妇压在身下,密如雨点的吻自她脖颈边而起,一路若有若无地
越过胸前高峰,划过腴沃的细腰,停在大腿内侧。

  陆菲嫣本以为他又要用那挑逗敏感却略过重点的折磨人法儿,正紧闭双目,
手掌使劲儿扯着床单准备忍下那令人发疯的过程。不想这一回的舔吻不多时便即
停下,旋即便觉闭合的双腿被一双大手握住向两边分开。她惊呼一声支起上身急
道:「你要干什么?」

  吴征怔怔地望着眼前丽色,被分开的双腿展露出中央一片芳草萋迷,烛光下
浓密的乌茸卷曲油亮,而掩在深处牝户早已被花汁染透,那丰满肥厚的唇叶正一
张一合,合时犹如紧闭的眼眸,张时又露出艳红如血的花肉,犹如一朵晨光初开
时分娇艳的滴露牡丹。

  「当然是要品一品你身上最美又最神秘的地方。」

  「别……那……那怎么成。」

  「雁儿就爱得紧,菲菲当然也成。而且……你要认真看!」吴征将那双美腿
架在肩头霍然起身,一把将陆菲嫣掀倒在床,动作不停直将双腿反压至陆菲嫣肩
头,让她如同倒立一般,却又是臀儿朝天,腿心毕露。

  「不许闭眼,好好看清楚。」

  陆菲嫣心中慌乱一团陡然忆起昆仑集里妓子所说的话语:「女儿家舔男人哪
里舒服,反过来女儿家哪里被舔也是一般。」不想在春梦里渴求的事情真要发生,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可那场春梦里的一切,不就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期盼么?

  陆菲嫣紧抿的双唇仍止不住颤抖,弧线优美的鼻翼一张一合,连喉头都不停
地哽动起伏。

  这般姿势对于身躯柔软的女子本就不难,与身姿柔若无骨的陆菲嫣而言更是
轻而易举。吴征见状得寸进尺,加力缓缓将腿心羞处继续下压,一点一点靠近陆
菲嫣螓首。

  那至美又至羞之处竟然近在眼前,陆菲嫣紧张得忘了抵抗,瞪大的双目里有
惊恐,有慌乱,亦有期盼。吴征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伸出舌头几在她眼前顺着
梅香弥漫的蜜裂挑了一记。

  「嗯哼……」一声媚人的呻吟,陆菲嫣玉躯突地抽紧后难耐地大力扭动,若
非吴征把得牢固这一下便要挣脱掌控。她洁白的玉齿咬着唇瓣,被一股电流击得
身躯都抽搐起来。

  一挑,一挑,再一挑,柔软的男儿舌头磨过更加软嫩的花唇蜜肉,比之棒儿
的刺激不如,却另有一股温柔快意,且舌头单论灵巧远远胜过。目光视线中只见
吴征以舌尖拨弄挑逗着唇顶一颗小巧米珠,那是女儿家身上不逊于穴儿深处的敏
感所在。快感连绵弥散中,软融融的小腹一股股热力四散崩腾,化作丰沛的花汁
汇成溪流,被开合不已的花唇汩汩地挤压满溢出穴口。

  陆菲嫣媚目迷离,目光中的模样又淫又邪,却让她着了魔一般舍不得移开视
线。那隐秘最敏感的所在正被男儿轻尝慢品,其淫靡之色直令人魂魄为之夺走一
般。

  吴征逗够了米珠,又张口抵住花唇,竟把这一处当做樱唇香口般吻紧,吸嘬
的力道传来正混着腻滑的汁水响起「波儿,波儿」的声响,淫靡得令人心颤。

  陆菲嫣已不仅是心颤,她的身体本就敏感至极,胯下密处被人整个儿含住又
舔又吸,尤其一只舌头挑开两片花肉正如小蛇一般顺着花径挺进,一连数种快意
袭来,美得她浑身发颤。那大力的吸嘬仿佛要把敏感的花肉全数吸出体外,那舌
头的突刺之后又是一番旋搅,一股与棒儿大力冲击时截然不同却一样快美的滋味
儿让她娇躯颤动,花径内里的嫩肉紧紧收拢。

  吴征曾品尝过韩归雁的美妙滋味,英武的女将花肉极为肥满,探采花径时仿
佛推开重重阻碍,其内的嫩肉紧仄逼人,随时要将侵入的阳物赶出去一般,可称
一个「挤」字!

  陆菲嫣则截然不同,她的花肉软软腻腻,外物的侵入几乎毫不费力。可探入
之后又仿佛置身于一处温柔之乡,一颗颗的肉芽仿佛无数张小嘴不停蜜吻,又是
截然不同的一个「吸」字!

  吴征吃了好一回,居高临下间见陆菲嫣一张圆张的艳口粉润细腻,盈亮丰满,
下身肉龙又绷得几欲胀裂般难受,着实难以抵受。他索性将美妇放平身姿,倒转
身形,将雄赳赳的棒儿送到陆菲嫣面前:「你也吃我的。」

  快美之中陆菲嫣羞涩不已,十余年前在昆仑后山,她放下颜面向顾不凡求欢
时亦曾为他口舌侍奉,这一切都落在吴征眼里。彼时才五岁的小男孩如今已长大
成人,这根男儿的象征就在眼前,粗大火热,狰狞猛恶。那顶端的孔洞仿佛恶鬼
的独目正冒着咝咝热气。

  与此同时,吴征也停下了对她花唇的舔吃,突然断绝的快美让陆菲嫣饥渴难
耐,口中婉转柔媚的呻吟声急转为哀怨不已:「你……你……」。她心下又气又
急,要他再吃一吃自己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也自是知道吴征逗弄了她一
整晚,此刻若不肯就范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这可叫满身的情欲如何得了?

  目光又幽怨又愤恨,气得只想给这根状似猛恶实则脆弱的棒儿狠狠咬上一口,
到了实际则成了香舌朝着沟壑一卷,将顶端大入鸡子般的龟菇纳入口中。

  穴儿被亲的滋味从未试过,若换了顾不凡怕要当做奇耻大辱,可吴征一点也
不嫌反而乐在其中,陆菲嫣又怎能不柔肠百结?而蜜谷幽壑被搅拌得情动难抑滋
味甚美,只恨舌头不够长倒让大半段花径空虚寂寞。那滋味儿着实难当,便如昨
夜吴征亲吻娇乳时故意掠过顶端莓珠,美则美矣,独缺畅快,仿佛被架上炉火的
隔水蒸笼,水渐沸腾,白气弥漫,笼温渐高,可就是差了那么点火候,缺了猛火
快炒的爽利劲儿!

  陆菲嫣难耐地频频抬臀相就,以便幽谷能离吴征近些,让他舔吃得更重更狠
些。与此同时,口中含弄棒儿的滋味也着实不坏,粗热的棒儿将檀口塞得满满当
当,蜿蜒的青筋贴在唇肤香舌上频频跳动不止,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道正在积聚。
陆菲嫣情不自禁地以手握住难以含入的大半棒身,含着龟菇连连吸吮,被香涎染
满的棒儿散出黑亮的光泽,密密频频的叽啾叽啾吸食声正与穴儿被吃的波儿波儿
声响遥相呼应。

  陆菲嫣曾秘密求教昆仑集山下的妓子,虽过了十余年然不需多时便又熟练。
吴征只觉胯下雄根被含入一张温柔潮热的艳口,更有一条细长的小舌旋住顶端敏
感,又舔又卷。那香舌又细又长,缠卷时灵动无比,更有时颤动快如蜂鸟之翼在
龟菇上连连舔扫。吴征肉棒大爽心中大乐,想来陆菲嫣当年学习时极为用心,才
有这番纯熟的技艺。

  他大赞一声:「师姑身上每一张嘴儿都好会吸……」惹得陆菲嫣鼻腔里哼出
一连串的娇嗔不依声,才投桃报李舔吃起来。每当陆菲嫣舔着他爽处,便以舌尖
突刺或是重吻米珠以兹鼓励。两人倒极有默契,吴征棒儿越发粗硬,陆菲嫣的穴
口开合也越发频繁有力。她情动迷醉地沉浸在互相取悦的滋味中,忘情地手握棒
身上下撸动。两只小手前后排列亦仅能握住肉龙大半,她索性吐出香舌,对着凸
出掌心的龟菇画着圆圈,细嫩小巧的舌尖弯折,贴着龟菇沟壑勾刮。

  两人都已难耐到了极限,吴征起身从樱口中抽出肉龙。陆菲嫣正闭目舔吃得
欢,一时间不明所以,忽然抽离的棒儿仿佛夺走了她心爱的宝贝,一声轻哼的不
满中抬起上身要把宝贝夺回来。待觉身上一轻忙睁开眼来,只见吴征玩味地凑在
眼前道:「师姑这么贪吃,可好吃么?」

  粗热的肉龙还挂着残留的粘腻香唾,四面滚滑滴落时犹如一根根盈亮的晶丝。
只是些许接触,那喷吐着的火热气息熏蒸着泥泞的花穴蜜口。陆菲嫣被他问得大
羞,偏头闭目不敢再看吴征,可穴口却难耐地一开一合,像在欢迎肉龙的侵犯,
又像此前香唇一般轻吻菇首。

  「现下想要我怎么做?」吴征拼命抵受着柔嫩花唇轻抚时传来的快意,尽力
做出好整以暇的样子道。

  「你……你不要欺负我了……」陆菲嫣紧咬牙关,再要像昨夜一般说出粗鲁
的词儿无论如何也不愿:「那些话好难听……我真的不喜……」

  「好!那,总该告诉我怎么做吧?」

  似恶魔的引诱,又像是爱人的软语相求,陆菲嫣一颗芳心仿佛化去一般,双
臂环住吴征后背凑上香唇低语呢喃道:「亲我……进来……我想你进来……」

  回环的双臂骤然抽紧,一双玉掌深深掐入吴征肌肉结实的后背,紧紧贴合的
唇瓣也变得死死抿住,一双秀眉更是骤然蹙起。分开穴口向深处挺进的肉龙像杆
烧红的长枪,正一点点,一寸寸地挺进,似要感受她的每一分柔腻触感。

  陆菲嫣已顾不上亲吻,只是吐着香舌任由男儿吸嘬,肉龙每扎入一分,她的
樱口便张大一寸,呼吸便急促一分。那烧红的长枪仿佛永无止境般前行,前行,
再前行,直到将她的身体捅穿分为两半。她一身早已酥软无力,可蜜穴里的力道
却越发强烈,花肉死死地收缩,密布的肉芽像是无数张小嘴啃吻着棒身,让整只
穴儿像是个无底洞一般将肉棒一寸寸地吸入。

  忽然,陆菲嫣双目圆睁,被吸嘬的舌尖发不出只言片语,只能从鼻腔喉间哼
出不满渴求的呻吟,哀婉无限。原来吴征甫将肉棒插入一半便不再前行,转而向
外拔出。此前的侵入速度虽慢,但畅快之处却越来越多,后端的空虚虽难过得让
人发疯,总算有个盼头,而此前被抚慰而过的花径嫩肉果然快美难当不负所望。
不想吴征变插为抽,深处那一份空虚的难过可是不用提啦。

  陆菲嫣急急长腿一环想要制止吴征抽出的动作却是徒劳,她奋力挣脱被吸住
的香舌哀求道:「不要……不要出去……插进来……求你插进来……这样好难受
……」

  「好!」吴征的肉龙已退得仅剩龟菇还被穴儿含住,闻言借着陆菲嫣长腿缠
夹之势发力一挺,棒身借着龟菇钝尖开路拌着花汁一冲而入直至没柄。

  「啊!」陆菲嫣发出一声尖利又悠长的呻吟,仿佛一只中箭的天鹅上身脱力
摔倒,花径深处空虚寂寞许久的后半段陡然被破开,塞满,被火烫的高温狠狠灼
烧。她高声呻吟着,剧烈喘息着,荡得胸前美乳盈盈颤动。腿心深处一团嫩肉仿
佛被顶开的小嘴喷溅出一汪一汪的清泉花蜜。

  长时间温柔又动情的挑逗让陆菲嫣欲火如焚,早已到了极乐的边境上。这发
力一冲仿佛致命一击,将她送入极乐巅峰。吴征不待她缓过气来便抬起一条长腿
将美妇翻了个身,穴儿内紧紧抱合着棒儿的肉芽被层层刮磨,惹得美妇又是一阵
如泣如诉的呻吟。

  「欢好时有好多姿势,菲菲一定没试过这一种罢。」迷迷糊糊之中陆菲嫣方
觉被翻转过来,美乳压着床,一只丰美的梨臀正高高翘起。

  香肩之下的背脊削若断崖,两侧线条一路走窄,直到臀儿处突然变得又宽又
翘,极大的落差让腰眼出现出两颗动人心魄的小小圆涡,而梨臀的妙处正在此时
才展现得淋漓尽致。所谓梨臀,乃是臀尖处突兀多出两条嫩肉,其形如香梨蒂口。
这两条嫩肉极其肥软,女子趴跪撅臀之时,梨臀虽在美观上略逊蜜桃圆臀,但臀
缝却显更加隐蔽,且那两条嫩肉被撞击时无论绵软的触感还是啪啪的脆响,满足
程度甚至还要胜于桃臀些许,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吴征两掌圈住腴腰,拇指正巧扣在腰眼正大开大合,一下一下地抽出穿刺着
陆菲嫣肥美的肉花。速度并不快,但腰杆与手臂一同发力力道又重又猛,那抽插
之间的停顿犹如短暂的蓄力过程,让下一次穿刺一鼓作气又一气呵成,下下直达
花底。

  嘤嘤呜呜的呻吟泣诉声中,这羞耻的姿势竟然陆菲嫣升起前所未有的新奇与
略带不同滋味的快感,仿佛被男儿征服一般趴伏于地任由采撷。她数次想要支起
上身,但酥软的上身总让她半途而废。无奈地放弃之后,她陡然发现一身力道尽
数集于跪着的双腿,只为将臀儿翘得更高,好让他一下下地插得更深更猛……

  那弯翘的肉龙正以正面相对时截然不同的角度刮刨着花径,刺激着不同的敏
感点。粘腻的花汁顺着大腿内侧嫩白的肌肤滚滚滑落,紧吸着棒身的花肉也随着
肉龙的插入抽出不断被翻出穴外又塞回体内。陆菲嫣只觉这一番完全臣服般的征
伐如此酣畅淋漓,被插入塞满时仿佛长了翅膀飞向云端,被抽出空虚时又仿佛双
翅齐折,突然向深渊坠落……被冲击得前后摆动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任由吴征
摆布着扔向云端,又拋落深渊……

  「换个姿势是什么感觉?」吴征一下一下地挺动,结实的小腹撞击在梨臀两
条嫩肉上啪啪肉响。

  「好深……呜呜呜……我不会说……我不要说……」虽快意仍是畅美难言,
比之昨夜失神般的一味求欢,今夜已清明了许多。陆菲嫣自小家教甚严始终说不
出羞耻的话儿。

  「那感觉好不好总该告诉我吧?」

  「嗯……好……」震颤的语声酥麻入骨,仿佛每一下都让她欲仙欲死难以忘
怀。

  「我的大不大?粗不粗?」

  「讨厌……哎哟……」稍一犹豫立刻换来几下凶猛侵袭,陆菲嫣哀婉哼道:
「好大……好粗……」

  呻吟声响越发高亢激烈,无力的娇躯不知又从哪里生出力量,随着吴征抽插
的动作前后迎合。丰美的硕乳像是吊钟一般前后甩荡,正让峰顶梅珠剐蹭着床面。
两人同时使力让棒儿拔出时仿佛抽走了陆菲嫣的灵魂,插入时又将一切空虚全部
填满,且那又重又脆的「啪」声宛如仙乐荡人心脾,又如战鼓催促着男儿征伐得
更狠。

  泄了三回的陆菲嫣觉得小腹里越发火热,那高潮的快感又将袭来,且这一回
似比之前还要更猛更凶,足以像一波畅美的狂潮将她整个人淹没,她万分期待那
一刻快些到来,又十分不愿来得太早太快,以便更加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然而吴征再一次停下了动作,任由陆菲嫣前后款摆挺送着腰肢,花穴仿佛只
婴儿小嘴正一口一口将棒儿反复吞吃。但此刻酥软的美妇吞吐力道又怎及得上男
儿凶狠的穿刺动作来得爽快?陆菲嫣幽怨地扭过螓首,恨他薄幸如此。

  吴征嘿嘿一笑将陆菲嫣压倒双腿一夹,让美妇那双长腿紧紧闭拢。这般姿势
仿佛让花径扯面条一般拉长变细,紧裹着棒儿的美妙滋味又有不同。男儿抽送撞
击的力道更强,进出却越发艰难,剐蹭越发大力。

  侧面望去,陆菲嫣的后背处一片平实,唯有奋力撅起的丰臀耸立若峰,蔚为
壮观的肥翘美肉堆雪也似的被顶得前后摇晃,又像一团酥腻腻的嫩脂喷香四溢,
男儿的腰腹却如一只大手,正按揉着让它肆意变形,捏扁搓圆。

  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强烈的快意,以最放松最受力的姿势任由他索取其间的
美妙,又一次泄了个一塌糊涂……

  「舒服么?」吴征分开陆菲嫣披散的秀发,亲吻着光洁的背脊轻声道。

  「嗯!」

  「还有很多很多的姿势,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滋味,想不想再尝尝?」欲望比
起昨夜已平复许多,但比之昨夜的兽欲,今日便是温馨旖旎甜美动人。以陆菲嫣
的百媚之体又怎能满足?

  「……想……」陆菲嫣支支吾吾,埋首在床羞怯道。

  吴征将她翻过身却并不急于继续穿刺,反而调笑道:「换个法儿,新鲜又有
趣。」

  低呼声中,两人的私处仍紧紧贴合,陆菲嫣已被吴征一把抱起下地,她像是
只八爪鱼般紧紧缠着男儿,只觉他迈步时胯间被他顶离棒根,双腿交错时胯间又
自然落下将棒儿吞没,极是舒服。她心头大窘,本以为吴征要以这种姿势带她
「散步」,不想吴征停在餐桌前不耐地一把扫开盆盆碟碟清出片空余,「波儿」
一声抽出肉棒,抱起陆菲嫣翻了个个儿放在桌上。

  那姿势让陆菲嫣娇羞欲死,此刻美妇就像只人立坐着的狗儿蹲在桌面上,唯
独丰美梨臀无所依凭悬空于外。吴征从后贴上她后背,双臂回环握紧胸前一对绵
软美乳,大食二指拈住细长梅珠,其余三指如捧至宝在她耳边轻声道:「菲菲好
贪吃,上面的嘴儿爱吃,下面的嘴儿也爱吃。」

  被拿住心中隐秘,陆菲嫣大羞轻哼一声,扭着身子让峭若削成的光洁美背磨
蹭着吴征胸膛。棒首龟菇又一次贴近花唇蜜口,忽闻吴征语声一变,如魔音般道:
「棒儿插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你想很久了吧?」

  那实是陆菲嫣最深的秘密,也是她不敢去多想的阴私。虽说棒儿抽插的滋味
也极好,但她最爱的还是整条花径全被棒儿塞得严丝合缝,仿佛占据了她的全身
心。当花心嫩肉被死死抵住,当密集的肉芽被反推挤压向肉壁,全身上下的敏感
神经仿佛全被触发,每一根都被拨弄,若是再拌着花汁一搅……

  诚实的身体不会骗人,即使陆菲嫣不说吴征也已发现了她这一喜好。在陆菲
嫣被这句魔音炸的魂飞魄散,一身脱力地酥软在他怀里时,肉龙已破体而入穿梭
过紧窄的甬道直达花底:「我会狠狠搅拌的……」

  炸裂,五脏六腑都似被翻搅起来,陆菲嫣大张着檀口,却一丝声响都发不出。
最敏感的花心被龟菇挤压着,旋磨着,钝尖上的独目仿佛一张小口撕咬着,又仿
佛那根棒儿已穿过她的身体堵住了喉咙,堵住了她的嘶喊。

  小解的姿势极为羞耻,可再无丝毫阻碍的花洞口却能迎迓粗巨肉龙的全部。
吴征紧贴着陆菲嫣玉背,长臂环过抱捧着美乳,深插而入拌着花汁翻搅蜜肉。

  「搅死人了……怎么会这样……呜呜……呀呀……」陆菲嫣极喜被搅拌的快
感,她迷乱地摇动着螓首,一对秀美玉足高高弓起,仅用脚趾紧蜷巴住桌面,踮
立着沉腰落臀以相反的力道迎奉吴征的深深搅拌。

  吴征挺腰画圆的动作轮番刺激着陆菲嫣的蜜肉,胯间浓密的毛发亦厮磨着光
洁的臀肤,刺激与麻痒并存,几欲让她发疯。弓腰垂臀的动作更让陆菲嫣美乳前
挺,被吴征自侧面掐紧时乳尖更加凸翘,峰顶的细长莓珠犹如迎风颤抖的花蕊。

  呼吸声越发沉重急促,陆菲嫣的蜜道不住抽紧,旋绞,一阵一阵的颤动也越
发剧烈,其触感妙不可言。终于陆菲嫣一身抽搐,悠长曼妙的酥啼声高吟而出,
将棒儿搅动时咕唧咕唧之声淹没。剧颤的身子让花汁如被甩落的水珠淅沥沥滴落,
梨臀上那两条嫩肉更是甩荡翩翩,如彩蝶之翼……

  又香又滑的胴体激烈扭动,死命向下挺动着屁股以相反的方向画着圆圈,让
胯间深处的花心软肉啃吻着大如鸡子的龟菇。每一记旋磨都换来一次自雪股连至
花心的剧颤,每一次剧颤都带着强劲的力道。软糯糯的蜜芽与大张大放的花心吸
得粗巨的肉龙全无一丝缝隙,仿佛深陷软融融的酥脂,沉浸其间只想被吸吮得更
久,更劲!

  「要死了……要死了……」陆菲嫣迷乱地呼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快意实在
太过畅美,忘情的呼喊实是心中所感难止难抑。

  「就是要插死你,搅死你!」反复抽紧的细小腔道中,肉龙猛地膨胀一圈,
汩汩热流从根部冲入马眼射出,让肉龙一胀一胀地脉动不已!

  不待陆菲嫣从快意的巅峰跌落,又是如同咽气般声音一哑,那根棒儿忽然又
往穴心推入一截,几将那团软肉反挤进肚子里。一股温热的液体激溅而出,像一
道永不停歇的水注喷射在花心软肉。陆菲嫣疯狂地甩动螓首,奋力沉下梨臀让穴
心被抵得更紧更实,迎接让她欲仙欲死的再一次巅峰,永不愿停歇……

           第三章、柔若青竹·摇曳生姿

  夜色已深,吴征背靠着床头沉思,时不时眨下的眼眸被烛光映得精亮。陆菲
嫣已趴在他胯侧沉沉睡去,勾起的嘴角似正做着个香甜的美梦。自那夜半逼半哄
地占有了她已历七日,陆菲嫣的身体状态越发好转,被长久以来的不顺与苦闷压
抑住的娇媚一天天地回到她身上。想她在燕都的日子里固然风华绝代,可必须避
开的身体与衣料摩擦总让她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从前的风味大减,即使优雅也带
着刻意的味道。直到近日来身体桎梏渐去,她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陆菲嫣才当
得上一句百媚横生。

  可这一切只是表象,横桓体内的痼疾只是治标不治本,连日来的欢好不减初
时频繁,任是身负《道理诀》的吴征也不可能长久持续。以不停地欢好来解决陆
菲嫣的需求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会治好你,让你回到当年的模样。」吴征心中暗道一句,费了极大的毅
力方能轻轻下床。陆菲嫣侧卧的睡姿让两只奶儿贴在他腿边,那抹柔腻滑脂实是
无上的妙品,温绵细软不说,其形犹若两颗洒落的泪滴,不仅外观绝佳,更惹人
怜爱,任是把玩多久仍爱不释手。

  吴征在书桌边轻轻摊开纸张,其上绘着个裸女,肌肤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条。随着武学的修行日深,吴征对经脉之说也有了更多的体悟。但来自另一个世
界的他又有不同于世人的理解,尤其是人体。

  《道理诀》在身上的成功让吴征相信,自己所掌握的科学知识与武道修行非
但没有冲突,甚至还有增益的效果。而以一个医生的专业与角度看来,陆菲嫣此
前受困于无穷无尽的情欲绝非什么天生淫妇的玄乎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是某种因
素导致的严重内分泌失调——源于练武时内力游走于经脉导致身体发生的变化。

  连日的欢好虽快意十足,吴征也未丢了初衷:交合之时探寻陆菲嫣体内的经
脉与内力游走。借由紧紧贴合并深入她体内的良机,吴征察觉陆菲嫣内息的怪异
之处甚多。

  常人的内力修行总免不了阴阳两股,无论修行方法怎么千奇百怪,最终都要
走向二气交融的结局。如丘元焕外门功夫登峰造极,阳气旺盛澎湃,可灵巧之处
也未曾落下,这自是阴气内力也自不凡的原因。向无极曾与丘元焕斗得不分胜负,
他在外门功夫上尽量避开直面其锋,但关键时刻需得以力斗力时可不曾半分退却。
若不是有一份极强的阳气内力为底子,岂非连接招都不敢?

  而《娉女玄阳诀》,《玄元两仪功》则独僻蹊径,不仅将阴阳二劲彻底分而
化之,且运走经脉时全然各行其是,仿佛一对仇家老死不相往来。即使存于丹田
也是各占一半,倒像吴征前世常见的阴阳太极图。二者在道理上如出一辙,实际
修行中却又有区别。

  《娉女玄阳诀》阴阳二股内力倒错运转,阴气入阳腧脉,阳气入阴腧脉。这
门功法内力需转女阴吴征练不得,但在昆仑派里既然能流传下来定然有它的可取
之处,此前也未曾听说有甚巨大的副作用导致哪位前辈出了岔子。奇就奇在陆菲
嫣练了之后说一句惨不忍睹也不过分。

  想到这里,吴征忽然忆起一件事来:百媚之体还敢修行《娉女玄阳诀》,女
子爱美果真命都不要了。贺群当年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为了陆菲嫣的百媚之
体连命都送了,说出来的话自非无稽之谈。看来导致陆菲嫣如今异常艰难的原因
还是二者共振的结果。

  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功》并未立刻修习,他已有了《道理诀》神功,实在不
必要再去碰一件来历不明也无法判断的法诀,他感兴趣的地方更多还是女子特殊
体质。可惜天不遂人愿,与韩归雁春宵一度得了她掠月之体,掠月之阴入了体,
那些被他记得精熟的功法在无意识中自然而然地运转,待得发现体内玄元两仪内
力已成,想赶也赶不掉了。

  这门功法确有特异之处,吴征得了玄元两仪内力后功力猛串一截,连韩归雁
得了他的引导也从七品顺顺当当迈入八品。这固然有二人基础打得坚厚的原因,
《玄元两仪功》的奇异也可见一斑。

  听闻贺群当年在青城派内乱时受伤极重,多半也因此伤了根基功力大损,能
恢复到九品上的修为想来也与功法脱不得干系。

  吴征修习《玄元两仪功》时日尚浅,除了与韩归雁陆菲嫣双修得来的内力以
外,对功法本质的体悟也不深,只能对比《娉女玄阳诀》挑出个中种种不同之处
一一比对。其间最为蹊跷处便是这段阳气练阴脉,阴气练阳脉的部分。他虽远不
如当世武道大家对武学上的深刻理解,但他对人体的了解也是当世无双。

  以他的认识来看这一段极不合理,阳脉就是阳脉,阴脉就是阴脉,阴气可辅
助阳脉的修行反之亦然,但绝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习武之人常常会脑洞大开讲
究什么独辟蹊径,吴征想不通为何他都会怀疑的东西,在昆仑派历代先贤的眼里
会没有问题——这种东西在藏经阁不该是和《道理诀》一样被扔在犄角旮旯里吗?
他只知道譬如消化器官胃,脾,胰,胆,肠等,胃液,胰液,胆汁等各具功用相
辅相成,但若二者互相交换了位置,非出大毛病不可。

  是以陆菲嫣天资极高修炼得迅速,体内的不平衡则愈演愈烈。「女子属阴,
习此功法本需交合取男子阳气以中和体内阴劲。顾不凡一人无力支撑,菲菲已许
久未曾欢好,阳气摄入全无,阴气又无处宣泄。一旦稍有动情,阴气鼓动激荡引
发体内共振,自然情欲如潮难以自抑。也因难以平衡,阴元无处可走,连自家慰
籍亦无效用。」吴征低声自语到此处冷笑一声:「《娉女玄阳诀》?狗屁,这分
明是一部催人做淫妇的功法。」

  他提起笔来在纸上作画,先绘了张《娉女玄阳诀》内力运走图,再绘了张人
体敏感神经密布的标注图,将二者一一比对。他没有彻底解决陆菲嫣功法的头绪,
只能考虑暂时替代的方法。

  写写涂涂修来改去,吴征自不能让陆菲嫣废了武功重练,她修行日久,体内
经脉暗创已重,再失内力恐要直接丢了性命。但对吴征而言寻找替代的方法将之
缓解并不是问题,现代医学中对人体极之精微的细分他无人可比,当世这些神奇
的经脉学说他也足够熟悉,当的上一句学贯古今,在当世他称第二谁能当第一?
以《道理诀》为基础,为陆菲嫣量身定做一份替代的功法虽也很难,但不是不可
以做到。

  这一忙碌又过去了大半夜,依着绕过敏感点,经由肌肤拐弯抹角的总纲,吴
征绘制了一份新的内力游走图。至于其中的难点与疑点全数搁置,空想并不能让
此图完美,实际操作试验才行。

  人体脉络纷繁复杂,饶是吴征了然于胸做起来也极为费神,此刻已是疲惫不
堪。伸了个懒腰,吴征轻手轻脚回到床边,陆菲嫣依然酣睡甚甜。吴征心中一动
上床时故意弄出些动静,美妇睁开惺忪睡眼迷糊中见吴征正解衣裸身躺下拉开被
角。

  「唔……你怎么不睡……又不睡?」每夜在他身边睡得无比踏实,陆菲嫣慢
慢习惯了这位躺在身边的师侄。即使美梦被打扰也下意识地关心一句。

  「吵醒你了,下次我小心些。」吴征展臂搂美人入怀:「想你的事情睡不着,
起来做了些功课。」

  什么默默付出?去他娘的,心中情意与关心不能让对方知晓与感动,做来何
用?

  怀中美妇微微一颤,心中感动下让他的大手袭上胸前玉峰,忸怩中一方面他
刚忙碌了大半夜不忍抗拒,一方面连日欢好不停,先前的别扭难受消失了大半。
再者虽为背德不伦,吴征的贴心与关爱早已在陆菲嫣心里打下深深烙印,她也极
享受这种宠爱:「你又要干什么……莫要乱动,赶紧睡一会儿,你……安心睡下
好好歇息,天明了府里我去安排。」

  「好。我和它们说会子话就睡。」两团凝脂温玉光滑柔软,吴征捏捏揉揉,
时而五指一同发力按压,时而以掌心为轴抚弄,掐握时五指深陷其中隐隐又有一
股弹力,搓揉时便如只滑溜粉团,着实美妙。

  陆菲嫣着他逗弄一阵,心中既羞,身上又美,左右为难地忸怩道:「你……
哪有这样说话的。」

  「手语,是手语,哑巴用的!它听得懂你不知道?」吴征闭上双目一脸惬意,
手上动作非但不稍停反而加重了力道,一语说完食中二指拈起峰顶两颗又细又长
的尖翘梅珠捏弄,逗着她的敏感地带。

  乳珠传来丝丝电流,陆菲嫣一身雪肤仿佛覆上层艳粉。她又好气又好笑,这
些不知怎生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让人难以应对,从来也说他不过,只得花唇一撅闭
上眼眸由得他去。

  吴征又把玩了一阵,满足地喘了口气退开寸许距离道:「能控制住么?」

  陆菲嫣正自情动地享受不已,温暖的怀抱忽然离去心中竟泛起恋恋不舍之情,
只盼再让他多抱一会儿甚至是永远都莫要松开。这份情感一周来与日俱增,每每
让她心慌意乱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仿佛一颗在肥沃土地上发了芽的种子又饱滋阳
光雨露,成长得势不可挡。此刻闻言忙收敛心神道:「我试一试。」

  所谓的控制并非只是压抑情欲便算完,陆菲嫣胯间已现滴滴清露,她还得顶
着情欲让内力游走自如,正是要在极端的条件下功力不受影响才算。

  顶着一身旖旎绮念默运元功,说不上顺畅倒也能勉勉强强走了一周天。陆菲
嫣已是经年的「病号」,想要一举拔除病根难上加难,是以吴征除了寻找最佳的
解决之道外,还拟定下了多种备案。眼下的在欲念激荡时仍能尽量发挥实力正是
其中一种。陆菲嫣也知此事不可一蹴而就,吴征极为周全的考量让她心中感动,
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言听计从。相对于丈夫顾不凡的一板一眼,连房事时都是如此,
吴征给她的惊喜与新奇实在太多太多,两人相处时仿佛他才是位多情的成熟男子,
而她只是个刚刚长成的少女。

  「可以。勉力运转了一周。」

  「比昨日还更好些?」

  「嗯,更顺畅了些略有进步。」

  「那就好。」吴征笑着将美妇再拥进怀里,这一回不是前胸贴背脊而是正面
相对。吴征一手从陆菲嫣脖颈边的空隙环过搂着香肩,另一手抱住两瓣翘臀,两
人贴的不露一丝缝隙。

  虽是沉睡刚醒,陆菲嫣口中却全是一片幽幽香风,贴在胸膛上的绵挺豪乳热
的发烫,抱在掌臂的丰翘硕臀又冰得发凉,二者手感绝佳又相印成趣。

  「怎么报答我?」吴征坏笑着道。

  陆菲嫣扭了扭身子,被他抱紧后全身酥软哪里挣得开?近日来两人相处犹似
一对亲密夫妻,可毕竟是一场背德的乱伦,陆菲嫣即使未对顾不凡有什么愧疚,
可念及顾盼便是心酸难受,每每自责贪恋温柔宠爱不知廉耻。现下见吴征目光中
全是玩味,多日相处她已明白吴征最爱如此,越是羞涩他越要调戏欺负。

  可使坏的目光出自一对泛起血丝,周围眼眶浮肿的双眼。在自己酣睡之时他
还在不停地操劳,陆菲嫣又怎能忍心拒绝?

  幽幽地叹了口气,陆菲嫣垂下双眸低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嘛?」语声柔
腻低婉,些许无奈中分明是个春情四溢的少妇向情郎讨好的口气。她心中一跳,
这才发觉心中纵有万般忌惮与不愿,情感上已离不开将她紧紧搂住的少年郎了。
那心虽不甘,情却已愿的话不正是复杂心情之下最真实的选择么?

  「要亲亲,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的低语恼人又羞人,说得全无转寰余地。
反正我就是要,你不肯我就赖皮,赖到你无可奈何为止。

  若仅是个少年郎,现下早已急不可耐地在美妇身上发泄着过剩的精力,或许
有一股新鲜感,但不需多时便会相看两厌。怎及得上这个少年身体里隐藏着足够
成熟思想灵魂的怪胎?

  他懂得疼人,也懂得寻找和制造情趣。陆菲嫣和他相处仿佛在春日的细雨斜
风中漫步,任由雨丝洒在身上润得衣衫与发丝微潮。虽让身体有些粘腻,却又格
外的浪漫旖旎。

  自失身于吴征之后,陆菲嫣连日来越发难以抵挡这种宠在眉间甜在心头。曾
以为心中已是万载寒冰一块,亘古不化,但他的出现就如夏日的烈阳,远在天边
时便已温暖己身,如今近在眼前更是要将她化去一般。

  此刻吴征疲惫的双眸里正射出烈阳之光,霸道,炙热,将陆菲嫣的心房之茧
抽去,剥开。陆菲嫣无处可逃,无从抵挡,哼唧了几声娇嗔后认命地闭上双目…


  世间有花名「龙吐珠」,未开时花瓣紧闭,盛开时冠口微启,花蕊吐于花瓣
之外。

  陆菲嫣轻启檀口,伸出一截软嫩丁香时正如龙吐珠盛放一般。两片艳红的香
唇与洁白的牙齿犹如红白相间的花瓣,软嫩的舌尖便如一点朱红的花蕊。那三寸
丁香轻轻颤抖,一如风过龙吐珠时花蕊正迎风摇曳。还有紧闭着的不安双眸,无
奈却又期盼的神情,口鼻中喷吐的幽幽女儿香,艳绝人寰。

  「时辰到了记得唤我起来,不许提早吵醒我。」一语刚毕,吴征已伸舌缠住
了那只艳舌。两人嘴唇不碰双双吐舌纠缠,时而你绕着我打着圈儿,时而我托着
你如捧珍宝,时而又勾在一起竞赛角力。

  世人长相绝难相同,身上的处处也各有特点。韩归雁的香舌圆圆巧巧,厚实
得极是玲珑可爱,而陆菲嫣薄薄利利,顶端尖尖,犹如一片细长的兰叶般性感。
两人唇枪舌剑地交战一番,吴征顺势凑近一吸将灵巧长舌纳入口中轻轻含吮。

  虽是细细薄薄,口感仍是极致美味,吸嘬起来像口中含了只去了壳的新鲜荔
枝,爽滑细润。吴征轻吮慢吸,力道却越来越轻,陆菲嫣从甜得快要腻死人的柔
情中醒觉,吴征竟已沉沉睡去。

  细微的鼾声一起一顿,微蹙的眉头写着满面疲惫。白日的练功,夜间的欢好,
吴征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她身边。在她精疲力尽沉睡入梦之时,同样疲惫的他依旧
不能歇息。书案边每日堆积如山的废纸都是他刻印的心血,若不是里头蕴含的秘
密太过惊人,陆菲嫣几欲将它们贴身珍藏。每日间在庭院里烧毁这些东西,火光
的热度不知蒸干了多少挂在脸颊的泪珠。

  今夜仍是如此……陆菲嫣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声息,更不敢让泪水落下。
强自收敛心神压下澎湃的思绪,再睁眼时吴征睡得已熟。

  无人敢踏入的后院,幽闭的房门,一片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赤裸相拥,不
需去担忧被人发现,礼法也可暂时抛弃。陆菲嫣将娇躯与男儿贴得更紧,挺直的
鼻尖蹭在他肩头闻着浓烈又钻心的男子气息,心中甜蜜又悲苦道:「是你!为什
么是你?」

  天光放亮,陆菲嫣依依不舍,想留下陪着他却不得不起身:他醒来会饿会渴,
还要梳洗,下人们不许踏入后院自是我去安排了。

  爱如春雨润物无声,情动的男女总是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多一些关心,总是忍
不住多为对方多思虑考量。不知不觉中陆菲嫣亦被这一份真情打动,你对我好,
我自然也会对你好。她丝毫不觉将做的这些杂事繁琐,反倒觉得这是初次为吴征
做些事情,关怀他,体贴他,心中甜甜的。

  柔软的娇躯奇异地扭动,依托着光如丝缎的肌肤游鱼般从吴征怀抱中滑开,
迅雷般伸手捉住吴征原本搭在臀侧,忽失依托将要落下的手臂轻轻放好。陆菲嫣
打量一番,又将吴征的垂在腰侧的手臂慢慢弯折放在肩膀旁,这是人侧卧而睡时
最舒服的姿势。做完了这一切,陆菲嫣轻巧起身悄无声息地穿戴好衣物离去……

  自吴征入主以来几乎未曾露面,仆从下人们做完手头的活计便闲得发慌。听
闻这位新主人在战场上受伤不轻,现下要养伤自是乐得清闲。他们当然也知内院
还住了位天仙般的美妇,只是入住后便从未见她跨出过后院。是以陆菲嫣的突然
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

  这位仙子般的美妇是随主人一同入府的,身份之尊贵自然也略知一二。前些
日子见到的她虽艳绝人寰,可眉宇间的忧色与僵直生硬的身体总让人觉得别扭难
受,犹如一朵娇艳的鲜花正瓣萎叶黄即将败去。

  如今不到十日,再见这位仙子如同换了个人。精神饱满,步伐矫健,脸上淡
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见着无不精神一振。

  「小肖,拿我的信物去南城奇珍堂交给掌柜,要他想办法取一块上好的牛肉,
午时前务必送到。罗师傅,你要备下鳝鱼,山药,香菇,各色香料。待牛肉送到
时与山药细细熬作羹汤,鳝鱼香菇等物做菜,香料可多下,你们大人喜欢……」

  陆菲嫣打点好府外的一切,又吩咐仆从将食盒放在吴征住的小院外,她回居
住的院内用了会功看看时辰将至,才又返回拎着食盒回到吴征的小院。

  这一觉睡得好沉,午时陆菲嫣进屋时吴征还在熟睡,床上的一切仍是原样,
连身都未曾翻动过。

  陆菲嫣身形灵动如猫闪至床前,时辰已到本该叫他起来,可看他睡得极沉,
香甜中双眉依然紧锁,似有心事难以放下。陆菲嫣一时心下不忍,暗想:让他多
睡会儿,实在累了今日的练武便算了罢。想到这里脸上一红,练武算了,却没冒
起欢好算了的念头……睡到晚上,他该要醒了吧。

  正自一腔绮念,吴征忽然翻身,眯着朦胧睡眼适应着正午的光线道:「时辰
到了吧?」

  「刚到。你……多睡会儿?」陆菲嫣陡然发觉近来说话总有些结巴不顺畅,
特别唤吴征时更显犹犹豫豫,心头没来由地如小鹿乱跳。往日叫惯了的征儿二字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唔……」吴征大大伸了个懒腰伴着个呵欠,一个腾身翻下床头。熟睡了一
顿复又神采奕奕,全看不出昨夜的身心俱疲,《道理诀》的神奇之处着实令人惊
叹。

  「啊哟……你干什么……」陆菲嫣面红过耳扭头惊呼,倒不是责他不肯多做
休息,而是吴征一身赤条条地,胯下阳物虽不曾起立,可跳跃而下时甩甩当当,
羞人之极。

  「额……哈哈,忘了忘了。怕什么?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还害羞干什
么?」吴征大喇喇地走到陆菲嫣身前一把搂住:「娘子还不快快服侍为夫更衣?」

  「你……再胡说!」陆菲嫣银牙直锉又顺了他意道:「转过身去,谁要来看
你。」

  少年郎宽阔的肩膀与背脊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窄臀上亦是布满了一球一球的
肌块,即使背面望去也让美妇心跳加速。陆菲嫣拣起早已备好的衣物一一助他穿
好,又将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摆好。铜盆里早已放好柳枝香巾,陆菲嫣倒上温水道:
「饿了吧?洗漱好了快来用膳。」

  吴征洁净了一通抽了抽鼻子道:「好香,菲菲准备的?」

  陆菲嫣红着脸轻如蚊呐般应了一声,早帮他盛好米饭,摆好碗筷。吴征落座
后一瞅菜肴会心一笑道:「哟,都是大补之物!」

  陆菲嫣哼声道:「快吃你的。」顿了顿又道:「多吃些。」

  「好啊!娘子吩咐为夫岂敢不从?吃得越多,射得越多。」吴征嬉皮笑脸说
起话来越发放肆大胆。正是要她心慌意乱将这些至为亲密之人才敢说出的话儿深
深刻在脑子里。

  「你再胡说我真的生气了。」陆菲嫣砰地一声甩下饭碗板着脸道,一张脸蛋
即使布满愠怒的乌云依然俏丽无端。

  「菲菲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吴征待她一贯以来地霸道丝毫不让:「再不然
便是心疼了只想让我补补身子。嘿嘿,那不还是一样么?」

  陆菲嫣一阵羞恼却没有气苦之意,心中只想这人真坏,老拿些不正经的话儿
来羞人。幸而吴征未曾再做逼迫,否则陆菲嫣真可能恼羞成怒离去。细细想来,
吴征每回看似没轻没重地挑逗,每每都在恰到好处的时分停下,当真让陆菲嫣无
可奈何。

  一顿丰盛又营养的美餐下腹,吴征满足地拍了拍肚皮道:「吃饱啦,菲菲准
备的饭菜特别好吃。」

  陆菲嫣温柔一笑如春花怒放,像是一名妻子得了夫郎的夸赞大为满足。今日
之情比前又有不同,前些日子醉心于吴征的宠爱无法自拔,现下两人相扶相依更
加甜美腻人。

  酒足饭饱略作小憩,两人相携前往院井。

  束好了衣冠,吴征率先拉开架势。近日来陆菲嫣的武功随着身体的好转一路
高歌猛进,吴征已完全不是对手。倒应了月前在昆仑山藏经阁陆菲嫣之言:「我
只用六成功力。」

  练武是陆菲嫣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每过一夜武功都要进步一大截,那身灵
体轻的感觉实在期盼多年,时常愁云密布的眉眼间也焕发出自信的动人光彩。

  「还是昨天那一套灵竹掌法?」吴征摇头苦笑,实在被打得有些怕了。

  「恩。」陆菲嫣轻声应道:「我还没有练熟。」

  没练熟就这般厉害,待得融会贯通又怎生得了?吴征暗叹一声左掌虚晃,右
掌一化为三笼罩了陆菲嫣上半身,正是一招电闪雷鸣。日常而言,面对如此强猛
的攻击要么向两侧或后方闪避,以待招式用老的反击良机,要么以硬碰硬还以颜
色,这两种应对之方于陆菲嫣而言都不是难事,——即使只出六成功力也可做到。

  可美妇偏抖了个花巧掌走边锋,只见她一抹腴润腰肢像是折断了一般向左侧
倒下,几与立定不动的一双长腿行成个直角,正让吴征的一掌在威力最盛的距离
击在空处。陆菲嫣巧妙而神奇的身法让吴征的掌势刚至巅峰立时衰弱,而她上身
一挺柔若无骨般扭动,令她腰肢的侧面曲成个诱人的弯弧曼妙无端,皓腕一抬以
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向吴征肋下。

  吴征与她对练多日多少摸清了些掌法路数,撤掌时顺势右臂下击,以手肘断
陆菲嫣臂弯,大臂与肋骨夹她手掌,变招亦极为精妙。

  吴征的武功虽远逊陆菲嫣,但这套灵竹掌法依托美妇几可随意款摆的柔软身
体,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为精义,进招的路数诡异得难以捉摸。吴征所长者正是
极快速的反应与应变之能,给陆菲嫣喂招正是不二人选。一个攻得奇,一个守得
妙,都是妙招迭出。

  陆菲嫣左腿单足点地站稳身形,手臂奇异地反向弯折,那一道弧线恰好绕过
吴征下击的手肘,玉手变掌为指继续点向他肋下。

  吴征的应招本应先以手肘击打陆菲嫣臂弯穴道,令她手臂酥麻无力好夹她柔
荑。可肘击落空,陆菲嫣掌力毫无折扣,他焉敢以肋部的重要部位吃她一掌。交
手不过两招便落在下风只得向左闪身欺近踢腿横扫胯骨,要逼她回身自保。

  陆菲嫣突兀向后软倒,点地的单足仍在原位未动,娇躯又再弯折闪过一腿,
悬空的右腿如舞蹈般曼妙点向吴征小腹。

  奇招迭出,吴征手忙脚乱。他重心已失万万接不住隐含风声的一踢,无奈之
下也只能借着踢腿之势向前扑跌方才保得周全。

  陆菲嫣已占上风却未追击,等吴征调整好身形后得意地一扬下巴,示意他继
续进招。吴征深吸了口气,忽然蹂身而上双掌齐出,一拍肩头一拍小腹。陆菲嫣
沉肩扭腰,灵竹掌法精妙之处正在于闪避能力极强,是以能解放双手随时还以颜
色,攻中带守,守中带攻。她又弯弯绕绕地避开吴征的攻势,提掌还击。

  然而吴征这一下却是虚招,陆菲嫣身法诡奇,但前提便是极稳的下盘功夫能
牢牢稳住身体重心,破她武功的关键点也在下盘处。他双掌虽落空但劲力不撤凌
空劈出两掌,正是在空中随意变换身形的拿手好戏。

  修长笔直的玉腿不可能如上身一般柔若无骨随意弯折,吴征腿踢连环,着着
不离陆菲嫣膝弯与足胫。美妇却似早有所料,双足仍立定不动,一对丰臀下沉给
予膝弯摆动的弧度空间左右扭动,吴征招招落空却抵不住陆菲嫣仍存攻势的双掌,
被她拿住肩头甩将出去……

  「咝……疼疼疼疼,轻些轻些。」

  「哪有个大男人一直喊疼的。」陆菲嫣被吴征夸张的喊疼声逗得哭笑不得,
沾着药粉的玉手替他揉搓伤处,复又心疼问道:「真的很疼么?」

  「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疼么?」吴征点着身上青紫道:「总说我坏,你才坏透
了。出掌全然不是路数专打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谁碰上了都得吃亏。」

  陆菲嫣扁了扁嘴强忍着笑容道:「那是人家的武功厉害。」

  「是厉害。」软嫩的柔荑摸在身上,大享艳福之下伤处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这套功夫从哪儿学来的?灵竹掌法,当真如竹之柔,摇曳生姿。」

  陆菲嫣酷爱音律,自也最吃吴征文绉绉的这一套,闻言得意道:「人家自己
想出来的。」

  「什么?想出来的?这这这……这也能想出来?」吴征彻底凌乱,什么武功
还能靠想出来?

  陆菲嫣面容一黯,有些萧索道:「十余年练不得半分武功,只得靠自己想啦。
人家自幼身子骨就柔软,便胡乱想了这套武功。」

  「太过厉害。高手对决胜负都在一瞬,若是敌手满拟是必中一击,你陡然施
展这套掌法定要让他着了道儿。呼,光想都能想成这样,还胡乱想了一套……」
吴征连连摇头感叹。

  「自家的身体自家清楚,又有甚么奇怪的。前日的柔云劲还有这套灵竹掌早
想了无数遍烂熟于胸啦,只消能稍加演练,自然无有不成。」创制一套最适合自
家的武学哪有那么容易?陆菲嫣因无法练功只得醉心于此心无旁骛,以十余年的
苦功反复构思论证,才有今日的成就。

  吴征连连点头赞同,又一脸狐疑道:「旁的都好说,我信。只是这烂熟于胸
是怎么回事?为夫偏偏不信了,来,让为夫检查检查。」

  在忸怩抗拒中陆菲嫣终于还是不敌被横身抱放在膝上,狼爪到处上身衣物应
声而落,露出一对兢兢颤动的傲挺美乳。那乳肉灿若霜雪白光逼人,乳首却是殷
红粉嫩诱人之极,像两只巨大的白凤蜜桃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吴征凑上前去埋首其间,深嗅重吻了一阵满足赞道:「好甜好香,果然是熟
得透了。为夫可要大饱口福!」

  绵软的奶儿比乳酪更滑,比果浆更香,被吴征捧起时向中央挤拢出一道深不
见底的美妙沟壑。吴征伸着舌头不住向里头钻,脸颊被灼热而柔腻的乳肤紧紧夹
着熨烫偎贴,舒服已极,如陷温柔仙境流连忘返。

  享用了好一会儿吴征才探出头来,顺着两座乳峰的中央裂隙上望陆菲嫣。只
见丽人双颊染上艳丽的酡红,弧线优美的鼻翼微微张合娇喘连连,正眯着一双媚
眼娇羞无限地与他对望。

  「把舌头伸出来。」吴征突发奇思妙想道。

  陆菲嫣抿了抿唇瓣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嘛。」忸怩了一阵依言吐出半截
丁香。

  「乖,伸长些,到伸不出来为止。」

  细长如兰叶的香舌太过诱惑,伸到最长时堪称艳舌!含在嘴里定是满口生香。
可吴征并未这么做,而是将两座绵软乳峰推挤于中,让两颗同样又细又长的乳首
勃然对立。

  掐住美乳上半球的四指一掐,拇指却顶着乳蕾处上推,硬翘的乳尖顿时触及
艳舌尖端。吴征起身凑近发出灌脑魔音道:「我们一起吃……」

  陆菲嫣心房剧颤,从未想过还有这等淫靡的方法,也正因她的香舌与乳尖均
都又细又长,乳质又极为绵软方能堪堪相就。这一对敏感的莓珠时常被吴征一同
含在口中吸吮,其刺激的滋味犹如无数道电流让娇躯酥麻无比。现下的模样则更
加刺激万分,不仅仅是双舌弄双珠,更因自家舔吃自家的敏感所在,其不仅让快
意倍增,更有一种身体被两人一同玩弄着爱抚的极端禁忌。

  那股刺激令陆菲嫣敏感的身躯无从抵抗,酥麻麻的电流从乳尖传向全身,两
条舌头还不时贴着莓珠互相逗弄。美妇大张的檀口中呵出甜腻的幽香,胯间温热
的花汁泄了个淋漓尽致……

  意乱情迷之中,吴征忽然变戏法般抖出一条红绫淫邪笑道:「我有一个好办
法能暂时避免你的内力运转收情欲打扰,现下咱们就来试试。」

  陆菲嫣不明所以,隐约觉得又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要发生,愣愣地任由吴
征将红绫缠上自己的身体蜿蜒绑缚。视线所及中胸前两团美肉从乳根处被绕圈绑
紧,本已十分浑圆高耸的奶儿被这一缠变得更加暴突耸立。

  吴征并未停下绑缚,红绫正缠过她腰际转向臀股,她惊慌问道:「这……这
是要干什么。」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09

           第四章、红绳缚心·雏鹰展翅

  吴征与陆菲嫣连日合体双修固然让难以自制的情欲有所平复,也不过是让她
的身体不再过分敏感而已。可内力运转时途经丰臀,腿心,胸乳,脖颈等敏感处
情欲自然而然地升起不说,那酥麻难当的快意也要让武功大打折扣。

  要破解这一难题,最佳的方案便是《道理诀》!吴征实际的天资实在不够出
众,一句中人之姿的评价再也合适不过。而修行的速度之所以能与许多天赋异禀
者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除了强大的自控力与成熟的思维固有加成,《道理诀》
亦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是一部本就神奇,且完全切合于他的顶级功法。

  转经络出肌肉,皮肤,避开那些短时间内难以冲破的关窍让内力流畅运转,
这只是吴征练功的方法。《道理诀》所阐明的精义结合吴征对人体的认识,内力
运行至不好通过的地方都可以转移出新的路线,任何一处细胞与神经随心所欲。

  这也正是克服陆菲嫣《娉女玄阳诀》所造成桎梏的克星,功法的创造者心肠
既如此恶毒,让修炼者一运功便成淫妇,那么避开这些经脉的关键节点,一切便
豁然开朗。

  吴征连日来的劳作正是为了这一刻,陆菲嫣修习《娉女玄阳诀》已久,对内
力运转脉络路数几已成了天性,想要短时间内改变习惯难上加难。红绫绑上胸乳
与臀胯等敏感所在的目的正在于此,以束缚肌体之力压迫经脉里内力的运转,再
让她感觉被压迫时肌肤与细胞的反抗之力,借以牵引内力开辟新的运转线路。如
此一来,虽在这些经脉关窍之所内力运转的路线被拉长有些弯弯绕绕,但毫不影
响整体功法的运转。排除了桎梏的《娉女玄阳诀》威力如何,不说陆菲嫣,吴征
都万分期待。

  「怎么这样嘛,好羞人。」

  陆菲嫣两颊飞红忸怩不安。吴征连日来始终在阐述《道理诀》之精义,陆菲
嫣已有整体的概念,其间当然充斥着诸如:菲菲这么美艳性感,我眼睛看见了,
脑子里想把你弄到床上,可鸡儿却梆硬之类的下流调戏话。可吴征对待此事的认
真已有实际行动表明,加之他一贯以来主次分明的行事风格,陆菲嫣自不会认为
在此关键时刻只是变着法儿想要淫玩于她。只是红绫缠身,本已丰翘有致的身姿
由此显得更为突出,且不说吴征,光是陆菲嫣自己低头打量身体都觉得眼热心跳。

  细滑的绫带缠上同样光洁的玉躯,鲜艳的红色与雪白的肌肤,还有爆满膨起
的硕乳,倒像一件红色的华衣裁剪错了,将本该被包覆遮羞之处全都暴露出来,
但淫靡艳光见之摄人心魄。

  吴征观美妇神情,虽极为不安甚至惶恐,但媚目灼灼,还无意识地抿着唇瓣,
便知这位体质特殊的师姑亦有新奇刺激之感。

  「真的只是羞人?」

  「那……还有什么嘛。」

  「好吧,可菲菲羞起来真好看。今后一定要多羞羞你。」

  陆菲嫣心中一颤,今后二字仿佛擂中她胸膛。今后还会这样,还能这样吗?

  美妇惶惶茫茫,垂着头不敢与吴征的目光对视。视线中又现被捆绑着而玲珑
暴凸的玉躯,尤其胸前高耸的雪峰顶上,两颗勃涨的乳珠又细又长色泽粉艳,倒
像熟透的二荆条切了个尖端安上,着实诱人一品其香。

  陆菲嫣媚目无处安放只得紧紧闭上,一股热力贴近,娇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
抱。

  「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一时也不能接受与我在一起。没关系,今后我们慢慢
来。不管你在担心什么,在迷茫什么,现下都没有治好你的身体重要!收敛心神,
意守丹田!」

  温柔的语声暖化人心,却在最后一句陡然严厉。陆菲嫣心中一凛,忙不迭地
深长呼吸一口,闭目凝息。

  起伏的胸膛让奶儿盈盈跳抖,晃得吴征一阵眼晕,他摇摇头也强自定下心神。

  无论何种修行都极易受到声色迷离的外物干扰,而这一场修行却是许胜不许
败的。

  陆菲嫣要重建内力运转的路线不可有片刻分心,吴征也需随时关注她体内的
状态以防出现意外,任谁都马虎大意不得。

  调息运气了三炷香时分,陆菲嫣睁目与吴征对视着点了点头,吴征还以一个
放宽心的鼓励笑容一同盘膝而坐。

  「按照此前说的运转内力,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一个功力还差许多的晚
辈说出这等话来惹人发笑,但陆菲嫣无比信任他认真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遂深
呼吸一口最后一次平缓下心情,提起内力运转周天。

  热乎乎的内力像两只小老鼠自丹田起一左一右在经脉中游窜,自腹部沿着两
肋向上,途经胸乳下沿便到了第一个关键部位。陆菲嫣娇躯敏感,每常内力运转
至此便不由得双乳发热泛起情欲,虽说二人双修多日不像平日里根本运不得功,
可仍是大有影响,若遇高手生死相搏必是天大的隐患。

  陆菲嫣暂停运转周天,内力于双乳下方肋部逡巡等待,慢慢感受着经脉周围
的细胞。红绫正托在双峰下方在后背打了个结再向肩头绕着脖颈兜过,形似吴征
前世里火辣姑娘们穿着的露肩吊带衣。依吴征的设计,内力运转自此时当绕个圈
子延至后背转向肩头,迈过整只玉乳再继续前行。被扎紧的红绫一方面阻碍内力
像玉乳方向上行,另一方面被束缚的肌肤也有助于陆菲嫣寻找内力改道前行的方
向。

  经脉容量有限,内力堆积时撑胀的滋味并不好受。陆菲嫣苦忍了一会难以忍
受,又开辟不出新的道路,只得顺着原路前行。雪白的玉峰经此一激立时覆上一
层艳粉,峰顶莓珠硬翘翘地勃立。

  陆菲嫣并未散功止步,吴征也不阻止,任由她搬运周天由上而下,内力自丹
田汇聚之后又将由鼠蹊穿行胯部直至足底涌泉。这一处的艰难比之胸乳处毫不逊
色,陆菲嫣又是堆积内力许久难以成功,只得按先前的路线转了一个周天。

  内力行经羞处时犹如蚁爬麻痒难当,敏感点立时起了反应,乳尖勃立着高高
翘起,胯下幽谷隐现水光。陆菲嫣满面羞惭,练功时这般模样可比两人激烈欢好
时的放浪还要难堪。

  「没事,休息会儿再试一次。」吴征以手指顺着乳廓下方的肋骨画着圆圈:
「感受到了吗?这里有无穷的生命力。」

  肌肤的弹性,还有挤压大血管时的律动,生命的气息旺盛汹涌。陆菲嫣闭目
感受着,体会着,联想着,依吴征此前所言尽可能放飞思绪去想象与从前认知完
全不同的人体——不怕你想错想歪了,就怕你不敢想!

  「我再试一试。」

  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失败了不知多少次,直到陆菲嫣忽然心有所感猛
然睁开美眸,惊异地打量着肋部的肌肤。

  「是了,就是这里,我感受到了。」她不敢说话,可脸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
刻画着情绪。堆积的内力越来越多,新的路线开辟在即,二者之间仿佛隔着一层
薄薄的窗户纸,一戳就能捅破。可伸出的手指总是够不着,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征的紧张激动丝毫不逊于陆菲嫣,他双目圆睁,甚至能看见充盈鼓荡的内
力积聚时肌肤一鼓一鼓地跳动。就差那么一点点!突破不了又是前功尽弃从头再
来,是否还能抓到那份感觉?一切都在未知之数。

  十万火急中吴征灵光一闪,他急急令道:「别停,继续运功!」

  绑缚着陆菲嫣的红绫一直在帮助她寻找她寻找新的运功路线,缠绕肌肤的模
样极具一种凄艳而残酷的美。吴征忽然抓住绫带的两头一拉,红绫骤然抽紧,本
已暴突的美乳犹如只装满了清水的皮袋子受到外力挤压,乳球处瞬间满溢大涨,
雪白的肌肤几乎变得晶莹剔透,甚至能看见内里海绵网状的乳质。而一双美乳被
自根部箍紧后更是高傲上翘,混如一只熟透了的大雪桃儿。

  吴征牵引着红绫连连加力后扯,陆菲嫣腴腰向前挺起,香肩后倒,两只硕乳
几朝天而立,浑如两座傲挺的山峰。紧绷的身体里内力更加压抑,紧束的红绫箍
得体内气息难畅,可肌肤上抵抗这股束缚力道的弹性却越发清晰。且吴征发力的
方位虽将陆菲嫣摆弄得淫靡无比,实则大有讲究,正是指引她内力突破阻碍前进
的方向。

  多重助力之下陆菲嫣终于感受到吴征所言的细胞与神经,那股神妙而玄乎几
转瞬即逝,她再无任何犹疑猛然提起丹田内力狂涌而出。积蓄许久的内力突破层
层关窍,开辟出一条新的线路,那与经脉截然不同的感觉几乎让陆菲嫣欢呼雀跃。

  上半身周天再无任何阻滞,内力一路奔行着回归丹田又向胯部聚集。待内力
在关窍前堆积后吴征依法施为,这一回陆菲嫣半跪于地,落于香滑小脚上方的雪
臀高高撅起,勒紧腰际的红绫将本就如扶柳般的小腰掐得可堪一握,引得两片高
撅的臀瓣似被两手分开一般,深幽的沟壑展露,内里丛丛的浓密乌绒,鲜艳的花
肉与圆巧后庭一览无余。

  吴征运起《道理诀》紧守心神以免被艳光所摄。陆菲嫣有了此前的经验在红
绫牵引下又找到了感觉,内力兜了个圈子顺着腰际两侧直下,越过胯间直达足底
涌泉。

  周天运转,功成!

  「成了!成了!」吴征大喜过望道:「再来一遍,快,莫要忘了刚才的感觉。」

  陆菲嫣怔怔发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分明欢欣鼓舞泪水却滚
珠般坠下,手足无措。

  「收敛心神!快,再来一遍!」吴征剑眉皱起声色俱厉。

  陆菲嫣甩了甩头青丝飞扬,连连重喘徐吐稳下躁动之极的内心,再度运转起
《娉女玄阳道理诀》。这一回吴征不再以红绫牵引她的肢体,陆菲嫣初次成功也
需慢慢寻找感觉,去抓住此前灵光乍现般的电光石火,又足足试了半日才渐渐纯
熟,只到内力顺当地接连运转三周方才收功停下。

  「我就说一定能成,这方法是不是妙极……唔……」

  吴征正自得意洋洋,美妇的娇躯已扑入他怀中,香吻雨点般落在脸上。他长
臂一展搂住令人血脉贲张的玉体,陆菲嫣一双长腿也已顺势缠住他雄腰。

  「要我!」

  陆菲嫣心绪激荡的迫切酥啼声中,甜糯的呼吸喷吐,娇柔的呻吟喘息,饱满
的丰乳紧贴。陆菲嫣心神激荡得无以复加,更不知要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喜悦,
只是本能地搂紧吴征,献上自己美艳又珍贵的娇躯。

  雨落般的吻渐渐放缓直至拥吻。陆菲嫣轻启檀口将艳舌主动送入吴征口中任
由他含吮品尝,两片花瓣般的香唇亦回吻着少年,如吸奶一般重重吸嘬得啧啧有
声,忘情得连香唾溢出口角滴落乳峰亦浑然不觉。

  少年环着两条大腿一把抱起美妇,拖着凌乱挂在身上的红绫向床头走去。陆
菲嫣一刻不停地献上香吻,手上动作毫不停歇地急迫扯去吴征的衣物。

  在床头前两人除了红绫已不着片缕。陆菲嫣意乱情迷,万般感激全化作满腔
情意低声呢喃道:「要我……要我……」

  吴征低吼一声松开香唇,陆菲嫣闭上美眸正欲迎接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然而吴征并未将她扑倒反让她立在床上。陆菲嫣只觉丝滑的红绫兜过左臂又
缠住左腿,随即吴征猛然一抽。

  美妇惊呼声中,手臂与膝弯已紧紧绑在一处,吴征托着她藕臂举高,陆菲嫣
便已一个单足站立的姿势令胯下春光大泄。

  高抬的玉腿不仅让胯下幽谷艳光四射,更让花唇向外微凸,像是撅起正在索
吻一般。红艳艳的花穴嫩肉沾着清冽的花汁玉露水光涟涟,香色无边。

  吴征凑上口唇顺着一瓣微张的花唇一舔一吸,虽如蜻蜓点水却立刻引来美妇
麻痒难当又快美无比的娇声酥啼。

  羞耻的姿势越发刺激着心头禁忌的敏感点。陆菲嫣奋力单足立稳,那妙处红
唇如绛花汁潺潺纤毫毕露,更有一股幽然梅香沁人心脾。吴征迫不及待地唇含舌
舔,啧啧有声地舔弄起来。

  「嘤咛……呜呜呜……」陆菲嫣美得一阵颤抖,嫩滑的花穴登时一缩。似是
被新奇的姿势和刺激的禁忌戳中软肋,丰沛的花汁犹如开闸的洪水狂泻而出。她
甚至偷偷睁开一线美眸低头望向胯间羞处,只见那湿哒哒一片的水光映照中,红
艳艳,粉腻腻的花穴正被爱郎肆意品尝。

  他的动作急迫而粗鲁,仿佛恨不得将脸都埋将进去,串串花露飞溅而出滴得
满面水渍。可看着他品尝女儿家最敏感又最羞人之处,陆菲嫣只觉心颤得要跳出
胸腔,被舔弄含吮的花肉畅美异常。待得两片花唇顶端的小肉珠被他含在嘴里又
吸又舔,心神迷醉下再也把持不住,腿心深处一紧,尖叫一声,一股热烘烘的花
露激喷而出……

  「可舒服么?」

  陆菲嫣一身瘫软,竟被吴征吃得大泄一回正羞赧难抑。可今夜情动比前不同,
竟似方才大羞的姿势却觉新奇一般大胆道:「好美……人家还想要……你……你
……用棒儿进来好好爱人家……」

  热辣奔放的邀约犹如最好的春药令男儿无法把持。他猛地将陆菲嫣翻过身分
开腿心,美妇玉腿大分趴跪于床,丰润挺翘的雪臀高高翘起,从后望去仿佛一柄
张开的玉扇。

  红绫缠住纤腰绕过乳根,仿佛两只镣铐将奶儿铐紧,再弯过两条藕臂。吴征
抓着红绫两端一提,登时将陆菲嫣上身提了起来。

  被缠紧的美乳暴突,弓起的腰肢让臀儿翘到最高,红绫的两端仿佛套住骏马
的缰绳,正可任意驰骋。那股子略带残虐的凄美更令人血脉贲张……

  陆菲嫣娇羞之中又觉一身似都被人掌控,可这种身心全落入他手的感觉不仅
不让人讨厌,反倒有一种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任由享用的期待与快意。她摆动雪
臀扭过螓首甜腻腻,娇怯怯道:「快些……快些……好想要……」

  吴征还从未见过陆菲嫣这般又羞又浪的媚态,不禁在翘臀上重重来了几掌,
只觉触手香滑粉腻,被打得颤巍巍盈动如波的臀浪更是极具视觉冲击力,不由发
狠道:「我会干死你!」

  双手持缰,挺起腰杆凑近肉龙在泥泞不堪,软嫩如酥脂的花穴口研磨了几下,
抵着洞口猛地直戳到底尽根而没!

  紧窄而敏感的花径被全数占满得丝发难容,陆菲嫣娇吟一声,又畅又美。可
一根火烫的巨物仿佛将身体分开两半,又让她浑身抽搐一阵肉紧,白玉凝脂般的
肌肤仿佛抹上了一层红艳,粉妆玉琢一般。酥媚的花肉含着热棒又胀又美,烫得
浑身毛孔大张,每一处都在畅快地呼吸。

  「好美……莫要停着……好难熬……」欲焰炎炎,陆菲嫣抽紧着花径牢牢含
紧肉龙。可爱郎总是使坏,只是不紧不慢地浅浅抽送,轻柔的剐蹭虽是甜美却难
畅胸臆,反倒越发熬人。

  「要叫夫君!」吴征又是一掌拍在挺翘相迎的大屁股上,动作却更慢更轻柔。

  陆菲嫣给挑得越发兴动难熬,不住地自行摆腰吞吐肉龙,扭过螓首哀婉相求
道:「好夫君……人家想要你重些……狠些……啊……」

  猝不及防中,吴征忽然一扯红绫同时腰杆猛挺,截然相反的力道汇成一股强
烈至极的冲击力,猛捣的肉龙如跟巨杵直抵花心嫩肉,险些将陆菲嫣的魂儿都顶
出身外。

  陆菲嫣蹙眉咬唇,鼻息里腻声连连犹如仙音缭绕,那臀摇迎凑,乳浪翻腾,
只一下便让蜜穴里花汁如决堤般疾涌,顺着玉腿内侧倾泻而下。连连抽紧的蜜肉
嫩芽仿佛抱紧了肉龙狂吻,吴征再难忍耐,虎吼一声提起红绫一顿疯狂顶送。

  陆菲嫣几至放浪形骸,只觉娇躯被爱郎掌控不停摆弄着方位,肉龙穿刺时每
一回都以不同的角度耸顶剐蹭着嫩滑花肉。而大开大合的抽送更是回回露首没根,
几乎将她撞得散了架,美得神魂俱飘。那抽送搅拌花汁的噗嗤声,腰腹撞击臀儿
的啪啪声不绝于耳,那热烈的淫靡味道更是催人情欲。她只觉自己娇呼浪吟犹如
一只母兽,花穴里的瘙痒入骨刚被酣畅淋漓地填满,新的一股瘙痒又涌上心头,
随即又被新一轮酣畅淋漓所征服。

  肉龙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每一回的突入都伴随着腰腹狠狠撞击着翘臀,
将之挤得扁平变形。可惊人的弹性又让臀肉迅速恢复。吴征紧咬牙关发狠地一下
又一下挺送着腰杆,拼力想让花肉痉挛更甚,吸吮更甚。

  「来了……来了……我受不住了……呜呜呜……好美……」

  在陆菲嫣肆意的呼喊声中,吴征忽然放开红绫弯身下压环抱住一对傲峰,呼
喝着犹如受伤的野兽奋力疾挺。

  被侵袭的胸乳,猛胀一圈的肉龙,更加快速的抽插,陆菲嫣张大了艳口,只
觉胯下忽然被巨大的快意充斥,连两片花唇都飞舞般震颤起来:「受不住了……

  人家要……要……丢了……丢了……「陆菲嫣溃如决堤浑身打颤,花径里强
劲的吸吮之力一下强过一下,仿佛吸住棒身不放一般。吴征首次一激亦是欲仙欲
死全身抽紧,双手难以掌控的美乳仿佛要被他捏爆一般。猛觉腰眼一麻,一股阳
精激射如喷泉,源源不断地灌注入收缩紧夹的蜜穴……

  ………………………………………………………………………………………

  ………………………

  时光总从指尖流逝,摸不着也捉不住。自吴征入府之后闭门谢客,转瞬又过
了一月半。

  主人偶尔才现身一回,前院的仆从显得没精打采无所适从,落在外人眼里不
明所以者摇头叹息颇有怒其不争的味道,在有心人眼里则显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半月前俞人则回到成都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正式开席几无片刻止歇。不过
这一切与吴征无关,养伤避风头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昆仑派的谕令,他的任务
不过安安心心地在府里呆着,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是以即时没有陆菲嫣在府,吴
征也形同禁足。

  不过有了这位以看管为名住在吴府的美艳师姑,单调的生活变得无比多姿多
彩。

  「看招!」陆菲嫣裙角纷飞,旋着身儿足不沾地般欺近,怀中如抱阴阳。

  两人双修多日功力俱都大进,吴征还可勉力稳住身形,蓄力已久发出一招
「气恃风雷」相对。这一招本是《天雷九段》里将一身内力提至顶峰正面对敌,
极具爆发力的绝招。陆菲嫣亦平举双掌还了一招,四掌相对,两人同时凝立不动。

  若是奚半楼在此定要大大惊异,「气恃风雷」讲究瞬间爆发力,将一身内力
如长江大河般狂涌而出,胜负几乎一触即分,且败者有性命之虞。拿来同门之间
练武喂招本就太过凶险,何况两人的内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对掌良久又是何道理?

  须知内力储于丹田虽可随时调用,可受限于经脉的缘故,即使《道理诀》也
无法做到瞬间全放。两人几乎都使出了全力,功力有别本当瞬间分出胜负,胜者
长驱直入,败者一溃千里。以吴征的内功搏命一击怎能支持良久?

  吴征脸膛由红转白,一身汗如雨下,支持了有半柱香时分终于坚持不住向后
便倒。两人形同以命相博,实则极有分寸默契,分出胜负后一同撤去内力,毫发
无伤。

  吴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陆菲嫣心疼万分,半蹲下身子掏出香巾为
他擦汗,一边埋怨道:「看看你的样子,还是不要这样练了。」

  吴征喘匀了气道:「练呀,为什么不练?菲菲悟了这么厉害的招式,不练岂
不可惜。」

  陆菲嫣端来茶水喂他喝下道:「消耗过甚,对身子未必有好处。」

  吴征嘻嘻笑着,眼睛滴溜溜直转:「那就晚间多双修几次,可不甚么内力都
补回来了。」

  陆菲嫣俏脸飞红,低头望向裙角羞道:「才说了莫要消耗过甚……」忽想起
夜夜欢好时吴征让她极尽满足,所谓过甚看他龙精虎猛的样子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时说不下去。

  吴征调息了一阵起身道:「啧啧,菲菲现下太厉害啦,孟永淑可远远比不上
你!」

  陆菲嫣唇角勾起笑如春花初放道:「人家本来就该比她厉害得多……」短短
月余不仅桎梏尽去,功力还大幅提升,是谁在呕心沥血不言而喻。陆菲嫣心中感
激又不知从何说起,柔情涌动红了眼眶。

  「傻瓜,像小丫头一样爱哭。」吴征刮了刮美妇的鼻子又展开架势道:「再
来。」

  ………………………………………………………………………………

  夜色深浓被翻红浪,待平息时两条光溜溜的肉体仍是紧紧相贴。疲倦而满足
的陆菲嫣埋首在吴征胸前,睡意侵袭,迷迷糊糊之中只愿时间过得再慢一些,外
头的风波持续得再久一些:「这样不对……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

  「你还不睡么?」半睡半醒的陆菲嫣朦胧着问道。

  「陪你睡着,我还有些功课要做。」吴征每夜睡得都晚,他既不说为何,陆
菲嫣也未多问,两人间保持着一种默契。

  「那你不要太晚。不准跑出府去……」

  「放心,答应过夫人的……」

  吴征放开胡思乱想着进入梦乡的陆菲嫣起身披上衣袍,轻轻闪身出门。

  吴府东北角无人居住,入了夜更是黑漆漆地悄无声息,一处小院却是门扉未
关。吴征迈过门槛,院井里等待的人影立刻起身双手合十施礼:「公子。」

  「劳烦大师,进屋坐。」

  关好门窗点亮烛火,拙性和尚从背上包袱里取出一大摞书册摆放在案头后与
吴征对坐,莫测高深的脸上也难掩若有若无的笑意。

  吴征皱了皱眉头乜目道:「大师在笑什么?」

  拙性神情不改:「贫僧替公子高兴而已,别无他意。」

  「啧!」吴征头疼地撇了撇嘴道:「记得烂在肚子里。」新建立的吴府可不
是什么铜墙铁壁,吴陆两人的私情若被有心之人窥探可谓大大的不妙。这等事情
又不能求托于师门,只得落在祝雅瞳遣来跟随吴征的拙性大师身上了。

  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亲和说不出任何来由,但两家之间的商业利益却是实打实
的,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这个秘密无有败露之虞。至于长久可能被祝家拿住把柄
吴征并不担心,眼下虽对如何处理与陆菲嫣的关系暂无头绪,可吴征并不准备让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越是乱麻越需要快刀。

  「家主谕令贫僧一切都听公子的,自然公子怎么吩咐,贫僧就怎么做。」

  「若是祝家主问起呢?」

  「贫僧会答公子不让说。」

  「好吧。」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全无意义,吴征取出面上第一本书册。书册极
新,显示刚装订而成,这并非什么武学秘籍,封面上只是简略写着秦历与燕历某
年标注了时间,内里记录的则全是该年发生的事件。

  吴征一页页地通览,翻动的速度极快,一连翻阅到第六册才在中段放慢了速
度。

  六月中,燕国长枝派六徒孟永淑于涂州失踪,三徒孙景福,四徒侯承业,八
徒麻钦,十徒王学海就近赶至,遍寻二月无果。九月下,孟永淑现身曲阳郡,遭
逢凌辱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据其苏醒后所言为暗香零落所擒。燕皇震怒,丘元焕
请动圣旨调动官兵彻查燕国境内暗香零落贼党,擒杀共计一千三百八十四人。此
后贼党元气大伤,猜测其暗中潜伏,未敢如前兴风作浪。

  吴征看完第六册,又快速重新翻阅了一遍后闭目思考许久,才又继续读下去。

  后头的书册所载便简单了许多,大都是诸如:盛国吴中巨寇贾泽豪烧杀掳掠
无恶不作,后为庐山派费鸿羲所擒,官军押解至京师金陵问斩途中遇袭,贾泽豪
不知所踪等等。

  见吴征托腮皱眉,拙性温言道:「公子有疑问?」

  「有。」吴征开口问道:「孟永淑是什么来历?」

  「孤儿,八岁为长枝派收为弟子,于长枝十三太保中资质中等,料想毕生将
止步十一品境界,难触武道极途。」拙性微笑点头道:「公子一眼看出其中关窍,
当真聪慧。」

  「这么有趣啊。」吴征挠头道:「这个该杀千刀的暗香零落分明组织有序,
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得罪了长枝派惹来灭顶之灾?想不通,望大师教我。」

  「公子心中疑惑,亦是贫僧心中疑惑;公子想不透,贫僧亦想不透。」

  吴征玩味笑看拙性道:「大师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

  吴征撇了撇嘴心道:你还出家人?拍马屁的功力简直无孔不入登峰造极,那
叫一个流畅自然!出家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佛祖有知都得气得转世轮回不可。

  「有劳大师!秦国境内暗香零落的事情还劳大师多多费心!」伸手不打笑脸
人,何况还有求于人。吴征腹诽了一顿躬身施礼道。

  「公子的吩咐贫僧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恭送公子。」

  回到房中陆菲嫣仍在酣睡甚甜,吴征解衣上床将她拥紧。于美妇而言得知心
爱的郎君回来伴她身边的快乐,远胜一觉到天明的舒坦。

  「忙完了?」陆菲嫣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道:「现下要睡了么?」

  吴征每夜都会离开一阵,回来后都将陆菲嫣扰醒已是默契之一,有时两人说
会子话,有时又会交流些武功心得。吴征总将为她做的一切让她知晓,陆菲嫣亦
是欣然接受徜徉爱的海洋,爱侣相依相伴时本该如此,关怀之心要做亦要说。

  「没什么事情,一起睡。」吴征习惯成自然般一手环香肩,一手揽腰肢,顺
势拍了拍手感极佳的翘屁股道。

  「嗯。」枕着宽厚的臂膀,陆菲嫣总是入睡得又快又香。吴征轻轻摩挲着美
妇的秀发,望着她艳若春桃的容颜,嘴角的笑容渐冷,目光中骤然杀气四溢。

  暗香零落利用三国纷争不休的良机到处胡作非为,干的竟是些丧尽天良的勾
当。这帮人犹如蛇鼠残忍,毒辣,狡猾,专一行走在难以察觉的阴暗处。你追杀
他就躲,其坚定与隐忍让人耐心耗尽,你放松了,他又出来兴风作浪。

  原本说起来这也算不得心腹大患,可现下这帮人的目标打到了吴征的身上!

  林锦儿对吴征视若己出,吴征也待她如母;陆菲嫣现下已有了肌肤之亲恩爱
甚笃;

  何况吴征身边还有韩归雁这等绝色,昆仑派亦有不少出色的女弟子。

  吴征是绝不会坐等这帮防不胜防的杂碎找上门来,百密一疏,一旦稍有大意
必将是终生大憾。而暗香零落那帮贼党每一个都是死上一百回都不够的渣滓,甚
至这帮人的冷血也不会对同伴的死亡有任何怜悯不舍。

  是以吴征回到成都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手调查暗香零落!除了提醒师门之外,
祝雅瞳遣来做吴征随从的拙性大师他也毫不客气,直接下令调用祝家在秦国的势
力摸底这帮贼党。相比于师门借助朝廷的力量如今诸事繁杂难以在此事上尽力,
与一帮城狐社鼠交道极深的生意人祝家反倒效率极高。短短一个半月不仅已摸出
些门道,连吴征要求的所有资料都一丝不苟按时奉上。其中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
必然巨大,也让吴征暗暗感激。那位远在燕国的祝雅瞳想来给了拙性极高的权力
方能效率显著,甚至可能已调用了整个祝家的力量在倾力办理此事。虽不明所以,
祝雅瞳待他确是极好。

  像长枝派那样虎头蛇尾我是绝对不会干的。除恶务尽,我吴征不会与贼党同
立在一片天空下!吴征暗暗发狠想道,骤然握紧的右掌正掬起一团肥美臀肉,惹
得睡梦中的陆菲嫣咿唔一声……

  ………………………………………………………………………………

  朝堂上的争议渐渐都有了定论,官员升迁贬斥也始终未曾停止,率先遭殃的
便是京兆尹于康德。战事尘埃落定之后,前期导致大秦一众高官遇刺的重责终究
躲不过。一个个空缺出来的官帽子自也引来一系列有功之臣的封赏进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京兆北城令于之群为京兆尹,封符宝郎
吴征为京兆北城令……」

  品级未升仍旧是六品,能在成都城里执掌北城一地,比起更像虚职的符宝郎
来地位与权势天差地别。这一轮升迁亦是到了尾声阶段,乃是俞人则被圣命为侍
中之后方才颁下的旨意,如今悬而未决的仅剩下韩家兄妹三人。

  韩归雁仍在韩府中禁足未出等待尘埃落定,吴征心中虽思念万分也只能压下
前往探视的欲念。无力感着实令人不爽,可现下更重要的还是走马上任并着手布
置对付暗香零落。——京兆要职是吴征明确向师门提出并得到许可的,也是与胡
浩谈妥的交换条件之一。进入军方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入主府衙便是能聚集力
量处置暗香零落贼党的最佳选择。

  吴征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昆仑派的强大势力!圣旨刚下,一大叠信函便摆上了
吴征案头,内里详细记载了北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民生的详实信息,北城衙门
里官吏的人事调动也一同进行。昆仑派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开来,力争为大弟
子创造最好的条件。如今想来奚半楼虽袒护弟子,倒也不是一味地只知偏帮,先
前刚入京时吃的苦正是极好的磨练。

  「好看吗?」吴征一身黑色官府,戴着六品官帽摇头晃脑一副自鸣得意的模
样。

  陆菲嫣连连点头,细心地帮他翻折袖口抚平衣角,心中喜悦又空落落的。朝
夕相处形影不离般的朗月时光犹如一场梦境,如今这时光已过,梦境已醒,一切
也该结束了。

  吴征享受地任由她服侍自己穿戴整齐,起身装模作样地踱了几下官步,摇头
笑骂道:「他妈的好累人,还是随意些好!」

  陆菲嫣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声嘱咐道:「今时不同往日,到了府衙切莫嬉
皮笑脸。北城令可不是小官,每日迎来送往可不少,该当威严些才是。粗俗的话
儿更不可说,可丢人!」

  「尽量!」吴征认真点了点头道:「我先走了!」

  陆菲嫣面容一黯怅然若失,不防吴征忽然回头在她脸上一吻,捏着她下颌道:
「乖乖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
后院。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

  可听清了?「

  「听……听清了。」陆菲嫣又羞又喜,怯生生道。

  「那你今日该做什么?」吴征不依不饶。

  「安排好府上的事务,修炼完了等你回来。」

  「乖!」吴征携起她双手轻抚着坚定道:「安心修炼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更
不许离开我!至于外面的事情无须担心,万事有我!」

  「嗯!」陆菲嫣不敢对望吴征热辣辣的目光垂首回应,心神皆醉,待吴征离
去后再止不住泪水洒落,也不知是苦是甜。

  「大师兄真是精神!」早早等在前院的杨宜知一见吴征立马迎上前来,一脸
羡慕地赞叹道:「大秦国上下,论英俊帅气又年轻有为的舍大师兄其谁?二师兄
你说是不是?」

  「额……这个……」戴志杰为难地挠头不知如何接下去。

  「你想我死是不是?」吴征毫不客气给了杨宜知背心一掌,打得他连连咳喘:
「志杰别理他!」

  戴志杰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师兄勿要见怪。三师弟的问题里论年轻有为,
大秦国历代您能排第二是绝无争议的。小弟为难的是论英俊帅气,这个这个……

  着实不好排位……「吴征抹了把脸无语凝噎!

  师门将这两位派在他身边做随从,一来存了见识世面加以栽培的心思,二来
也是吴征初上任缺乏可靠的人手。可现下吴征相当怀疑这俩货的靠谱程度——还
没出家门呢,一个满嘴跑火车马屁连天另一个傻愣傻愣地较真,简直就是俩智障,
当真令人绝望……

  北城令新官上任自有马车接驾,北城衙门口更是齐齐站定了两排衙吏迎迓。

  成都城向来有西贵东贫,南富北乱之说,是以北城衙门在四城里小吏差役最
多。

  吴征下了马车见面前跪了一地人,得亏此前有过领兵支援亭城的经验,倒未
曾表现出不妥,颇具淡定见过世面的风度。他举重若轻地一挥手:「都起来吧。」

  目光从今后的属下面上一一扫过,凭着苦苦记熟的记忆力对号入座。虽有堪
称活地图的戴志杰相助,然而开府坐衙的毕竟是他,事事都要相问受制于人不是
他的风格。

  待见了领头一人吴征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笑意居高临下道:「瞿捕头。」

  瞿羽湘本为京兆尹麾下三大总捕头之一,捕头不是官只是吏,总捕头虽无品
级但地位尊崇。只是也受了燕国刺杀一事牵连,纵有事后的将功补过仍免不了降
级处置。听闻她亦是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才来了北城府衙,自是因为北城事多,立
功的机会也多,多攒集些功劳好早日恢复总捕头的身份。

  「吴大人!」瞿羽湘板着脸面无表情躬身施礼,低头时目中怒意怎么也忍不
住如火喷吐。

           第五章、密云不雨·何以羁縻

  俞府本就位列大秦最为尊贵的豪门,如今则更为显耀。俞化杰艰难又顺遂地
跨出了如愿以偿的一步,升迁侍中位极人臣,成为大秦国最为重要的四位权臣之
一。喜庆的大红灯笼绕着俞府的院墙挂了整整一圈,昼夜不息。

  天光放亮,俞府大门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翩翩公子。当先的一人器宇轩昂身
着六品官服,背在腰后的双手极显气派威风。随后的一人仕子装扮手持折扇,一
派儒雅气度。

  「俞大人,吴征今日上任去了。」仕子自是白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他也到
了出仕的年纪。有了白云书院在背后使力,他又向来与俞化杰走得甚近,这一回
厚积薄发,料想是一片坦途。

  「你不会真以为他可以和本官相提并论吧?若非他身后有昆仑一系撑腰,本
官要收拾一个北城令不费吹灰之力。」俞化杰微扬着头神态傲慢道。

  虽同为六品官,北城令至多是个地头蛇,着实难与吏部员外郎这等考评官员,
掌管迁贬的重权实职相媲美。然则张彩谨心中暗暗好笑:若不是有个了不起的老
爹,你一个吏部员外郎又何曾放在人家眼里?

  「大人说的是,吴征不过运气好而已。」腹诽归腹诽,恭维话说起来张彩谨
却没半分犹豫。

  「他们那一系青黄不接,也该到头了。张公子还请落力些,本官必不亏待。」
俞化杰冷笑一声道:「韩铁雁不明形势又不识抬举,当真愚钝。可惜,可惜。」

  张彩谨神色一黯,复又愤愤不平道:「前回文武会友吴征仗着圣旨狷狂无耻,
在下心中始终不忿。韩铁雁也是瞎了眼方才拒绝大人一片美意,在下亦为大人不
忿。」

  俞化杰顿住脚步一字一句道:「本官方才说过,该~到~头~了。」

  张彩谨露出迷茫神色道:「这个……在下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俞化杰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张彩谨的无知,还是对昆仑一系的不屑:
「上车吧。」

  「大人先请!」

  马车缓缓而行,俞化杰随口道:「到头便是到头了,无需理由。」

  张彩谨皱眉纳罕,他嘴上虽对吴征百般贬低,心底可是知道此人有大才。自
离昆仑进京后从个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羽林卫到简在帝心,又一路升迁直至北城
令,发迹的速度在大秦国历史上也仅次于栋梁之才霍永宁而已。

  昆仑派一系朝堂上有胡浩,边关有奚半楼,军中还有韩家。即使骠骑大将军
迭云鹤得了圣上撑腰也不过堪与匹敌,远未到压倒的时候。且燕秦一战,韩家与
吴征军功显赫,说青黄不接有些道理,要说到头可就太过牵强了些。

  俞化杰自得笑着打量混沌不明的张彩谨,忽然道:「张公子方才说韩铁雁拒
绝了本官一番美意?」

  「正是!韩铁雁当真有眼无珠!屡次……」

  「啧啧啧!」俞化杰挥手打断道:「张公子错了。一个即将破败的将门之女,
本官何须对她有甚美意?这女子迟早要被双手送进俞府,便是生的一副好卖相,
左右不过一名玩物而已,张公子太过高看她了。」

  「啊?」虽说得云山雾罩般让人不明不白,可谁都能感觉到其中惊天的隐情。
俞化杰会吐露这些话语,自是把张彩谨看做了自己人。这让白云书院首徒又是心
惊又是欣喜。

  「张公子不也一向对韩铁雁倾慕不已么?啧啧,那一双长腿,任谁见了也心
动。」俞化杰笑得高深莫测又极为淫秽道:「日后待玩的够了,本官不介意让张
公子也尝尝她的滋味。」

  「这……大人……小人岂敢……」张彩谨惊诧莫名,一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
是好。

  「嗳~本官说得出便做得到。一件玩物不是拿来玩的,旁的还有甚用途?」
俞化杰谈笑间忽见意气风发,心中暗想:朝堂政事上蒋、霍、胡三人原本互相制
衡,如今加了爹爹,圣上的心思并不难猜。迭大将军必不会拒绝爹爹的联手之意,
今日来看白云书院不久也将成为后援。何人还敢说俞家新进之贵,孤立无援?

  北城令府衙共有三进。

  威严的衙门口左右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各守护门前一面大鼓。踏过
门槛便是北城令吴大人升堂断案的所在——院井足可容得百余人,与衙堂之间可
用栅栏隔开以防凑热闹的平民干扰府衙的政务。衙堂里一大片平地后便是五级台
阶,上摆着丈余长,三尺宽的长案一面。案头上文房四宝与令牌一应俱全,便是
吴征这位新官儿的宝座了。

  再往里进还有一间大房,令官与衙役们日常处置政务便在此处,也有隔间可
供小歇。至于吴征更有再后的一处独屋休憩。

  新官上任,又是名震当世的年轻俊杰,北城的百姓好奇着甚众。府衙门前是
刻意清开的道路,但吴征入府后瞬间便堵个水泄不通。

  吴征见状停步回头,分开衙役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抱拳向百姓道:
「下官吴征,今日初来乍到先与诸位着个面。」

  见他打招呼时始终笑脸迎人没什么官架子,加之眉清目秀,围观的百姓先都
有了几分好感。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上前,顺手还阻止了两名
小童相扶向吴征躬身道:「老朽朱植,见过大人。」

  这类老人敢直面地方官,且还带有随从,多半在当地颇有名望。吴征不敢托
大步下台阶侧身相扶道:「下官当不得老丈一礼,不知有何见教。」

  「没有没有,岂敢!」朱植笑起来一脸皱纹飞扬,显对吴征观感甚佳:「大
人新官上任,老朽等身为大人辖下子民免不了好奇。前来至此是为大人接风,也
是见一见大秦的年轻俊杰,为大人礼敬一杯水酒。」

  话音刚落,先前欲搀扶朱植的小童便捧上一个摆着三碗酒的托盘举过头顶。

  吴征微微一笑,将三碗酒各啜了一小口道:「乡亲们一番心意不敢推托。可
现下还是公务之时,多饮恐误了正事。宜知,将酒碗摆在衙堂,待今日闭了府衙
本官定然满饮。」

  杨宜知接走托盘,朱植笑得更畅频频点头。吴征又道:「本官尚未熟悉衙门
事务,正要仰仗诸位乡亲多多指点。」

  吴征又抱拳拱了拱手,与戴志杰低声商量了几句后道:「本官尚有公务在身,
不敢在此多做耽搁。这位是本官的师弟戴志杰,老丈若不嫌弃不妨在院井中宽坐,
只是空间有限,具体人选还请与志杰商议决定。本官先行一步。」

  连日来的官员升迁对公务的影响自然不小,原北城令升做了京兆尹,吴征接
任又晚了几天,积压的事件不少。虽在京城,说到底仍然是地方官,鸡毛蒜皮家
长里短的争执一件又一件全给堆在了案头。

  吴征提起笔来件件批注,他在前世积累的阅历丰富见识广博,些许小事倒难
不倒他,有所争议的也不盲目判定而是暂时搁置。断好的公文流水价般送下来交
给衙役们去处理,且件件合情合理决断公正,百姓心服口服之下对这位新任地方
官的好感又升一截。

  看看日渐当中,吴征起身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来到朱植身边道:「老丈看
今晨所断之事可有偏差?」

  「老朽不知。」朱植起身相迎:「只知乡亲心服口服绝无怨言,可见大人决
断甚佳。」

  吴征微微一笑,心道戏做的差不多,该入正题了:「张主簿,本官且问你,
听闻去年岁芙蓉巷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此案可有进展?」

  北城府衙主簿名唤张六桥,并非一般的文人。他生的雄壮,一张紫膛脸颇见
威武,身为金刀门门主负有六品的修为,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可惜的是两项均
不突出,金刀门也只是家小小的门派没甚背景门路,是以只能做个小小的主簿。

  张六桥正待搭话,府衙外陡然传来一阵骚动,尖细的声音直透神魂:「太子
殿下到!」

  吴征双目一眯,怪道今日新官上任居然一个前来恭贺的都没有,想来都被这
位大人物给拦住了呀。背心微湿不敢怠慢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府衙口跪地迎接。

  梁玉宇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明黄的蟒袍威严极盛。他已是轻车简从
仍免不了前呼后拥,一路来到府衙门口跳下马来亲手扶起吴征道:「孤冒昧来访,
吴大人莫要见怪。」

  「殿下亲至,下官未曾远迎才是罪过。殿下快快入府稍坐。」自宋大光在金
殿上保举韩归雁,吴征便知梁玉宇存了笼络之心。朝堂之上的事情每日林瑞晨都
会令人整理好通报于吴征,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今日居然会亲自前来大出意料
之外。吴征半躬着身子伸手虚引谦恭道。

  梁玉宇到场,按照惯例随从们便要清场。尊贵的太子岂能与平民们挤在一处?
然而梁玉宇相携吴征步入府衙时却挥手阻止道:「欸~都是大秦的子民,亦是吴
大人治下的百姓。孤正当与百姓同乐,在府衙孤也是客人,不可因孤前来让府衙
有甚不同。都起来罢!」

  「殿下胸襟气度,实为我辈楷模。」吴征适时恭维了一句。

  梁玉宇微微一笑也不往后院,反倒在衙堂下坐了:「景幽宫一别短短两年,
不想吴大人一飞冲天,孤亦甚感幸慰。」

  吴征半垂着头,闻言目中露出惶恐,唯唯诺诺连声道不敢不敢。

  梁玉宇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拍拍吴征的肩膀以示鼓励,饶有兴致地向摆放着
的三碗水酒道:「吴大人好饮酒?」

  「谈不上喜好。这三碗水酒是百姓赠予,下官不敢饮酒误事,故暂存于此。」

  「公私分明,又不寒了百姓拳拳之心,吴大人处事果然甚为老道。」梁玉宇
笑赞一声,道:「来人,上酒!孤要与吴大人同饮百姓美意。」

  吴征心中暗暗腹诽:在这个传播受限的时空里,这等收买人心的法子真是百
试不爽,百姓们都吃这一套,还无不觉得与有荣焉。啧啧……

  看朱植此前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梁玉宇此话一出立马激动得几乎感激涕零,
领着百姓们再次跪倒一片。吴征肚子里骂两句娘,动作却也迅捷,跪地激昂道:
「殿下恩义传于天下,微臣与辖下之民共祝殿下福泽绵长!」

  梁玉宇哈哈大笑,一把扶起吴征举杯高声道:「好!孤王谢吴大人与百姓子
民一片诚心,干!」

  一边拍马屁一边抬着轿子,哄得太子殿下不要太开心。梁玉宇恩威并施见吴
征服服帖帖,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又拉起吴征的手迈向府衙门口道:「孤早知吴
大人与韩将军才华满溢,是以多曾嘱咐宋大人适时举荐二位,果然立下盖世奇功!
孤心甚慰!」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欲下地跪倒,被梁玉宇拉住后拱手谢道:「微臣
今日方知殿下关爱之心,罪该万死!微臣当肝脑涂地,誓死以报大秦国恩!」

  梁玉宇一双龙眉微微一蹙,拍了拍吴征肩膀后离去……

  送走了这尊大神吴征回到府衙后堂坐下,左近里仅有戴志杰与杨宜知二人,
他方敢将那副沾沾自喜阿谀谄媚的面容放下。这么来回折腾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感觉比之在亭城奋战的数月时光还要疲累。至于最后那一句也不知是否得罪了梁
玉宇,可要当面表态出效忠于太子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这么说话也算
中正平和,希望别让太子惦记上了,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志杰,帮我唤张主簿,瞿捕头来。」暗香零落仍是重中之重,吴征也希望
专注于此。做了北城令,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少不了,在这些烦心的琐碎事摸上
门来挤占他大量的时间之前,必须尽早解决这帮贼党的后患。

  被请的两位很快便来到。张六桥年岁已不小,武道难以再进一步,是以一门
心思都扑在期盼门派能有所发展之上。吴征无论自身还是背景都无可挑剔,连太
子殿下都亲自前来,能够近身随侍在旁于他而言自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此刻抖擞精神正要卖力表现一番以蒙青眼。

  相比起来,被贬到北城府衙的瞿羽湘神情冷淡,脸上明摆写着诸多不愿,连
移步的速度都落后许多,哪里有一副要多立功劳以复原职的态度?不过那捕快服
饰一身皂色,领口从锁骨中央下方交错而过,露出脖颈上一片细腻嫩肉,更让一
对胸乳显得异常饱满,配上她轩眉星目,还有那一张厚实如饱满欲裂樱桃般的润
口,倒是府衙里极为赏心悦目的一抹亮色。

  吴征亦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道:「瞿捕头姗姗来迟,可是不愿奉本官之命?」

  瞿羽湘不敢直犯上官,低头时星目喷火,却按捺着脾性欠身拱手道:「卑职
一时走神,望大人见谅。」

  吴征起身道:「瞿捕头曾位列京城三大总捕之一大有身份,如今屈尊在小小
的北城府衙有些不适应,本官也不来怪你。只是本官想提醒一句,自暴自弃不可
取,若要恢复往日尊荣更当加倍为朝廷出力才是。」

  瞿羽湘始终难掩对吴征的敌视与不满,低声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明白
了。」

  我就看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后老话重提:「张主簿,先
前曾道罗大善人女儿失踪一案,本官颇为在意。听闻罗文白秉承祖业家风,向来
行善积德,因此被称作大善人。此等良民人家的女儿失踪不能寻回,亦不能给一
个公道交代,让本官何以面对北城百姓?」

  上官问诘犹如给个下马威一般,还丝毫不给前任面子,张六桥久在北城府衙
还是初见,不由暗道果然年少冲动。转念一想,人家也确实有这一份底气,当即
不敢怠慢道:「启禀大人,此案并非府衙不上心,实是其中难点重重。且去岁案
发时兵锋正盛,府衙上下忙着征粮人手不足,实非懈怠。」

  张六桥的一门心思吴征早猜得透透的,现下见他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颇有维
护下属之意,倒让吴征刮目相看。若是只知阿谀谄媚,他反而看不起。

  「本官不是怪张主簿。去岁形势如此人人以国事为先当是正途,现下国事初
定安民为重,本官既到任北城令,若不能护得北城周全如何对百姓交代?」吴征
来回踱步道:「张主簿当知此案始末不妨说来听听,瞿捕头断案如神,我们一同
参研参研。」

  「是。」张六桥从袖中取出一叠卷宗摊开道:「罗文白之女罗婉年方二八,
去岁一月于闺阁内失踪极为离奇。事发于黄昏,侍女琴儿自未时末最后一次见到
罗婉后便在门外伺候,既未听见响动也未再见着罗婉,直到戌时发现人不见了。
照理而言申时酉时当是人来人往的时刻,可罗府上下未有一人发现罗婉踪影。罗
婉失踪后卑职亦曾亲至罗府。其闺房里未曾有留下半点痕迹,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一般。」

  吴征一边听着张六桥述说经过,一边翻着案头的卷宗,翻完后将卷宗递给瞿
羽湘,道:「光看这些什么也看不出来。时日又过了一年有余……张主簿莫非未
曾钻研过此案么?」

  张六桥忙拱手欠身道:「下官岂敢尸位素餐。」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叠卷宗道:「下官遍寻近年来女子失踪的案例,还是从中
发现些许线索。」

  他摊开卷宗指着密密麻麻又条理分明的细致标注道:「大人,瞿捕头,两位
请看。大秦国弱女子失踪的旧案不少,这七宗与罗婉失踪一案颇有相似之处。俱
是于屋内突然消失且毫无痕迹……」

  「这些还用得着说?」瞿羽湘不屑地打断道,显得颇不耐烦。

  张六桥倒不动怒,眼前这位曾是总捕头,不想可知各类案件在她心里如明镜
儿一般,说不定早有线索在手只是受此前燕国死士之事牵连,始终没机会去查而
已:「瞿捕头想是心中已有论断,在下确是贻笑大方了,瞿捕头请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定然是匪号暗香零落贼党所为了!」吴征突兀发话道,
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洋洋自得。

  「哼!」瞿羽湘喷出个鼻音,不置可否。

  张六桥瞠目结舌,不明白这位新鲜热辣的北城令怎会忽然下此论断,期期艾
艾道:「这个……大人,暗香零落贼党固然恶名昭昭,可由此便推断是他们所为
缺乏证据,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这个这个……武断了些?」

  证据?武断?劳资就是要自由心证!吴征心中嗤笑一番正色道:「那还用说?
罗婉人间消失一般没了,除非世间有鬼怪,否则能做到的必然是武功高手。张主
簿亦是江湖中人,不会不明白吧?何况这帮贼党向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多少女
子遭他们毒手?不是他们做的又会是谁来?」

  「这个……」虽知吴征强词夺理,可说得不仅大义凛然还颇有条理。张六桥
不明上官的心意也不好多做辩驳,转开话题道:「暗香零落血债累累的确值得怀
疑,大人要从这帮贼党处查起也无可厚非。卑职只是忧心徒劳无获,误了罗家小
姐。」

  这叫什么理由?人都没了一年多说不准娃娃都有了,还有什么误不误的?吴
征不怪张六桥不知变通,倒对他的有一说一心下敬佩。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便是以
权谋私先收拾了暗香零落再说,也顾不得什么尊重:「本官说罗家小姐在他们手
上就在他们手上,张主簿莫非信不过本官的判断?」

  张六桥一时无言以对,涨红了脸道:「暗香零落隐藏甚深不好摸寻,何况…
…何况贼党中高手众多,仅凭北城府衙的人手恐有心无力。大人万万不可冲动!」

  他是一番好心好意,就担心这位少年官员一时冲动胡来,若是不慎有失可是
大大地不妙。先将他缓一缓,冷静下来后再行劝说。

  可对吴征而言则是瞌睡恰巧有人送了个枕头,正愁没机会试探瞿羽湘呢!
「无妨!咱们先查着,一帮贼党而已有甚了不得的?本官与韩抚军交情甚深,待
查清之日要请她帮忙调集官军前来剿匪不难。」

  果然提起韩归雁,瞿羽湘目中光芒一亮,此前兴趣缺缺应付了事的捕头拱手
道:「大人若能请来韩抚军帮忙,此事可成!卑职于京兆府时便多次谏言剿灭贼
党,无奈时机不对,牵涉又甚多总难以成行。大人若有此志,卑职愿效死命!」

  吴征笑眯眯地朝瞿羽湘竖个大拇指道:「不愧是总捕头,本官佩服!」

  三言两语这两人莫名其妙就达成了共识,张六桥急的满头大汗道:「大人万
万不可冲动,贼党向来隐藏极深,需得循序渐进缓缓排查,若是打草惊蛇恐功亏
一篑。」

  「本官早已心中有数。」吴征目中透出一道杀气浓重的寒光,依着此前拙性
提供的消息从千头万绪中整理出的思路道:「这帮贼党旁的没有,便只个个天性
好淫,又如蛇鼠虫蚁一般行走于暗处。犯案之事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可见
贼党亦怕引起公愤震动圣心。两位想想看,他们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这我早就想过,还用得着你来说?瞿羽湘心中耻笑,可能见到韩归雁的心思
盖过了一切,嘴上恭维道:「自然是妓院了!大人一眼便找着其中关窍,果真是
目光如炬。」

  「对头!必然如此!」吴征得色更甚向张六桥问道:「北城最大的妓院是哪
一家?」

  张六桥自从被吴征吓了一跳后汗就没停过,闻言更觉汗出如浆,连腿都有些
站立不稳,颤声道:「是……是唤春街的浣花楼!」

  浣花楼不是一座,而是四座。东南西北四城各有一家,堪称京城妓院的魁首!
能做到这一点自然有极大的来头,成都城谁人不知浣花楼是京都守备文毅的产业?
这位新任的北城令先提罗婉失踪一案,又强扭着转向暗香零落,拐弯抹角说了那
么多,其目的不会是直指文守备吧?张六桥只觉踏入了大神打架的漩涡中,不知
到了最后小小的北城主簿与金刀门能不能剩下些残渣?

  可令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完全不能自主,吴征拍案道:「好!三日之后,本官
要亲自探查浣花楼!」

  ……………………………………………………………………………………

  晨间离府,踏月方归。家中的美妇定然等得心焦,吴征连连催促轿夫快走,
若非顾及影响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几恨不得下轿施展轻功飞奔。

  至府前下轿,明晃晃的火把映着门口一个头戴黑色纱帘遮去面目的女子。吴
征意外地望向外府管事冯同和,冯管家低声道:「这人午时前来要求见大人,小
人不敢打扰陆仙子,请她进去又不肯。只得让她在此等候。」

  女子已迎上前来远远站定拱手道:「吴大人,久违了。」

  低哑暗沉的声音夹上几下破锣响,吴征一阵头痛拱手施礼道:「见过孟前辈,
前辈怎会来此?」人来得蹊跷,意图也不明,吴征倒没有请她入府的意思。

  孟永淑点了点头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吴征借着火光通览一遍举手道:「前辈
请进。」

  将孟永淑安排在静室里,吴征先去了后院。

  陆菲嫣晨间先吩咐好府中各项事宜,午后又静心修炼,日子过得倒不觉得难
熬,只是见着吴征归来仍难掩喜悦。她对孟永淑的到来也颇惊异,看了书信后道:
「这人与暗香零落有仇,可毕竟是燕国长枝派的弟子。掌门师兄要你自斟酌,可
得考虑周全些。」

  「她先去了凉州见过师尊又求了引荐书信和通关文牒,光明正大到此想来是
有心要联手的,咱们现下也不需来怕她。只是昔年她与暗香零落的仇恨我们不知
底细,还需探一探才是。而且……她能有什么用才是我最关心的。」吴征携起陆
菲嫣的手向外走去,直到后院大门前方才松开。

  孟永淑听说暗香零落袭击秦国使节团一事后便离开长枝派赶赴大秦,先在凉
州见了奚半楼与林锦儿表明愿助力扫清大秦境内暗香零落的意愿。

  按她原先的想法,贼党既当众喊出要拿陆菲嫣与林锦儿,那么这位新晋的昆
仑掌门夫人亦当大有兴趣才是。不想林锦儿留在凉州与奚半楼双宿双飞,一心都
扑在郎君身上助他打理凉州,三关之地更是甲光映日围得铁桶一般,丝毫不惧贼
党作乱。且当日袭击之地离三关路途遥远,如今又是一片无人之地,奚半楼即使
想查也不便大规模地下手,对此事兴趣缺缺。

  不过昆仑派的声誉不容侵犯。贼党既敢喊出这等作死的大话,昆仑派若无动
作未免引人指指点点。奚半楼对爱徒了解甚深,猜测待京城尘埃落定,吴征必然
要向暗香零落下手,于是打发孟永淑来成都面见吴征,至于用不用,如何用,以
爱徒现下的能耐他也不需更多干预。

  孟永淑在静室里等候心情忐忑,在凉州没能等来想要的结果让她愤懑不已。
当年落难时的一切历历在目,那如坠地狱的恐惧在险死还生后全化作滔天恨火。
她曾立誓要将暗香零落在世间彻底抹杀,然而现实的冷漠与残酷让她的心凉到了
谷底。

  打小孟永淑就清楚自己的未来。虽是长枝派的弟子,可她只是名孤儿天赋又
不够出众。这样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弟子最大的价值便是联姻。天真浪漫的少女时
期她也曾幻想或许能嫁给一位如意郎君,从此恩恩爱爱度过一生。然而在那一场
恐怖之极的梦魇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长枝派以雷霆风暴般的酷烈横扫燕国境内的贼党,但那一切都不是为了她孟
永淑,而是为了长枝派的颜面。当颜面找回,世人交口称赞除暴安良之后,她的
志向,报复,甚至是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没有人再关心。从前的同门不是这样待她
的,只是那一切的关心,爱护甚至奉承都随着美貌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就连吴征搞明白了她的来意,态度依然冷冷淡淡。孟永淑抽紧了拳头,按捺
着性子来到成都,在吴府前等候,若不能求来想要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会发狂!

  吴征推开房门先请了陆菲嫣进去,向孟永淑拱手道:「前辈久候了。」

  在燕国陆孟二人并不愉快,孟永淑却心中一阵狂喜。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
团时曾叫嚣要捉拿陆菲嫣与林锦儿,正主儿到此显然吴征已亮明了意图。

  陆菲嫣神情冷淡只是点了点头,孟永淑在长安驿馆里险些逼得她自尽,又让
吴征身陷险境,她实在难以对这名奇丑无比的女子有什么好感。

  「禀师姑,孟前辈带着师尊的书信来此。弟子是晚辈恐招呼不周,特斗胆请
师姑来。」

  吴征极善往来转折,既吊人胃口又让人拿捏不清他的真实目的,可于陆菲嫣
而言只被一声师姑喊得心中小鹿乱跳。两人近来相处吴征总喊她菲菲,她也习惯
于这个亲昵的称谓。突然间又恢复了从前的长辈与晚辈,其间的禁忌旖旎让她难
以掩去俏脸绯红。

  孟永淑心中一沉暗骂小鬼头,之前大增的信心顿挫。江湖有江湖的礼数,吴
征请了陆菲嫣来无可厚非,指不定还是担忧说僵了动手请来个帮手,倒未必是如
前所想已然意动。

  「掌门师兄的令谕是下给你的,还是你来做主好些。」陆菲嫣淡淡道,心中
却是一片柔情。他真的长大了,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请我来只是因此事关乎于
我……或是,想和我呆在一起……

  「对付暗香零落是早已定下的事情,昆仑派岂容这帮贼党玷污?」吴征开门
见山又话锋一转:「不过孟前辈,晚辈斗胆说一句。在大秦境内昆仑派要对付贼
党还不需假外人之手,何况前辈毕竟是燕国长枝派门人,嘿嘿,多少有些不方便。」

  孟永淑被黑帘遮挡的面容里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她大喘了一口气强忍道:
「这帮贼党远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得多!小辈懵懂无知,安敢大言不惭!」

  吴征端起茶碗做个请的姿势悠然道:「无论有多厉害,毕竟是一帮见不得阳
光的鬼物。晚辈现下的确还懵懂,不过慢慢的也就懂了。」

  「容得你慢慢?」孟永淑冷笑一声,目光一飘陆菲嫣终是强忍住恶毒的言语:
「长枝派比昆仑派如何?待他日惨剧发生才来追悔莫及么?」

  「有理!」吴征放下茶碗笑道:「但晚辈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前辈可能还
没明白意思,晚辈之意,这件事情昆仑派上下自会解决清楚,不容前辈操心。」

  「我对暗香零落的了解远比你们深得多。我可以帮到你。」孟永淑握紧了拳
头,激愤之时声线更加粗哑难听。

  「前辈刚说晚辈无知。实则晚辈对前辈的了解尚不及对贼党了解的多。仇恨
的确会催人奋进,但晚辈想知道,前辈对贼党的恨究竟有多深!」

  吴征心里清楚,孟永淑绝对是对付暗香零落的强助。旁的不说光是毁容一事
便会让一名女子恨之入骨,至于孟永淑失身毁容之后在长枝派的待遇多少猜得到,
这些积怨无一不会落到暗香零落身上。他所忧虑的是孟永淑会不会听话,比起强
助,他更不愿有一个肆意妄为自以为是的人破坏大局。

  此前林林总总,一来为探孟永淑的底线,二来也是从双方一开始接触便定下
谁主谁次的基调。吴征尚未吐露只言片语有价值的信息,若孟永淑率先交了底,
基调便定下了。双方配合起来吴征也会顺遂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孟永淑几未有片刻犹豫站起身来,一把掀开遮面的黑巾斗笠,
露出被刀劈斧凿过的丑怪面容。她忽然一把拉开束腰的丝带,褪去风尘仆仆的衣
衫……

  「啊……」陆菲嫣失声惊呼以手掩面,美眸里净是惊愕恐惧。

  只见孟永淑赤裸着上身,她的肌肤极白,犹如泊州梧桐斋出品的白纸,雪亮
亮的。可这张上好的白纸仿佛被顽童打翻了暗红色的染料破坏了一片素净,染料
干透后便在纸上留下一柱一柱蛆虫般的疤痕,尤其胸膛前两块红肉触目惊心。

  这里本该是一对傲人的玉乳,只看疤痕犹如海碗大小,边缘极圆便能估摸出
它们的丰硕与浑圆,其当与孟永淑挺挺翘翘的肥臀相称。可如今这对上天赐予的
恩物消失不见,只有利刃加身时那难言的痛苦与折磨留下的永久伤痕。

  吴征陡然瞪大了双目,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双掌死死捏紧扶手,强
忍着心中的不忍与不适坚定道:「可以!但一切必须听我的!」

  「也成。」孟永淑披回外衫穿好,又以黑巾斗笠蒙面冷冷道:「但是不是该
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让我听你的?」

  吴征心中苦笑,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冲动了啊!孟永淑装作毫无抵抗之力
实则心中明镜一般,早早扔了套子在这里等着。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是心智不够
坚定,实在是方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心灵难以自持。回头一想,若是陆林两位师姑
与昆仑同门落在这帮贼党手上……其可怖之处让吴征刚抹干的额头滴雨般又冒出
水渍一片……

           第六章、欲语难言·泪映心痴

  静室里烛火燃烧,偶尔闪过两个灯花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吴征扯了扯衣摆将双手放平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安,沉默不言似在斟酌,
又似在寻思利弊一时举棋不定。

  孟永淑既占上风不急不躁,垂下的黑巾隔绝了视线,谁也休想从面容上去猜
测她的内心。

  震撼人心的一幕让房里浮动诡秘的气氛,安静更让一切变得恐怖。身体的伤
残有时比死更让人恐惧,尤其是受了这么重伤势的女人,她还活着!仿佛在宣告
她的坚韧不屈与强烈求生欲,又仿佛这一条几乎全废的生命被留下,只不过是暗
香零落在世人展示他们在人体上雕刻而出的变态与残酷。

  吴征不得不承认孟永淑大出他意料之外,无论是她毫无顾忌地解衣,还是留
在胴体上惨烈的伤痕,近距离看清之后更是心弦剧颤。

  孟永淑无论走到哪里,这副被摧残零落的模样都有极大的震慑力!

  「我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就像当年丘前辈所做的一样。」

  「你能请来圣旨?再说请来又如何?掌门师兄当年倾尽全力也无法彻底剿灭
这帮畜生!」

  「我还可以以昆仑派的名义号召武林同道,江湖正直之士共襄义举,以大海
无尽之势席卷每一个角落,使贼党无立锥之地。」

  「你有这么大能耐吗?」

  「有!」

  「牛皮吹得大过天。一个后生晚辈,六品官儿居然要做武林盟主才能做的事
情,当老娘好骗么?」

  「丘前辈错就错在只知凭庙堂之力,殊不知朝廷兵马虽如雷霆万钧,来得快
去得也快,唯草莽之间同心协力,则如春雨绵绵无穷无尽。暗香零落流毒极深,
怨念深重者不乏少数。昆仑派若能振臂一呼必然从者云集,有力者出力,力量微
小者则于平日留意贼党行踪,见之既报,报之则剿。晚辈所言无立锥之地并非妄
想。」

  「唔……吴大人倒是有几分见识!可这些仍然不够!」

  「当然不够!」吴征越说声调越高,也越发慷慨激昂道:「可我身边还有一
位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的专家!若此人名副其实,有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贼党不
亡?」

  「呵呵,什么人这般厉害,说来听听。」

  「其人曾深受暗香零落之难,昔年曾花容月貌,贼党毁其容,残其体,辱其
身。以此重伤本当即死,天可怜见存其性命!自此之后深恨贼党,无日不以剿灭
其为毕生志向。」吴征霍然起身,缓缓迈向孟永淑沉声一字一顿道:「仇恨催人
奋进,晚辈曾听说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孟前辈认为有道
理么?」

  孟永淑身体剧烈起伏,丑陋的面容扭曲着揪成一团!吴征的话深深刺痛了内
心,也唤了深埋的恐惧与痛恨。无论是可怜还是避免得罪人,从没人敢当面向她
提起这些话,但这个少年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偏偏说得又极有道理,让
她一肚子愤怒硬是发作不出来。

  「看来晚辈说对了!」吴征施施然回座道:「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专家
是不是真有本事,她是沉湎于往事中自甘堕落如行尸走肉,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了!」

  陆菲嫣心中大赞一声好!

  孟永淑一招奇兵本已震慑住局面,不想吴征仍能巧妙地迂回周转,此刻提出
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初,顺道又将局面拿回手中。

  「你方才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孟永淑语声冰冷凄厉,咬牙恨道。

  「不是装!」吴征目光中露出哀悯与敬佩道:「我愤怒,同情,震惊,痛恨,
独独没有害怕。若是怕了这帮该千刀万剐的贼党,身受重伤而顽强存活的孟前辈
会与晚辈合作么?」

  「要对付满手血腥的恶魔,没用的软蛋怎么能成!」孟永淑音调渐高激动道: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做的所有事情一切都要让我先知道,我会告诉你从哪里
把他们挖出来,告诉你怎么对付那帮恶魔!」

  「成交!」

  ……………………………………………………………………

  「你真的打算和孟永淑合作?」陆菲嫣打开被褥铺好。铺床这件事自她感恩
吴征开始便自发去做,那种尴尬无奈又甜甜的复杂情感月余来仍未改变。抖起的
被褥如波浪般滚滚翻涌出去又淡然地飘飘落下,正如夜间激情缠绵后复归温柔旖
旎。

  「嗯!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世间恐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吴征在房内
来回踱步,不住扭头抬肩放松着酸痛的筋骨。

  陆菲嫣拉来椅子道:「坐下吧,我给你揉揉。」

  「不要,坐着不舒服,你也累。我要躺着。」吴征笑得极邪,不由分说解衣
趴好,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发出声呻吟。

  陆菲嫣抿着唇,无奈地上床迈腿分跨吴征两侧,落下肥软的隆臀骑在男儿腰
际。

  「呼,舒服!」吴征无比满足地赞了一声,肩上绵软小手不轻不重地按揉,
腰上两片臀瓣随着美妇的身姿不停起起落落,又是舒爽,又是香艳。

  「掌门师兄将此事交在你身上,昆仑派的力量你不用,陆家,韩家也不用。
贼党里大盗巨寇甚多,光靠北城府衙能济得多少事情?现下来了个孟永淑,你偏
偏如获珍宝。你懂得的比我多,我本不该指手画脚,可我想不明白,也很……担
心。」陆菲嫣一边控着手掌力度,一边说出心中疑惑,担忧吴征安危之情溢于言
表。

  「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啦!」吴征忽然翻身将陆菲嫣掀倒搂进怀里:「今天
有没想我?说实话!」

  「……想……」忸怩了一阵,陆菲嫣期期艾艾吐露实情。

  「这便对了!」吴征亲吻美妇额前发丝道:「你当下就该好好地练功,闲暇
便打点府中的事情,再空了就想想我。旁的事自有我来办!到了时候自然会告知
于你。」

  「嗯!」陆菲嫣一阵恍惚。早已习惯了在他怀中,仿佛徜徉于温暖的海洋,
时刻有他陪伴,时刻有他关怀。他离府一日,她也挂念了一日。

  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让陆菲嫣迷恋得无法自拔,可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功法的
问题刚刚解决,暗香零落又紧接着到来。吴征日夜操劳全是为了自己,陆菲嫣芳
心如醉。

  「你多少猜到了些吧?不是有意隐瞒,我答应了人暂保密此事。」

  「我对他们不放心!没理没据的,着实信不过。」

  暗香零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征硬生生咽下这句话,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担忧而已:「师叔们要守山门,
韩家还未从漩涡里脱身,据我所知麻烦之大远超预计,陆家更是一动就暴露意图,
一切如常让人不明所以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能选择的伙伴只有他们啦。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靠得住。」

  「那个女人……让人难以捉摸,你是怎么看她的?」陆菲嫣微泛酸意,迫不
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败家娘们……」

  「扑哧。」等来的答案让人忍俊不禁,陆菲嫣被逗的大乐。

  这等地位超凡的豪族家主岂能做事胡来?背后的深意让人无法捉摸罢了。只
是祝雅瞳此前种种所为,一边帮着燕国迅速筹集好军资,一边又暗助奚半楼。这
一场大战连燕秦两国都消耗巨大,祝家再富可敌国也难免伤筋动骨,这不是败家
还能是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祝家元气大伤,祝雅瞳才迫切要与吴征合作辣椒生意吧。

  「咱们家明面上是冯同和做管家,实则大权都在你手里,可不许像那个人一
样败家。吴府新创,一枚铜钱也得掰成两瓣来花,我真是穷怕了……」吴征一脸
痛心疾首。

  「昆仑刚给你凑了五千两银票一时半会儿怎生花的完?再说了,吴大人若是
缺钱花还怕没人巴巴地给送来?站在府衙门口一招手怕是队伍要排回家里来。」
陆菲嫣嘟嘴揶揄道。

  这个神情既有熟女的美艳亦有少女的天真,弯翘的嘴角向上勾起,迷人的星
眸扑闪着可爱的华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美!」吴征捏着陆菲嫣下巴展颜笑道:「忘了从前
的事情吧,安心和我在一起。人生苦短,你不好好把握昭华便逝去不回头。」

  陆菲嫣娇躯一颤,不敢对视吴征火辣辣逼视的目光低头合眼,心中百感交集
一时忘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我会变得更强更厉害,不需多久顾陆两家没
人敢说一个不字。至于旁的……他们说什么重要么?」吴征将陆菲嫣螓首搂在脖
颈道:「你一路看着我从小长大,看着我越来越强,我下决心去做的事情一定做
得到。你知道的对不对?」

  怀中玲珑浮凸的娇躯越来越软,越来越热,吴征却没有动作静静等着答案:
「你看,连它都越来越强了……」

  抵在腰腹的硬物几乎将陆菲嫣烫化:「我会等你……呼……我会等你……」
第一句细如蚊呐期期艾艾,第二句字字清晰语声坚定。

  轻柔搂住娇躯的双臂陡然一紧!几让陆菲嫣喘不过气来。短暂的平静相拥,
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四溢……

  鸡鸣三声,朝阳未出,黑夜未褪。陆菲嫣及时醒来轻轻滑出吴征的怀抱,悄
无声息地起身着衣离去。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虽是个地方官不列朝堂,但新官上任陛下都会传召,这
一回也需上朝面圣。陆菲嫣早早起身为他备好一切亦是两人不需挑明的默契。美
妇莲步游移间腿心里依旧酥酥麻麻又酸又涨,让她脸颊绯红娇羞不已。

  昨夜吴征比之从前更加狂野凶悍,变着法儿将陆菲嫣摆放成各种姿势,以不
同的角度像只发疯的公牛般无休无止地大力冲击,直让她爽晕了数次,每回又是
活活被快感美醒,待得她出声讨饶吴征方才罢休!

  「真的很厉害……」陆菲嫣深深呼吸排去旖旎的杂念跨过内院门槛,张罗起
外府事务来……

  打点好一切提着食盒回到小院内,只见吴征将床单扯落地面,正抖着锦被折
叠。

  「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还能做这种事?」许是心中惶急了些,陆菲嫣的声音
又尖又细。

  「啊哟,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把我折被子的思路都给打断咯。」吴征夸张
地颤了颤身子调笑道。

  「咯咯,你这人……竟是说些没正形的话儿。」陆菲嫣笑得花枝乱颤:「哪
家的老爷自己折被褥的?快放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吴征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复又贼贼地贱笑道:
「床单每日都要换洗又都是你自己动手,我帮帮忙也没怎地。」

  陆菲嫣俏脸布满红霞啐了一口道:「快些用了早膳去上朝,今日片刻也轻慢
不得!」

  用了早膳着好官服,在陆菲嫣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吴征坐上马车直达午门。

  皇城东北角里的景幽宫记录了这位新晋红人的点点滴滴,立在巍峨高耸的门
口,吴征恍若隔世。

  「吴大人,恭喜恭喜!」

  「吴大人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昔年曾言奚刺史得获高徒,如今聪明的孩童已长成英伟不凡的少年,可喜
可贺!」

  恭维声不绝于耳,比之初入皇城面圣时的光景不可同日而语。吴征一脸状似
腼腆地拱手道谢,直到霍永宁下了车驾来到他身边,百官才识趣地退开。

  「吴大人!夸官都不参与,当真好大的胆子。」中书令一脸揶揄笑道。

  「实是有伤在身支持不住,霍大人可折煞下官了。」吴征诚惶诚恐地道。

  「好了好了!」霍永宁伸手搭上吴征肩头道:「胡侍中已入宫见驾,时辰也
差不多,你随本官一同去面圣吧。」

  再入金銮殿,比之从前那个在角落里旁听伺候的小侍卫,如今吴征已有资格
位列排的上号,虽说六品官儿仍是叨陪末座。

  远远望去车骑将军韩克军老态龙钟在圣上特赐的椅子上坐着,皇城门口也曾
照面,只是当下的形势吴征不好和他多套近乎。见他现下的模样,再想有功之臣
的封赏也仅余韩家三将尚未尘埃落定,吴征心中不免为韩归雁大为担心。

  梁兴翰在屠冲的扶持下坐了龙椅,百官山呼跪拜已毕,大殿上便你一言,我
一语地议起事来。

  不再是从前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朝堂上的派系他也看得分分明明。除了昆
仑与青城两系泾渭分明之外,尚书令蒋安和看似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实则每发一
言总有官员附和。

  至于那位从草芥平民一路爬上中书令高位的霍永宁则形同孤臣,向来只分对
错不认人,颇有一股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概与莫名喜感……若不是这位的确太有
本事,或许早给贬得不知那处穷乡僻壤去了。

  新晋的侍中俞人则意气风发,此前他也与曾经的上官蒋安和颇为交好,如今
两人平起平坐,言语之间便多少有了些龃龉。且吴征用心观察之际,发现他与骠
骑将军迭云鹤多有遥相呼应之意。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俞化杰曾在胡府向韩归雁示爱,虽被爱侣当众狠狠回击颜面全无,可这两人
若是联起手来当真叫人不好对付。

  朝政议罢,胡浩见时机差不多出班奏道:「启禀陛下,破虏将军韩铁甲,建
威将军韩铁衣,抚军将军韩铁雁封赏一事尚未定下。三将于凉州建功立业无数,
臣请陛下早作决断。」

  吴征心中一跳忙举目远望。事关昆仑一系在大秦军中的影响力,更关乎韩归
雁此后前程,实是他心中最为挂念之事。见胡浩顶着压力强行提起此事,倒有点
逼迫圣上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替他担心,深感孤军奋战的无奈与吃力。

  梁兴翰尚未答话,迭云鹤亦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军中如今尚未有空置之
职。有功之臣当赏,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赏亦可有他法。请陛下三思。」

  「呵呵,迭大将军欲陷陛下于不义否?有功之臣不赏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
大破敌军之将不迁,还任由尸位素餐者坑害大秦么?」胡浩冷笑着讥讽道,话里
话外无不指向稳坐后方的迭云鹤。

  「胡大人此言差矣。」俞人则踏步出班道。

  「诸位爱卿且慢!」梁兴翰忽然出言打断道:「朕倒想起一件事来,北城令
吴爱卿何在?」

  这时候点我的名?吴征满腹疑惑,不过见胡浩落入下风,韩克军又一言不发,
这一下倒是替胡浩解了围。他忙出班趋前跪地:「微臣吴征叩见陛下。」

  「吴爱卿平身。」梁兴翰笑呵呵道:「爱卿北征亭城以奇技克敌制胜,出使
北燕亦得霍爱卿盛赞,朕正要褒奖于你。」

  「为陛下效死力本是分内之事,亦多托陛下齐天洪福与威德四海,微臣不敢
居功。」拍马屁这种东西,只要放下了脸皮真的可以随口就来的。吴征虽觉肉麻,
也知梁兴翰必然大爽。

  「哈哈哈!好!好!好!」梁兴翰连声赞道:「有此忠肝义胆之臣,大秦何
愁不兴!只是吴爱卿,你大破狄俊彦的那一手……」

  「地涌金莲!」屠冲及时接上了话。

  「对!地涌金莲!朕不明其中道理,可否请吴爱卿解朕之惑?」吴征用的技
法堪称一个谜,连皇帝都不能免除好奇心。

  吴征面色通红为难道:「此事说来有碍观瞻,这个……」

  「朕恕你无罪!」

  借着短暂的间隔,吴征已理好了思路道:「昔年微臣奉圣命入京,于郊外遇
人阻挡出言不逊。微臣年幼无知出手将其推入农户粪坑,其时争执间微臣怀内火
折漏出,竟在粪坑上方燃起。此事原本过了便罢,倒是同行的韩抚军记在心里。
于亭城时念及此事,又与韩抚军一试之后果然有效,才有了地涌金莲!若无当日
陛下恩典召微臣进京便无此事,仍是有赖陛下恩德。」

  吴征的官位尘埃落定,顺势将功劳往韩归雁身上一推,或许也能帮她增加些
砝码。至于金吾卫那帮人跟着迭云鹤沆瀣一气,逮着了机会当然是往死里黑了。

  「哈哈!有趣,当真有趣。」梁兴翰龙颜大悦向韩克军道:「韩爱卿昔年征
战,可有过这等异想天开之时?」

  「从未有过!」韩克军亦是拈须摇头微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臣贺喜陛
下!」

  梁兴翰大有深意地望着韩克军许久道:「朕倦了,屠冲,退朝!」

  吴征心中忐忑,不知是否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老年皇帝,不过今日一顿盛
赞百官都听在耳里,至少短时间内还是道护身的令符。至于梁兴翰最后望向韩克
军的复杂目光他不明其中深意,只觉得心中发毛。

  朝会散去吴征并未离开,在皇城门口晃晃悠悠,直到黄昏时才又进入皇城来
到后宫门口。

  后宫里轮值的中黄门见了吴征颇为意外,不知这位今日着圣上大为褒奖的少
年郎所来何为。当下不敢怠慢先行见礼。

  吴征回了礼亮出蟠龙金牌,借着中黄门上前查验之机又塞了两张银票笑道:
「本官欲求见屠公公,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有钱好办事,且蟠龙金牌出入皇城无忌,中黄门焉敢阻拦,其中一位长得白
净面皮偏又飘荡的三绺长须,身形瘦长的赶忙打着手势让开道路赔笑道:「吴大
人手持金牌,这么说可折煞杂家了。快请,快请,杂家公务在身不敢擅离,不知
吴大人知晓屠公公的居所否?」

  「还真是不知。」吴征挠挠头,后宫佳丽三千,面积自是巨大,一路询问难
免惹人嘲笑。

  中黄门心中大喜,忙唤来从属暂时替了岗位陪着吴征在一旁凉亭坐下道:
「吴大人稍待,引路的小公公片刻就来。杂家皮良朋,向来最重英雄好汉,向来
对吴大人仰慕得五体投地。不想今日能与吴大人当面,杂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
杯。」

  吴征今日受的恭维甚多也不差这一个,不过他在宫里识得的人极少,正是要
借着圣眷正隆的声望广开门路,否则应付两个中黄门也不需使上银票,当即端起
茶杯道:「我是后生小辈,怎敢在皮公公面前妄自尊大?承蒙皮公公抬举,我就
高攀一回。」

  本官不自称了,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连端在手中的杯子都刻意放低,
皮良朋乐得笑开了花,暗赞一声:不愧是屠大人都看中的后起之秀。小春子不过
为他牵了个马混个脸熟便一路混上了掖庭仆射一职,今日能识得他当真是运气。

  两人碰了一杯算是定下初识的交情,吴征顺口问道:「屠公公侍奉皇上经年,
晚辈不识后宫规矩冒昧来访,不知时辰是否得宜。还望皮公公指教。」

  「哪敢哪敢!」皮良朋凑近低声道:「圣上近日里歇得早,屠大人年事也高
故而不需通宵侍奉,吴大人此时来得正好。再晚了些怕是屠大人也歇下了。」

  正说话间,一人疾步顺着道路前来,远远望见吴征大喜飞奔近前卑躬道:
「吴大人,久见,久见!一别经年,小春子心中思念得紧。」

  吴征亦展颜笑着将他扶起道:「春公公这般做派可是要折煞我?」两人相识
于微末之时,如今各自混出了名堂,相见倒有些感慨。

  「是了,杂家再见吴大人心中激动,倒叫大人难做了。快请,快请,杂家陪
您去见屠大人。」不由分说拉着吴征的手前行。

  赵立春自小净身入宫,虽刚发迹不久,一双手仍远比普通男子细滑。吴征极
为不适,幸好长期练武的手臂足够稳定,心境也足够处变不惊未曾得罪了人。

  后宫虽比不起朝堂处庄严凝重,也多了许多莺莺燕燕与不男不女的阴气。可
堪与朝堂匹敌的面积与更加富丽堂皇的宫殿,无不展露着君临天下的尊荣。

  设计精巧的道路中望去,露出树梢的殿角飞檐披着华美的琉璃瓦,仿佛一座
座黄金铸就的岛屿,比之黄昏时分的漫天彩霞更加耀眼辉煌。

  赵立春兴高采烈,可放轻的步伐与压低的声音仍显小心翼翼:「吴大人,这
里便是抹香宫,原先是朱婕妤娘娘的寝宫。」

  吴征放眼望去,宫殿四周栽满各式鲜花,应是四时花期不断,抹香宫名不虚
传。

  念及一同对付朱婕妤的往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赵立春领吴征前来又
刻意点出的用意不言而明,而吴征却是感慨万千。

  赵立春没有什么出身家世,在皇宫里本该卑贱一辈子。被派遣来接引初次入
皇城的吴征看似一次偶然,实则内里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奉圣命离开昆仑山面圣的吴征受了个九品羽林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
天才美名传遍天下,嫉妒与幸灾乐祸者有之,愿意暗中搭一把手的也不乏少数。
在昆仑山上见过吴征两回,也亲手试过他功力的屠冲也是其中之一。

  胡浩的性格自是愿意吴征多摔些跟头涨涨教训,但作为师父的奚半楼对吴征
了解更深,则难免多操些心思,赵立春正是他出面向屠冲讨要来的人选。——其
原因正是奚半楼打小教导吴征时悟出的教学方法,威严与关爱并存。

  其后经历大内练兵,朱家倒台一案,屠冲与奚半楼之间便多了一条相互传递
态度的纽带——赵立春。这位碰了天大运气的小人物因此节节高升,跨过中黄门
与永安丞做了掖庭令。至此事已成熟,作为吴征皇宫中第一位铁杆盟友自也被彻
底交到了他手中。这些事赵立春云里雾里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吴征却是一清二
楚。

  转转悠悠来到屠冲的居所前,赵立春通报了一声不久便等来屠冲的传唤。

  换下了官服,身着便装的屠冲更显得老瘦枯干,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跑。但吴
征丝毫不敢轻慢——那双皮包骨头青筋迸突的手掌可比苍鹰之爪更加有力致命!

  「下官见过屠公公。」吴征长揖到地,礼敬极重。

  「好好好!吴大人快请坐,小春子,去沏老夫的三山雾来。」屠冲并未起身
只是挥手招呼,不过据说三山雾不是天子近臣可喝不着,可知已给了吴征足够的
面子。

  「冒昧前来,打扰公公休息了,下官罪过。」赵立春被打发走,屋里仅有屠
冲与吴征二人,吴征顺势近前将厚厚一叠银票摆在桌案上,又若无其事地回座道:
「师命拜访屠公公,言道大战燕军时多劳公公居中协调方保三关不失,弟子奉命
跪谢公公。」

  拜了三拜,吴征心中微凉:朝堂上皇帝对昆仑一系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不仅
对韩克军冷冷淡淡,连对胡浩都显得疏远不少,奚半楼远在凉州,似乎皇帝只对
他吴征青眼有加。吴征并不清楚国之栋梁之中发生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可这
一系似乎将所有的资源与希望都落到了吴征身上,拜访屠冲的好处也由吴征来拿。
其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回头见了奚刺史代老夫问个好,都是为大秦出力,奚刺史见外了。」屠冲
大喇喇地任由银票摆在台面也不收起,恰巧赵立春端着茶碗刚回,奉茶时目不斜
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是个可造之材,难怪屠冲与师尊共同选定了他。」吴征心中一宽,聪明
人好合作,被猪队友坑死才是最冤的。

  闲话了些家常,屠冲露出送客之意道:「天色渐晚,老夫还要去侍奉皇上。
小春子,吴大人难得来后宫一回,你便领着他走走,切记莫要冲撞了贵人。」

  辞别了屠冲,两人拣着偏僻小路一路绕行至掖庭。赵立春昂首挺胸面目严肃,
倒是颇显威仪。

  吴征自是明白他人前显耀之心,只是时日已晚他还身有要事,灵机一动道:
「赵兄,今日已晚,我也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还是另择吉日专程来访,今日便不
做打扰了。」

  「吴兄说哪里话来?既有要事待来日空闲了无妨。」一路上两人已以兄弟相
称,赵立春认准了吴征是他的贵人言听计从道:「不知吴兄还有甚么心愿?」

  「哈哈,说来让人羞惭。」吴征摸了摸鼻子面皮微红道:「当年我在景幽宫
处当值,真是不堪回首。如今自是不愿再回去啦,只想再回去看看那堵高墙背后
之地深刻脑中,以激励日后不可丝毫松懈,以免又落入荒角之地。」

  赵立春露出古怪的神情道:「那里是天泽宫所在,吴兄,不是兄弟多嘴,那
里恐不太方便。」

  「咦?」吴征亦奇怪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莫非蟠龙金牌进不得宫殿么?」

  「自然不是!」赵立春为难道:「吴兄手持蟠龙金牌,便是皇后娘娘也可求
见。只是……哎,这事不好多说还请吴兄见谅。」

  见吴征不答话只是疑惑地望着他,赵立春顿足道:「罢了罢了,小弟便陪吴
兄走一趟。」

  两人又来到天泽宫前,吴征又道:「此地如此荒僻,莫非是……」

  「正是!」赵立春摆手打断示意吴征噤声:「里头这一位十分特殊,圣上连
她的名字都不愿再听,这个……这个……哎!」

  吴征见他左右为难也不催促,只是一脸迷惑不解地挠着头。

  赵立春顿了顿足道:「吴兄快去快回也不需通报,料得无人敢拦阻。进了宫
办完事便出来,万万不可与内里的人交谈,更不必问此地是何人居住。小弟并非
有意隐瞒,而是知晓了有百害而无一益!小弟在这里等着,此事今日过后便罢,
不可再叫其他人知晓。」

  吴征暗道一声果然,玉妃在宫中太过招人避讳,赵立春连进去都不愿——也
幸好他不愿,遂迷茫地点了点拱手道:「有劳赵兄。」

  第一回从正门步入天泽宫,宫门虽打扫得干净仍难掩年久失修的破败,角落
里爬满了青苔。天泽宫三个金漆大字更是斑斑驳驳,掉漆的地方露出苍青的底色。

  吴征心中难受又激动,在这荒僻之地枯守独坐,不知近一年多过去,宫里那
位凄艳绝伦的丽人又是怎生模样?不知她又是否如他一样,时时念起对方。

  跨过宽大又残破的宫门,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正百无聊赖地在院井中望天,
见宫中忽然来人吓了一跳。吴征及时竖起手指在唇边一比,亮出蟠龙金牌挥手让
她退下。老妈子如蒙大赦般惶急地跑回屋去砰地一声关紧房门,瑟瑟发抖。

  吴征踏入无比熟悉的内殿,向着仅亮起一点昏暗烛光的宫室走去。他并未刻
意放轻脚步,刚至门口便听见一声惊呼:「什么人?」

  吴征顿足压着翻涌的心绪,低声又清晰道:「微臣吴征,求见玉妃娘娘!」

  「呛啷」一声脆物坠地破碎的声响,宫内独坐的人儿怔了半晌才踩着细碎的
脚步奔行而来。一阵香风拂过,丽人满面愕然又惊喜道:「你……你……真的是
你?」

  玉茏烟只着一件单薄的纯白素衣,粉黛未施,长发未盘,星眸半合啜着眼角
的泪花,下撇时绝不显苦相却引人爱怜的嘴角,还有随着急促呼吸不住上下起伏
的饱满胸乳。这一切让她憔悴的面容不仅难掩丽色,反倒更增凄艳。吴征眯眼抿
唇,心中大起怜惜之意沉声道:「是我!」

  「你……你怎么进来的,快走,让人看见了要出大事。」玉茏烟心中难舍,
却又大为焦急起来。

  吴征失笑取出蟠龙金牌晃了晃道:「娘娘怎么忘了?微臣自然能光明正大地
进来。」促狭心起调戏道:「莫非偏要翻宫墙玉妃娘娘才不担心么?」

  见了蟠龙金牌,玉茏烟心中大定之后顿时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时
只想嚎啕大哭却梗在喉头哭不出来,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寻求些许慰籍,足
底却像定住了一般挪不动分毫。

  吴征大踏步走近如前时一把将她横身抱起!茉莉似的清香浸润鼻尖,入怀的
娇躯丰腴绵软,靠在胸膛的脸颊与自然而然环住脖颈的手臂却一片冰凉。吴征心
中大痛,凄寒的冷宫竟连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无。

  爱怜之心既起,情意便再难压抑。吴征在玉茏烟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一手
扶着螓首后脑勺,一手横跨丰腴沃软的腰肢将她抵在梁柱上,对着朱红圆巧的香
唇狠狠吻落……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10

           第七章、银月如钩·风露谁立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男儿吻的又深又重,抵开牙关的舌头肆意侵略着玉茏烟
的香唇润舌。

  她身上着衣甚少,薄纱制成的长袍形同虚无,全不能掩去丰满的身姿。吴征
抱紧爱抚时固然能触到极为接近于赤裸的肉感,亦能感受到饱满结实的胸乳那浑
圆的乳廓与顶端翘挺坚硬的梅珠。

  可有些微冷的唇瓣与冰凉的舌尖已让吴征从冲动中吃了一激,褪去热血上头
心中微有悔意。

  绝世凄艳的风姿难以抵抗,此前被「发配」景幽宫时,半夜偷过宫墙亦曾偶
有借机轻薄之举一尝香泽。可吴征从未想过要与这位冷宫妃子有甚么进一步的发
展,她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其中的牵连干系之大便是十个吴征也担不起。

  可此刻的举动发自内心,陡然与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女子重逢,
她的美丽,惹人怜爱,还有那股难以述说的复杂情感,甚至是对她长久以来解之
不开的谜团,都催发着吴征,生生激起胸中一团邪火,既爱又恨地想将她按在身
下狠狠蹂躏。

  心念既动,吴征及时压下冲动的欲火暗道不妥,视线中正对上玉茏烟不知所
措的星眸。她显然因吴征突兀的举动而吃惊,甚至是有些害怕。可原本有些凉的
唇瓣忽然变得火热,冰冰的小舌在热情地回应,甚至隔着那件犹若无物轻薄纱衣
的美乳亦向前挺了挺,用两颗勃胀硬翘的乳尖告知男儿她有多么情动。

  抗拒的神情与投怀送抱般的娇躯动作分外媚人,吴征双目陡然瞪大闷哼一声,
大手攀上乳峰正待更进一步。玉茏烟忽然使出浑身气力一撤脖颈,狠狠甩开吴征
的口唇,「砰」地一声,后脑勺重重撞击木柱的声响让两人都惊呼起来。

  「娘娘,微臣对不住。」吴征潜运内力,热得发烫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玉茏烟
的螓首替她推宫过血。

  头上的疼痛与昏沉变作轻飘飘,晕乎乎的,仿佛躺在软绵绵的锦被绒床上即
将入睡一般。玉茏烟琼鼻中轻哼了两声,睁目摇头道:「别抱着我,你这样……
会惹大祸的。」

  「微臣对娘娘犯的罪,死上一百回也不够了。」吴征抱起玉茏烟轻车熟路地
来到寝宫将她放下道:「还疼么?」

  「不疼了。你的武功好厉害,帮我敷了片刻便一点也不疼啦。」玉茏烟轻笑
着摇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见她刻意回避了方才的尴尬一幕,吴征也不再提起起身环顾。

  此前虽也曾多次将玉茏烟抱回寝宫,可来去匆匆也来不及细看。只见目光所
及之处一灯如豆,所用的家具物事必备品倒也不缺,只是看着极为老旧也不知多
久未曾换过,处处都是一副荒芜凄凉之感。

  吴征苦笑回身道:「微臣怎敢劳娘娘招待。这里我看得清了,明日来探望娘
娘时会捎上些物事。」

  「呀!万万不可,你……你莫要乱来。」玉茏烟惶急道:「明日怎可还来?
而且,我这里不能有其他的东西!」

  「三日后微臣有要事在身,自然明日还要来,也只有明日。娘娘这里难道常
有人来?」吴征微笑问道。

  「没……没有。」玉茏烟顿了顿艰难又带着暖意地笑道:「自你离京之后,
这里都再没有旁人来过。」

  「也就是说只有微臣会来?那么我送些东西有甚么打紧?我明日再来又有甚
么打紧?」吴征笑道,比之当时在景幽宫轮值的小侍卫,不知沉稳自信了多少。

  「呃……我不想害你。」玉茏烟一时语塞,唯唯诺诺道。

  吴征定定望着玉茏烟道:「不会的,微臣已非吴下阿蒙,凡事心中有数。」

  「我也拦你不住。咦,吴下阿蒙?那是什么?」玉茏烟忽听一句生词怪道。

  「呃……」成语说得顺口一时不查,吴征挠头将吴下阿蒙的典故扯了一通,
来源自然又是某些虚无缥缈的杂书上看来的。

  「你真的很有本事,亭城的战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也都听说啦。」玉茏
烟心潮起伏,若是小弟还在世间,会不会像吴征一样成长为一个伟岸的男人……

  「运气比较好。娘娘何时听说的亭城战事?」

  「老妈子在门口和路过的宫女聊天我偷听见的,说你使了一招地涌金莲,那
是怎么回事?」玉茏烟久居冷宫,长时间连一句话都未与外人说过。听完吴下阿
蒙之后谈兴渐浓,颇有猎奇之心。

  吴征哭笑不得,这故事恐怕没说上十遍八遍不得闲,幸好地涌金莲也就使得
一回,今后没人会再上当自也不会再用。先告了声罪再将沼气的道理简述一遍,
在美人面前说起这些污秽之物着实有些难堪,倒让口齿灵便的吴征说得结结巴巴。

  玉茏烟心中暗啐一口,陡然念起被杨修明羞辱之时高高翘起的臀儿,还有插
在后庭处的拂尘都落入吴征眼中,一时羞得满面通红。

  吴征不知女人的奇思妙想竟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不明所以,状似漫不经心
道:「长久居于此地不是好事,娘娘有没想过离开这里?微臣或许可以想办法。」

  「什么?」玉茏烟心中大惊一坐而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会……怎会
这么想?」

  「在这里呆着,难道好么?」吴征微微一笑,心中的疑惑略有了些明晰,垂
头向玉茏烟问道。

  玉茏烟暗暗自责失态,独处冷宫许久,一切心机城府都变得无比浅薄,连连
安慰自己幸好吴征只是随口一问,否则换了了解她在宫中始末的人来了怕要看出
些端倪:「我怎能离开这里?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若有好的机会,微臣自信可以做到。娘娘在宫中如无根浮萍,为何不能离
开这里?是不敢,还是不愿?微臣不明白。」吴征继续左顾右盼淡淡道,眼角的
余光借着昏黄灯火始终注视着玉茏烟的神情。

  「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可知若被人发现后果会如何?你……莫要胡思乱想。」

  「那是不可能的,微臣决心已下断无回头之理。只要娘娘同意,微臣立刻着
手安排。」吴征不为所动,逼得一步紧似一步。

  「不要再乱说,也不许再乱想了。这里也不是你该常来的地方,日后……莫
要犯险前来了。」

  玉茏烟恢复镇定之后说话淡淡的,情绪神情也难见波动。吴征心中却明镜一
般知晓定然有什么难以出口的隐情。

  幽居冷宫的妃子远离昔日繁华不说,更是受尽冷眼欺凌惨不堪言,玉茏烟还
是其中最为凄惨的一位。换了旁人即使有一线希望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
鬼地方,岂有断然拒绝之理?何况她除了初时咋闻的惊愕之外,一切都太过冷静
平淡,仿佛刻意在压抑着什么。

  探明了大概,吴征也不逼迫道:「微臣蟠龙金牌,自然来得。娘娘不想微臣
再来?」

  「我……」吴征的胆子大得吓人,玉茏烟情知说他不动,斟酌道:「蟠龙金
牌岂能随意擅用?我在宫里的时间比你长岂能不知?你每回来……我都要提心吊
胆。哎,总之切切要小心。对了,你说三日后有要事,不知是什么?又要离京么?」

  分明有浓浓的不舍心中有情,却又绝不肯随自己离去,此刻还顾左右而言他,
吴征心中更明顺着话道:「娘娘不提都忘了,微臣现官拜京兆北城令,有一股贼
党作乱欺辱百姓,微臣要拿他们入狱。」

  「啊!那不是……很危险?」玉茏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万万要小
心。」

  「所以想请娘娘再帮微臣配置些药粉。」吴征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材,正是用
来毒倒杨修明的那些交予玉茏烟:「对付贼党什么手段都不需忌讳,还请娘娘相
助。」

  「哦,好的。我现下就去你稍待片刻。」玉茏烟晃了晃螓首就要起身。

  「不忙。娘娘早些休息,微臣明日再来取。」吴征将玉茏烟按回床榻,替她
盖好被褥道:「微臣先行告退。」

  离开天泽宫,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依然躲在厢房内不见人影。吴征将方才之
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信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中才放开步伐离去。

  赵立春在宫门口等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见吴征出来才长舒了一口
大气,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好哥哥,怎地如许久才出来?让小弟等得心焦。」

  吴征凑近低声道:「让兄弟久等,对不住。还要托兄弟帮个忙,明日准备些
新的被褥衣物等日常物事,我有用。」

  「你……兄弟啊……」赵立春大为惊恐,慌乱无措。

  吴征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淡定自若道:「兄弟忘了朱婕妤之事了?安
心!」

  提起朱婕妤,赵立春自然而然想到吴征身怀密旨一举将这位宠妃掀翻,怔了
一怔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晓得,晓得。」不想这位贵人神通广大,居然又得了
密旨,只不知这一回是什么好事。若是再跟着他攀上些功劳,或许小黄门的高位
身份都已在招手。

  成功唬住了赵立春,吴征又吩咐道:「抽空与这里的老妈子说一说,今夜见
到我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起。当然,兄弟也是一样,莫要辜负小弟一番
好意。」

  「理会得理会得!」赵立春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此处亦归小弟的掖庭所
辖,吓上一吓包管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啊哟,不对,小弟什么都不知道!」

  拜别了赵立春,吴征出宫回府。

  次日清晨吴征又是起了个大早,只因北城府衙今日将迎来一位思念许久的贵
客。

  堆在府衙案头的公文整整齐齐,每一份都夹着纸条。昨日吴征上朝未至,公
务事便交托给张六桥与戴志杰。这两位不敢擅作主张,只将意见条条理清著于纸
条上。张六桥经验丰富,戴志杰谨慎沉厚,两人加在一起比吴征可强得多。是以
吴征通览一遍便快速批下将公务扫在一边。

  看看时辰差不多,吴征强抑下心中热切的期盼回到后堂小憩。刚坐下尚未沏
好茶,门外便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张六桥不及叩门便大声通报道:「大人!大人!
抚军将军来访!」

  「哦?」吴征一副意外之喜的模样整理衣冠大踏步出迎。

  韩归雁轻车简从在府衙门口下马左顾右盼。平素常做仕子装扮,只以一条红
带束起马尾的螓首上,黄玉钗子一头自花蕊心处扎入别紧一朵掌心大小的金花,
另一头则垂吊这两颗光华莹敛的指头大小珍珠。一身剪裁衬体的大红色薄罗长裙
自肩到脚一体而成,将她修长的身姿托得更为出挑。足下踏着的小皮靴紧紧包裹
着细长又健美的腿肚子,将一双长腿的魅力展现得惊心动魄。

  平日里英武的女将细心打扮起来,英风稍减,妩媚大增。看得吴征一阵眼热
心跳,恨不得大庭广众便将爱侣一把拥入怀里欺凌得她娇喘呼呼,羞羞怯怯。

  「韩将军久候,怎地忽然来访也不遣人通个信儿,下官好造作准备。」

  韩归雁轻嗔薄怒地瞪了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哼道:「本将爱来就来,吴大人
不欢迎么?」

  「岂敢!简直蓬荜生辉。」吴征侧身抬手恭迎。

  「哼!」韩归雁双臂辈在腰后,踏步时长腿在笔直与弯折间循环,脑后马尾
随之一甩一荡,优美与动感兼备。

  候在衙堂口的张六桥与韩归雁见过礼急忙陪同往后堂行去,心中又是纳闷又
是惊慌:吴征刻意只身出迎不知有何盘算?韩家的女儿大模大样来访,还是蛰伏
数月来第一次现身人前,其中的意味非同小可。

  瞿羽湘早早被吴征打发去办事,得了信儿此刻才来正候在后堂前,见了韩归
雁大喜过望,连面上都泛起两抹酡红。韩归雁亦喜,率先小步奔行迎上一把拉起
闺蜜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吴征请韩归雁来的目的之一正是要瞿羽湘倾力相助,见状也不阻拦。只是奇
怪女捕头为何初见韩归雁时喜形于色,待韩归雁奔行上去面色骤然转冷,此刻更
是刻意挤出些笑容,和眼角眉头的怒意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韩将军与瞿捕头自行叙话,下官在内堂等候。」吴征也不愿打断她们,毕
竟瞿羽湘久历江湖精明干练,要对付暗香零落实是强助。借由韩归雁让她使出全
身本事蔚为重要。

  「小妹还有点事情,姐姐且去做事,小妹稍待便去找姐姐。」韩归雁歉然道,
比起闺蜜,正如胶似漆的爱郎显然更重要得多。

  瞿羽湘点了点头向吴征道:「不敢打搅两位,属下先行告退。」目光炯炯又
愤愤不平,似是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怒火。

  吴征目的达到也不去多理她的妒火,关上内堂大门,一对相思许久的爱侣便
不约而同搂在了一起。

  粗重的喘息声,焦急的亲吻声,衣物的扑腾声,共同燃起刻骨相思的火焰。
吴征抱着韩归雁的柳腰一路小跑将她放在公案上压实,一边贪婪地吮吸女郎口中
芬芳,一边自裙摆处探入大手,大肆搜刮着幽谷与翘臀的美好。

  韩归雁的喘息渐化作媚人的呻吟与讨饶,吴征狠狠地捏了两把臀肉才不舍地
分开唇舌。目光对视,又是按捺不住同时凑唇好一番深吻。

  惜乎时机不对,吻了良久的一对璧人强自分开。韩归雁眸带春意状甚凄苦,
鼓着腮帮子一副幽怨的模样。

  吴征也是不住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韩归雁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偎依抱紧赌气道:「圣上不给个明白话,什么时候
才是个头。」

  「快了快了。」吴征柔声安慰又是淫邪道:「届时非要在这里一尝宝贝雁儿
的美味!」

  韩归雁双目一亮,羞意中分明生气一股极度刺激的期盼,扭着柳腰吚吚呜呜,
不知是大发不依之嗔还是媚意勾人之喜:「人家听说迭,俞两家逼得甚紧,能快
得了么?」

  吴征双目一眯透出冷意道:「俞家一老一小近来春风得意,看形势也与青城
一系联了手。你们兄妹三人估计就是他们咬死了不放才拖延至此。俞化杰那日在
胡府当众叫嚣定是有备而来,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主意还敢打到宝贝雁儿身上
来。呵呵,无妨,明日为夫就去收拾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厉害。」

  「莫要乱来。」韩归雁心中甜甜的又着实为爱郎担心:「俞人则圣眷正隆,
你一个小小的北城令怎能争锋?冲动要坏事的。」

  「不会!」吴征挺直了腰板颇为自豪,能保护好心爱的女子,甚至为她的前
途推上一把助力着实是大有面子的事情:「俞人则大功刚立,此人诚不可正面掠
其锋芒,我没那么笨去触他霉头,且任他得意一段日子无妨。」

  「那是!难道你要去找迭云鹤?」韩归雁嘴角含笑,实是爱煞了吴征这般胸
有成竹的模样。

  「也不妥,这人向来大错不犯,便是要找他的麻烦也寻摸不着理由。」两人
一唱一搭配合默契,问的切中要题,答的简单明了,聊得极为舒心。

  「唉!他们联了手的确是个大麻烦。人家就想不出来要怎么办啦!」韩归雁
入了戏,捧得吴征舒舒服服的。

  「凉州打得精疲力尽最终是个不功不过,迭云鹤在京城里倒捞了个不做不错,
战事打到最后让俞人则捡了个大便宜。韩家虽又立大功,然此前受圣上猜忌又不
敢锋芒太盛蛰伏不出。不过雁儿想想,咱们这一系可也有一人有功无过,且不受
什么约束呢!」吴征大为得意。

  「噗嗤!那不就是在亭城大显神威,又在长安风头出尽的吴大人了么?」韩
归雁刮着娇嫩的脸颊揶揄道。

  「哈哈!正是不才区区!」

  玩笑归玩笑,韩归雁此刻明白过来心疼道:「难怪奚叔叔,胡大人和我爹按
兵不动,原来一切都落在吴郎身上……」

  「没事,傻瓜!」吴征捏了捏她鼻尖道:「谁适合谁来。」

  「知道!只是苦了你!」韩归雁连嘟润唇:「迭云鹤与俞人则动不得,吴郎
一个六品官儿还能怎么办?」

  「早想好了。」吴征目光中锐芒大盛:「剿灭暗香零落是份内之事,我要从
浣花楼上点起这把火,烧他们个七零八落,不弄得他们钻心的疼,当真以为我们
好欺负!」

  韩归雁恍然大悟道:「浣花楼?那是文毅的产业!原来吴郎要从文毅身上下
手。可……未必那么容易呀,京都守备可不是好相与的。」

  「所以要从暗香零落上面着手。雁儿难道忘了朝堂高位上除了胡大人,必定
还有一人会支持我们的。」

  韩归雁微微一怔。暗香零落在凉州燕秦交界处袭击大秦使节团,燕国自然不
会去管,大秦这边由于后撤让此处荒无人烟,一众达官贵人们无碍之后也懒得去
管这一片「无主之地」。查不好查,管不好管,此事自然如过眼云烟,不久后也
没人会在提起。——除了被冒犯的昆仑派之外!而吴郎所说的重臣强援……

  韩归雁灵光一闪赞道:「原来是霍大人!妙,当真妙极!」

  贼党冲击使节团一事除了昆仑派,面子上最挂不住的便是霍永宁!回到成都
之后大秦事务繁多,霍永宁若是一心扑在此事上犹如抓芝麻丢西瓜,倒显得小家
子气。可若是有人挑头找暗香零落的麻烦,憋了一肚子气的霍永宁必然顺水推舟
一记,于昆仑一系而言便是增了一位在朝堂上站他们一边的强援!这件事只要咬
着不放一路挖下去,即使文毅贵为京都守备也难免一身腥臊。

  想通了这些韩归雁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吴征脸颊重重香了一口。爱郎这般智
珠在握的模样实是她的骄傲,难怪奚半楼老神在在将成都城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他
自处。正越看越爱芳心可可间忽然想起一事,双眉倒竖拧着吴征腰间软肉气鼓鼓
道:「你你你……要去浣花楼?你还有什么居心?」本能中觉得爱郎不至于如此
没品,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冤枉!放手,疼疼疼,快放手。」吴征哭笑不得,女人的脑回路难以捉
摸,说得好好的怎生忽然想到这个,简直歪的离谱。

  「哼!」韩归雁恨恨地甩手,忍不住又在拧疼的腰际揉了揉,口中却是恶狠
狠道:「你要敢不老实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我拧断你的小东西。」

  「什么?」吴征捋起了袖管怒道:「冤枉我居心不良就算了,你居然敢说这
是小东西?好哇,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来,我这就让你领教领教厉害,你给
我说清楚是小是大!」

  韩归雁目瞪口呆,大叹男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冤枉他或是发点小性
子不打紧,说起那话儿简直比污蔑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还要不可接受……

  傍晚时分用盘龙令牌从玉茏烟处取回配置好的药粉,吴征大摇大摆地回府。
不多时吴府里驶出一辆马车,密闭的车厢里坐着位浓眉燕须穿金戴玉的豪阔大汉,
一名白面干净神情却有些憔悴的后生,一名背着个大包袱一脸文气酷似账房先生
的中年男子。

  吴征心中暗赞瞿羽湘易容手段之高,据其形绘其貌,便是最相熟的人面对面
站着也未必认得出来。只是为毛把我画成个兔儿爷的模样?搞得任谁见了都要以
为是杨宜知的男宠。她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女却变成账房先生。妈的,报复,赤裸
裸的报复!

  浣花楼紧挨着贯穿成都城南北的秦都大道边,西面不远便是达官贵人云集的
西城,此处正是整个北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一座青楼能如此招摇,可见其背后势
力之大!

  青楼自古来便是销金窟,楼内的陈设装饰更是极尽奢靡。大红的油漆衬着粉
色的招牌,暧昧而不失大气。看门镇邪的青石狮子狮眼怒瞪,隐含警告意味。门
脸后一扇十六开云石屏风绘着九仕女图,各个动作不同,在内堂昼夜不息的烛火
映照下活灵活现仪态万方。

  转过屏风登时让人眼前一亮,任你再抑郁无奈的心情也不禁活泛起来。灰色
的四面墙漆显得神秘,雕刻极为精细的木梁铸就一片穹顶,湛蓝的穹顶之下无数
飞天仕女正向天空踏云飞升,仿佛高处的猎猎天风吹拂,飞天仕女们衣衫凌乱,
有些甚至露出半边玉白的胸脯。

  大厅显得极为空旷,只在四周铺着矮榻,令视线一览无余。穿过大厅的尽头
又是五扇绘着鸳鸯戏水图的小门。门虽开着,内里却是一片漆黑,不时有艳妆女
子进出穿梭,仿佛凭空而现或是骤然消失。

  天色未黑,浣花楼里早已是熙熙攘攘宾客如织,吴征等人被迎宾的龟公引入
时,一脸豪阔像的杨宜知仍是瞬间引来一位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艳妇。

  在吴征前世的印象里,老鸨都该是满身肥肉行步困难,脸上的粉厚得只需走
两步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譬如烈火奶奶这种,一眼望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眼前这一位当然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妩媚多姿。衣着颇显装扮得体,低矮
的前襟露出半片乳肉又恰到好处地勾引起来客的旖旎思绪。脸上妆容虽厚了些,
在烛火映照下也增艳光。

  「三位大爷,稀客,稀客!」艳妇逗着花香浓郁的手绢矮身半福一礼,顺势
挽住杨宜知的胳膊将两团高耸蹭了上去媚道:「奴家巧笙,大爷唤巧姐儿便可。
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大爷且稍坐片刻,奴家这就去唤来。」

  杨宜知哈哈大笑,一副丝毫不需演技的本色演出弯起被搂住的胳膊,手指勾
了勾巧姐儿的下巴,胳膊自也毫不客气地抵着两团嫩肉又托又按,大饱艳福:
「本大爷初来乍到不识什么姑娘,嘿嘿,巧姐儿就好得很,不如今晚便劳烦巧姐
儿陪伴!」

  说话间几人已被引至西面空着的矮榻处。

  「哎哟,奴家早已人老珠黄,大爷如何看得上眼?大爷莫要着急,我们家的
姑娘个个水灵出众,更是才艺兼备,保管比奴家让大爷满意百倍。」巧姐儿灵动
地一扭让杨宜知想将她搂下的怀抱落了个空,咯咯咯笑道:「大爷喜欢什么模样
儿的姑娘?若信得过奴家的眼光,奴家这便去安排。」

  一搂落空,杨宜知一掀浓眉,眯着对色眼不停打量巧姐儿的奶子意犹未尽道:
「啧啧,巧姐儿莫非欺生不成?不说说这里的规矩想让本大爷当冤大头么?」

  巧姐儿以手绢掩口咯咯笑道:「大爷可折煞奴家了,一看几位大爷便是巨富。
奴家只管安排最好的姑娘前来服侍便是了,岂敢说些唠唠叨叨的规矩,没得污了
几位大爷的耳朵。」

  杨宜知冷笑一声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随意抽出一张递过道:「好酒好菜
好姑娘,只管来!教大爷满意了少不了你好处!」

  这倒让第一回逛青楼的吴征开了眼界,两人暗藏机锋简直堪比朝堂上的唇枪
舌剑,五十两银票呼啦就甩了出去,心中着实肉疼。也幸亏杨宜知深谙此道,否
则今晚非得被当做冤大头狠宰一刀不可。

  巧姐儿接过银票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身子骨仿佛忽然没了半分气力般又倒入
杨宜知怀里,任他保施淫狼之爪毫不避讳,直揉的她媚眼如丝气喘吁吁才娇喘道:
「大爷且稍待,但随奴家来。咱们浣花楼还别有洞天!」

  杨宜知目光一闪装作大喜道:「怎么唤作别有洞天?」

  巧姐儿一指厅堂尽头的五道小门道:「此地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不符大爷的身
份,门后另有清幽小院,服侍的姑娘更是上上之选,不知大爷……」

  杨宜知一把将巧姐儿抱起肩头扛着腰肢,抬掌在她惊呼声中朝着屁股脆生生
来了一记笑骂道:「有这等好去处竟然不先说,怕大爷没钱么?」借此机会向吴
征投去询问的目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起身便走淫邪道:「走一步打一记,叫你
记得教训。」

  穿过小门,面前一堵厚实的墙壁引着条暗道,暗道尽头的微弱烛光倒叫人有
曲径通幽之感,杨宜知一路脆脆生生地打着臀儿转过拐角,吴征跟在身后也不由
赞一声:好地方!

  与外头的喧闹不同,此地当得上一个幽字。三层的小楼呈回字形,中庭的大
院摆着假山碧树,甚至引来一条小溪穿堂而过。溪流上有一道凉亭跨两岸而建,
薄纱笼罩中看不分明,只听其间传出琴声。轻柔的流水声合着叮咚的琴音,舒缓
而欢快。

  「啧啧啧,秒啊!」

  听得杨宜知称赞,娇喘不已的巧姐儿告饶道:「大爷,都是奴家错了。现下
可得放奴家下来,奴家还得唤来姑娘哩。」

  「也罢!今日便略施薄惩,日后还敢轻慢本大爷定不轻饶。」杨宜知放下巧
姐儿,漫不经心地向吴征与瞿羽湘道:「这一趟尔等也辛苦,今晚也在这里好生
享受一番,莫要来吵本大爷!」

  吴征与瞿羽湘唯唯诺诺,各自又被引入空着的厢房里。吴征候不多时门外便
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进房的女子颇为清秀,可无论身子骨还是容颜俱未长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
看得吴征暗暗皱眉极为不适。他已坐拥陆菲嫣与韩归雁两大绝色,自也看不上青
楼女子,心中又装着事情连调笑的兴致都无,索性斜倚软榻装作甚为疲累,有一
搭没一搭地与女子闲聊。

  风流才子们来了青楼也未必均是寻肉体之欢,在此吟诗作赋的也不少。妓子
们什么古怪的客人没见过,倒是乐得清闲自在陪着笑奉迎。

  看着月上中天,吴征已趴在榻上沉沉睡去,那妓子也是倦意袭来,强撑着昏
沉沉的脑袋挨着吴征躺下,头刚着枕便睡得人事不知。

  迷倒了少女,吴征轻轻离去。刚出房门便换了副轻松悠闲,满足后散步的模
样。回廊里瞿羽湘扮作的账房先生也正倚在栏杆上状似出神。吴征朝她挥了挥手
缓缓踱步而去。

  此地隔音做得极佳,即使战况激烈的房内也仅能透出极细微的交合喘息声。
吴征使开《道理诀》运足耳力一路细听,挨到瞿羽湘身边时道:「月色正明,夏
先生可有兴趣登楼一望?」

  瞿羽湘女音难抑,进入浣花楼后始终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两人结伴登上三
层,依着吴征此前的吩咐,瞿羽湘装作对此地的装饰摆设极感兴趣,挥手招呼吴
征顺着回廊摇头晃脑地赏鉴。

  转过右二间时吴征忽而听见奇异的呼声,荡人神魂的媚吟中偏透出股痛苦之
意,女子被蹂躏许久难堪征伐,却无疼痛难耐,泄身时的如痴如醉忘乎所以,又
无亢奋。——一切正与孟永淑所述吻合。吴征心中暗暗记下后便与瞿羽湘一同登
上天台,选了处正巧看得清标记之处房门的所在坐下。

  瞿羽湘本对吴征极为妒恨,易容后不知怎地便心情平静了许多,那股浓浓的
敌意也消失不见。吴征不明所以也不去深究,只暗暗留意房门动向。

  直至繁星渐隐时分,一名脑中秃了一大片头发的男子推门而出,即使远远望
去也能看见一对三角眼射出阴毒的目光。

  汪明智,自称宜兴郡人士,顶门秃发……拙性送来的资料与这男子分毫不差,
吴征朝瞿羽湘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地下楼向外走去。瞿羽湘回房取了大包袱,两
人出门遇见龟公时道:「我家公子爱吃南城翠云居的白面馒头,我二人自去买。
公子若起身需得好生服侍!」

  凌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多,汪明智走得也不快,瞿羽湘身为捕快极擅追踪,只
左右一扫目光便盯个严严实实。两人一路坠在他身后离去。

  自南门出城人烟渐少,汪明智便加快了脚步顺着官道奔行。瞿羽湘朝吴征扬
了扬下巴道:「大人请随属下来。」

  左近无人,追踪者本极易被发现身形,但瞿羽湘总能瞬间选出视线的死角前
进。汪明智每奔行一段便会停步四处打量,而瞿羽湘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回回
都指引着吴征藏好。背着分量沉重的大包袱依然不减轻灵的身姿,惹得吴征忍不
住轻声赞了一句:「好轻功,好本事。」

  瞿羽湘不为所动,一双眼眸如鹰目般死死盯住猎物。

  专业!这他妈的就叫专业!若无瞿羽湘帮忙,这件事凭吴征还真的干不来。

  一路追踪竟过去了一日又到深夜。瞿羽湘还不觉怎地,吴征从没做过类似的
事情,心中颇觉不易。看着前方转过山坳现出一条小道,瞿羽湘皱眉奇道:「浮
山?怎会到这里来?」

  「有什么不对劲么?」

  「前面只有一条小道上山。」瞿羽湘指了指山路解释道:「山顶是片平地俱
是些矮草,途中也没什么山洞。照说此地不可能有甚隐秘的聚集之所,到这里来
又是何道理?」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吴征沉吟道。

  「大人倒是好胆色。」比前不同,浮山上说不准便是狼窝,吴征的做派太过
冒失,瞿羽湘语气中不乏鄙视之意。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拔腿要行忽又道:「你说此地只有一条山道。咱们穿
林而过绕到前头去是不是好些?」

  瞿羽湘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总好过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两人轻功俱佳,在林木间纵跃着急速穿行。吴征不时回头四面打量,紧锁的
眉头疑惑重重。自进入山林后这一日来心中奇怪的感觉便深浓了许多。仿佛身边
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将他的行踪尽收眼底。可无论他怎么用心感应总也找不着……

  奔行了一个时辰绕至半山,汪明智脚程并不快算算也还需半个时辰才到。

  「大人要藏哪里?」瞿羽湘左右打量着地势随口问道。

  「这里罢。」吴征指了指一处树叶茂密的所在道。

  「这里最佳,大人先请藏好,属下布置些机关以防万一便来。」瞿羽湘打开
包袱先取了昆吾剑递给吴征,便自顾自地准备起来。

  这位女捕头精擅机关陷阱之术吴征早有耳闻,遂先藏好身形。视线中只见瞿
羽湘取出柄短刃钻入树林内劈来一大堆粗细不一的树干树枝,还带了两根毛竹。

  选好了树干下刃,枝枝节节在她手中被剔除干净,又劈出一个个榫头落楔,
手法干净利落极为熟练。榫头与楔子的大小厚度竟然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做出五
把弩弓。

  瞿羽湘又从包裹中取出备好的坚韧牛筋勾上,分置于五处选定的草丛里,再
劈开毛竹削出锋锐的竹箭。吴征除了左边一柄之外,看不清弩弓对准的方位,想
来以她娴熟的手法定然是五弩互相配合取敌性命。

  布置好了这些,瞿羽湘又以透明的鱼线勾住弓弦高高跃起,穿过树梢落在吴
征身旁。

  这等临时做好的弩弓缺乏机簧,威力要打个折扣。可瞿羽湘手中鱼线便可远
程掌控弩弓发射,可谓隐秘又机巧,谁能想得到荒草丛里会射来弩箭?且弩弓是
死物,若非亲眼见到瞿羽湘的一番布置,便是十二品高手来了也发现不了。吴征
看得大为钦佩!

  瞿羽湘从包袱中取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棍后,将包袱在左侧不远的草堆里摆
弄了一番藏好,才贴着吴征蹲下。虽仍是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可两人肩头紧挨,
那女儿家特有的柔腻触感还是令吴征心中一荡。

  藏了不足半柱香时分,瞿羽湘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大人小心。」

  吴征吃了一惊,他感应之灵敏世所罕有,瞿羽湘虽身负九品的修为也绝难超
过他。不知这位经验极为丰富的捕头发现了甚么未知的危险?忙警惕地向左望去。

  瞿羽湘将弩弓发射的五条鱼线勾在左手,此刻拇指忽然一弯,弓弦弹动的声
音响起,一支弩箭从草丛里窜出直射左侧藏了另一柄弩弓的所在。

  吴征微觉错愕间心中警兆忽起,近在咫尺的瞿羽湘舞起手中的短棍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势击向吴征肋下。

  吴征决计料想不到瞿羽湘会在这般情境下骤然发难,然而神速的反应还是及
时救了一命。他怪叫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便向左侧弹了出去。短棍距离
太近,吴征准备不足挥剑一挡拿捏不稳,昆吾剑竟被磕飞。

  两人动作均是快极,此刻先前发出的竹箭才到,却不是射向吴征而是正撞在
左侧的弩弓上。被射中的弩弓原本对准的是山道中央,吃了一撞准确偏了个头,
正对着跃开的吴征!

  「她要杀我?」吴征简直不敢相信瞿羽湘的疯狂,可形势已没留给她半分思
考的时间。

  瞿羽湘勾起中指,左侧的弩弓砰地一声再度射出竹箭,与此同时,瞿羽湘身
如青烟,手中短棍居高临下猛砸。

  前有瞿羽湘,后有竹箭避之不及。面对瞿羽湘的吴征左手边是山道,右手边
则是荒草堆。吴征几在一瞬间便做了决断凌空劈出两掌向荒草堆落去。——鬼知
道还有三柄弩弓对着哪里?还是荒草堆好些。

  脚踏实地,吴征顿时心中大定。刚欲变换身形与瞿羽湘拉开距离,也避开鬼
神莫测的弩弓射击,不想足下一时竟转折不灵。

  杂乱无章的荒草堆正是瞿羽湘丢下包袱之处,不知怎地,此地深扎土地的半
人高荒草竟多了好些圈圈套套。吴征落地时踩在此处竟被缠住!

  三支竹箭在月色下闪着锋锐的碧光,呈品字形袭向吴征双胁与咽喉。

  吴征双足被蒿草纠缠身形不灵,长剑又已丢弃,避无可避,接无可接。更糟
的是瞿羽湘手中黝黑的短棍正舞出一团光影,变幻莫测地随着竹箭攻来。

  生平从未距死亡如此之近!

  绝难幸免的死局之中破空的「嗤嗤」声响起,四颗石子自左上方凌空飞至,
其势迅若奔雷,竟比弩弓射出的竹箭更快更猛。连发石也是迅捷无伦,四颗石子
被分别弹出却只有间隔几乎一致的两声嗤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吴征露出个心中大定又古怪的笑意,看着三支竹箭被磕飞,另一颗打在瞿羽
湘肩头,让她惨叫一声拿捏不住手中短棍坠地痛呼。

  身侧传来轻飘飘的落地声响,一人踩着长草缓缓靠近。吴征扯断缠足的蒿草,
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留下后路,瞿捕头觉得这个习惯好不
好?」

  瞿羽湘一手捂着肩头,面色发白浑身大汗不住颤抖,目光盯着吴征身侧看清
了来人后越发惊恐。

  吴征脱身而出后松了口气,得复自由方敢将视线离开瞿羽湘向身侧望去,暗
道:怎地拙性大师脚步如此轻盈?十一品高手出招果然非同凡响!那十二品高手
又是何等惊人?

  幽幽荷香,沁人心脾,吴征侧头后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呆住,张大的嘴仿佛
下巴脱落一般。

  来人身着淡紫荷叶裙,束腰的丝带将一抹蛇腰箍得细细紧紧。迈步行走时顿
足踏地,每一步都撑得纯白色的裤管紧绷出丰腴而有力的美腿。一双翠蓝流云鞋
套着两只香滑小脚,移步间仿佛足不沾地俏生生的。她身形丰满韵雅,却是女子
的窈窕多姿,一张俏脸艳绝人寰,尤其是一对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般多情善睐。

  「祝……祝家主……怎么是你?」吴征哽了哽喉头大出意料之外,这位本该
还在燕国祝家根基之地坐镇的绝色丽人是何时来到大秦?难道近日来风餐露宿始
终在身后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她!

  祝雅瞳走到吴征身边站定,一双美眸不住四面打量,嘴角的笑容又让人安心。
她推了推吴征春葱般的玉指一伸,点着右侧后方五步处道:「你慢慢地走到那里,
不要急,小心些。」

  吴征心中咯噔一下,怪道今日心中始终不安,莫非真有什么大危险不成?当
下不可犹疑,依言缓行至祝雅瞳指定的落脚点站定。

  祝雅瞳足下连踢封住瞿羽湘周身大穴,又一脚将她踢至吴征怀中,自不是让
他占便宜而是遇着危险时拿她当盾牌用……

  做好了准备祝雅瞳旋身四顾高声喝道:「现下,你可以出来了吧?」

  夜幕低垂寒露袭人,稀疏树梢在月光下的投影犹如支支鬼爪,而除了风声呼
啸之外仅余祝雅瞳声色俱厉的呼喝声远远荡了开去。

  空山幽林,寂寂别无人影。黑暗中不知有什么潜藏的危险笼罩了二人。紧张
中,吴征蓦地发现,祝雅瞳已发现了对方,对方显然也已发现了祝雅瞳。只是双
方谁都不能奈何得了谁,是以始终在暗中相互牵制。这是一位足以与祝雅瞳匹敌
的绝顶高手!

  可祝雅瞳率先暴露了身形,岂不是将她置身于危机之中?吴征毛骨悚然中心
头涌上阵阵暖意……

           第八章、黄鸟在后·舔犊晨曦

  冷月无声,清影凄惶。

  眼前绝美的女子身上有着许多神奇的传说。吴征与她接触不少,回回都只见
她和蔼可亲犹如长辈般的模样,即使祝雅瞳以一人力敌柔惜雪与栾采晴,充其量
亦不过是一场比试,绝非现下正与未知的对手暗中角力生死相搏。

  也直到此时此刻,吴征才见识此前祝雅瞳尚未展现的惊人魅力。

  祝雅瞳一手扣着石子,微扬螓首合上双目,悠长的呼吸震得一对儿豪阔胸乳
缓缓起伏,紧致贴身的胸襟下甚至可见乳肉盈盈弹动。虽是随意至极地站立,可
雅致的仪态不减分毫,仪态万方地与暗中的强敌对峙。清辉洒在娇俏的脸上,如
雪添玉色,美绝人寰。

  站立在她亲自选定的位置,即使危机潜藏,吴征亦感到分外地心安,即使幼
时奚半楼在他身边时,亦未有对任何事物怡然不惧的平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黄雀争食,不知孰胜孰负。

  暴风雨前的宁静约莫半炷香时分,祝雅瞳抬起右手。葱白般香润的玉指指缝
里各扣着一颗石子。她微一低头沉吟,再抬头时双目光华大放,娇喝一声:「滚
出来!」

  三枚石子应声而发!

  吴征全然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弹了出去。吴征并不
擅长暗器手法,颇有外行看热闹的意思。可这热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祝雅瞳发石
仿佛手中掌有一只隐形的机簧,锐啸的风声竟比他在战场上见到神射手发箭还要
迅速恐怖得多。且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三枚石子不仅奔向不同的方位,且在空
中先是一个碰撞再转折而出,飞行途中更是犹若三颗流星划出鬼魅般的弧线射向
落点。吴征完全无法理解形状各异不规则的碎石子是怎生控制得如此精准。

  「咦?」茂密的树林阴影中终于发出声惊异的赞叹,树梢头一阵晃动,来人
随手攀过身旁的树枝拨开飞射的石子。石子撞击树枝的声音犹如两只巨锤相撞发
出砰然大响!

  「祝夫人好眼力,不知本座是怎么暴露的身形?」树梢顶一人双手背在身后,
飘飘荡荡浑不受力地落下,仿佛神祗御风飞行。语声中威严赫赫,亦有金铁交鸣
的铿锵之声。

  「咯咯!」祝雅瞳抿嘴发出声清脆娇媚的笑声,回头向吴征道:「学到了没
有?先前我抓不住他只是因为大家都能随时变换方位。现下可不同啦,他一动便
要被我锁定,他不能动。这个地方换了是我,也只会潜藏在这三处,随意吓他一
吓就吓出来啦。」

  吴征心中暗暗叫苦,大敌当前你还回头,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卖个破绽是不
是个好主意啊我的姑奶奶。可嘴上不可饶人,眼珠子一转捧哏细胞大发:「若是
吓不出来呢?」

  祝雅瞳笑得眼角弯弯大是高兴,晃了晃手中的碎石子道:「那就再扔咯,反
正石子多得是!」

  「祝夫人又有好魄力。」来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只见他身材高大,长发以
一面纶巾包束,虽是一身黑袍,面上也带着张黑漆漆的鬼头面具,倒难掩一身文
气:「那么现下回头也是想吓住本座么?」

  「这人有点自知之明。他反正拿不准底细不敢借此突袭,我回头和你说话也
就无妨啦!」祝雅瞳眯眼抿嘴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安心,向黑衣人道:「藏头遮尾,
见不得人么?」

  「本尊暂时不便与祝夫人照面,倒非存轻视之意,见谅。」

  他与祝雅瞳相隔十步停下,吴征终于能看清那张诡异的面具。比之祝雅瞳在
燕国时的黄金面具做工精细奢靡,大增神秘感不同。这张鬼面张着血盆大口露出
上下四颗獠牙,牙上挂着血肉淋漓。见之可怖的效果下,偏生一双铜铃大小的鬼
眼瞳孔缩如针尖,一只细长的舌头正舔着流涎上翘的唇角,凶残之外更有万分淫
邪。

  「既知我来了,你还不快走?」距离拉近祝雅瞳便不敢再行托大,屏息凝神
媚目一眨不眨暗暗戒备。

  「呵呵!」鬼面人忽然轻佻地笑了笑:「本尊既来,什么也不做就走也不成,
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口头花花占点便宜很有趣么?」祝雅瞳也不动怒,脚步一错向鬼面人行去。
她行步时款摆腰肢,扭动的幅度大得惊人,可分毫不具做作之意,反倒更增怡人
雅致。

  「夫人此前也一直在占本座的便宜。」鬼面人背着的双手松开下垂,一身黑
衣无风自动。

  「好哇,扯平了!本夫人扒下你的面具,再撕烂你的贱嘴,看你得意到几时!」
祝雅瞳的步伐初时一步一顿,随即越发迅速。她嘴上虽说得轻巧,心里却知对手
定然也是十二品高手,斜劈的一掌似虚似实,后招无尽。

  吴征看她招式亦攻亦守,巧与劲俱备,暗道高手出招果然不凡。

  鬼面人足下一点侧身让过,双掌齐出在祝雅瞳背后挥出掌影无数,仿佛黑蝶
飞舞,又如夜雨洒落。

  祝雅瞳沉肩缩背一个曼妙的旋身,身形飘忽似被劲风吹起般在万千掌影中穿
梭,顺势右臂一抬点出两指。

  漫天掌影忽然消失不见,显是这两指点向了关键处,逼得鬼面人不得不撤招
自保。

  「祝家主好功夫。」鬼面人收起轻佻之意庄重道,一边郑重其事地搭了个势
子。

  「哼!」祝雅瞳冷笑一声,娉娉婷婷地拔足趋近。她双手垂地仿佛面前空无
一物,要一头撞向鬼面人。

  鬼面人却如临大敌,随着祝雅瞳的步伐不住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
离。

  「来了!魔劫昙步!祝雅瞳的魔劫昙步!」吴征心头一跳目不转睛地观看。
天阴门本是佛宗出身,武学中亦多有佛门一脉。祝雅瞳所踩的步伐虚实相间,集
攻、守、闪、避、袭、扰于一体,正是天阴门至高的武学魔劫昙步。据称此步法
独步世间,便是重重魔劫也可从容踏出,又如昙花一现即逝,一切敌人归于虚无。
但料想能把这一套步法使得超凡脱俗,于清净寡淡中又如此优雅曼妙的,天下只
祝雅瞳一人。

  鬼面人眸中厉芒一闪,长臂抡扫先发制人。但见掌风虎虎,四周的荒草以鬼
面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倒地,威势大得惊人。

  祝雅瞳星眸圆张,左掌探出准确地搭在鬼面人臂弯,借着一抡之势倒立飞腾
空中,至他顶门时居高临下娇喝一声,右掌直拍天灵!

  鬼面人不敢托大亦运起全身内力举掌相迎,只听「砰」地一声轰然大响,双
掌相对,气劲向四周狂冲而出。鬼面人身躯一矮,半只鞋面被击得埋入土中,而
祝雅瞳亦被反震之力击得凌空飞起。

  吴征心头大跳未完,只见祝雅瞳在空中旋身,好似借劲做了个空翻,一双浑
圆润细的美腿如金刀交剪,眼花缭乱地踢向鬼面人。

  在燕国驿馆吴征也曾见冷月玦飘在空中许久,与韩归雁战得难解难分。但比
之祝雅瞳当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美妇身在空中,攻势却如疾风迅雷,且毫不受无实地踏足的影响。看似在空
中无依即将落地,足尖只需一点鬼面人还招的手臂便又稳住身形且灵动至极,中
途身子忽转,足尖踢他背心空门。

  鬼面人双足埋在土内转折不灵,在祝雅瞳凌厉的攻势下甚至无有余暇调整身
形。可同为十二品的绝顶高手,空门又怎能轻易失守?他回肘撞击,如脑后长眼
一般抵向玉腿膝弯。

  祝雅瞳秀眉一挑,收腿避开膝弯要害,足胫上弯勾住鬼面人的手肘陡然变招
下落,但见衣袖飞舞,仿佛淡紫色的清光炸裂,落在吴征的视线里竟一掌都分不
出来。

  流星雨坠落般的掌影近在咫尺,鬼面人避无可避,忽然身形向前扑跌。祝雅
瞳掌势最为凌厉的一段落空,只以余势印在他后心。触手只觉仿佛打在一片泥潭
之上,大半内力消散于无形。

  微一错愕间,鬼面人手臂后摆而击,速度迅捷无伦。饶是祝雅瞳也在肩头吃
了一拂!

  电光石火间的一战,两人各自吃了一记。祝雅瞳动了动酸痛的香肩面若寒霜,
鬼面人则连连咳嗽了几声道:「看来咱们差不多,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罢
手如何?」

  「好哇,你扭下自己的头就可以走了。」祝雅瞳许久未遇堪与匹敌的高手,
正战意勃发。再者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放任他走了日后又对爱子下手,遗患无穷。

  「啧!女人当真是不可理喻。」鬼面人呼哨一声腾空跃起,空中忽然飞下一
只大鸟,载着他飞空而去。

  「想走!」祝雅瞳一面发足狂奔牢牢盯住鬼面人,一面撅唇做哨。通体乌黑
的皇夜枭闻见主人召唤亦是飞扑而下,准确托住祝雅瞳纵跃的落点,一振双翅紧
追而去。

  靠,这么高端的?吴征一想自己在扑天雕背上双足发软的怂样,连叹人与人
之间的差距真是太他妈大了。

  二鸟飞在半空再无树荫遮挡,鬼面人见一时走不脱索性控着鸟儿回身与祝雅
瞳对峙。月光下鬼面人乘坐的怪鸟斑纹如豹,漆黑之中夹杂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长
羽。

  祝雅瞳看得分明,思索片刻惊呼道:「这是……豹羽鵟(kuang,第二
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若想知道,便唤本座忧无患吧!忧虑的忧。」鬼面人点着祝雅瞳道:
「皇夜枭啊,难得一见!」

  祝雅瞳神情凝重,从皇夜枭颈部接下一只包裹取出一柄长剑,剑鞘上宝石镶
嵌成北斗七星点缀其间,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在作乱!冢中枯骨,滚回坟墓里去吧!」祝雅瞳抽出长
剑,月光洒落在明晃晃的剑刃上发出七彩光辉,犹如手中握的不是宝剑,而是天
边的一段霓虹。

  「鎏虹!好剑!」忧无患亦抽出一柄绿光璀璨的奇长宝剑道:「夫人定要与
本座殊死一搏么?」

  「不!你死,我活!」祝雅瞳呼哨一声,皇夜枭厉啸着振翅飞扑。鎏虹虚点,
七彩虹光炫目得人睁不开眼,视力大受影响。被内力灌满附着的剑刃发出哧哧的
声响,虹光中剑尖仿佛长了三寸。吴征在地下运足目力观看,心头大跳:剑芒!
这就是剑芒!

  忧无患不敢怠慢挥剑招架,他的剑芒比祝雅瞳的短了三分,但宝剑却长了半
寸。双剑相交,这柄籍籍无名的绿剑与鎏虹正面交击,丝毫无损。

  这一轮空战较之前更为惊心动魄。两人不仅使出了全力,更要分神照顾足下
的大鸟,否则若稍有损伤从半空中掉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祝雅瞳长剑颤动中宫直进,寒芒如雾笼罩了敌手。忧无患剑招极为怪异,他
手腕一翻,以剑柄下端敲击鎏虹剑身,顺势斩落长剑削祝雅瞳手腕。

  激战中长剑相交发出声龙吟般悠长的剑鸣。豹羽鵟双翅扑腾退开,忧无患哈
哈大笑道:「今日本座兴致已尽,祝夫人,后会有期。」

  祝雅瞳驱使皇夜枭正要追赶,不妨豹羽鵟忽然一声大叫犹如虎啸,皇夜枭闻
声后锐利的鹰目瞳孔陡然放大,竟踌躇着不敢追赶,任由祝雅瞳如何发号施令,
只是在空中徘徊盘旋。

  忧无患眨眼间去得远了,祝雅瞳双眉一蹙,无奈驾鸟落地向目瞪口呆的吴征
走来。

  「怎么?看见我很奇怪?」祝雅瞳笑意妍妍,一双修眉微微挑起,眼角弯弯,
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得意模样。

  「谁能不奇怪?那个忧无患都吓了一跳吧。」吴征无奈摸了摸额头道:「谁
能想得到本该在燕国养尊处优的祝家主会突然出现在荒山野地里,总算明白书里
说的仙子落凡尘是怎么回事了。」

  「咯咯咯……」祝雅瞳掩口发出串银铃般的笑声:「嘴儿真甜好会说话。我
很喜欢,以后都要这样哟。」

  她抬足挪步,娉娉婷婷地走到被点倒在地的瞿羽湘身边蹲下笑道:「你居然
想杀本夫人的财神爷,真是好大的胆子呀。不知吴大人准备怎么处置你呢?」

  虽是裙装,但为了出行方便祝雅瞳亦选了贴身不碍的款式,蹲下时一对儿丰
隆的肥臀下塌,又支在一只踮起的小巧莲足上,压出一道明显的深涡。而上身微
微前倾的姿势,又让吴征想起在燕国驿馆里与她初见之时,胸前那道惊心动魄的
弯弧。

  浑然天成的仪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优雅风范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可无
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俱是娇美无伦。

  「吴大人?怎么呆住了。」祝雅瞳唤醒看得眼睛发直的吴征道:「这个不听
话的下属要怎么收拾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征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孤身一人吧?放心!」祝雅瞳点了点额头侧边,示
意吴征冷静下来。

  「额……当真是方寸大乱了,祝家主见谅,我有些话想问她。」

  「好哇。」祝雅瞳挥手连点解了瞿羽湘的哑穴,起身在旁寻了块平整的大石
坐下,曲起双腿饶有兴致地旁观。

  吴征也搬来块石头坐好,念及方才惊险的一幕犹有余悸,啧了一声道:「我
长这么大一直很谨慎,总喜欢把前后因果都想明白了才做事,所以还没有手足无
措过。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而且,也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不准备
对本官说点什么?」

  瞿羽湘闭目扭头,打定了不发一言的决心。只是时常审问犯人的捕快忽然被
人审问难免极不适应,必杀的死局又被旁人破解,心绪激荡间呼吸粗重。

  「看来不准备说?那我来说好了。」吴征摇了摇头起身道:「在这里动手是
个好地方也是好时机,若不是祝家主在旁,这一劫我怕是逃不过去。事后往身上
弄点伤痕,再往贼党身上一推干净。你虽然会受点牵连,罪名也重不到哪里去。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贼党一伙,现下看来不像。」

  吴征边说边想,抽丝剥茧般理清思路。不过瞿羽湘毫不搭理未免显得没趣,
他亦未涉及这块行当,所言以分析为主,缺乏对犯人的心理压力,说了一大通固
然事理清楚了些,对瞿羽湘简直像身旁起了阵微风。

  「咦,吴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意思了。快说,我想听。」

  吴征正说得没趣,闻言精神一振,暗道这才是绝世好队友。回头向祝雅瞳一
笑。

  本以为会看见她一脸玩味,揶揄吴征自说自话的尴尬。不想入目的却是极为
难以言喻的神情,欣赏,赞同,欢喜,得意,甚至还有连吴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吴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继续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贼党一员
当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忧无患完全没有必要让你犯险。且他已经知道有堪与匹敌
的祝家主在此,怎么也该示警于你。亦或者以你杀我为饵诱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
袭。但都没有,你想杀我怕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这一点。」

  「那个忧无患走的时候甚至没看她一眼,这个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理由?」
祝雅瞳柔荑托着香腮,玉指轻轻敲点着脸颊,兴致勃勃。

  「我若是忧无患也不看她。」吴征两手一摊:「若是有关系,那不看她说不
准还能留下她一条命;若是没关系,看来干什么?她现下的情况难道还能让咱们
疑神疑鬼么?」

  「咯咯,说得好。」祝雅瞳竖个大拇指赞道:「继续!吴大人审案子真是出
精彩的好戏。」

  「不是贼党,那剩下的便是私愤了。」吴征一脸脑门子生疼道:「咱们的私
交聊胜于无,唯一不过都是雁儿的亲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过几次照
面,雁儿与我也一向亲密,你不爽便罢了,为何突然间想要杀我?我总感觉你从
前没这么大的敌意。」

  说起韩归雁,瞿羽湘喉间动了动向吴征投去仿佛带着火焰的愤怒目光,但终
究没有说话。

  这样还不成?吴征正踌躇着怎生说些再刺激她的话,祝雅瞳插嘴道:「看来
是不想说了。无妨,把她扔在这里咱们去找韩铁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办法让
她说实话。」

  「家主,这样不太好吧。」吴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
雅瞳毫无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问个清楚明白以做决断,但这种一举一
动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又着实不是太爽。

  「一个女娃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万一韩铁雁和她勾结起来也是要害你性
命呢?放心,先来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总归要她开口才是。实在不成一刀杀了
了事,免得提心吊胆。」这些话正是吴征斟酌的,由吴征来说简直毫无可信度,
一眼便让瞿羽湘看穿是在吓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说出分量便大为不同,一个掌
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杀个人哪会有什么犹豫?

  「且慢!与她无关!」瞿羽湘忽然惊慌起来,她虽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虚
言,可万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绝的武功,暗中要对韩归雁动手实在不是难
事。

  「吴大人,给不给机会?」祝雅瞳停步转身道。

  「给啊!总好过又麻烦一趟。」

  「几次?」

  「一次够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这里耗着干什么?再说祝家主方才
一场大战,在下可舍不得让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岭。」

  「懂事!」祝雅瞳拍拍吴征的头顶:「去吧,最后一次机会,不说话直接杀
了回头找你的雁儿去。人家好倦了……」

  有个好队友说话做事都要轻松上许多,不过刚才拍我头和突然的撒娇是什么
意思?

  吴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说吧,我听着。最好直接说实情不要拐弯抹
角,我的耐心已经不多。」

  瞿羽湘锉了锉银牙道:「你让她先走开。」

  「偏不!爱说就说,不爱说算了。吴大人,来这里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
坐下,随意捡个颗石子在手中抛动。小石子在别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里却
是可一击致命的杀器。

  形势逆转,吴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边,心中大乐,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
这么一整双方拉开了距离,瞿羽湘不仅要说,还得大声地说!在她身边荷香弥漫,
眼角的余光中只觉一颦一笑均明艳不可方物,不由感叹道,这么美丽又聪慧的女
子,难怪能执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发白,颤抖着牙关艰难道:「雁儿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不允……
愿她和你在一起。」说完这一句苍白的俏脸忽然飞红,大约也觉所言太过惊世骇
俗,羞涩难抑。

  「哈?」祝雅瞳檀口圆张连连眨眼,自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吃惊的
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吴征与瞿羽湘。

  这就尴尬了呀!吴征装作若无其事道:「猜到了!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杀我会
不会太过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连连摆手:「她……是不是喜欢韩铁雁,然后吃你的
飞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个惹事
精下的凡?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么多奇事,哪有女儿家喜欢女儿家的?上
一回还看了场荒野艳戏,呸呸呸……

  吴征手捧额头一脸无颜面对小声道:「好像是这样了。」

  叹了口气,吴征又道:「自打进京以来我与雁儿便亲密,从前也没见你有非
杀我不可的意思,这一回不管不顾地动手是什么来由?」

  「谁让你占了雁儿的身子,你就该死。」话已说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
「贱男人!就知道欺骗女子,雁儿瞎了眼才会信你。」

  「喂喂!打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雁儿跟了我又有甚么不好了?难道
在韩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好么?」吴征恼羞成怒,瞎泼脏水几个意思?在祝家
主面前乱说话,注意点影响!陡然间又想起一事:「你说我占了雁儿的身子?这
是什么道理?她在西岭边屯受辱,你怎么不去杀番人?」

  「呸!她在西岭边屯好好的,便是你坏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脸涨的通红
怒不可遏,提起这事若非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怕要冲上来撒泼厮打。

  吴征闻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从前虽对他有敌视之意,怎么也称不上动了
杀念,缘故原来在这里!他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咧嘴笑道:「我们自
回京后也就是前日你才与雁儿匆匆见了一面而已,你难道能看出来……那个……
额……你懂我在说什么。」

  毕竟祝雅瞳在旁,虽是个美艳的熟妇,当众说出来也太过不雅。吴征偷眼瞧
瞄,只见她脸上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却有一丝神秘的笑意。

  「任何女子我一眼便知,何况是雁儿。」瞿羽湘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

  还有这等本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想想瞿羽湘久任捕头,各类案
件接触得多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领也不算意外。譬如此前用来绝杀吴征的机
关陷阱之术。这些本事于吴征而言倒有大用,只是如何收服是大难点,又不可能
为了一个瞿羽湘就与韩归雁分道扬镳,留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迟早炸得
自己尸骨无存。一时倒有些左右为难甚为踌躇。

  「我饿了……」祝雅瞳忽然伸了个懒腰,饱满的胸乳撑的贴身的衣料绷紧出
两道浑圆美妙的弯弧。

  吴征不敢看她生怕又在失态道:「我这里还有干粮,这就去取给家主。」

  「不要。」祝雅瞳连连摇头:「我告诉过你,吃的用的不要亏待自己,现下
也不需要随便。走,去打点野味,我要吃你烤的。」

  说罢祝雅瞳走向瞿羽湘,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颗翠玉般的药丸,一把掰
开瞿羽湘下颌硬生生喂进肚子里。

  「给她吃点好东西别饿死了。我们走!」祝雅瞳指了指山顶,与吴征并肩行
去。刚刚行出十数步,背后传来强忍剧痛的闷喝声。

  吴征诧异回头,只见瞿羽湘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正泉涌般濡湿大片衣襟,
倒如刚被场暴雨淋过一般。她穴道未解动弹不得,单从连呼都呼不出来的声音来
看,其正经历的剧痛难以想象。

  「活该!」

  吴征一路前行并未停步,还不客气地骂了一句。祝雅瞳看得暗暗点头,她就
怕吴征到处留情变得心慈手软,尤其看见漂亮女人便走不动路,这一下让她甚是
满意。

  浮山山顶果有一大片荒地,此刻月落西山繁星渐隐,正是即将晨曦初开的时
分。冰凉的夜风在山顶上刮过,吹得两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吴征提了只祝雅瞳随手打落的半大山鸡,左右观望了一阵道:「这时辰怕是
见不着什么野味,要不先回去把这只鸡整治了?」

  「不忙,陪我多走走。」祝雅瞳信步向前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饿了吧?」

  「知道祝家主有话要吩咐,家主不说,在下不敢问。」吴征满心感慨,能与
世间最顶尖的女子结伴夜游,也不知是怎生得来的福气。

  「咯咯,你本来就有很多话来问我,我拉你来此不就是你让你问的么?」祝
雅瞳掩口一笑,似是极为开怀。

  「家主什么时候来的大秦?也不知会一声,在下好生失礼。」美妇远不是看
上去的娴静,其性子之跳脱凭空在高贵端雅之外增添了一份可爱。

  「你们离开长安的当天呀,记不记得拙性带了两个小沙弥?」祝雅瞳眨巴着
星辰般的美眸,以指点了点吴征又点向自己道:「还有,无人时以你我相称,不
要说什么在下在上的,我不喜欢。」

  女人的一句不喜欢,实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

  吴征点头答应,又拍着额头道:「当真是有眼无珠。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儿就在使节团里,居然从头至尾未曾发现。」心中却道:完了完了,我与菲菲的
事情定然叫她知晓了。草泥马的拙性,怪道敢答应我不将吴府里的事情报知祝家
主,原来早让人摸得一清二楚。什么公子不让说,还要说吗?我日!

  念及此处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委托给祝家探查暗香零落这么快就有了眉目线
索,以拙性一人恐怕没资格调动整个成都城的力量,自是祝雅瞳在幕后发力方才
有现下的成果。

  他答复祝雅瞳的话语虽轻浮,却知美妇极爱听夸奖的话。果然祝雅瞳展颜一
笑:「好听,我就爱听你说这些。没事尽可多说些。」

  「遵命!」吴征想了想续道:「大胆问一句,祝家之主离开长安这么久,就
不怕出甚么意外么?」

  「祝家这么大,上上下下的人这么多,若没些特殊的法儿制着早散啦。我不
在也出不了甚么乱子。再说了,若是我光明正大拉起人马来大秦,指不定路上还
会跑出些莫名其妙的贼党与我为难。你当知道,祝家的身份地位都敏感,有些不
开眼的家伙来找麻烦也是常事。至于你说祝家之主离开长安?没有呀,嘻嘻,祝
雅瞳现下正带着黄金面具在祝府里好端端地呆着呢,只是身体不太好,一概谢客。」
祝雅瞳乜目一瞥,笑得极为得意。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高人行事高深莫测!真是猜不到,佩服佩服!我问
完了。」

  「那换我来问你。」祝雅瞳随手拔起根草叶在手中挥舞,动作优雅得仿佛手
持的一柄香扇:「你是想要用瞿羽湘?」

  「是!我很缺人手。」吴征老老实实答道:「云龙门称不上顶尖也有独到之
处,否则也培养不出这等弟子。她的本事于我现下有大用,可惜,我想来想去也
没有让她老老实实听话的办法。」

  「坐一会儿。」正巧走到处避风的所在,祝雅瞳邀吴征盘膝坐下道:「你师
傅把你教的很好,是非对错分得清明。但你师傅是个正人君子,平日里也不屑用
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我看你对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解甚少。」

  吴征不明白祝雅瞳为何隔一段时间便要休息一会儿,若说天下数得着的绝顶
高手走两步便累了,着实叫人难以置信。闻言后答道:「自小就在昆仑山上练武,
旁门左道的东西一概没有。不知家主说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不忙,待会儿回去看看瞿羽湘你便知道了。还是那一句,祝家那么多
人,若没些特殊的法儿,怕是早已大乱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事,有些人,
用些简单直接的法儿更为有效,犯不着去废那些心思。」祝雅瞳挺直着背脊盘膝
而坐,双手相扣搭在腰际,即使说着些恶毒的法儿,落在吴征眼里仍如同菩萨般
圣洁高雅。

  「受教了。」吴征不是不想用些简单直接的方法,实在是知之甚少,闻言大
感兴趣。

  「光受教这些?还不够!」祝雅瞳微蹙娥眉晃着螓首,目光中隐含责备道:
「你下了昆仑山一路至今,我都找人细细问过,不知道你发觉没,你有些地方变
了。」

  「这个……经历得多了,总是会变的。家……你能教教我么。」吴征不明祝
雅瞳所指,看她神色郑重不似玩闹,忙虚心求教。

  「昆仑山上奉旨进京面圣的那个孩子,看似一路胡作非为,实则小心谨慎得
很,且对所做的一切心中都有谱儿。知道有圣命在身,惹出些许小麻烦出不了大
事,谁可以招惹,谁又惹不得,你都清清楚楚。之后到亭城,在长安,每一件事
都是如此。但是这一趟回了成都之后呢?问问你自己有没有狂妄自大?尤其是这
件事!」

  祝雅瞳口气忽转严厉:「暗香零落我查出的结果全数让你知晓。这帮贼党非
是易于之辈,连我看了奏报都心惊。你却敢不管不顾带上个明知道有敌意的瞿羽
湘来此,就算是为了陆菲嫣也不该如此冲动!幸亏我谨慎悄悄跟来,否则你还能
活下来么?」

  吴征一脑门子冷汗,今夜实是险之又险,瞿羽湘的偷袭即使能化险为夷,面
对忧无患则必死无疑。这等绝顶高手便是用上取自玉茏烟处的毒药也未必有用,
连逃脱都毫无可能。回想祝雅瞳所说的每一个字,确确如此,一来是因为暗香零
落觊觎陆菲嫣一事大怒,二来也是诸事顺遂难免没有自大之心。也难怪惊动祝雅
瞳亲自出马,风餐露宿跟随在后。

  吴征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吴征叩谢祝家主。一叩首为救命之恩,二
叩首为教导之恩。吴征当铭刻于心,永不敢忘。」

  恰巧此时日出山头,照的山顶一派金光灿灿。

  这一番行礼极为庄重,已近乎于师礼。受礼的美妇虽非他师傅,今日的当头
棒喝却是及时又必要,当得起传道教授之义。

  祝雅瞳却陡然怔住,眼角快速闪起光华,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微微颤动,不知
何日才能受他第三叩首,跪谢生育之恩,母子相认。

  吴征起身时祝雅瞳已快速拭去泪水恢复如常,温婉笑着宽慰道:「响鼓不用
重锤,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日后莫要再犯相同的错误便是了。」看吴征皱眉低头,
心中怜惜之情大起,暗自自责道:本就是个不称职的娘,难得与小乖乖单独相处
还要数落于他。只是……娘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日后母子相认么?小乖乖也是
用功得很!能有现下的局面已是不易。哎,罢了罢了,只得日后再加倍疼爱补偿
与他了。

  美妇眼珠子一转朝吴征挥手做了个附耳过来的姿势,轻声道:「光是来硬的
可不能让瞿羽湘心甘情愿为你办事,女人的想法男人永远也没法全摸透,保不齐
哪天豁出命去又要找你麻烦。虽说现下你有了提防她得不了手,可总要让她心悦
诚服使唤起来才能得心应手。您……我教你个乖,若是如此如此,嘻嘻,恩威并
施,保管叫她老老实实地听话……」

  「咳咳……」吴征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怪异地望向祝雅瞳。只见美
妇抿嘴娇笑,一双媚目贼溜溜地,分外淘气……

           第九章、其媚无垠·旧朝所忆

  「这是什么药物如此厉害?」

  瞿羽湘被制住了穴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连低声嘶吼的力气都无。

  以吴征对医学的理解,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遇到难以忍受的剧痛时,
身体会自动采用昏厥的方法加以自卫。但瞿羽湘瞪着惊恐的眼眸,连眼珠子都有
些微凸,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吴征本也以为她会汗出如浆,甚至脱水也不奇怪,
可看她全身上下一滴汗都无。

  这种颠覆认知的反差显然又给他上了一课。

  「求死丹!炼制不易,祝家也不多。她现下一身都是灼热剧痛,且身上一发
汗便被蒸干,正五内俱焚,任她意志再怎么坚定,我保证她绝对不想再试一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了这种东西再被点住穴道,换了谁也想速速一死了之
一了百了。

  「太厉害。」吴征竖了根大拇指随口问道:「让祝家主人都说出绝对二字,
谁都要信!」

  祝雅瞳闻言微蹙眉头,对吴征的说法并不认可,淡淡道:「我敢说绝对是因
为亲身试过,不是听来便罢。」

  「什么?」吴征一惊诧异道:「你……你也试过?」

  「是呀,我熬了不到四个时辰就快死啦,不得不把解药服了。我也不想再试
第二次!」祝雅瞳微笑道:「要做大事,重要的东西需得了若指掌,该试一试的
东西莫要怕苦怕累。」心中却道:娘为了你才当这劳什子的家主自要万无一失,
吃些苦头算的什么。

  不想随口一句话竟能听得这等秘辛,吴征心中敬佩更甚。以她三十余岁的年
纪不仅把武功练到了十二品,成为当世一掌之数的高手之一,还能当上祝家之主,
其中历经的艰难困苦,当真窥一斑而见全豹。

  「你来弄吃的,我和她说会子话。」祝雅瞳帮着捡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好引
着火焰道:「上回你做的菜很好吃。」

  枯枝有粗有细,粗的在外细的在内,引火的也已摆放停当,一只山鸡两只野
兔洗剥得干干净净用大片的树叶裹好,小包袱里各类调味品备得齐全,引火的动
作也干脆利落。可见在野外的经验何其丰富?

  野外生存的技能非得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办得又快又好,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
女子竟能做到这些?吴征对祝雅瞳越发感到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看似光
鲜亮丽的祝家内里又发生了什么?迷蛇梦眼的绰号虽是好听,却着实不是什么好
话。

  吴征一边烤着野味,一边远观。奚半楼对他十分关爱,可终究在身边的日子
不长,且比起祝雅瞳来也少了份细致入微。至于别的昆仑前辈,包括顾不凡在内
着实学不到太多东西。可跟前这位艳妇不仅指点之心甚诚,无论身份地位甚至是
能耐还在奚半楼之上,多看,多听,多学,绝没有任何坏处。

  祝雅瞳掰开瞿羽湘的牙关又喂入一颗丹药,静待了片刻女捕头身上的痛感明
显减轻,凸涨欲裂的眼眶平复之后便露出深深的惧意,仿佛面前娇美端雅的妇人
是一只露出毒牙的美女蛇。

  祝雅瞳双手随意地一撩脑后长及腰际的青丝,遮挡住吴征的视线,揪起瞿羽
湘的衣领,双目大放光华。吴征远远望去,只见她惧意深重的脸上变得痴痴呆呆,
便知祝雅瞳又使出「离幻魔瞳」来。此刻方知她撩散长发的本意,心中不由生起
一股暖流。

  「你杀吴征的本意何在?老老实实地说,千万不要对我说谎,我会很伤心的。」

  轻飘温柔的声线,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

  瞿羽湘连连摇头道:「我……我怎敢说谎?……」她此前干燥得甚至有些干
瘪的肌肤,忽然冒出淋漓大汗晕染重衣,近乎停止的呼吸也剧喘起来。

  吴征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喘息能够如此急促,仿佛体内装着的不是五脏六腑,
而是一种叫痛苦的东西,瞿羽湘正急切地要将它们全数驱赶出来。但吴征也知道
她现下的大汗淋漓对身体大有好处,否则之前的五内俱焚,若不能及时散开体内
热气难免大病一场。祝雅瞳当然不会在乎瞿羽湘的性命,可能让她只是身体虚弱
而非重病则不影响今后一段时间内用人,可见思虑周祥。

  瞿羽湘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诉说一遍,与前并无不同。祝雅瞳的离幻魔瞳下
要说她能保留自我意识太过匪夷所思,吴征也终于松了口气。

  祝雅瞳收回功法又松开揪住衣领的手,瞿羽湘脱力地软倒在地。美妇待她休
息了片刻才好整以暇道:「方才服了什么,你当心中有数了?」

  瞿羽湘汗出如浆喘息不停,怀着深深的惧意轻轻点头道:「是求死丹,家主
饶命。」

  吴征在表皮已开始烤得焦黄的山鸡身上洒下盐沫子,心中暗叹祝雅瞳见事之
准。

  「这种世所不容的畸恋,此人极大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没甚么底气,有
收服的可能。是以我才留下她一条性命,否则早一刀杀了了事。回头只需恩威并
施,不怕她不就范。」

  吴征不得不承认即使有两世为人,也有过不少的经历,可与霍永宁,祝雅瞳
这等接触过的顶尖儿人物比起来差的仍不是一星半点。至于祝雅瞳层出不穷的手
段,吴征可就望尘莫及了。

  「吴大人是本夫人的财神爷,你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求死丹既已赏赐与
你,自然是不会收回来的。你若乖乖地听话,本夫人自然会着吴大人给你解药,
每一颗解药能保你一月不吃苦头,否则每日早晚发作一次,每次六个时辰,咯咯,
不死无休!你也不必恨吴大人,更不需动他的歪脑筋。解药都在本夫人身上,有
本事你来抢回去。」祝雅瞳笑吟吟地随手将一个瓷瓶抛给吴征,距离随远,准头
精确无比,吴征只摊开手掌,瓷瓶便轻飘飘地落在掌中。

  「夫人要我做什么?」瞿羽湘面如死灰近乎绝望道,方才受尽地狱刑罚的恐
怖在脑海中深深刻印,若是要这么受尽苦楚地死去,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的
好。

  「要你乖乖地呆在吴大人身边,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祝雅瞳面色
忽然一肃郑重其事道:「不许动歪脑筋,本夫人会时时刻刻牢牢盯着你,若敢再
起不轨之心,祝家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你也知我绰号叫什么,我保证你死得苦
不堪言。」

  传闻地狱有蛇可大可小,生有四只利爪,能喷七彩毒烟,口内长牙如剑,称
为迷蛇。最喜钻于魂魄体内,以利爪撕裂五脏,以毒烟腐蚀筋骨,以长牙啃食骨
骼,令魂魄苦不堪言。无论冤屈者或是十恶不赦者俱饱受其苦。

  瞿羽湘刚受了一场折磨,精神体能均十分虚弱。闻言面上立刻现出愤懑不已
之色,显然要她协助吴征一百个不愿意,而强迫下去她对祝雅瞳无能为力,吴征
有了防备也再无下手的可能。她一向爱慕韩归雁,可心中的爱侣早已倾心于吴征,
只觉生无可恋,自尽似乎是唯一的归宿。

  「你不用生气。吩咐你的是本夫人,现下你也是为本夫人办事。怎么?很委
屈了你?祝家待人一向不薄,你若办得顺当可大有好处。云龙门难道连祝家也不
放在眼里么?何况,本夫人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祝雅瞳眼眸中忽然闪过促
狭,花瓣般香润绯红的香唇揶揄地抿着,让她看起来无比的调皮可爱。

  「什……什么?」瞿羽湘本已有死意,此刻忽然泛起希望,大吃一惊下脸上
又涌起淡淡的红晕。

  祝雅瞳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要韩归雁,咯咯,真是!也成,哪日本夫
人开心了便将她送到你怀里又算得什么?」

  祝家之主说出话,谁也不能怀疑她的能耐,世间除了圣上的金口玉言,怕再
没人能与之相比。祝雅瞳敢说便能做到,只看她想不想做。

  瞿羽湘心慌意乱,总算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家主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本家主不喜欢她!」祝雅瞳双臂环抱撑在屈起的膝弯,一对儿美乳硕
大无朋,如同挂架熟瓜沉甸甸地落于双臂:「不管她在西岭边屯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这份名声便是不好。既非吴大人良配,拿来换你的一身本事倒也不亏。」

  「雁儿……雁儿是韩大将军之女,家主莫要惹祸上身,更不可加害于她。」

  瞿羽湘方寸大乱,隐隐然又觉得这位艳绝天下的美妇不仅大胆至极,脑中更
是天马行空难明其意,有一股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噗嗤!」祝雅瞳露齿一笑忍俊不禁道:「韩大将军的女儿又怎么了?把她
交给你亲近亲近又怎么了?你还能坏了她身子不成么?但若是韩归雁被你的真情
厚意打动了呢?万一呢?啧啧,至少现下本夫人还是你的大仇人,你居然为了韩
归雁劝本夫人莫要冲动。啊哟,这是爱屋及乌么?本夫人都有些感动了呢。」

  瞿羽湘心潮起伏,她自幼在云龙门修炼,即至如花的年纪对一众师兄弟俱无
甚感觉,反倒结识韩归雁之后被迷得神魂颠倒。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臆想将修长
高挑的身躯拥在怀中肆意爱抚,可胯间湿润的粘腻液体总提醒着她自己也是个女
子。她从不敢表达心意,只怕太过惊世骇俗吓着了韩归雁,从此再不与她相见。

  这一份特殊的情感压抑心中,亦称得上大为遗憾。

  祝雅瞳洞悉人心的双目如蕴春风,句句都指在她内心最期盼又最软弱处,让
她无可拒绝。她惧怕求死丹的疼痛折磨,反抗祝雅瞳更是毫无可能的绝望,又期
盼能有机会对韩归雁一吐胸臆。——即便要死,带着这份遗憾又如何瞑目?更何
况……连祝家主都说万一呢?

  这一场大起大落的疯狂暗杀过后,瞿羽湘倒多了不少自暴自弃的极端想法。

  一念至此终于点头道:「望家主莫要失信。」

  「甚好!本家主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祝雅瞳衣袖一拂解开她穴道,优
雅如拨云露月。回身向吴征狡黠地挑了挑眉毛……

  韩府里的人丁较之鼎盛时少了许多,让偌大的府邸显得空空荡荡,往日里门
前的车水马龙更是不见踪影。韩家二子一女在燕秦之战里屡立奇功,可圣上暧昧
不明的态度却让百官们无不敬而远之。

  车骑将军韩克军虽回到了成都,在朝堂上也变得谨言慎行,来往更是只一辆
马车,六名仆从相随。韩家封赏事关大秦整个军方势力的变迁,拖的时间越久,
韩家越是尴尬。

  「爹,累不累?」能随在韩克军身旁的只有三女韩归雁。她接了下朝的父亲
进府便体贴地一阵揉肩捶背。往日龙精虎猛的天下名将近年来老的很快,连身躯
都日渐佝偻,韩归雁心下颇为难受。

  「老咯,连上下朝都有些疲倦了。嗯,舒服!还是乖女儿孝顺。」韩克军眯
起双目享受了一番道:「急吼吼的来又想做什么?」

  「咦?女儿哪天没来服侍爹爹,什么叫做又想做什么?」韩归雁鼓起腮帮娇
嗔道。

  「嘿嘿,昨日刚去了北城府衙又没来见爹爹,今日你会没话要说?知女莫如
父,说吧说吧,莫要藏着掖着。」韩克军一顿揶揄,说的韩归雁面颊飞红。

  「吴郎……咳咳,吴征说了要帮你们做些事情。奚叔叔不在成都,胡大人又
从不管他。人家是来向爹爹禀报此事,免得他乱来误了大事。」韩归雁在父亲身
后做了个鬼脸,字正腔圆地说道。

  「你那吴郎……咳咳吴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韩克军一样字正
腔圆,连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

  韩归雁在他背后一顿不依的粉拳,才将吴征的计划想法一五一十地道出。事
关重大,她完全复述吴征所言,唯恐出了差错。

  「唔……呵呵呵,这个小子!」韩克军冷笑道:「年龄不大,胆子比天还大。」

  韩归雁骤然紧张道:「怎么?这么做不成么?」

  韩克军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停下斟酌了一番,摇头道:「你紧张什么?这小
子……对你倒着实是不错。」

  「哎呀!人家在问爹爹大事,扯到对我好不好干什么?」韩归雁大发娇嗔,
被父亲苍老却仍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韩克军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拍拍女儿的螓首意味深长道:「有些事你还不懂,
也不需要懂。一个女孩儿家能有这一身本事已经够啦,何况贪多嚼不烂,你的吴
郎这一点就很好。若是他帮你守了亭城后整日价地研究兵法,爹爹反倒要不放心。

  这个孩子心机深得很,好在有情有义,奚半楼的弟子,爹爹也信得过。好啦
你去吧,有些事爹爹还要想一想。「韩归雁满腹疑云,也知其中还有许多一时不
便说明的难处,闻言道:」爹爹莫要太累。「

  韩克军送走女儿,见她英武更甚当年,心中恍惚!

  真的老啦,是不是该让位给孩子们,把一切都放下了?女儿临走前留下一本
簿册,内里详尽书写了方才所说的一切。韩克军通览一遍,将簿册捧在手中掂了
掂自言自语道:「小小的娃子,你是在逼我么?你们都在逼我?京都守备,真是
好大的胆子!」

  成都城除了羽林卫与金吾卫,以及城郊八校尉大军拱卫之外,京都守备亦是
军方不得忽视的重权人物之一。虽只是五品的官儿,可八校尉军日常的协防拨备,
补足兵员缺口,乃至军需供应均由京都守备管辖。以此将内外禁军完全独立为两
个体系,互不干涉,互为牵制。

  文毅与迭云鹤交厚,本也是秦皇最为信任的近臣。只因玉茏烟一事落了把柄,
常年被胡浩,韩克军等人牢牢压制不得升迁。可秦皇对他的信任并未有所折扣,
京都守备一职始终稳稳当当。吴征把歪脑筋打到他身上,不得不说一句胆大包天。

  「靠这些就能足够?罢了罢了,看在你为雁儿一番美意,剩下的事老夫来做
吧。」韩克军摇了摇头,面上殊无喜意,状甚萧索。

  「大人回来啦!」

  吴征一去三日音信全无,陆菲嫣心中忐忑不安。她对祝家的信任度比起吴征
来要大打折扣,此行虽是简单的盯梢,难保其中没有暗藏危机。直到昨日拙性传
来书信言道吴征已然返程方才安下心来。只是这家伙为何出门一趟又带回来个陌
生人,虽是刻意以黑巾蒙去了面貌,体态却是婀娜多姿优雅万方,着实不在自己
之下。一时心中竟翻起酸意与警惕!

  吴征领先祝雅瞳半个身位,朝着陆菲嫣连连眨眼要她莫要多说话,只是暗暗
庆幸她一贯也谨慎,否则败家娘们儿之类的话说出来惹恼了难以捉摸的女魔头,
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三人毫不停步直达后院书房,吴征闭上房门,回头便见祝雅瞳掀开蒙面的黑
巾撩动一头青丝,陆菲嫣正目瞪口呆,一张润口张成个圆圈。

  千娇百媚同处一室。祝雅瞳长发飞扬,一袭淡紫长裙俏展仙姿;陆菲嫣虽是
惊愕,可挺拔站立的身子被宝蓝色的绸衫裹得玲珑浮凸,媚如春水。二女只是站
着对视便映得满室耀目生辉,吴征的视线真是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祝……祝家主怎会来此?」陆菲嫣心中酸意更甚,祝雅瞳与她年纪相当,
美艳更不逊色分毫。她这三日若都与吴征在一起,虽两人身份相差太大,难免心
中不太舒服。

  「来帮妹妹的吴大人呀。」祝雅瞳眼角里不时闪过揶揄俏皮,火辣辣的目光
更是要将陆菲嫣剥个干干净净,「妹妹的」三字也未刻意,听在吴征耳里哪还有
半分不明?

  「家主快请坐,师姑也请坐下。」吴征抽着冷气斟上茶水,对这位古灵精怪
的豪族之主全无办法。

  「现下可容不得半分拖延,正事要紧。妹妹还请回避,我与吴大人还有事要
商议。稍后再与妹妹叙话说明原委。」祝雅瞳果断逐客,自顾自地在书桌上摆开
六页白纸,倒水磨墨。

  陆菲嫣更为不满,秀眉微蹙。可现下又不好发作以免与吴征的私密事着人看
出端倪。一想祝雅瞳定是早已来了成都,吴征却始终瞒着自己不肯说明,也不知
还打着什么歪主意,心中一阵气苦。

  不想一只温热大手将她拉起,陆菲嫣心中狂跳作势欲甩,那大手一紧不肯放
脱反倒加了一只,吴征大喇喇当着祝雅瞳的面柔声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与
你细说。」

  陆菲嫣羞红满面,连连点头下受惊的小鹿般一蹦一蹦地逃去了。

  吴征暗自松了口气,无奈回头果见祝雅瞳眉眼含笑,倒是竖起大拇指道:
「敢作敢当才是好男儿,若现下还要藏着掖着自欺欺人,我倒要责备你了。好啦
这事儿不忙,你到我这里来。」她想了一想,多抽了两张白纸铺开。

  吴征到祝雅瞳身后站定。只见美妇探出兰花般的五指拈起只小毫,深棕色的
笔杆一衬,益发显得手指白皙透红。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理理思绪,左臂斜倚压住白纸,提笔落字。吴征还不及看
她写些什么,视线里满是她一头滑顺的青丝垂垂而落;一颗螓首微偏正在细细思
量;微蹙的娥眉下秀鼻高挺而柔雅,更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一对儿丰硕酥胸。

  以她的坐姿位置而论,换了常人怕是胸口处尚有两拳空隙。可她的乳峰已是
被桌沿抵住,双球正随着呼吸一挺一落,挺时被桌沿抵得反陷,令上半球处撑着
衣料鼓起一抹旖旎无边的弯弧,落时又盈盈颤动,可想而知这一对儿玉乳的饱满
结实。

  吴征一咬舌尖闷哼一声,强自收敛心神。祝雅瞳知他分心刚觉不满,旋即便
知是什么分散了爱子注意力,心中一慌不敢回头只细声道:「认真看,好好学。」

  白纸上已落下了一行字迹:忧无患,男,身高八尺二寸(有疑:行动略有阻
滞,或着垫高之物),肩宽八寸(有疑:易容垫肩)。头带淫邪鬼面此前未见。

  武功:未知,类同玄元两仪功,九转玄阳决,然内力运转更为迅速,且无二
者受限桎梏之处。疑内外兼修,肌体有化解消散内力之能。武器:长剑,剑身坚
固而具韧性,锋锐未知,泛绿光,疑混有青钢,翠铜等物,有豹羽鵟为坐骑,疑
临朝余党。

  一笔至此,祝雅瞳又在纸边空白处勾勾挑挑,迅速将忧无患身形画下,尤其
是一张鬼面绘制得活灵活现,与吴征记忆之中完全一致。

  做完了这些,祝雅瞳搁下小毫起身让开座位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
事趁记忆最深之时用纸笔记下来日方不会稍有差池。你一贯聪明,但今后遇事越
多记忆也容易错乱,自现下起还是多动笔好些。」

  「祝家主教训的是!」吴征连连点头,诚心受教之时用尊称并无不妥。

  「你不想添些什么?」祝雅瞳含笑点头道,目中净是期许之意。

  吴征不急于提笔,在案头闭目回忆那一场荒山恶战。两名十二品的绝顶高手
似都还未使出全力,可其中的境界已不是他能看得清道得明的,甚至有些动作已
快得让他看不清晰。有限的见识里陡然灵光一闪,目光落下祝雅瞳标注的锋锐未
知处。

  「鎏虹」是祝家之主的佩剑,堪称天下最顶尖的兵刃。能够与之匹敌的兵器
竟被标注了锋锐未知便是极大的疑点。吴征细细思量一番后,在武功一栏背后添
加了一段蝇头小楷:剑法特异极尽偏锋,不与敌方兵刃锋锐处交兵,多以按、压、
弹击剑身中段为主。

  「只能想出这么多,我的武功还差得很远。」自家的字迹与祝雅瞳的极尽大
气一比惨不忍睹,吴征有些羞惭。

  「很不错!这一段本就是留给你写的,与我的料想也差不多。」祝雅瞳举起
纸张轻轻吹干十分满意,丝毫不嫌弃其中狗爬般的笔迹:「现下我们做第二件事。」

  她吹干墨迹时,撅起的香唇润红艳丽,即使圆嘬而起也仅有少许的褶皱,着
实性感到了极点。

  「是!」对千娇之体的无穷魅力吴征也有了防备,生怕再度出丑。这一刻神
情专注素然,静候祝雅瞳的指示。

  「你让拙性办的事情我都清楚了。你要对付文毅是么?」祝雅瞳莲步轻移端
来茶碗道:「要我说,你的计划险之又险,这么做不太值当。」

  吴征交托给拙性的事情零散琐碎,不想仍被祝雅瞳一眼看穿,连所用手段的
结果都做了推论,这份子能耐吴征自问换了他便绝计没有。

  「好像你不太服气?来,写下来我们理一理。」祝雅瞳并无责怪之色,脸上
神秘的笑容倒是鼓励多些。

  能得到祝家之主的指点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吴征没有丝毫腻烦,依言
提笔在纸上细细书写。

  七张白纸被吴征写满了五页后停笔。祝雅瞳始终在左侧细看,见状曲起食指
在吴征脑门轻扣一记嗔道:「小鬼头,还要瞒我?」说罢将空白的纸张拨在吴征
面前道:「快写下来,没有韩克军帮忙,你哪来的底气?」

  吴征无奈,仿佛在一双慧眼之下无所遁形,只得老老实实将最后一个,也是
最为关键的一环写下。

  「妓院里大都藏污纳垢,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既在浣花楼里查到贼
党踪迹,籍由此线索排查下去。从中总能找出些来历不明的女子。」

  祝雅瞳一一将纸张依序放好道:「算是勉勉强强,以此为由发难也可以。」

  两人一条条地理下去,直到在祝雅瞳「威逼」之下吴征才写下的那一页。

  「三日之前,这里才是最关键处。不过,你不觉得太冒险了么?」祝雅瞳点
着韩克军的名字道:「不说他会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两头不讨好落得一场空
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靠这些便是加起来也未必扳得倒文毅。」

  「你误会了。」吴征将纸张重新摆放后道:「这五处虽没甚稀奇,闹起来圣
上或许未必会管,可百姓的意见会很大!所以要点在于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势几乎同时发难,犹如一把火点着粮仓烧成滔天大火,本来不想管的也必须
去管了。至于最后这一点,适时而发,把握性便要大得多。」

  「唔,也有道理。」祝雅瞳露出意外的神情静静思索。

  吴征看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一会儿蹙眉抿唇似在冥思苦想,一会儿双眉
一挑似恍然大悟,一会儿唇瓣弯起喜形于色。

  「很好!以点破面,斩其羽翼,环环相扣又仅略有先后,近乎同时发难,再
借百姓民怨沸腾之势,照你这么说倒真能多上两分把握,这就值得搏一搏啦。」

  祝雅瞳喜形于色,倒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开心。

  「现下再加上最后一条——临朝余孽!当再加上两成把握,倒是意外之喜。

  其实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他人,更不在于韩大将军,此事成与败全在祝家身上,
还望家主助我。「吴征起身作揖。

  「无论是昆仑还是旁的都必然要暴露,隐蔽性不足。知道用祝家之力来做这
件事说明你已深思熟虑,我倒是小看你了。」祝雅瞳笑得更欢险些合不拢嘴:
「既是合作,我当然会帮你。嘻嘻,你原先是不是有些忐忑?担忧拙性未必能将
成都里祝家的人手布置得妥当?现下放心了吧。」

  「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你来了,至少在我这里把握又大了两分。」吴征指指
胸口。

  「好!」祝雅瞳忽然莞尔一笑道:「快回去吧莫要让人等得心焦。明日一早,
临朝的资料会全数摆在这里。」

  吴征挠头不好意思道:「她很不容易,我是真心喜欢她。」

  「嗯,你说的我当然相信。」祝雅瞳又点着吴征的脑门道:「你呀,真是个
惹事精。快去!」

  望着吴征离去的背影,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方才险些便要在爱子的
屁股来上一掌,只觉一生之中,哪有一刻比得上这三日来的温馨甜蜜。

  小院里亮着灯火,在夜露深重的寒夜里带来温柔暖意。

  推开房门,陆菲嫣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了吴征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愿与他目
光相碰。

  对付她吴征的法子可就多了:「咦,家里打翻了什么东西?怎地一股子怪味
儿?」吴征抽着鼻子装腔作势地低头搜寻。

  「哪有什么翻了?胡说八道。」陆菲嫣生活精细,即使从前深受婚姻之苦依
然尽可能打点清楚一切,闻言忍不住低声斥道。

  「没有?这么大一股子酸味儿哪里来的?」吴征大摇其头一路寻到陆菲嫣身
边:「啊哟,原来在这里!」

  「你……你走开,我不要和你说话。」看他死皮赖脸的模样赶走无望,陆菲
嫣气呼呼地起身躲开,一副你离我远点的样子。

  吴征哪肯放她走脱,伸手反勾她手腕。陆菲嫣自内伤平复以来武功大进,明
了《道理诀》之后反应亦迅速之极,当即手腕一翻闪过,足下错步翩若惊鸿般避
开。

  屋内空间狭小不好施展身法,陆菲嫣也仅是避开便罢。不防吴征使开全力一
路如影逐行,伸手又欲揽向腰肢。陆菲嫣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能听之任之,蛇腰一摆让他捞了个空,神掌向他胸口推去。

  掌未及身,吴征「啊哟」一声足下发软打了个趔趄。陆菲嫣吃了一惊,顺势
变推为抓助吴征稳住身形慌道:「你受伤了?」

  「差点命都没啦。」吴征连连喘息苦笑一声,却又趁着陆菲嫣不备一把将她
抱个满怀。

  终是又着了道儿,陆菲嫣一颗芳心全扑在吴征身上也顾不得吃味,听他说得
不似作伪,急得泪珠都落了下来道:「你怎地不早说?伤得重么?」

  「你又不肯听我说,我还能对着明月说去么?」掌握主动,吴征不慌不忙地
唉声叹气。

  「对不住……我……我真的不知道……」陆菲嫣又急又慌:「到底是怎么回
事,我就该跟着你一道去的。」

  「你去?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一眼就被人发现啦,还盯梢什么?」吴征将此
前的经历慢慢述说一遍:「……彼时我腿脚被缠住挣脱不得,兵器又丢了。那三
支竹箭又劲又急,瞿羽湘的短棍又在背后,我是实在躲不过去啦……」

  「呀……」陆菲嫣听得极为投入,饶是吴征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将她紧紧怀抱,
仍吓得惊呼一声:「她的兵器叫墨殇非同小可,后来呢?」

  「四枚石子救了我。」吴征拍拍她后背略作安慰:「三枚弹飞了竹箭,一枚
打在瞿羽湘肩头。我本以为是拙性大师,回头一看,和你一样吓了一大跳。」

  「祝家主?额,那倒要好好谢谢她。」陆菲嫣颇觉羞愧,讷讷低头不敢望向
吴征。

  「后头的事情才是想不到啊。」吴征将那场荒山恶战娓娓道来,听得陆菲嫣
后怕不已。

  「若不是祝家主在,真是……真是……」陆菲嫣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得连鼻
翼都一张一合:「忧无患?这是什么人?从来未听说过。」

  「不知道。这等人见不得光,暂时不去管他。」吴征笑问道:「我也不知祝
家主早早便来了成都,现下不生气了么?」

  陆菲嫣抿了抿香唇,一腔怨气消散后回思方才的情绪也觉怪异,怎地一见祝
雅瞳会激动如此:「不生气了,其实我不是生气。我就是……就是着急。」

  「呵呵。」吴征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柔声道:「我懂得你着急什么,
怕我有事瞒着你不说?怕我移情别恋不要你了?哈哈,你着急这个,我很高兴欢
喜。」

  「美得你!」陆菲嫣白了他一眼,旋即想起一事当真气呼呼道:「她是祝雅
瞳,你敢说不喜欢她?若是她刻意勾引,只怕你早已爬到她床上去了,又怎会念
及我。」

  「我要说不喜欢就是全天下第一号的大骗子。」吴征一副光棍像道:「可我
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更不至于喜欢一个就要把她弄到床上去。」

  「哼,说谎。你们男人管不住坏东西的比比皆是,你又能有什么不同了?」

  陆菲嫣沉着脸道:「祝雅瞳也不知为了什么待你青眼有加,我看你要被她连
骨头一起吞了。」

  「啧!哎!本公子今年已满二十总共就两个女人。世家公子哥儿里可是独一
份儿的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吴征哀叹一声:「这等人品居然也被视作不
堪,天理何在啊。」

  「洁身自好?天下就属你这洁身自好的胆子大,连我都……都……」陆菲嫣
说不出羞人的话,却晕红了脸。

  「那不是我胆子大,是菲菲太过诱人了。」吴征一双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平日里乖乖顺顺的坏东西,不知为何一见你就是管不住……」

  陆菲嫣被他搂腰抚臀,呼吸更促俏脸更红,那大手所经之处更是麻痒痒地激
起一身的小粒儿。两人相处已惯,可因她身份之故始终难免忸怩放不开,今夜却
陡觉抗拒之心全无,另一股奇妙的感觉奔腾翻涌难以遏制!

  「有没有想我?」

  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耳边更令半身酸麻,陆菲嫣媚目迷离:「想……每一刻都
在想!」

  热辣的情话从美妇嘴里说出来的时刻几近于无,吴征听了也不由心中一荡,
不经意敞开心扉的机会让他忙不迭地抓住机会:「我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也
知道家的经营之道。一个女人再好再美,怎及得家中伴侣的同心协力来得重要?

  你不必担心,吴府里只容得心向吴家的女人,旁的我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爱郎啃吻着敏感的脖颈,一句吴家的女人令人心神俱醉,更不知何时已被他剥
得赤条条地。陆菲嫣强忍着渴求的身体哼道:」世上女子那么多,心向吴府的难
道会少了么?「

  「额,好问题!」吴征从脖颈漫游至耳垂道:「现下的女主人是菲菲,还有
将来的一位是雁儿。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这世上还能有多少女子入的我眼?」

  「你……唔……终究还是在想。祝雅瞳入不得你眼么?我就是不高兴。」陆
菲嫣皱眉撅唇,矛盾不已。

  「自然入得!」吴征捧起她脸颊正色道:「我知你在担忧重蹈覆辙,你发脾
气我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欢喜。我费尽心力救你回来,可不是为了他日又
弃你于不顾。我什么坏处都有,唯独没有负心薄幸这一条,而且,我与这世间男
子都不一样。」

  陆菲嫣此前饱受家庭不谐的折磨,对此事最为敏感。现下一颗芳心全扑在吴
征身上,更怕哪一日他热情褪去又遭抛弃。

  她自知吴征于世人的不同,在于一种无法理解的平等视之,与他亲近之人更
是时刻都有一份尊重。可心中醋意翻腾,按捺不住赌气道:「哪有什么不同?」

  「不同在我是天下间最大的色鬼,如今正被你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吴征
色咪咪道,身躯向后一倒床榻,顺势搂着陆菲嫣便向左边美乳咬去。

  「啊哟!」陆菲嫣惊叫一声不肯就范,百忙中香肩左沉右提。她乳质极为绵
软,这么一动作下,左乳甸甸一沉向外甩荡,让吴征啃了个空。

  虽未能吃得满嘴温软滑腻,可甜美的乳香仍让人如痴如醉。吴征顺势埋入幽
深的乳沟,深深吸了口气。那甩荡的硕乳画了个曼妙的弯弧复归原位,两团热哄
哄,柔腻腻的温香美肉碰上脸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唔……险些被两奶儿打死!好香,好软,好沉。」吴征被乳肉夹得极为舒
畅,惬意地拱了几拱。

  两人紧紧相贴。陆菲嫣目中媚色迷离险些滴出水来,她环抱着爱郎头颅,将
他深埋在傲人的美乳夹缝中,深沟底部的一线缝隙又被火热的呼吸喷的酥酥麻麻。

  若是平日陆菲嫣大都被逗得渴求难耐,却又忸怩不已,进退维谷,今日却有
一股潜藏的渴望难以压抑。那是慢慢打开的心扉,先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求,
还有获得重生之后因不愿再失去而反省自身,与终于下定决心融入新生活的决绝。

  三日不见小情郎的刻骨相思,终知若不想再失去一切重堕地狱,便得全心全
意而非左右为难,欲取先需舍,哪有好事全被占尽的道理?正如吴征所言,外表
的光鲜亮丽终是给外人看的,而现下更有股极不服气的争强好胜之心。

  「不准动!」陆菲嫣美眸一瞪喝令道:「你若乱动,今晚再也休想!」

  「我若不乱动呢?」乳丘深壑里传来闷呼呼的声音,吴征亦正色道:「今夜
我是非要你不可,若是给我下了套儿我可不答应。」

  「总之你现下不许动!……乖乖地站起来!」

  陆菲嫣身量高挑,相比吴征也仅矮了小半头。吴征弯腰沉肩将她半举起,陆
菲嫣踮着足尖堪堪着地。

  「我很想你,你和旁的女人在一起还动歪脑筋,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

  陆菲嫣缓缓下滑,硕乳夹出脸庞的轮廓,顺着男儿的头颅向外满溢,又架在
肩头被举得朝天俏立,再贴着爱郎健壮的胸膛被挤成两团奶饼。

  「我才是最好的!即使有雁儿,以后再有别的女人,我还是最好的!」

  衣袍被剥落在地,吴征自肩向下被染出一道湿润清香的吻痕。陆菲嫣跪坐在
他身前,抬起螓首与吴征对视的目光中,燃起兴奋的欲火与不安的羞涩。

  这道目光吴征从未见过!那动情时的欲焰极为媚人,但今夜隐约犹有热辣辣
的渴求;每一回的羞涩总是左右为难的踌蹴与生硬的紧张,今夜却尽是将与情郎
爱欲缠绵欢好的女儿娇羞。

  那曲线玲珑又紧致结实的娇躯跪坐于地,一双美腿折叠而起更显惊人的匀称
修长,踮起垂直于地的一对儿莲足柔嫩纤细,幼圆的足趾蜷缩着,如蒜瓣般洁白
可爱。隆臀正坐于足胫处,中央的桃裂深沟一片漆黑,正因臀肉太过丰翘彻底挡
住了烛火。

  陆菲嫣笔挺着上身,情欲如潮,羞意满溢,强自举起双手握住挺胀的肉龙道:
「我全心全意地待你,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玉掌柔腻秀滑,不轻不重地握着肉棒,既有掐弄的快意,亦有摩挲的温柔。

  「你的坏东西每次都弄得我好舒服,我也要让它舒服。你待我有多好,我也
会待你多好。」陆菲嫣将檀口凑近肉棒,目光始终与吴征对视,深情款款,其甜
如蜜。

  吴征一动不敢动,唯恐她当真离去。那一对玉臂夹着硕大的双峰向中央推挤,
峰顶两颗细长的红珠高傲地翘着。乳波潋滟,光是看一眼便再难把持。

  吴征粗重地呼吸,迫不及待想要蹂躏陆菲嫣的身体,可他不敢动。这般压抑
极为痛苦。当陆菲嫣凑近膨胀欲裂的肉龙,檀口微张轻含龟首一点一点地吞入,
快意乍现,可那对艳光四射的硕乳却又因视线的遮挡,仅能看见两侧的曼妙弯弧。

  遗憾更增情欲诱惑!

  陆菲嫣吞入肉棒的动作极慢,缩成圆圈的艳嘴儿一张一嘬,缓缓地贴着棒身
蜗行。可每吞入一小截,腻滑的香舌便灵活地缠卷而上,绕着肉柱舔洗勾挑。

  「呵嗤,呵嗤。」吴征粗重地喘息。先前虽无肢体接触,可陆菲嫣刻意展示
身形媚态大饱眼福。如今棒儿被伺弄的无比舒爽,视线却又被遮挡。既盼多看一
会儿,又舍不得让美妇停下动作,煎熬的心思犹如蚁爬发挠,难进难退。

  陆菲嫣吞入大半根肉棒,唇瓣蜗行的速度更慢。她双手持定棒根维持身体的
平衡,尽力深重地呼吸以抵消香口被塞满的窒息感,细长如兰叶的香舌仍在奋力
地舔卷勾挑,混着大量分泌的津液有一种极为腻腻滑滑的爽适。

  「可以了,莫要……嘶……太勉强!」见美妇秀眉微蹙脸上现出痛苦,吴征
强抑想在艳口中抽送的难耐,又不忍她太过难受出声打断道。

  陆菲嫣美眸始终与吴征对视,闻言露出警告的目光让他不许动,略歇了片刻
适应了一番,复又嗫喏着蜗行吞棒。大若鸡子的龟菇钝尖已抵上一处奇异的软肉,
那软肉剧烈地收缩抽搐,似在撩拨着躁动的欲火。

  美妇艳绝人寰的俏脸已全数埋入男儿胯下浓密的毛发,再看不见她是痛苦还
是欢愉。陆菲嫣不再有任何动作,只任由香口深处形同吞咽食物时自然地抽搐痉
挛,按摩挤压敏感的龟菇。而一双玉手则捧起因极度的刺激而收拢紧缩的春袋。

  时间静止了一般,当陆菲嫣再也抵受不住窒息的煎熬,螓首猛然向后一甩啵
儿一声吐出肉棒,屋内才响起吴征咆哮般的闷吼声与陆菲嫣剧烈的喘息。

  不等吴征出气多进气少的喘息平复,陆菲嫣又倚近螓首。这一回则将俏脸埋
入胯下腿心,香口一张含入颗春丸。

  春丸本是男子身上至为脆弱的要害,吃不得半分力道。可陆菲嫣的香口又软
又润,灵动的长舌更如只小泥鳅般绕着丸身打转,偶尔促狭心起,还吓唬人一般
将尖细的贝齿轻轻啃咬。直到将两丸袋处都吮得津津发亮,才复又向上游移,以
口唇含住棒根。

  比起此前的吞吐,这一回陆菲嫣则嘟起微张的唇瓣压紧棒身打圈。香舌尖端
自贝齿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抵住棒身,极其灵巧快速地抖动舔舐。一圈又一圈一路
螺旋上升,此前尚能抵受,待得敏感的龟菇沟壑被吮住猛点,吴征绷得肌肉鼓胀
的大腿再抑制不住打起了摆子……

  「我好不好?」一路吮至棒尖,陆菲嫣的身躯随之挺立而起由跪坐变为半跪。

  那一双玉手捧着圆润饱满的硕乳下半球处,勃翘的粉色乳尖刮噌着大腿上移。

  那对美乳豪硕得被玉手一挤,生生将春袋与大半根狰狞肉龙一同夹住。酥滑
的香嫩乳肤热热烫烫熨熨贴贴,其柔软与弹性独具快意,而浑圆洁白的艳丽与黝
黑狰狞的丑陋紧紧贴合,更增一股无与伦比的视觉刺激。

  「好!……真好!」吴征吭哧着粗气,棒身传来被奔涌的血液几欲撑爆的炸
裂感,难耐地一把抓着美妇后脑稳住身形,顺势向前按去。

  美乳虽豪硕,肉棒也粗长,穿过深不见底的乳沟仍有小半根裸露在外,陆菲
嫣不需低首便能含住龟菇敏感。她头上吃疼,仰面嗔怪地望了情郎一眼,警告意
味甚浓:你再乱动,我就走了。

  吴征虎目一瞪,憋得险些咬碎牙关,幸而陆菲嫣也未让他再等,俯身低头含
入裸露的肉棒,美乳香口,亦将棒身裹得一分不漏。她向下推移,娇嫩的乳肤刚
抹过的棒身旋即被一张香艳小嘴接过,一样地嫩滑,一样地香软。待得吞没了小
半根,陆菲嫣又抬身向上,以嫩乳夹磨刚被香口润过之处。不多时便染得整支棒
身荧光发亮。

  自吴征的视线看下去,浓密的长睫密如梳枝,艳红的唇瓣吞吞吐吐,雪白的
乳肉推推送送,丽色迷离。而香肩下方的另一边则是光洁的美背,与拱起的柳腰
之下两片丰隆肥臀,正随着上下起伏的身姿撅撅挺挺。高翘结实的臀瓣儿像两团
雪面,仿佛已吸饱了汁水盈盈晃动。

  「不能动原是这种感觉?果然报应不爽。」吴征满面通红睚眦欲裂,被欲焰
烧的晕晕乎乎时陆菲嫣已起身站立与他贴面相拥。

  「是哪里好?嘴儿好?奶儿好?还是……」陆菲嫣玉乳紧贴吴征胸膛,双臂
环住肩背,抬起左腿一折勾住腰杆,右脚一蹬离地而起,细长圆润的小腿同样一
勾,在吴征后腰处打了个交叉,将粉嫩嫩水光忽闪的花穴儿对准肉棒一沉隆臀:
「穴儿好……呀……」

  浓密的弯曲乌绒卷过,搔得龟菇麻酥酥地令人发颤,随即便是两片膏腴肥沃
的软肉套将上来,那一晚未经任何抚弄的花穴儿竟也春露淅沥,仿佛小溪里流水
潺潺。陆菲嫣本欲似口乳并侍时一般,将肉棒缓缓纳入肉穴,可龟菇钝尖抵开紧
窄的花唇突入花径,那极致美感的电流将她击得浑身酥麻,再也控不住身形向下
落去。

  肉棒蘸着那股腻滑浆汁,借着陆菲嫣失重的力道猛贯到底,异物入侵的极致
快美立时引发整只花径大力地吸吮。绵软的臀瓣撞击在肌肉球张的大腿上发出
「啪」的一声脆响,而肉棒钻入幽穴猛击花底亦是「噗」地一声闷响,以及原本
饱含汁水的肉壁被挤出浆液时咕唧咕唧的水声。

  「嘴儿好,奶儿好,穴儿好,哪里都好!」吴征抱紧陆菲嫣的柳腰嘶吼着:
「我要动了……让我动……让我动!」

  「唔……我那么好……你要好好地疼我……大力地弄……狠狠地弄……你现
在……可以动了!啊……」

  吴征死命地顶送腰杆,撞击的啪啪声犹如雨打屋檐般密集,大手毫不怜惜地
在一对丰臀上蹂躏,犹在雪地上印下道道红痕。

  这般姿势的抽插极狠极为大力,借着身体抛送的力度更能次次直抵最深,另
有一种身体尽数被支配的异样快感。红润润的花肉被肉棒凶猛的抽送带得翻出塞
入,陆菲嫣尖细的酥啼每一声都陡然而发,戛然而止,既短又促。

  她不知被撞击得几乎散架的酥软身体从哪里来的力道。那深陷肉里的指甲,
疯了般胡乱啃吻的香唇,紧紧盘腰的长腿,蜷曲缩起的玉趾,还有歇斯底里,动
人心魄的媚吟声。

  「啊……啊……啊……」随着吴征奋力而高频的重密抽插,陆菲嫣的娇躯不
住上下翻飞,来回被大力托起,又失重般落下。那迷离的杏眼射出勾魂媚光,娇
躯如花枝乱颤,周身汗湿如潮在身体的每一个沟壑处汇聚成一条小小溪流,尤其
是两颊滴下的热汗滑过脖颈,淌落而下,又被两只弹跳的豪乳抛甩飞溅而出。

  花肉被翻搅摩擦的快感不断升温,花汁更是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洒落于地。

  低吼声与酥啼声一声比一声高昂,粉红鲜润的花穴洞口已如檀口大张,可内
里与肉棒结合之紧密仍丝发难容。

  吴征年富力强,可下身也已快感冲击得酥麻,他知自己高潮将至唯恐站位不
稳,忙不迭地将手臂绕过陆菲嫣高举双腿的膝弯,以手掌捧住两瓣肥软隆臀快步
向床跑去。

  奔跑的双腿一前一后交错,前伸时将陆菲嫣玉胯顶离肉棒,交错时又让美穴
重落吞没肉棒。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其激烈程度比起此前的拼力抽插犹有过之。

  「啊啊啊……我我……要来了……要来了……」忽如其来的意外刺激让陆菲
嫣连身高呼,奔跑时起伏的身躯让她发出一连串颤颤的抖音,这一路又快又深的
别样迅速抽插让她不自觉地一挺娇躯,只觉花径最深处一团软肉被连连啃啄,那
至高的快感电流般在身体里交替往返,如登极乐世界。

  甫奔至床沿,吴征便感肉龙深陷的花径里一阵猛烈的抽搐,其缠夹吮吸之力
陡然大涨伴随着大量热乎乎,滑腻腻的浆汁如潮奔涌。脑中热血上冲,吴征闷吼
一声膝弯一软再也支持不住,顺势将陆菲嫣压倒在床。

  本已紧密结合得融为一体的肉棒与花径,随着陆菲嫣先着床面身体的反震之
力与吴征尚在下落的冲击力再度狠狠撞击。

  陆菲嫣几觉得身体都被顶穿,她喉头哽住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如潮的快
感引发花精二度倾泻,与男儿大放精关喷射而出的火热液体激烈冲撞。那快感美
得满塞胸臆,竟不知如何抒发,只得美背悬空,豪乳高挺,螓首后仰,双手死死
地掐住床单,仿佛要与快美同归于尽一般。

  吴征的喷射又凶又多,却索求无度般只想在美妇体内插入更深,即使已尽根
没入仍觉还不够。他两腿猛蹬,挤得两人连胯骨都已贴合在一起。吴征仿佛一只
噬人的野兽连连蹬腿,推着陆菲嫣在床面艰难滑行,好似都想一举将所有的气力
耗尽。

  「啊……」的一声悠长又满足的叹息,激烈的喷射终于完毕,两人同时失去
了所有的力气,烂泥般瘫软在床,只余相拥着粗重喘息。

  「菲菲,你这样真的好美。」吴征紧搂陆菲嫣,温柔地吻着她的俏脸。放开
身心的百媚之体当真美不胜收,陆菲嫣的身体他已极为熟悉,可这样的媚态却是
初见,也从未一场欢好便得如此尽兴!

  「唔……不要挠,好痒……」陆菲嫣扭着娇躯,费力地睁开惺忪的星眸阻止
吴征在她腰后的作怪道:「到底是好,还是美?」

  「当然是又好又美!」吴征在她挺翘的鼻尖啄了一口,越看越爱。

  「我心里全是你一人了,可你心里却还有旁人。」陆菲嫣香唇一撅幽怨道。

  「哎,博爱真是我唯一的弱点啊……」吴征无奈地摇头叹气,状甚苦恼。

  「呸呸呸……就知道胡说八道。」陆菲嫣一口咬在吴征肩头腻声道:「我不
管,不管将来还有多少女人来吴府,你都要好好宠着我,莫要让人家伤心。」

  「你若没事,我陪着你;你若有事,我帮着你。此生不渝!」吴征正色道。

  「此生……不渝……」陆菲嫣神色一黯,萧索道:「我不怕你嫌弃,这句话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第一回失望你救了我,若是再有第二回,便谁也救不回我啦。」

  「第二次失望?呵呵呵,你想得倒美,休想!」吴征托起陆菲嫣香腮重吻了
一口道:「今夜怎地骚成这样?间隔了三日便受不了么?」

  这一句并不是嘲弄,而是吴征担忧此前的功法无效,陆菲嫣又陷入无穷无尽
的情欲折磨里。

  「没有,只是想着你,身体无碍啦。」陆菲嫣甜甜一笑,随即眸中又露出狡
黠的异彩道:「人家本来就骚,只对着你发骚,不好么?」

  「骚而不浪,淫而不荡,简直好极了!」吴征松了口气,亦送上个暧昧的笑
容。

  「谁说的,人家又骚又浪,被你一抱还淫荡得很。」陆菲嫣皱了皱鼻翼声调
忽转,如黄莺轻歌曼声道:「在燕国时,你要人家脱光了再撅起这只肥肥白白的
肉臀儿……人家差点就控制不住……」

  她挣脱吴征的怀抱翻身平趴,舒展着曲线玲珑的背部说道:「人家已经脱光
了……」

  一双修长的美腿慢慢蜷曲跪起,向后弓起的腰肢待膝弯跪稳后又向下塌陷,
将肉臀儿高高托起,陆菲嫣回过螓首小声道:「肥肥白白的肉臀儿也撅起来了,
可是这样么?恩公!」

  吴征倒抽一口冷气,那丰臀肥白挺翘,膏腴满溢,中央裂开的深沟难以见底。

  而大放的胯间密处一片茂密的芳草之下,两片微微红肿的鲜润花唇犹自挂着
汁水淋漓。被结实而紧致的美腿一夹,犹如合口的肉贝又鲜又嫩,又似清晨的牡
丹,花瓣里盛着露珠。

  「想要插进去狠狠搅拌。」吴征恶狠狠地低吼道。

  「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无以为报,便……便任由恩公予取予求罢。」

  羞人的话语让陆菲嫣俏脸红得仿佛滴出血来。从前绝无这类讨好却又情趣十
足的私房话儿,真不知是受了常没正形的吴征影响,还是压抑许久的迸发。

  吴征的肉棒早已雄风再展,他也跪起膝行向前,这一回却不急于插入,反而
将钝尖一抵翘臀。

  那丰臀比之玉乳更加豪硕,腻滑度亦丝毫不逊。钝尖刚将臀肉向内抵处一个
小涡,便被一股极具弹性的力道撞开,顺着臀肤毫不受力般一滑而过。

  臀肤与乳肤便是冰凉与火热的两个极端,陆菲嫣一身肌肤雪白光洁,臀肉处
更是滑不留手。加之臀肤极为敏感怕痒,被肉棒似有似无地蹭过后便激起一片可
爱的小粒儿,棒身在玉臀面上逡巡亦有另一股美妙滋味。

  「好痒……恩公莫要折腾人家……别……呜呜呜……」麻痒钻心着实难当,
陆菲嫣扭腰摆臀又怎能躲得开?

  那骚情媚态让吴征渴求难忍,将肉棒停于尾椎骨处向下一滑。臀沟深深,肉
棒如同忽然嵌了进臀瓣桃裂中一般。棒身两侧被冰凉的臀瓣自然收紧时一夹,圆
巧的后庭妙处又传来火热的高温,反差巨大的触感美妙难言。

  「人家的嘴儿好,奶儿好,……唔……许……许……呜呜呜……穴儿……也
好……那臀儿好不好?」陆菲嫣羞涩难抑,虽已情动仍觉此前意乱情迷时的话语
太过大胆露骨,此刻历经艰难方得出口。

  「也好……但还不够……」吴征将肉棒移开后庭滑过花穴蜜裂,令钝尖沾染
花汁后猛地分开穴口劲插而入,结实的小腹凶狠撞击荡起阵阵臀浪。

  「呀……轻些……」陆菲嫣呼救不及,花心嫩肉吃这一撞登时骨酥腿软,好
一阵才回过气来。

  「轻?这样可够轻了?」吴征极缓极轻地慢慢小幅抽送戏弄道。

  「你的……恩公的棒儿……太大了……好磨人……好难受……也要重些……」

  陆菲嫣双腿展如一张玉弓,撑着藕臂让身体前后挺送,仿佛急于用花穴将肉
棒吞吐。温馨舒适的享受中还忘不了追问一句:「这样……人家的臀儿……好不
好?」

  跪姿如母兽,极其激发欲望。更妙的是除了美背蜂腰之外,臀沟幽深处亦可
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处嫣粉而褶皱极丰的小洞正随着肉棒的抽送微微开合,犹
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菊。

  吴征奸计得逞,探出一指轻点后庭妙处邪邪笑道:「待改日尝过了这里的滋
味,才知道臀儿好不好。」

  「啊?」陆菲嫣面色丕变,惊慌失措道:「那里……怎么可以……」

  吴征一手揽住陆菲嫣腰肢开始加力挺送:「第一回欢好时不也摸过了,菲菲
的后庭花可敏感得很呢。谁说不可以?要不我再确认一回?」

  后庭洞口极为紧窄,吴征仅探入小半指节便被夹得无法动弹。但正如吴征所
料,陆菲嫣的菊穴儿亦敏感非常,抽送并未加快,媚吟声却高了几度。更美的是
洞口抵抗异物的收缩连带着花径亦同时抽紧,夹吮得棒儿极为舒服。

  「好不好?是不是很舒服?」

  「唔……不好……好奇怪……快……快拿出去……我不舒服。」陆菲嫣咿唔
连声,她从未想过这里竟也成了目标。虽初次被吴征占有时也曾被轻轻抠弄,但
当时她全被情欲所支配晕晕乎乎,甚至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吴征腰杆一挺将肉棒插得尽根而入,顶着柔嫩的花心软肉画着圆圈翻搅道:
「真的不舒服么?」

  腰杆画着大圆,手指则画着小圆搔弄敏感神经极为丰富的后庭洞口。若说花
径深处是电流乱串般的快感,菊花洞口则是麻痒难当的酥爽。陆菲嫣被两处夹攻
弄得惊叫一声,柳腰一拱,旋即脱力般趴伏于床。

  「舒服得……说不出来了么?」吴征猛力地旋扭腰杆,大力搅动汁水丰沛的
花径。手指处却未过分,仍是只插入小半指节。一来仅是如此便极为费力,二来
这一处虽也是他向往已久,极盼一尝滋味的所在。但前世所学也知不比花径,需
得循序渐进才能让身心慢慢适应,需要极大的耐心,待一举功成时亦让陆菲嫣尝
到好处才成。若是一味不管不顾,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好奇怪的感觉……」陆菲嫣如泣如诉,又
羞又急。

  「奇怪便对了……」吴征猛地抽送起来,空余的大手啪地一掌拍在陆菲嫣屁
股上,顺势抓起臀肉大力揉捏。

  「你好坏……坏透了……」陆菲嫣小腿连踢,却再无其余力道抵抗。棒儿插
在穴底狠狠搅拌的滋味实是她的最爱之一,那蜷曲得完全可爱的玉趾,向后猛抵
而被压扁的美臀毫无遮拦地展现了她的快美舒爽。

  「我向来就坏。」吴征朝着大屁股拍上一掌又掐弄一把,反复循环。

  每当使出这一招儿,快感于二人而言均是极佳。陆菲嫣的花心嫩肉被反复撩
拨,每一下都让花径紧抽,现下还多了臀眼收缩的酥麻。而吴征的肉棒则泡在一
缸暖水中,又有无数张小口重重吮吸。尤其陆菲嫣花心处的嫩肉紧致非常,龟菇
沟壑处每一分敏感点都被反复搔挠,爽得浑身发颤。

  就在陆菲嫣被搅得如躺云端,花汁再泄之时,吴征也是一生闷喝精关失守,
大量阳精再度注入花房……

  次日吴征依旧起了个大早,在去北城府衙之前先行把临朝之事摸个大概亦显
重要。时间不等人!昨夜临别时祝雅瞳刻意说了明日一早,除了彰显祝家的效率
之外,未尝没有暗示甚至要求吴征不可贪恋温柔偷懒的意味。

  「我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吴征摇摇头自嘲一声来到书房。

  他早,祝雅瞳更早。端雅的美妇除了揶揄嘲弄之外,也多了些许羞红,连望
向吴征的目光都有些躲躲闪闪。在她的使力下,吴府的暗哨早已布得严严实实,
可为人之母怎能放心得下?夜来总是睡得极浅,也定时起身在后院巡视一圈。暗
哨们自然不得靠近这里以免私密事被人得知,但却瞒不住她了……

  吴征心中暗笑:准你偷偷摸摸,不准我放肆?嘿嘿,看你以后还好意思不。

  翻开新整理装订好的书册,吴征一页页地精读下去。

  中土裂分三国之前的临朝也曾鼎盛,一连六代的英主打造出一派盛世。这类
的历史吴征看了不少,新的朝代建立打破陈规,君王也励精图治,连天烽火后的
废墟里重新拔起高楼华屋,再建太平盛世。历朝历代大都循着这一轨迹前进,直
到门阀并立,权臣当道,内耗无休,便开始盛极而衰。

  上一世的历史书上,吴征读过许许多多类似的故事,即使中道偶有英主,衰
败的皇朝得以短暂中兴,最终仍逃不过灭亡的结局。细细想来,诸如汉唐两朝的
宣帝,明朝孝宗等中兴之主,力扶破败的山河在荆棘中艰难前行,最终一旦归天,
江山便迅速衰亡。唯一能为后世打下根基延保庙堂两百年的不过汉光武帝刘秀一
人,并非他较旁的帝王出众许多,所依仗着不过是在废墟中重建皇朝,又打着前
朝旗号以表示正统而已。所谓东汉,把汉字换成赵钱孙李全无问题。

  所不同的是,皇朝一旦倾覆,皇室的遗子遗孙们不被赶尽杀绝已然不错。这
个大临皇朝在分崩离析之后皇室同样遭此厄运,可过了百余年,世上居然还有后
代,且出了一位身具十二品功力的绝顶高手。不但如此,暗香零落祸害世间也有
二十余年,若那个忧无患是临朝皇族后人,又是暗香零落魁首,便足以引起极高
的重视。想来此人一贯隐藏极深,只是吴征机缘巧合之下撞上,又有祝雅瞳以绝
顶的武功逼得他唤出豹羽鵟才被猜出了身份。

  吴征巨细靡遗地看下去,在书册末尾被一个名字吸引,临僖宗宁鹏翼。

  自幼聪慧,两岁习文,七岁饱读诗书,八岁为太子,从太子师云天瑞习帝王
之术。及十六岁,昂藏八尺,姿容甚伟,风度翩翩。十八岁登基,诸臣拜服,民
皆颂之中兴之主。八年励精图治,及二十六岁,国益安定,百废渐兴。扬州王张
楚和慑于其英明,安分不敢妄动;蜀王梁承先蛰伏西川,按岁纳贡。及二十八岁
练武,勇猛精进,四十二岁修成十二品绝顶高手,天下无对,创《太初归真心诀》。

  然其间性情大变,荒废政务,不理朝政,搜罗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日夜淫乐,
常好亲审民间案犯,不论大小亲力亲为,且断案喜怒无常,每有冤假错案致民怨
沸腾。

  僖宗又日益奢靡,于天下间建宫室无数耗资甚巨,其后又搜刮民间资财以充
实宫室,各地怨声载道,临朝国力因此衰微。五十三岁薨!其子临哀帝继位!

  哀帝登基时不过十二岁,算是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儿几无可提之处,祝家整
理的临朝历史也是一笔带过。这位倒霉的末代皇帝登基三年,扬州王便再也按捺
不住改孤称朕的野心,立国为盛朝,厉兵秣马,兵锋直指长安城。

  扬州王麾下有两员大将——栾飞虎与方勇捷,二将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直入长
安城。哀帝仓皇向凉州逃窜,其时身边重臣如鸟兽散尽,仅有僖宗留下的一支五
万精兵相随。

  陈勇捷欲夺头功一路紧追不舍,同时蜀王大军亦兵出下卞关席卷凉州。哀帝
前后无路,帅五万精骑与方勇捷于五原关殊死一战。方勇捷麾下帅大军十五万,
两军血战五原关,传闻僖宗留下的精兵悍不可挡无不以一当十,五原关竟牢不可
破。方勇捷损兵折将,不得不改攻为围,待得五原关弹尽粮绝之时才一鼓而下,
哀帝死于乱军之中尸骨难寻。

  方勇捷引残兵回京,途遇栾飞虎偷袭兵败身死,栾飞虎顺势接收其残部,整
编临朝大军俘虏,声势大振横扫大江之北。盛朝两员大将一死一叛国元气大伤,
与栾飞虎激战多年后终无力为继,国力建衰。栾飞虎登基称帝,立国号为燕。三
年后,蜀王登基,立国号为秦。

  「呼……这么会玩,简直是在儿戏!」通览一遍,吴征又翻回临僖宗的书页
边看边喃喃自语道:「从文,才华盖世;从武,勇冠天下,然后又自甘堕落送出
整座江山,天才都是神经病么?」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8 14:10

           第十章、夹道有狼·拽马提泥

  国家的繁荣昌盛,离不开百姓的辛劳耕耘,自也少不了朝臣们的勤于政务。
官民一心,方得四海清平,安居乐业。

  吏部虽在尚书令治下,却是至关重要的重权府衙之一。督察臣属,选拔贤能,
乃至因材施用,初始皆出吏部之手。自也少不了对荒于政务,混水摸鱼者的弹劾
与罢免。

  俞人则本为尚书左丞,吏部亦属他下辖。大秦国官吏之迁是左是右,向来需
经过他首肯。

  如今俞人则立了大功,圣上御笔亲提下了旨意官封侍中,已成了大秦国最具
权势的几人之一。然而俞家并未因此而失去在吏部的深重影响,俞人则之子俞化
杰官迁吏部员外郎,借助其父此前安插下的得力干将为羽翼,加上侍中更为广博
的权势为倚靠,俞化杰如鱼得水,在吏部里堪称呼风唤雨不为过,比之吏部主官
郎中大人苗弘毅也不妨多让。

  俞化杰年少便广有才名,也非蒙祖宗余荫混吃等死之辈,每日里吏部开府,
他总是最早开始处理公务的几人之一。俞人则升迁之后对吏部之事插手极少,一
方面是对尚书令蒋安和的尊重与相安无事,另一面也是对爱子能力与态度的绝对
信任。

  「大人,据传北城令吴征已有五日未曾到府,行踪不知!今日至今也未见人
影。」张彩谨不日便将出仕,近日正跟随俞化杰做个挂名的师爷,协助处理公务。

  「已有五日了?」俞化杰微微错愕问道。

  「是!依大秦官律,三日无故缺勤当笞二十,五日则罪加一等!大人您看…
…」张彩谨也颇为疑惑,难以猜透吴征此举的意味。

  「这个小崽子向来自律甚严,无故?」俞化杰沉吟道:「据本官所知他昨日
黄昏入城回府,今日又在缺勤是何道理?你午后亲自去一趟,不需入北城府衙照
面,也不需惊动旁人,看看情况便回。」

  「是!大人不考虑略施惩戒探探虚实?」张彩谨终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

  「唔……」俞化杰靠上椅背闭目沉思,又长舒一口气道:「不必!任由他去!」

  「这……大人,非是在下多嘴。在下以为,吴征自恃功劳狂妄自大,若不严
加惩罚恐连累大人惹来闲话。」张彩谨面色阴沉,愤愤不平。

  俞化杰嘿然一笑,起身拍了拍张彩谨肩头道:「本官问你:若略施薄惩,对
吴征有何影响?若任由他去,对本官又有何影响?」

  傍上的大腿在厅堂里踱步,张彩谨亦步亦趋,沉思道:「各地府衙皆受吏部
节制,北城令虽在京城亦不外乎如此。天子脚下,京官耽误政事恐惹来非议。大
人贵为吏部员外郎,地位仅在郎中大人之下。非议流传起来大人执政之能亦受质
疑,为一吴征遭此损失,在下认为不值当。且吴征罪证确凿,莫管他背后藏着什
么歪心思,大人只需依律严惩后再宣扬出去,自可教昆仑一系颜面尽失。且吴征
是他们派系里当今风头最劲者,亦是希望之所在。当头棒喝一记当能打压其嚣张
气焰,更可让朝中众臣看明风向,相信于侍中大人而言更是一次大振声威的好事。」

  不愧白云书院首徒,俞化杰问的是两个问题,他通盘一述清晰明了,话中大
都只言好处不言不利,可谁都能听得出来反之便为不利。

  俞化杰连连点头道:「有理!不过这些多少差了点意思。张公子见过狼群捕
猎么?」

  「未曾。」

  「本官幼时随家父前往凉州时见过一回。」俞化杰舔了舔嘴唇,目光中亦放
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仿佛眼前正进行着一场凶狠而野蛮的猎杀:「狼喜群居,
是以食谱极广,不仅羊儿鹿儿等温顺之兽,便是马群牛群等暴烈者亦可成为它们
口中的美餐。狼虽是畜生,捕猎之时却极具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的配合灵性,本
官当年见了当真是眼界大开,赞叹不已。」

  「哦?还请大人指点。」张彩谨兴趣十足,料知将听闻的不会是些无聊的闲
谈。

  「牛马等畜生均是集群为生,一群中必有最强壮者为王,余者从其号令而行。
本官在塞外见狼群正捕猎野马!你当知战场诸军,以骑军最为悍勇无敌,结阵冲
锋势不可挡。本官当时以为不过区区十二只狼捕猎四十余只野马,必然徒费气力
而已。」俞化杰的目光中愈发迸出异样的神采。

  「野马见狼群到来受惊发力狂奔,狼群则分左,右,后三面包围,采用的却
是围而不攻,扰而不打的极高明战术。」俞化杰侃侃而谈,仿佛回到当年马蹄隆
隆,狼嚎阵阵的猎杀场面:「野马奔行极速,由马王领头一路奔逃,狼群速度略
逊,可长力犹有过之!无论马王如何变换方位始终脱不开包围圈子。十二匹狼不
时变换方位,瞅准了空隙便偶尔扑咬。需知马蹄践踏之可怖,狼群尚不敢过分进
逼,饶是如此,落后的马儿身上便不断留下伤口。」

  「野马群数量庞大,可无尖牙利齿只是逃窜。久了体弱者便慢了下来,直到
此时狼群才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切开体弱者与马群的联系一击致命,还来
一顿美餐!」

  俞化杰啧啧赞叹了一番,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现下我方是狼,
昆仑一系便是马群——只因圣上的心思在我方一边!马群虽壮,马王却老了!胡
浩被分权,韩家至今悬而未决,他们便只能四散奔逃,连转身给一蹄子的胆量都
没有。咱们不紧不慢地衔尾急追,终究要将他们的气力耗尽!」

  「好方略!大人远见卓识,在下拜服。」张彩谨拱手一礼赞道。

  「斩草除根,官场如战场,若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说不准这群马儿野性又发,
让他们纠集群落转身冲锋,咱们也不好受。」俞化杰阴鸷着脸色道:「那匹被遮
挡得风雨不透的幼年马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破绽,从保护圈子里现了出来?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张彩谨眼神一亮,他对吴征怨念深重,着实不想错过一
切让其难堪的机会。

  「本官已料定昆仑一系无计可施才出此险招!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诱本官入彀
而已。」俞化杰微微一笑道:「放出幼马引我方觊觎,马群再转头突然冲锋反击?
不过无妨,昆仑一系既然兵行险着,本官更加不急。吴征三日不到府衙,本官便
三日不管,五日,十日,俱是一般!何时到北城府衙,本官便何时拿他是问!呵
呵,他最好半年不来!看谁的耐心足些!」

  俞化杰露出手掌做出利爪之形道:「出手便是办成铁案绝不给任何翻身良机!
吴征自以为圣眷正隆嚣张狂妄,嘿!圣眷正隆的又岂是仅他一人?」

  「懂了!在下全明白了,感谢大人解惑!」

  俞化杰点头道:「你正在关键之时,更不可急躁。」心中却想:你懂得什么?
马儿是畜生,同类被食只会抓紧机会逃之夭夭。对付人却不能用这等法子,若是
拿下吴征后以之为饵,必然诱得昆仑一系倾力相救,届时围点打援分而破之岂不
美哉?

  念及这一场搅动大秦朝堂,或可引发所有大佬下场混战的大事将从己身开始,
不由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
……………………………………………

  略翻完这一套临朝简史,虽有诸多难懂的历史谜团,但想不明白的事儿暂放
一边。吴征看看天色已不早,遂抛下书册准备去府衙办公。

  「坐下。」祝雅瞳拎着两个食盒步入书房,随手将饭菜摆上道:「你要去哪
儿?昨夜没工夫,剩下的功课今日不用做了么?」

  「衙门还是要去的否则惹人闲话。我已经用过早膳,剩下的功课晚上再做罢。」
吴征不明其意,一会儿催他用功不可荒废,一会儿又有些主次不分。

  「你那叫用膳?那叫进食!猪吃的还差不多。我告诉过你,人生在世莫要亏
待自己,既然有了地位,府院未必要奢靡,但吃的用的须得求好!」祝雅瞳摇头
皱眉嗔怪道:「你不去府衙会不会更好些?」

  一碗鸡丝粥佐象眼肉馒头为主食,红白切肉冷盘,排骨炖竹笋,摊鸡蛋,香
油白菜丝,这一顿早餐堪称丰盛,让早起胡乱吃个半饱的吴征吞了口唾沫。——
倒不是陆菲嫣准备得草率,只是吴征赶时间。

  「不去府衙?」吴征坐下后想得入神,随口扒拉着饭菜。祝雅瞳也不去打扰,
螓首微偏走向门口,只见陆菲嫣刚完了早修,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妹妹来了,一道儿坐下吃些。」祝雅瞳笑意妍妍抬手虚引。

  陆菲嫣修行完毕听说吴征尚未离府,连练功服都来不及换便赶来书房。远在
院门口便见吴征与祝雅瞳同桌共食,时辰不早还不紧不慢。

  祝雅瞳笑得温婉,很难让人生出敌意,且昨夜与吴征已说得明白,吃味嫉妒
之心稍解。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祝雅瞳一眼,又见吴征皱眉沉思神情肃穆,只
得低声道:「大人今日还要去府衙,耽误了恐不太好。」

  「他想明白了事情自有决断,我可没拦着他。」若有若无的疏远与戒备让祝
雅瞳心中暗笑:「莫管他,妹妹一道吃些。」

  吴征心神专注,只向陆菲嫣点了点头。不多时便起身回到书桌前,依着祝雅
瞳授予的方法摊开一桌纸页,提笔写写画画,两炷香后哈哈一笑道:「好办法,
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陆菲嫣疑惑不已,压抑不住好奇心上前观看。她虽不通政事,但人本聪慧,
吴征在纸上写写画画将条件列的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旁注。陆菲嫣细看得入了神,
不由探指在空中虚画,顺着吴征的思路想将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陆菲嫣抬起头来若有所悟,心中虽为了困局有解而雀跃,却
担忧更甚。这一路计划之大胆犹如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可也犹如在高空钢丝
中行走,一个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走钢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全心所系的小
情人。

  见吴征正笔走猪狗丑得不忍卒睹,偏又一脸振奋信心十足的模样,暗叹一声
怕是阻止不了,低声道:「我去请二师姐与韩大将军来。」

  吴征不能出府,便只能请旁人纡尊降贵了。林瑞晨得了信儿直等到胡浩下朝,
才约了韩克军一同前来吴府。

  祝雅瞳也不便于人前露面而暂避,陆菲嫣便等在府门口。陆菲嫣连日来与吴
征相处相得,将一切暂且抛在脑后不去想。现下林瑞晨要来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之后不自觉流露的目光或动作与吴征太过亲昵,叫人看出端倪。且同门相见,
吴征要恢复师侄的身份,犹如从虚幻中重返现实,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两架马车,十六名仆从,若得知这是当朝侍中与车骑大将军一同出行,恐要
让人惊掉了下巴。但两名重臣又如此低调,可见昆仑一系如今的势弱衰微。

  陆菲嫣及时上前迎迓一一见礼,见林瑞晨时难免脸上一红。此前在侍中府也
曾见过面倒没甚特殊,如今在吴府前却是大窘,倒有近乡情更怯之感。

  林瑞晨本不欲陆菲嫣入住吴府,虽说是长幼两辈人当不致出什么乱子,但后
院里堪称孤男寡女,传出去少不得各种流言蜚语。但一想吴征已长大成人更能独
当一面,陆菲嫣也未有反对,多说反倒有些自己人猜忌自己人的意思,只得由他
们去。

  后院里宾主纷纷坐定。胡浩为人不拘一格,向来又以逗弄吴征为乐,调笑道:
「怎么,吴大人的架子当真是不小。唤韩大将军与本官来见连拜帖也不送一封,
可是看我二人老朽不堪不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吴征陪着笑脸连连作揖拱手。胡浩倒还罢了,自两人定下了
交易协议后便更加亲密了许多,韩克军可是未来的老岳丈,若是惹得他不爽,加
上那个五大三粗不讲道理的韩铁甲,今后可有的受了:「事发突然不及准备,晚
辈又不适合出府,只得委托陆师姑前去通报。韩将军,胡大人,还请赎罪。」

  「说吧,请我们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胡浩一靠椅背双目微眯,酸痛的双
肩正让爱妻力道适中的揉捏伺候得舒舒服服。

  「韩大将军,日前曾托韩抚军向您禀报下官的意图,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计划里千头万绪,可吴征最终的目的极为明确,韩克军的态度也是至为关键的一
环,否则忙来忙去让外人捞走了便宜,可不是白费心机么。

  「吴大人的话,本将军听不懂。」韩克军老态龙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
凿又密密麻麻,可那一股子锋锐无匹的凶猛气势丝毫不减。至少吴征面对时压力
颇大。

  「大将军何处不明?」吴征耐心道。

  「不明之处多了,至为不明者便是这与本将何关?」韩克军砰地一声放下茶
碗推开道:「你要做什么自去做你的,本将三个子女至今悬而未决,本将难以分
心,至多也就是不拦着你。」

  「晚辈明了大将军的意思,得罪。」吴征扭头偏向胡浩又道:「胡大人,二
师姑,这是晚辈心中所想,请二位过目。」

  递上整理得语句通顺明了,细节处又细致入微的书册,胡浩翻看初时还有些
心不在焉,越看越是脸色凝重。合上书册后不自觉地先望了韩克军一眼道:「你
这叫……」陡觉肩头一紧,爱妻的按摩力道加重了许多,连骨头都在生疼。

  「咳咳…计划虽不错,可漏洞太多真要做起来难上加难。」胡浩正色道:
「旁的不说,我就问你有那么多人手么?」

  「有!」吴征断然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晚辈怎敢妄言?只是计划虽好,
关键处还是韩将军与胡叔叔的首肯。」

  「如何首肯?换了谁也不答应!莫说掺合,我便是站在岸边也难免沾一脚的
泥。肯不肯让你做还是个问题,支持?吴大人是不是最近梦发得太多了些?」胡
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如今咱们形势被动,晚辈也是想让几位大人松上口气歇一歇。」吴征也不
动怒,反而笑嘻嘻转向韩克军道:「韩大将军,兵行险招几是现下扭转局面的唯
一出路。」

  韩克军久经沙场,将朝堂谋略转向兵法之说最合他口味,吴征也是拿准了这
一点向他搭话。

  「看不清,不明白,不动。」言下之意兵行险招可不是趋兵送命。老将还是
一副温吞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儿,任你说出花来,我就看你表演。

  胡浩一脸揶揄讥讽,看吴征两头吃瘪心情大爽。

  吴征叹了口气,暗骂一帮老狐狸,从大袖中又掏出两本卷册向陆菲嫣使了个
眼色。

  陆菲嫣见吴征处处艰难,原本心中焦急万分。见状心头一凛缓步迈向书房门
口,发出几个特异的唿哨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陆菲嫣确认无虞后回身
向吴征点头。

  两本卷册分别递上,吴征又在韩胡二人身边点上烛台,摆好火盆,一切都说
明了一件事:事关重大,阅后焚毁!

  见吴征郑重其事的模样,胡浩也收起了戏弄之心。薄薄的卷册内容不多,狗
爬样的字迹显然出自吴征亲笔手书,可其间包含的信息如雷声隆隆,振聋发聩!

  即使久经风浪的韩胡二人看完之后俱一言不发,只默默将手中卷册引燃烧做
灰烬。

  胡浩回臂拍了拍肩头的小手,林瑞晨会意向陆菲嫣道:「师妹,我们出去走
走。」

  二女离开后林瑞晨见陆菲嫣神思不属,以为她心中不悦宽慰道:「男人的大
事儿咱们少参与,在这些事情上女人确实要弱上许多。」

  「啊……不是,小妹已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牵连太过重大,小妹是有些
担心。」

  陆菲嫣躲闪飘忽的目光尽落在林瑞晨眼里,柳眉轻挑随口道:「你这是关心
则乱,嘻嘻,安心吧,你那个未来女婿呀本事大得很。」

  陆菲嫣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强自镇定嗔道:「师姐又来取笑。」异样的神情让
林瑞晨心中疑惑不已……

  书房里安静了许久,胡浩指尖轻敲桌面,乜目向吴征道:「小子,这东西哪
里来的?」

  「晚辈跟踪暗香零落贼党,亲身经历,险死还生,绝无虚假。」吴征亦是神
色肃穆。

  「你这是一次死不了嫌命长,还想再死一回么?」胡浩转头向韩克军道:
「老韩,你要看女婿的本事我不管,但再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别怪我撒手,你们
爷儿俩自己折腾去了啊!」

  「是不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说了能算吗?仙人板板!」韩克军忽然连连跳脚,
将吴征吓了一跳,随即便是一道吃人的目光袭来,险些将他活剥了:「哼!这就
开始算计老子,当老子泥捏的没脾气吗?」

  吴征旋即镇定自若,脸皮厚如城墙淡定道:「有舍有得,顾不得许多,我不
能让雁儿再被毁一次。其实,我们也没有选择!十五年前在西岭边屯,这条路便
已定下了。」

  「雁儿是你叫的?格老子的戳锅漏!」韩克军暴跳如雷,枯竹般的手指捏的
咔咔作响,愤懑难平指着胡浩道:「你去见陛下么?」

  「不去!」胡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本官要居中调停,分派指挥。再说你
自己的决断,摊上本官干什么?且慢,小子,你的证据呢?」

  几在同一时刻,焦躁的韩克军愤道:「碰上那么个怪胎宝器,还打不死你个
龟儿子?」

  韩克军久在军中,骂起来人污言秽语着实难听,吴征揉了揉鼻子道:「证据
当然有,至于怎么脱身的,和证据也有关。」

  「嘿嘿,你听听你听听,你个老不修的未来女婿比泥鳅还滑。」胡浩两人齐
嘲,哂笑着摊手道:「先拿来我看。」

  「不忙。」吴征缓缓摇头道:「晚辈的建议,胡叔叔还是与韩将军一同去见
陛下为好。贼党与前朝有关已是铁铁的事实,韩将军有韩将军的目的,至于如何
以小搏大收割利益,还得有赖胡大人!」

  「呵,这是指派起本官来了!莫不成调动之事要等你这个准备好吃牢饭挨板
子的小子来做?」胡浩目光一闪,口气却一如之前。

  「不是。晚辈安敢比胡叔叔,所占之利无非消息与情报更多而已。」吴征躬
身后挺直腰背不容置疑道:「有一人会陪同两位一同入宫面圣,她手中握有铁证,
且还有与陛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对两位是一大助力!」

  「果然还有!你小子总是不尽不实,是什么人?」

  吴征微微一笑打开房门,院中一位白衣美妇人从天而降轻轻落下,仪态万方
地游步入房道:「妾身随二位入宫面圣如何?」

  屋内鸦雀无声,好半晌才听胡浩叹息道:「来前我便说了,不管他说什么我
们通通不答应,否则是便宜了这小子藏着掖着。若非祝家主大驾光临,本官还想
再拒绝一回,看这小子还能变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花来。」

  祝雅瞳展颜一笑如鲜花绽放,略微躬身一礼,起身时被娥眉挡住的双眸一挑,
仿佛清风吹过玉湖,逗起一池春色无边:「事关重大此前不便相见,还请两位大
人见谅。」

  与胡浩的逐渐兴奋不同,韩克军忽又变回那个枯瘦般的老人道:「风烛残年,
还能与祝家主一晤饱览风采,当真三生有幸。还请家主出示证据,老夫方能下定
决心。」

  干燥而满是皱纹的手掌依然稳定而坚实。祝雅瞳取出一物放入他手道:「这
样东西,两位大人或许都有所耳闻。不知够不够?」她目光灵动妩媚,还有一丝
调皮的戏谑,似乎在逗弄两人:够不够?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够了!足够了!」韩克军萧索叹息道:「老夫虽未见过此物亦曾多有耳闻,
陛下会答应的。老胡,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劳你办好。我韩家世代忠良,
不忍见奸臣小人误国。至于你……」

  韩克军目光复杂地看着吴征,终又摇头无奈道:「还是去吏部告个病假好些,
届时也少吃点苦头。」

  「嘿!老不修这又心疼起未来女婿来了?」胡浩将手中的物事翻来覆去地看,
啧啧称奇。

  女婿两字每一回都能刺痛韩克军的神经,老将焦躁吼道:「任由你们去胡闹,
最好打死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仙人板板,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这么做格局不够,本官向来要玩便玩些大的。光是解决雁儿一人的问题算
什么本事?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两个儿子便不管了吗?」胡浩心情大爽道:「苗
郎中与你交厚,还要劳烦大驾去一趟。为了你的好女婿少吃几下板子也是好的。」

  韩克军顿步回身,庄重拱手道:「苗弘毅处老夫自会去!谢了,先行告辞。」

  韩克军与胡浩相继离开,分别时林瑞晨有意无意向陆菲嫣道:「看他们的样
子,征儿的打算是成了!多看紧他莫要让他乱来,此事一荣俱荣非同小可,万万
出不得半点差池。咦,当初你留在吴府倒是对了,否则他年轻人的野性子发作起
来,这里还有谁能管得住?」

  陆菲嫣脸上再开满面桃花,什么莫要让他乱来,留在吴府是对了,听在心头
全是些别样的滋味,忙不迭点头答应:「我知了,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若再
不打发走林瑞晨,怕再被她说几句要落荒而逃。

  「一府的奇奇怪怪,在玩什么鬼把戏?」林瑞晨眉头微挑,带着一腔疑惑转
身离去。

  ………………………………………………………………………………………
………………………………………

  「下雨了呀……好烦!」

  不觉又过了十日,转眼春将逝,夏季已然不远,气温渐高之时常有些狂风骤
雨。方才一阵花啃泥,树弯腰的怪风之后,珍珠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起先还只
是淅淅沥沥,不久便如大片的簸箕翻洒了一般,化作一场爆豆。

  吴征捧着茶碗发了会儿呆,闷在府中的大半个月里闲得发慌,倒勾起了在青
云崖边修习《道理诀》清苦日子的回忆。

  「练功罢!走南闯北了两年忽然被关起来还真是不好适应。」吴征摇了摇头
准备修习内功。

  「正无聊?」祝雅瞳的身影转过屋角,翩然而来。

  「准备练会儿功。」见到她总是升起难言的亲近之意,吴征时常暗道不会这
么变态吧,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女子成天伴在跟前,不知道大慈大悲
的得道高僧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吴征之所以还不敢动半分歪脑筋,只不过是两
人身份差距太过遥不可及,连想都不敢想而已。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雅瞳与吴征一同进屋闭上房门,又推开一扇轩窗道:
「这一门本事特别适合你,练了只有好处。」

  「我现在修习的武功已经足够好,而且天阴门的武学与昆仑派大有不同……」

  门派之间虽有交流,交换武学秘籍却是大忌,另还有许多兼容问题。若修习
了日后难免使用,一旦传扬出去于祝雅瞳大为不利。这名女子待他着实不错,他
也不自觉在潜意识里多有回护。

  「你的《道理诀》与《天雷九段》俱是一等一的内外兼修好武学,也是根基
功法,动不得改不得。我要教你的可不是天阴门武学,把它叫做技巧或许更合适
些。」祝雅瞳敲了敲桌面玉指一点头顶房梁,又一点打开的轩窗。

  「天地之威远超人力,亦含大道至理。例如风雨,早春的微风酥润,雨丝如
绸,现下则风吹人倒,雨打花落。你的一身本事里最厉害的便是应变之能,有没
有试过听一听雨打屋檐的先后,有没有试过看一看风过枝头的痕迹?」

  祝雅瞳嘴角微翘侃侃而谈,语速不快不慢,倒让吴征有一种佳人在雨瀑前被
吹得衣带飘飘仍不为所动,犹自轻歌曼舞的优雅美感。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吴征若有所悟。

  祝雅瞳眼眸一亮赞道:「好诗,好意境!」吴征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自没发
现她脸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祝家之主作为天下间有数的绝顶高手,眼光见识俱都是顶尖,提出的思路亦
是一针见血。若能听清雨打屋檐的先后,又能看明风过枝头的痕迹,对吴征的眼
力耳力有巨大的提升之外,更具纵览全局,四面八方俱在掌控之中的效果。

  「这一项本事,便唤作观风听雨!」祝雅瞳说完静坐不言,任由吴征一时侧
耳,一时定睛,自行体悟。

  「噼里啪啦!」雨点敲在瓦面上发出点着爆竹般的声响。

  千条线,万条线,掉进水里看不见。童谣般的谜语虽幼稚,可知其绵密无间,
宛如千头万绪般无从理起。更何况时有许多雨丝同时打下原本便不分先后,难度
可想而知。十二品高手悟出来的本事,又岂有易与的?

  吴征听了一阵,又看了一会,只觉声音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越听越乱,越
听越糊。起身在屋内四角慢慢踱步。风本为空气流动所成,观风的难度更甚听雨。
以稍简入更难,学会一门是一门向来是吴征的方法,需知贪多嚼不烂,贪快更是
大忌。

  先感受声音传来的远近,以之为据将屋顶切分成各个区域,再细分区域中雨
点打落的先后。说来简单,可其中的纷繁复杂难以言表。光是全神凝听绵密不绝
的雨点声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且兼顾各处更加艰难!

  吴征尽力维持着呼吸与步伐的均匀平稳,练习过程中亦是对洞察力,专注度
与全局总览的巨大提升。学起有用的本事来,吴征向自一丝不苟。

  祝雅瞳的目光始终随着吴征,爱子高大的身形,严肃的面容,额角滴下而被
剑眉挡住向眉心与两颊滑落的汗珠,时不时露出的痛苦神色,让她又是欢喜又是
心疼。回想他举目无亲在昆仑艰难学艺,于青云崖畔更是孤苦伶仃,一时心如刀
绞,恨不得立时上前与他相认,再狠狠搂进怀里嚎啕大哭一抒胸臆。

  可她不敢,为了母子相认,她已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爱子亦是无比争气没有
浪费一丝一毫的天赋,此刻上前无异于半途而废!不但荒废了她的,更让爱子从
前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祝雅瞳强忍着万般不甘与疼惜,就在她再也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些捷径而抬起
手来时,吴征忽然停步侧头,与她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抬手动作。

  两只手停在空中,一只温白细润,小巧纤长;一只粗大有力,张如伞盖。两
手一同在空中急速变换着方位左右虚点,犹如正在按压拨弹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而抚弦的指法亦绝不是当世哪一位琴艺高人所授,也绝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只因
指点他们抚弦的,是一场天地大音,这一曲琴音,正应天地而作!

  祝雅瞳的武功修为高过吴征太多,且吴征刚刚入门,指法散乱不堪,与祝雅
瞳比起来更是错漏无数,倒像胡乱挥舞一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时不
时有了重合,以至于云收雨霁之时,两人重合处已有了一成之多。

  吴征收敛思绪方觉心神大耗,更足下一软颓然一跤坐倒大口地喘息。浑身大
汗犹如从暴雨中一路全无遮挡,刚奔回屋里一般。

  祝雅瞳又是心疼又是大爽,笑吟吟地探出玉掌按压吴征后心大穴,渡入一股
浑厚之极的温暖内力助爱子恢复心力。心中暗想道:「昆仑一系万马齐喑,唯有
我的小乖乖束缚全无。要拽着这群马儿走出泥潭,非小乖乖莫属!」

  背后的温绵玉手掌心火烫,渡入的内力更是舒畅爽适,犹如淋过大雨后又泡
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都在大口地呼吸。

  吴征抹着额头的大汗,心下却是得意万分:这技巧好厉害!若是全练成了实
战能力怕不止要上一个档次!啧啧,老子果然是个天才,这么快就掌握了窍门!
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的?对了: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找不到你吗?没用的,你那样出
色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
眼神,稀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e,都
深深的迷住了我!咦,Dry martine?是个好兆头,老子正要拽马提
泥走出困境!他妈的青城一系,等着老子来抽你们的耳光!

          第十一章、奔宵轻舞·飞鸟翔击

  即使要入了夏,昆仑山顶依然覆盖着亘古寒冰。晴朗的日子里在阳光的照耀
下闪闪发光,云雾弥漫之时则犹如置身仙境。

  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线自高耸云天的山顶落下,顺着光滑的石壁化作涓涓细
流,几经周折,终于汇作一潭翠玉般的春池。

  「卡兹卡兹。」池边高挑俏丽的少女亮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啃了两大片脆梨
嗫喏着大嚼。清冽的汁水润得撅起的红艳唇瓣荧光透亮,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
颊也被果肉塞得鼓起,可爱又靓丽。

  「哗啦。」一荡一荡的足面踢起池水,扬起的清波在阳光下散出七彩霓虹般
的色彩,如梦似幻。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儿来得好看,奶白得发
亮的肌肤仿佛抹了一层乳浆,玉润浑圆的小腿肚子结实有力,似乎七色霓虹只是
在渲染它们的青春美丽。

  肉乎乎的香滑小脚与美腿绷成了一条直线,略宽于足胫的脚面极显纤美动人,
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下,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因绷紧而架如一座拱
桥,踮起的足尖脚趾仿佛一颗颗打磨精美的白玉石镶嵌而成,见了恨不得想咬上
一口,再含在嘴里深深吸吮。

  「好生没趣!」顾盼大嚼着口中脆生生的香梨,缩紧的香唇,快速左右磨动
的下颌,仿佛只正偷吃的小花鼠:「成天呆在山上哪儿也不准去,这日子可什么
时候是个头?」

  啃完了两颗酥梨,顾盼在池水边寻了一处阳光充足,表面泥土松软的所在。
清溪的存在怕有几千上万年,岸边俱是圆溜溜的鹅卵石,即使黑泥之下亦是如此。
顾盼双膝跪地,左掌在地面撑牢,右臂缓缓抬起蓄劲,俄而娇叱一声右掌握拳猛
击地面。「砰」地一声碎石飞溅,少女整只拳头都陷落地面。再提起时这只在地
上击出一个小坑,极具威力的拳头只在指背留下条浅浅的白印。

  「嘻嘻,以后谁敢欺负大师兄,我就给他来一记穿云!若是大师兄欺负我,
我也……还是轻些好了!」少女一脸憧憬,吃吃发笑。

  埋好了两枚果核,顾盼伸腿拨土掩实,又将被沾染了污泥的足面在池水中洗
净。她的动作极尽调皮又显优雅,绷直的足尖嵌入水面,忽然膝弯与足尖同时发
力上挑。澈净的池水淌过光洁幼嫩的足肤,犹如刚灌出泉眼般淅沥沥顺流而下,
在足跟部汇成一条细线涓涓滴入清池,看了令人垂涎欲滴,其青春魅力又足以令
人目眩神迷。

  抬头望了望天空偏西的日头判定了时辰,顾盼无奈地晾干玉足穿好鞋袜,撅
着小嘴起身离去。这一路上的鹅卵石遭了秧,少女带着火气足下连环,砰砰砰将
它们踢落水中,溅起一排整齐的水花。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家,那里有你最亲的人给你最多的温暖,即使没有人,屋
里的一切也都是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能给你无限的温馨与最好的安全感。然而
顾盼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

  随着人丁渐多,顾家也有了两处间隔的单独小院。至于真实的原因人人心知
肚明却又不敢提起——顾不凡与陆菲嫣二人经年不睦常有吵闹,奚半楼才特地多
安排一处给陆菲嫣与顾盼母女,以免同处一室诸多不谐。顾盼要回家每回都得先
经过顾不凡平妻陶文诗的居所。

  小院建在山坡下,比起这一处的阳光明媚,顾盼的居所便要阴冷潮湿许多。
虽说当年是陆菲嫣二话不说便主动搬走,时年尚幼的顾盼小小的心灵里仍留下许
多阴影。每回路过此间时念及母女俩孤苦伶仃,心中便是一团燃烧的怒火与不忿。

  小院里传来隐隐绰绰的语声,顾不凡前日回山后顾盼便处处躲着他,闻声皱
着眉头快步走过。

  「夫君……不是妾身多嘴,大姐住在吴府之内与师侄日夜相对。妾身自然信
得过大姐,可吴府里没有旁人,现下闲话都已传到了妾身耳朵里来,于顾家面子
上需不好看。」

  话语声隔得虽远,顾盼耳聪目明修为也已达五品上听得一清二楚。母亲与吴
征自打小便是她最亲近之人,闻言心头原本的火气犹如添了把干柴,呼啦啦地冲
天而起:「哪里来的长舌妇在乱嚼舌根子污人清白?」

  女儿清脆的喝骂声响起,顾不凡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顾盼正经过门前,可
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心中倒暗暗纳罕:女儿虽一贯与自己不亲,倒也
被陆菲嫣教养得知书达理,像个名门闺秀。怎地今日敢公然出言顶撞?

  「盼儿!你在胡说什么?」顾不凡拉开院门威严道。家有家风,女儿的事情
一贯由陆菲嫣处理,但顶撞长辈还是要管教的。

  顾盼妙目一扫,掠过父亲转向身后诚惶诚恐的陶文诗,嘴角毫不掩饰讥讽的
笑容欠身道:「原来是二娘!盼儿没听出来,还请见谅。」

  顾不凡见她毫无收敛,心中也怒:「没大没小毫无规矩,你娘就是这么教你
的?」

  顾盼虽半低着头,目中却显坚毅冰冷应道:「娘教我谨守为人之德不可背后
说人闲话,更要尊敬长辈与同门。有人在背后说娘与大师兄的坏话,女儿出声阻
止,并未做错。」

  「你……」顾不凡本就被吴征与陆菲嫣的流言蜚语惹得烦闷,闻言更怒道:
「家人议事何来背后闲话之说?你二娘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世人多愚夫蠢妇,流言蜚语哪能管得过来?顾家本是名门,又是昆仑弟子,
若和他们一般岂不是惹人笑话?」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着实不俗,思路也清晰得很,
连带着骂人都不吐脏字儿。

  「顾家当然是名门,更不可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顾不凡向前一步圆睁虎
目道:「小孩子家家不努力用功,把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五品上便了不得了么?
你弟弟都已踏入五品修为眼看着便要赶上来!何况你学的还是易于精进的《浮云
七绝》!」

  「夫君莫要责怪盼儿。」陶文诗见父女俩争吵过激,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道:
「都怪妾身多嘴,今后妾身再不说也就是了。」

  「不是你二娘求情,今日定要重重责罚于你!回你的屋去,禁足三日不许外
出!」顾不凡板着脸喝道。

  「是!」顾盼微微欠身,嘟着嘴大踏步地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陶文诗一眼,
警告意味甚浓。

  青春少女本是天真浪漫的年华,可近年来的孤独亦给了她满腹难言的心事。
空空落落的屋里更缺人气,一时愤懑难平,提笔随意在纸上写道:「尘世浮生苦
独行,孤鹭伏翼落沙汀。无由籍慰凄风寒,何夕红日照山明?」

  顾盼自小受吴征影响,极喜文学。吴征读书细致,除故事说的精彩以外,常
也间杂吟哦书中诗句,诸如: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
主,将军因得显神威等等,让小小的顾盼也热血沸腾,时不时也爱自己写上两首。
那一笔字迹娟秀,隐隐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身为女子,多了些婉转哀愁,少了
些大气磅礴。

  「唉……大师兄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生数落人家?」发泄了一通,顾盼念及
吴征心情豁然开朗,起身在桌前虚点着装腔作势道:「你啊,小小姑娘哪来那么
多又悲又苦的哀怨?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嘻嘻!」

  一想最亲近的两人都在吴府,那一颗早已放飞的心思便怎么也收不回来。满
腔的思念更是涌起一股热血上头:离开这里!

  空洞的屋舍,孤单的身影,只需偷偷摸摸跑到大师兄身边去,再像幼时一样
求他几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师兄怎舍得让自己回来受苦受罪?定然会想方设法
把自己留在成都。届时又能与他天天呆在一起,岂不好过在山上许多?嘻嘻,人
家长大啦,大师兄不是说要给人家讲《金瓶梅》么?

  一时冲动顿时化作燎原大火,顾盼几乎没做旁的想法,将些细软打包斜挎,
又将兵刃收起缚于身后,待得夜深人静便悄悄推开窗门,放慢脚步拉开段距离后,
几个轻轻的纵跃消失于小屋后山的小树林里。

  自暗香零落袭击大秦使节团之后,昆仑派上下为防止意外守备甚严,机关俱
开,暗哨昼夜不停。但于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顾盼而言却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草
一木都无比熟悉。绕过几条山路,再穿过些荒无人烟,茅草长得一人多高的小道,
顾盼已来到后山饲养扑天雕的山崖前。

  几只小雕在一只成年雕儿的带领下正在后山巡弋以防陌生人摸上来,但对这
名自小在昆仑山长大的小姑娘已无比熟悉,自不会出声示警——雕儿灵性再足,
也不会知晓顾盼被禁足于屋,何况顾不凡的谕令只是口头,并未知会全派。

  「顾小姐,您这是……」雕奴见顾盼深夜来临愕然不解,但她身份尊贵,不
仅是代掌昆仑顾不凡的女儿,本身也是这一辈弟子中武学潜力最出众之一,恐怕
仅逊于名满天下的大师兄吴征。

  「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顾盼面露不悦,倒有几分威严之色。

  「这里夜间轮值,有雕儿在出不了乱子,现下是老奴当班。」雕奴弯腰低头
讨好,唯恐得罪了惹不得的这位小姑奶奶,可又抗不过门派禁令嗫喏了半天才道:
「顾小姐,依门派之令夜间不得随意外出,老奴斗胆请小姐示下令谕。」

  顾盼带着随身包裹一看就是要出门,若无令谕在身不仅不能唤雕儿给她,只
怕还得硬着头皮出声示警。

  「好麻烦。」顾盼作势抬手欲取令谕,忽然中道变向,纤指展若幽兰,接二
连三拂中雕奴身上大穴。

  雕奴身手不弱也身居四品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顾盼会出手偷袭,待得反应
过来周身要穴被制脱力软倒在地,惊愕惶恐不已。

  「嘻嘻,别怕,本小姐不是要你性命!」顾盼得意万分,显是对这一手流雾
颇为满意:「你能动啦就去禀报,我到江州找姥爷姥姥去了,让大家无须挂念。」

  少女朝天招手,她还指挥不动大雕,但作为昆仑最具潜力的门人,有只幼雕
却是为她饲养的。幼雕见主人招手忙收起双翅利箭般坠地,伏在顾盼身前。

  「好雕儿,赶快带人家去找大师兄。」顾盼笑嘻嘻地跃上雕背。雕儿虽尚幼,
少女也足够轻灵,得了主人的号令奋力扑腾着展翅飞起划空而去,身姿倒显平稳。

  ……………………………………………………………………

  厚重的朱漆大门闭上,吴府里前院的喧嚣也随着月升星耀归于平静。北城令
大人久未坐堂,却在府里大兴土木,坊间纷飞的流言怕已传遍成都城。关于这位
少年官员的风评也急转直下,即使没有网络仅靠口口相传的年代里,流言的传播
也异常恐怖。若不是吴征在亭城与长安立下难以磨灭的功劳,只怕已有人在吏部
衙门口击鼓递状。

  可吴府里没有半点回应,前院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却从未有人看见过吴征,
后院里那道紧闭的门扉则如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谁也探不明门后的一切。

  「胡大人已备好了奏章,随时可面见圣上……瞿捕头与杨宜知日夜暗查探访,
文毅所关产业里枉法之事俱掌握得周全,几家青楼里多有来历不明的女子,料想
俱是拐卖来的。至于常出入青楼一些隐晦不敢露面的人物不少,孟前辈暗中观察
他们的武功动作,确认暗香零落中的贼党不下三十余人,祝家主已安排妥当锁定
目标……韩大将军传来口信,破虏将军处已准备妥当,要你趁夜出城,往城西五
十里处的军营一晤……」

  吴府大兴土木,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便多啦,要传递起消息来也简便快捷许多。
四面八方的消息被汇总到陆菲嫣手里加以整理,拣选其中关键处编制成册,一切
都条理清晰命中要害。这一回事关重大,原本该由韩克军,胡浩,祝雅瞳三人坐
镇,吴府里自当是由祝雅瞳亲自操办才对。可她指点了两人四日时光后便撒手不
管,日夜在外奔波。吴征明白她是担忧那个神秘莫测的鬼面人。

  忧无病已知祝雅瞳来到大秦且与吴征联了手,吴征也已展开过针对暗香零落
的行动。照常理而言贼党该有警戒之心,可破绽依然处处都有,甚至不时有些欲
火焚身的教众前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如平常。祝雅瞳此时担起沟通联络,探
查情报的责任也是无奈之举。——若情报有失,则局面怕是要彻底失控。

  「去军营干什么?」吴征喃喃自语,他藏在吴府深处故弄玄虚已是早就定下
的。此刻冒险出府,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知,祝家主已将奔宵牵去南城外等候,你看……」陆菲嫣也是疑云重重,
茫然不解。

  吴征起身道:「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也不知道他们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你小心些。」陆菲嫣恋恋不舍,红着脸在吴征唇上啄了一口。

  「安心。城里的事便累你了。」

  在陆菲嫣送别的目光中,吴征汇合了拙性大师一同翻越院墙,青烟般钻入备
下的马车里。赶车的车夫鞭梢一抖,拉车的瘦马吃力地拉起车轱辘嘎吱直响,后
头还空着车斗的破车,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夜色已深,长街上除了露宿的乞丐与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早已没了人影。马
车一路行至南城门,守门的兵丁虽不敢在要地偷懒打盹,可看见有人夜闯城门,
本已烦躁不爽的闷气更是腾地冒出火花。

  「什么人夜闯城门?」哗啦啦的一排五根长枪在月光下闪着寒冰般的冷光,
若是平民百姓怕不要挨上一顿好打再吃一轮牢饭。

  吴征侧耳倾听,拙性也闭目沉思,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拙性道:「南城门
处最为宽阔不好隐藏,再高的武功也挨不近来,公子当可放心。」

  吴征点点头拉开车帘朝领头的兵长招了招手。月色朦胧视线不清,老旧的马
车里忽然出现位华服公子,兵长心中咯噔一跳。他虽地位卑下,可在城门处守卫
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眼前的诡异让他不敢怠慢,忙瞪大了眼睛手握长刀警惕地
靠近。

  「把小门打开,你们所有人谁敢吐露半个字,本官要了你们一家老幼的性命!」
吴征取出蟠龙金牌一晃道:「看清了?」

  「大……大人!多有冒犯。」兵长额头瞬间密布汗珠。令牌在月光下闪着淡
金的晦暗光芒,但雕刻的五爪金龙却透出天家无上威严。他不曾见过蟠龙金牌,
隐约中只知此物非同小可。

  「噤声!快去!」吴征面容一板低声喝道。

  可容两辆马车并排出入的小门打开,吴征与拙性驶出城门外一里地后,拙性
双手合十道:「公子可依计行事,家主已将沿途清理干净无需担忧。」

  「这么厉害?」吴征惊讶道,这一路距离可不短,拙性既然敢说出这句话,
必然是大有把握了。

  「后头的麻烦暂被城门挡住,再说尚未到亮明刀兵之时,前头的麻烦也不多,
祝家要做到不难。家主另有吩咐,不必太过着急,三个时辰后天明前赶到即可。」
拙性一脸无惊无喜。

  「三个时辰后?」吴征心思电转道:「你们是要我留在城外了,到底打得什
么算盘?连我都不说未免太过分。」

  「贫僧委实不知。家主只吩咐若公子有所疑惑,下了车自然知晓。」拙性若
不想张嘴,只怕打死他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吴征也没有打死他的本事只得作罢,下了车钻入一旁的小树林,一人错身而
过,装扮身材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影很快顶替了车中他的位置。

  吴征辨明了方位施展轻功来到既定方位等候,不久便是一阵马蹄奔行的声响。
月光下一人两马奔行甚急,不一会儿便到了面前。

  两匹马儿俱都是高头宽背,一看便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空着的一匹更为雄健,
乘人的则显得轻快灵动。马上的人儿高挑笔挺,两条有力的美腿牢牢夹着马腹,
更显修长有致。至于那闪现着稀蜜般莹亮光滑的肌肤,宽而削的香肩,落在马背
上更显高翘的臀股,以及极具英气又被一双吊梢凤目圆融得妩媚的脸庞,不是日
思夜想的韩归雁是谁?

  吴征并未刻意掩藏身形,见状奔行上前一个飞扑轻轻抱起韩归雁,又一个翻
身落地将高挑的女郎搂住。怀中的丽人凤目半睁低垂,俏脸上霞举烟生,偎依在
他胸口急促地呼吸,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一身轻甲将玲珑曼妙的身躯牢牢缚住,
抱在怀里颇见生硬。

  「来接应的人怎么是你?当真没想到。」吴征满心喜悦,月光下的爱侣极尽
娇与羞之美,越看越爱。

  「本来就是人家要来。」韩归雁芳心可可,一想被类似于禁足韩府的日子要
到了头,更是振奋道:「我们一起去会合大哥。」

  此地离城不远,两人不敢久留,温存了片刻便跨上马儿防踢飞弛。吴征的坐
骑名叫奔宵,亦是半月前祝雅瞳亲自为他准备的。这马儿体壮如龙,奔行极稳,
论冲刺速度比起其他名驹来稍有不及,可胜在长力极佳,便是跑上大半夜也不见
困乏。吴征本身的轻功已是极好,短距离内的冲刺并非他所急缺,祝雅瞳的选择
极为贴心。

  吴征之前还颇为疑惑,这匹马儿性子又烈又皮,驯服时撒欢人立不说,见甩
不下吴征还撒泼倒地打滚,叫起来比待宰的猪还惨烈,在吴府里让它认主可花了
好大一番力气。不想今日跟在韩归雁身后一路至此倒是不吵不闹,乖得紧。

  此刻见这货在韩归雁的雪花青骢马边上跟得亦步亦趋,时不时还往人家屁股
后面凑,脸上吃了好几记马尾,疼得眼泪直流还死不悔改。吴征抽了抽嘴角,给
它赐下个【宝器】的大名看来没错。

  原来看上这匹青骢母马?吴征心中暗笑。旖旎的月色下连马儿都春心萌动,
何况是一对璧人?

  一路不停地奔行出二十余里,见韩归雁始终羞红着脸,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
若无的轻嗔甜笑,吴征的心思犹如被只毛手不停地抓挠,再也按捺不住。他磕了
磕马腹挨近前去拉起滑嫩的小手轻轻一提,女郎高挑身形却翩如轻燕,一把落入
他怀中。

  奔霄身形雄壮,吴征还特地打造了只宽长的马鞍,除了乘坐起来更为舒适意
外,当时便打了这份子胡闹的心思。韩归雁有力的躯体犹如松了一身骨头软绵绵
地靠在他身上,英武的女郎娇弱起来越发地可人。

  「好久未曾独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纵然驮了两人,奔霄依然跑得平
稳。吴征与韩归雁胸背交贴,隔着轻甲依然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脏跳动得澎湃如潮。

  「再不能与你一起,人家要闷死了。唔,就是你说的那话儿,一日不见如隔
三秋!」韩归雁情意连绵,双目紧闭甚是享用这般温柔。

  「那话儿是什么?」吴征怪笑一声,一手环腰一手向她裙底摸去。

  圆润的小腿肚子被他火热粗糙的大手拿住摩挲,韩归雁浑身都起了一片小粒
儿,鼓着腮帮子嘟囔道:「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非要来歪嘴。
你这人,就是这般坏。」

  嘴上虽说得不乐意,身体却浑没半分抵抗,反倒更加酥软。若不是被吴征扶
住,几乎已难在马上坐稳。

  「那你不想?好吧!遵韩将军令。」吴征抽回手掌,只环着女郎腰肢。

  久别再聚,韩归雁又怎能抵挡女儿家的情丝?为了骑乘方便打造的轻甲,腰
际处用一根银丝横穿环过,长及膝弯的大片银甲丝毫不影响下身活动。坐在马背
上一片片的甲叶四面散开,犹如银光铸就的荷叶裙。恼人的那话儿勃挺昂立,怒
龙一样穿过甲叶缝隙抵在臀肉上,丝丝热力大口大口地噬咬着臀瓣上冰凉的雪肤,
激得韩归雁不停抽搐着结实的臀肌,连着前花后庭一收一缩寂寞难耐……

  「想……当然想……」韩归雁声线沉厚,此刻又掺夹了酥麻娇躯般的软糯:
「可是现下怎么能成?」

  龟首侵袭的臀肉即使隔着一层裤子,依然能感受到极致的滑腻。那臀上肌束
结实,抽紧时甚至能绷成丘丘壑壑,鸡蛋大的龟首抵在上面亦感强大的吸力与夹
力,滋味美妙难言。

  「当然能成?让马儿自行赶路,我们忙我们的。」

  爱郎的下颌架在肩颈,说出过分又惹人心乱的话语时,火热的呼吸喷吐在敏
感的耳后,直教韩归雁麻了半边娇躯。自从亭城两人互相将第一次交给了对方之
后,韩归雁食髓知味,她本就是爽朗的性子,于床笫之间也越发大胆。出使长安
的漫长路途虽肩负重重压力,可路上两人时常偷欢,无论是时不时有巡弋士兵路
过的营帐,还是路边暗不见天日的小树林里。

  在飞驰于大路的马儿上?韩归雁心头一阵扑腾悸动般的乱跳,只觉虽过于大
胆羞涩难抑,可其中的刺激简直令人发疯。莲花般的甲叶之下,两人最私密处紧
紧贴合,再加上马儿奔跑时的震动之力……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韩归雁的矜持与羞怯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渴望与猎奇的心思,忸忸怩怩欲拒还
迎。一手回身想打,落在身上成了轻轻一抚;另一手推向吴征腰际,好让那根恼
人的大棒儿离自己远远的,省得被抵住难受。可落下去又变成隔着裤裆一把握紧
磅礴巨物,被热力烫得心儿都酥了。

  正情浓意乱之时,远处一声高昂清亮的鸟吠声响起。吴征自修习「观风听雨」
之后,耳力目力俱都大涨,也是他敢在野外动起歪脑筋的底气。韩归雁尚未察觉,
吴征已抬起头来,同时一箍被轻甲护住的柔韧纤腰将女郎紧紧搂住,以免暴露了
胯下丑态。

  祝雅瞳立在皇夜枭上飞空而至,「小乖乖的艳福倒是不浅。」她目力极佳,
见状哪还不明?所幸身在空中居高临下,夜色又正浓,没人看得清粉面飞红。

  两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前路无忧,祝雅瞳不敢久待急急催促皇夜枭向
夜空飞去。

  「咦?扑天雕?怎么那么小只?」前方一片影子掠过树梢落地,虽只模模糊
糊的一瞬,全都落在祝雅瞳眼里。

  被撞破阴私,非但没让兴动如潮的爱侣有所收敛,反倒泉涌般喷起一股别样
的刺激。

  两人紧紧相贴,蓬勃挺立的粗长肉棒被一挤之下,推挤着两片蜜桃般的臀瓣
沟缝,直穿而过。

  棒儿硬热如烙铁,女儿家的私密处却酥香软嫩。两相接触下前花至后庭处一
整条狭窄又敏感的肉缝吃热力一烫,战栗般痉挛蠕动起来。

  「吴郎!」韩归雁抖颤着音节扭回头,向着在耳边的爱郎送上香吻。

  柔软的唇瓣甫一接触,未及喘上一口气,湿滑滑的香舌便已渡了过来。

  军中战将性格本就开朗。吴征每回与韩归雁欢好,无论是多么荒唐的场所,
只需度过前期的忸怩与矜持成功挑起了情欲,其热情奔放总让吴征回味无穷。

  此刻她正闭上妩媚的吊梢凤目,热烈地回应爱郎的吻,不停地含吸,吮舔。
——甚至不仅仅是回应,大有更加主动的趋势。腿缝的会阴处隔着裤缝亦是收缩
抽搐强烈地迎合着。

  相贴的唇瓣绵软如糍,口中的香舌滑嫩喷香。掀开轻甲下摆探入的大手正揉
捏着结实又腴润的大腿根子,腿心里的罗裙已是沾了许多浆滑春露,正隔着乌绒
密布的神秘花园与勃发膨胀的怒龙雄根。

  「雁儿!我好想你!」吴征呼吸粗重,难耐地挺动腰杆摩挲腿心沟缝。那滋
味虽然难以尽兴,却别有一番畅滑美妙,惹得肉龙硬得犹如铜浇铁铸。

  「人家也想!」肉龙磨得韩归雁咿唔连声,止不住扭腰摆臀地迎合,迷离着
凤目气喘吁吁道:「给我!给我!」

  胡乱地扯下亵裤塞入豹皮囊里,韩归雁健康结实,坚挺肥翘的蜜桃隆臀儿春
光大放!因马儿飞驰而拂面刮过的夜空里,甚至能闻到一股女儿家私密处特有的
馨香。

  吴征同样挺枪出鞘,乌黑的怒龙直指韩归雁溪水潺潺的玉胯。女郎已不及深
究他的裤裆为何有个奇怪的洞洞,羞怯怯,又急匆匆地踩着马蹬让玉臀悬空,又
撅起腰肢让个粉艳艳的花户停在张如圆伞的龟菇钝尖上。

  韩归雁的双臂撑在吴征大腿上,吴征只得双手持定鬼缰绳控马。那对爱之极
矣的健美翘臀春光毕露而不能以手相就,大肆轻薄,本就急得火烧火燎地难受。
此刻花肉饱满的蜜穴就在棒儿之前,细软的乌绒不住搔刮着龟首却迟迟没有落下,
更觉烦闷难当。

  倒非韩归雁有意逗弄,尝到了欢好滋味的甜头戛然而止许久,她的渴望远甚
于吴征许多。只是幸福来临的一刻竟觉浑身乏力腰膝酸软,费尽力气只能维持身
体的平衡,还多赖吴征双臂环绕之功。加之私密处视线受阻,想要将细小的肉缝
对准棒首怎么也做不到。

  吴征急得满头大汗,双腿自然而然地一夹马腹。奔霄正在尽情奔跑,忽然得
了主人的命令陡然一个前窜提速!

  韩归雁「啊哟」一声,架不住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被花汁浸染得无比湿滑
的胯部会阴处正抵着龟首!肉龙无处可去,顺着那一小块足以让任何人酸麻难当
的小肌肉向上滑去,借着马儿前窜的大力,终于寻找紧密的小肉圈,硬大如鸡子
的龟菇棒头忽地被吞没,旋即排筏而入,满贯到底!

  花肉肥满的幽谷紧窄逼仄,即便在马儿飞驰的「踏踏」声中,肉棒搅拌着花
汁直穿琼底的「唧啾」声依然清晰可闻!比之此前的厮磨,其销魂的滋味儿更好
上不知凡几。韩归雁仿佛被一杆长枪贯穿了身体,「啊!」地长声酥啼,螓首猛
然向后一昂。可幽谷地被一杆肉枪串住,托举得臀儿高高后翘紧贴在爱郎小腹上,
整具娇躯就此被支成了一张弯弓!

  绷紧的玉股与汩汩流出的晶莹花露,无一不反映着丽人久旷重逢,再一次被
满满地贯穿,塞紧的满足与快乐!

  两人紧密交合,此前始终感觉如履平地飞驰甚稳的奔霄虽仍如常态奔跑,两
人的敏感处却传来极为剧烈的震动。只觉马儿的每一步奔跑都仿佛在轻舞,在雀
跃,偏生速率又极快!这一切都忠实地反馈至肉棒花穴之处!

  奔霄前蹄伸展,身子微向前倾,韩归雁脱力的身姿便也向前倾!奔霄后啼腾
空再至落地,自马臀至马背波浪般地一起一伏,韩归雁便不自觉地向后倒。马鞍
虽已刻意做得宽大,两人同乘也已空间狭窄,韩归雁忽前忽后的身姿每回都只让
肉棒脱出一指宽的空隙,便再难以拉开分毫。待得向后迎凑时又是塞得满满当当,
直达花底。

  神骏的奔霄步频极快地飞驰,竟让吴征与韩归雁不需任何动作便能密密频频
地抽送。隐于轻甲之下的花户被撑开露出殷红的花肉,潺潺的春水花汁淅沥沥地
倾泻而下。那臀肉密如雨点般击打在男儿小腹上,啪的一声余响未绝,新声又生,
竟似引发了甲叶的共鸣,嗡响难停。

  韩归雁几要咬碎了银牙,龟菇正以极快的速度顶耸啃吻着花心软肉,满是蜜
汁的花穴像被连绵不绝地打桩重锤。她从未发觉马儿的颠簸颤抖如此之烈!幅度
微小又频率极快的点刺几让女郎魂飞天外,忘情的呼喊声全数卡在了咽喉,全身
上下只剩胯下幽谷那一点通透。可窄小的花径又怎能顺畅地大口呼吸?何况现下
还被源源涌出的花汁占满,只有每一轮点送时如飞瀑般倾泻而出,方能述说那满
腔欲仙欲死的快意。

  微凉的夜风之下,丰翘的美臀竟也密布了汗珠,腻腻润润滑不溜秋。深陷蜜
穴的肉龙似被无数蠕动的嫩肉紧紧包束,若非马儿飞驰的大力,几被纠缠得难以
动弹分毫。肉棒密密频频地点插挑刺,似搅动,似重揉,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无
边肥嫩死死堆挤。那又酥又麻的快感反复冲刷着四肢百骸,却又因难以放纵驰骋
一畅胸臆,反而被堵得万分难受。

  正行间,忽然马蹄踩入一处小坑,整个马身似倒立一般后蹄高高扬起。奔霄
极其神骏,见状不慌不忙地前蹄稳稳踏定,随即弓背发力,后蹄在坡道上猛然一
蹬!即便驮着两人也飞跃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串出!

  韩归雁的蜜穴本被贯得满满当当,大张的花口将肉柱尽根含入,意乱情迷间
哪能做出反应?马儿几乎倒立时身体失重般向前掉落,幸被马鞍卡住!肉棒也因
此大根地拔出,仅龟菇卡在花口不得出!奔霄飞跃时巨大的前冲力道又让她向后
猛坠,一把撞入吴征怀里。肉棒大幅度地以极快的速度挤开团团肥满的花肉再贯
花底,塞得无处可去的花汁浆露如决堤的洪水般潮涌……

  「啊……」韩归雁被这重重的一顶仿佛贯穿了身体,发出声又尖又酥,嘶鸣
般的长吟。她大张着樱唇剧喘了几口气,又狠狠吞了口唾沫,身心皆通畅的同时
气力复生,急急道:「我来控马,你……唔……好硬……好大……人家想要再强
些……」

  缰绳交在韩归雁之手,吴征终于彻底解放!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扣住光滑挺翘
的丰健美臀,发力一提一引,终于通体舒畅般闷吼了一声,大快胸臆。

  韩归雁伏低上身几与马背平齐,摆出个沙场决胜,御马冲锋时的姿势。足底
牢踏马蹬,一双修长的美腿曲立而起,让美臀高高翘起。

  吴征翻转甲叶与女郎后背,终于将个蜜桃般圆润丰美的臀儿看个清清楚楚!
双掌一边一个,将两瓣臀肉掐挤着分开,露出沟壑深处高翘朝天的一朵粉皱雏菊。
再往其下的稀疏软绒处,大放的花口正随着肉棒的进出不停翻卷着艳红媚肉。至
于再往里便是视线无法所及,可肉棒感觉最为敏锐的所在。——肥满的花径里肉
壁不停地推挤,琼宫之口一瓣蕊初嫩肉亦是出奇地肥美,不仅又吸又缠,每当被
采中时龟首甚至能陷落打扮,引来女郎剧烈的浑身痉挛。

  奔霄飞驰,微凉的夜风刮在裸露的臀儿上,激起一大片可爱的小粒儿,偏生
冰凉的臀肉内里,却是一大汪火热的甬道。韩归雁玉魇酡红,美目盈春,香喘吁
吁,泄身连连几乎已失去神智,只是凭借深刻骨髓的本能控着马缰。可爱郎丝毫
不曾满足于对她的征服,双手猛烈推送着玉臀,腰杆亦是飞快地挺送。肉棒进出
的强度一下更比一下猛烈,一下更比一下深入。

  奔驰许久,两人似与马儿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借着马背颠簸的一瞬同
时发力迎凑,每一下都让抽插更加猛烈迅疾。亦或是吴征停住不动,韩归雁抬腰
于他的腿根处,桃臀撅起仅含着一半的肉柱。同时催动奔霄使劲儿放蹄撒欢!

  那颠簸更加剧烈!马儿发起蛮劲儿的力道更甚于人,这一轮轮地抽送更与顶
撞无异,啪啪啪的撞肉声响得出奇,贯穿攒刺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抵得韩归雁
身颤如峰摇,花瓣纷飞,原本清冽的花露被搅得灌满了气泡,变作黏腻腻的白浆。

  「太……强了……人家要……穿了……坏掉了……真的太美了……」韩归雁
伏身马背娇怯怯地回头。本应惹人怜爱的身姿神情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更
激起吴征侵犯之意。

  他放开一手攀住韩归雁的香肩向后扯起,让健韧的女郎娇躯弯起一个触目惊
心的弧度。这么一来似将爱侣全身都控于掌握之中,粗暴的推送动作与她神怡心
醉的面容交织,每一样都让情绪与动作更加亢奋。

  饱满的花径不减紧夹,却越发香嫩。胀到极限的肉龙犹如儿臂粗细,龟菇钝
尖犹如锐利的长枪,每每凶悍地破体而入;边缘的沟壑犹如一圈坚硬又极具弹性
的倒钩,退出时一顿一顿地狠狠划刮着花肉,几将肥嫩的媚肉从花径里抽离出来。

  「人家不成了……要……裂开了……呜呜呜……太……太强了……」酥酥的
娇啼声越发高亢,不绝于耳!吴征也已到了决堤崩溃的边缘!

  他忽然向前一扑将韩归雁压倒,双腿曲成个直角死死夹住马背,奋力猛插!
膨胀到极限的肉龙再度鼓了一圈,仿佛内里被什么东西充满又挤到了极限,正要
冲破关口爆发出来。

  韩归雁被一轮突然又狂猛的抽送击打得浑身一僵。那粗猛的肉龙仿佛与花径
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不断收缩的花壁嫩肉非但不能将它压小分毫,反倒被它
挤出肉里的浆汁无数。

  「啊……啊~~~」滚烫又强劲喷射的热流灌注之下,韩归雁悠长曼妙的死
命呻吟声响彻旷野。被暴突而入的肉棒撑开的凤穴之口,花肉已变作血一样的艳
红之色。剧烈收缩蠕动的媚肉蓦地被白色的浆液漫过,滴洒不尽……

  韩归雁从失神中醒来时,正被搂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她身上的轻甲不
知何时已被除去,只余贴身的春衫。她缩了缩身子腻在爱郎怀中猫儿般咿唔了一
声,情甜如蜜。

  「醒了?」吴征一缩手臂,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似要将爱侣融于己身。

  「嗯。你好坏!」韩归雁念及方才的大胆奔放,情潮一过便觉羞不可抑,瑟
缩着忸怩不安。

  「是!我就是坏!方才坏得好不好?」吴征揶揄笑道,逗弄这位表里不一,
人前人后大为相异的女郎实是一大乐事。

  「每次都这样……什么坏得好不好!」韩归雁羞红着脸埋头在他胸前,哪敢
再与他对视一眼?「每次都这样折腾人家,哼,人家武功也不比弱,身子骨也不
比你差,凭什么每回都受你欺侮!」

  「不服气的话再来比划比划?」吴征一声低笑,大手上移从领口探入,一把
将饱实腴沃的硕乳抓在掌中。

  「啊……不成!千万别!」韩归雁扭着娇躯发力抵抗,急急抬头正色道:
「你快歇息会儿,到了大哥的军营还有大事要办,不可再费精力!」

  吴征见她动了真格料想不是娇羞或是玩笑,亦凝重道:「我还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什么事情?」大手却不曾抽开,仍揉捏着硕乳把玩不停。

  韩归雁胸乳本就敏感,被他几下掐握逗弄得极是难熬,却又麻酥酥地甚是舒
服:「近日来祝家,胡家,韩家,三家高手尽出,探明了一处贼党窝点。今日咱
们去找大哥正要集结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恩,这件事听说霍大人也帮了些忙!」

  「额……」吴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转便明了了一切:「好厉害的计划,好
厉害的布局!」

  「当然啦!我爹和胡叔叔一同定下的,嘻嘻,咱们得了这份功劳,回头你还
不用挨板子。」韩归雁得意洋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暗香零落横行世间多年始终难以除尽,其躲藏之所的隐秘可想而知。吴征此
前曾同瞿羽湘一齐探查,在诸多准备之后仍是扑了个空,甚至有落入圈套的可能。
祝胡韩三家高手合力,能在短时间内查探个明白已是极难,更难的是布下眼前的
局面。

  韩家二子一女的晋升至今悬而未决,以吴征的能为也只能为韩归雁考虑。可
现下查明这一处窝点,只需顺利拿下之后局势便豁然开朗。不仅韩铁甲与韩归雁
再记一功,更是拿住了铁铁的实据!吴征甚至能想象胡浩出手办成铁案,让文毅
百口莫辩的模样。如此一来不仅是韩归雁,韩铁甲的难题也迎刃而解。韩家破浪
前行,于昆仑一系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这就是胡浩的格局!

  顾盼偷离昆仑山,原本早该抵达成都城。可她不明道路,骑乘的小雕儿也还
未曾出过远门,加之身量尚小长力不济,一路弯弯绕绕又飞飞停停,此刻才飞至
成都城二十里开外。飞行至此小雕儿体力又不支,顾盼虽是心急也不得不落脚暂
歇。昆仑派近来事务繁忙,临走她又使了个障眼法谎称要去江州。山上的成年大
雕儿仅余一只,师长们定会先去江州,找不着人再来成都。

  荒郊野外,稳妥起见又不敢待在旷野中生怕被追寻前来的师长发现,或是遇
上些不必要的麻烦。山下近来颇不太平,顾盼虽是初次独自行走江湖,倒也知小
心谨慎。隐藏身形的密林里仅有一点星光!少女的心情却不曾低落。

  成都城已然不远,日思夜想的大师兄就在那里。偷偷摸摸离开昆仑山,等师
长们发现怕已是追之不及,等他们来到成都城,人家早已经在大师兄府里了。惹
下这么大的麻烦,不知道大师兄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下来?他一贯聪明得很,必然
有法子。嘻嘻,让人家受责罚,大师兄定是舍不得。

  歇了一阵,一人一鸟都觉饥渴。顾盼先给雕儿喂了些水,又放飞任由它自行
前去觅食。就着冷水啃了些干硬的馒头,冰凉的液体入腹,除了减免饥饿感外倒
让肚子更不舒服。少女不禁心头略有怨气想道:「这一趟可真是苦啦。要让大师
兄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噫,绿笋排骨汤又清又甜最好,还要一尾松鼠鱼,酱汁酸
甜大开胃口,再来个回锅肉慰劳肚子,到时候把小嘴吃得油光发亮的,大师兄最
是爱看。」

  正自胡思乱想间,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足踏落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响甚
杂,显然来者不仅一人!

  「奶奶的,大半月来全无收获,就抓了这么两个平庸之物。还不如呆在洞里
耍子儿……」粗豪的声音饱含怨气。

  「嘿嘿嘿,刘三哥初来不久这就不懂了。别看面相一般,可要知道这俩娃子
身板结实,这种才极是耐玩。比起那些碰不得几回的娇怯小娘皮要够味得多!回
头旗主赐下了,小弟带你领略其中的好处。」此人声音低哑,可淫邪之意怎么也
压抑不住。

  顾盼心中微惊,密林里居然还有旁人?深更半夜还结伴至此,说话又如此粗
俗不堪,未必是什么善类。

  昆仑派教养的出色弟子绝非温室中的花朵懵懂无知,顾盼本挨着颗大树,此
前又未点火堆,以她的年龄已是小心谨慎到了极致。此刻轻轻起身背倚树干,双
臂向后回环抱紧,双足依次缓缓离地犹如壁虎般黏在树干上,离地时几未发出一
点声响。判明了脚步声的远近,不紧不慢交错手脚向上悄无声息地攀援。心虽不
急,动作速率却着实不慢,片刻间便爬至树枝丫丫叉叉处。顾盼轻轻发力,变换
身形踏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隐没于黑暗。

  若是吴征在此,定要大赞好一手「青烟」!

  而比起其母陆菲嫣曾在江州荒园里正面爬墙时的梨臀高高拱起,顾盼反向攀
树让胸前两团已具规模的妙物玲珑毕露,一抹柳腰被紧绷的衣料勾勒出极细的曲
线,亦可对比出胯骨上的美肉丰满挺翘,尽显青春少艾的曼妙浮凸。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就在顾盼方才歇脚的地儿经过。迷离的星月光芒之下,
五名男子鱼贯而至。除了领头的一名文弱公子模样装扮之外,另外四名粗豪汉子
两两结对,肩头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木棍中央五花大绑着一团物事,看着像是
打猎方回,大有收获。

  顾盼不愿与这些人照面,夜半独身在荒郊野外的妙龄美貌女子极易引来歹意,
她安静地呆在树杈阴影中,待这些人走了再做打算。不防空中忽然传来禽鸟振翅
的声响,一只翅膀张开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长的雕儿高亢厉啸着飞扑而下,朝扛着
木棍的一名粗豪汉子扑去。

  扑天雕抓了只长毛兔儿,心念主人也未进食匆匆赶回。顾盼藏身的所在极佳,
即使以雕目的锐利也寻不着,又见五名陌生男子经过,以为主人落单被袭,护主
心切想也不想便弃了长毛兔儿,一束颈毛竖起亮出利爪铁翅想要救人。

  「啊哟!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凶得紧!」粗豪汉子骤然遭袭,雕儿飞扑速度
极快逼得他手忙脚乱。百忙中抛下木棍亮出一柄钢刀挥出虎虎风声,要将雕儿一
刀两断。

  昆仑派雕奴训出的扑天雕不仅仅是做为坐骑使用,一些扑击,闪躲之术日常
从不间断,必要时亦可作为主人攻敌的助力。那钢刀沉厚锋锐,雕儿识得厉害,
双翅一振缩起利爪险险避过。

  文弱公子惊咦了一声。雕儿虽是空中霸王,却极少攻击人类,且看它扑击闪
躲显是有主之物。黑夜中一时看不分明,却不妨碍他兜转出一只长鞭。

  鞭梢蜿蜒如龙,饶是雕儿灵敏奋力躲闪,仍被卷中尾羽,拽下几根长毛来。

  雕儿一击不中还吃了亏,却逡巡于空中不肯离去,寻机再行偷袭。那本被扛
着的长棍被甩落在地,捆绑于中央的物体亦重重摔倒,发出一声女子清脆的痛哼
声。

  雕儿与死神擦肩而过,顾盼见来人武功不弱本就焦急万分,不想被捆绑的猎
物竟然是人!现下她才将注意力落到此处,原来摔在地上的女子穿着打扮与自己
颇有相似之处,雕儿再通灵性也不至于分辨得如此清晰,此前的亡命扑击正是因
此。

  果然女子倒地,雕儿在空中难耐地鸣叫,颈毛根根竖立从空中又飞扑下来。

  顾盼心跳如锤鼓,按捺着恐惧与焦急强自冷静下来。五名汉子中已有两人动
过手,那粗豪汉子虽力大,动作却不见敏捷,看修为至多也就五品不是她的对手。
文弱公子却是个硬茬子,能将长鞭这种冷门兵器使得矫夭灵动,一击就卷中快如
闪电的扑天雕,可见其修为之深稳稳在顾盼之上。

  一念至此,顾盼背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一切,心中
大急:怎么办?怎么办?人不能去救!雕儿呢?雕儿也不救了吗?大师兄在这里
会怎么办?

  转眼间雕儿又已扑下,五人已看出端倪,也极喜这雕儿神骏。四名粗豪汉子
挥舞长刀迫它不能靠近,文弱公子寻着空隙又抖出长鞭,鞭捎所至弯弯绕绕,犹
如一张弥天大网要围捕雕儿。

  鸟类的视线大异于人,雕儿即使四面受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它极忌惮长鞭,
这一回文弱公子一抖手便振翅高飞,堪堪避了开去。

  长鞭落空,文弱公子一抖手腕,鞭捎片刻不停地画了个巨大的弧线倒卷而回,
直指顾盼藏身之所。

  「糟糕!被发现了!」顾盼不及多想急忙足下发力向树梢攀登,心中暗暗懊
恼未曾当机立断,若是早些高高跃上雕背飞走,这些人武功再高又能奈她何?

  「拦住她!」文弱公子暴喝一声,施展轻功跃起。余人纷纷大喝着呼应,借
着树杈追赶。

  顾盼轻功极佳身形灵动,须臾间攀至树顶,雕儿早就认出主人身形在空中等
待。顾盼喜悦万分心中大赞雕儿通灵,提起一身的内力高跃而起向雕儿落去。

  雕背近在眼前,看看便可转危为安。那蜿蜒的长鞭带着划开空气的锐啸声突
兀而至!

  顾盼在空中已呈下落之势绝难转向,雕儿判准了落脚点正在接迎。这一鞭又
重又急,目标正是即将接住顾盼的雕儿飞行线路上。饶是雕儿再怎么神骏,吃上
这一鞭也得身受重伤。顾盼惊呼一声,她知雕儿极是忠心,情愿挨上一鞭也不会
闪转腾挪。百忙之中急忙口中呼喝雕儿高飞,倒不是她将雕儿的命看得比自己还
重,实是身陷重围,雕儿是脱离险境唯一的希望。

  文弱公子修为精深在顾盼之上,但也没料到这个小妮子轻身功夫如此高妙,
以他高上一筹的修为竟然追赶不上。密林里阻碍甚多长鞭不好施展,他眼观六路
已明了少女的主意,这一鞭酝酿已久,无论准头还是力度均是一身功力的巅峰。

  雕儿闻得命令,扑棱棱地扇动翅膀变向冲天而起,长鞭却来得更快!顾盼无
奈之下取出一对烂银弯钩,双钩交剪奋力迎着呼啸的长鞭一击。

  软硬两般兵器相撞,发出闷鼓般的大响!顾盼只觉身心大震,在空中无所凭
依全然无法稳住身形,飘飘荡荡地落下。

  「六品上?还是……七品下?」下山便逢无力抵抗的强敌,顾盼一阵慌乱,
忙调整身子落向树梢。

  雕儿见主人掉落,虽未曾接到命令亦厉声大吠扑下。

  「你们拦住那妮子,本公子来收拾雕儿!」文弱公子哈哈大笑,夜色下虽看
不分明,可惊鸿一瞥也能见这少女之绝美,身形之俏丽,宛如画中人儿一般。

  顾盼下落之处早有人等待,倒似文弱公子以长鞭将她甩至此处一般。一名粗
豪的汉子立在树杈上架起钢刀,虎吼一声一刀斩落。

  危难之际,顾盼倒沉着了许多。她瞅准了刀锋递出左手烂银钩搭住刀背借力
腾身,如一阵香风拂过,右手弯钩朝大汉脖颈勾去。

  那大汉不想一个小女娃儿武功如此高强,被锁住的大刀竟然抽不回来,百忙
之中弃了大刀低头避让,虽躲了致命一击,钩尖却刺入肩胛,痛得他连连虎吼。

  其余三名大汉也已赶到,顾盼不敢恋战发力抽出弯钩,从大汉肩头生生剜下
一块肉来急急向地面落去。初出茅庐乍逢强敌,又是初次伤人,浓重的血腥味扑
鼻与大汉兽咆般的嘶吼声,让她刚冷静下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文弱公子见顾盼落地也不与雕儿多做纠缠从树顶跃下。战事稍停,文弱公子
看得分明不由眼前一亮,只见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少女蹙着细柳娥眉一脸凝重,那
瑶鼻樱口,星眸大张,坟起的胸脯颤巍巍地跳动,虽年龄尚稚,却活脱脱是一名
绝色。

  淫邪的笑声此起彼伏,连那名捂着血如泉涌肩头的大汉都不由舔了舔嘴唇,
目中射出狼一样的光芒又恨又爱道:「好狠的女娃子!啧啧,漂亮,真的漂亮!
奶奶的老子上至七十老妇,下至八岁幼儿都干过,就没干过一个这般漂亮的。」

  「土气!这叫漂亮吗?这叫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文弱公子嘿嘿笑着,目
光死死盯着顾盼不住上下游移。

  顾盼又惊又怒,那一道道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入的目光扫过脸蛋,胸乳,腰肢,
还有修直的玉腿,混杂着不断的淫笑与吞咽唾沫的声音,让她几欲呕吐。可身陷
重围,雕儿几次三番欲要扑下都被文弱公子的长鞭驱赶,徒劳无功。

  「有扑天雕助阵?你是昆仑派的?啧啧,果然名门养出来的女侠就是不同,
就连本公子都还没机会玩儿过呢!」文弱公子瞄了一眼顾盼此前藏身的树杈赞道:
「不是这只扁毛畜生突袭让你乱了气息,几乎连本公子也瞒了过去。」

  顾盼暗恨自己修为定力都大为不足,娘此前说的话儿果然没错!山下世道正
乱危机重重,自己这点本事还真不够行走江湖的。她深深地呼吸,内力在体内急
速运转以迫使自己冷静!纷乱的脑海里却苦笑道:「《浮云七绝》的内力根基名
为浮生,不想彩头着实不好,今日要落在歹人手里!不知他们的目光到底是要怎
地?把人家杀了吗?还是给他们抓了回去洗衣做饭,当做丫鬟使唤?」

  「朱舵主!快些动手吧。俺老刘不懂那么些道理,就想着插这女娃子,若是
再候着些时刻,俺怕是要爆了经脉死在这里。」

  说话之人一口浓重的北方强调,大异川中地区的口音,顾盼听得诧异,沉声
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既知本姑娘是昆仑弟子,还不快快让开?」

  脆生生的川音犹如出谷百灵,让五人身子骨都酥了一半。朱舵主摇头大赞道: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果然是绝色之姿!」他一脸憧憬,似乎已沉浸在玩弄这名
绝色少女时,眼前俱是艳丽春色,耳边飘满清音呻吟的淫靡。

  「昆仑弟子怎么了?拿的就是昆仑弟子!」老刘一身热血爆燃,勃胀的丑物
甚至隐隐发疼,再也按捺不住扑上。临行前还不忘抛下手中大刀,唯恐在如花似
玉的少女身上留下伤痕。

  顾盼妙目圆睁,足下连连踏步身形忽然变得模糊,犹如影子一般婉约绰绰。
老刘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扑了个空,迎接他的却是从侧面划来两道弯钩。

  「好身法!」朱舵主又赞了一声,随手挥鞭将扑天雕驱赶回空中。定睛观看
之下只见顾盼的身法变幻莫测,在老刘铁塔般的身形笼罩下几乎一化为三。

  老刘身形虽粗大,手上功夫却走的精巧一路。他关节一扭躲开双钩,一只巨
掌穿过一片银光向顾盼左乳抓去。

  仅是一人便如此难对付,顾盼心中更怯。原本法度严谨的身法也出了偏差,
险些被抓住妙处。她足下加力连连倒退,双钩泼风般一顿乱舞方才转危为安。

  「老子也来帮忙!」四名大汉除了受伤的那位也早已按捺不住。见老刘迟迟
拿不下令人心痒难耐的少女,也一齐上前助阵。说不清是同宗情谊,还是急于将
美貌少女拿下!

  三人夹攻,顾盼更见慌张!不仅钩法散乱,足下也进退失据,几在第一刻便
身陷险境!若不是她原本修为就较三人略高,又靠着极扎实的根基与十分神妙的
身法,此刻怕已落入敌手!

  苦撑了三个回合,败像已显的顾盼忽然娇喝一声,双钩左圈右划!

  这一下速度陡升,连劲道都高了三成不止!此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脸上泛
起血色嫣红,潮汗也变作豆大的汗珠滚滚低落。

  突兀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圈转的左钩准确地搭住一人臂膀,锐利的钩锋瞬
间便卸下一条胳膊来。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蜷着身体瑟瑟抖动一时站不起身。

  右划的银钩变幻莫测,老刘只觉眼前俱是银光灿灿,一时全然看不清来路。
他骇然嚎叫,银钩来得又劲又急,难以闪躲,只得一咬牙兵行险招,不进反退,
大手伸至银光之中!

  老刘人虽卑劣,性子倒是悍勇,四人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手上更有种罕见
的灵敏。顾盼原也打算将他一条臂膀卸下,但弯钩甫触,那条手臂迅疾弯折,仗
着一双铁掌径自拿向弯钩。

  顾盼年纪虽幼,出身却又富又贵,使用的兵器岂是凡品?这一对银钩唤作
「相见难」,品质不在吴征昆吾剑之下。少女绞转钩柄奋力一扯,钩锋划开掌心
留下个长长的血口子。锋刃在掌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顾盼毛骨悚然心悸不
已,手掌一软弯钩竟被劈手夺去。

  可电光火石的一瞬,另一人的大刀又至!顾盼银牙一挫,提起浑身内力吐气
开声,柔嫩的双掌隐含风声,尚幼小的掌面亦仿佛大了一圈,以撼天之势击在两
人小腹,打得他们口中狂喷鲜血,后飞摔翻再也起不来。

  顾盼险中求胜,能于危机四伏之时力败三名强敌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她
心中殊无喜意,脸上的嫣红褪去变得更加苍白发青,豆大的汗珠打得衣襟尽湿,
甚至透出娇躯上雪白晶莹的肌肤来。

  「好一手《浮云七绝》!」文弱公子不慌不忙,淫邪地哂笑道:「【浮生】
内力,【穿云】掌法,【月影】身法,【苦离别】钩法,【青烟】轻功也不错,
小小丫头居然还会搏命用的【怒涛】?倒叫本公子好生意外!【花雨】呢?这一
门暗器手法你会不会?」

  伤了人,见了血,顾盼犹如手中的「相见难」一般,从前只是柄锋锐的名兵,
饱饮鲜血后才发出兵刃应有的凶威!

  「你尽管来试一试!」少女死死盯着毒蛇般的敌人,虽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
气状甚虚弱,目光却露出绝地求生,拼死一战的决绝!

  「用过了【怒涛】还胡吹大气!桀桀,好辣的妮子,本公子喜欢!」文弱公
子抖起鞭花步步逼近,他虽已对局面十拿九稳,行事依然小心谨慎!就连此前已
看出顾盼修为在自己之下依然稳坐钓鱼台,让下属上去试招消耗!「本公子拿住
了你,还要让你将养几日有了力气,破瓜开苞起来才有趣得多,倒叫人好生难熬!」

  他伸出灰白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少女一生只有一次的开苞滋味儿令人流连忘
返,这等绝色是难遇更难求!于他而言也是一生一次的绝佳机会。

  长鞭舞得密不透雨步步紧逼,顾盼甚至感到刮面的锐风与文弱公子身上腥臭
的体味!少女放弃了逃生的想法,提起全身劲力将掌中扣着的两颗铁蒺藜猛地掷
出。

  【花雨】暗器手法极其出众,以顾盼的修为可一次性掷出最多十二枚不同的
暗器,修为再高了之后便如漫天花雨一般。可长鞭密不透雨,花雨又有何用?少
女摒弃了花巧,只全力一击以求建功。

  朱舵主目光一亮,他虽仍忌惮暗器,可先前做足了准备,此刻见顾盼掷出的
铁蒺藜也不过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少女奋力舒展着手臂向后弯折,让胸前的妙
物高高挺起,隔衣可见不仅浑圆挺翘,乳廓亦是极隆。甩出铁蒺藜时更是引得双
丸盈盈颤动如波,想当然而知其极具弹性,手感定然妙不可言!若是将她拿住按
于胯下,即使不加侵犯仅仅看她奋力挣扎时的波涛汹涌亦是绝艳春色……

  旖旎无边的春色念想仅只一瞬,少女先发的铁蒺藜尚未被长鞭卷飞,身后忽
然响起八牛劲弩破空般的锐啸,后发先至!

  锐啸声只是一团小小黑影,比常用的菩提子还要小!劲风声却犹如劈波斩浪
般可惊可怖!

  朱舵主根本无法反应,黑影击中长鞭,漫天鞭影消失不见。「撇!」地一声
闷响,坚韧的长鞭竟被居中打成两截!黑影虽也远远飞去,余劲不息,那股浩然
大力传来,直震得朱舵主半身酸麻。那两枚铁蒺藜穿透消失不见的屏障,稳稳钉
在他双肩!

  顾盼身后忽然一阵香风,一名绝色美妇抖开衣袖驱走护主的扑天雕脆生生笑
道:「小丫头倒有些急智,唯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不过现下不用跑,打他!」

  美妇在顾盼背后轻轻一拍,一股澎湃如潮又温柔如湖的内力渡入,顾盼浑身
一震,本已枯竭的力量泉涌般喷薄而出!她心中骇然来者武功之高生平未见,虽
还不明敌我,信心却是大涨!那声音更是有一股振奋人心又令人服从力量,当下
不及多想玉手一错,抬掌向朱舵主攻去。

  文弱书生身具七品修为,虽是半身酸麻肩头又受伤仍远较顾盼为高。他惊惧
之中仍借着星光看见来人面容体态无一不艳绝人寰,尤其一对眼眸如玉湖清波般
荡漾,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只是对视一眼便觉被深深吸引,脑中混混沌沌,
神智尽失!

  顾盼使开穿云掌法,小小玉手劲道十足。朱舵主却是双目空洞,仿佛一具僵
尸仅凭借本能意识招架挡隔,连肩头伤处血流淋漓也不管不顾。若是旁人看来,
倒像兴奋中的少女正全力进攻,朱舵主在给她喂招一般。

  「偏左一些!不可尽数拘泥于招式,尤其生死搏命之时更要见机行事!」

  「这一掌不错!不过留些余力更好!」

  …………………………

  「点他肩井,踢她膝弯!咦,漂亮!」

  顾盼身形急转,犹如只穿花蝴蝶翩翩飞舞,指点肩井足踢膝弯一气呵成!朱
舵主吃了两下重击,要穴又被制住,加上大量失血再也立不住脚慢慢软倒。可笑
的是躺在地上仍呆愣愣地一挣一挣,机械般木然想要起身再战。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顾盼盈盈拜倒。来人虽救了她性命,还不停出声指
点她的武功,可此人是谁她一无所知。只是美妇人实在太过温婉雅致,让人难以
提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不必客气!」美妇笑吟吟地眯着眼眸在少女身上打量道:「昆仑弟子?你
叫什么名字?」

  「这个……」顾盼心中踌躇,虽无敌意,可要抱上姓名还是万分不愿,尤其
今夜历经无数凶险,纯真的少女亦时刻提着戒备之心。

  「看你年纪不大至多十三四岁罢?身量倒是高挑得很,嘻嘻,长得这般漂亮,
奶儿也大,屁股又翘。恩,武功的天资底子也很好,就是江湖经验聊胜于无。在
昆仑里怕是从小被宠着到大的罢?」美妇一脸揶揄,性子中的顽皮较之顾盼也不
少。

  顾盼粉面飞红,羞得不敢说话,心中却想:你的奶儿才大,跟娘的都有得一
比!

  「所以,你是昆仑派陆菲嫣的女儿,你叫顾盼对不对?」

  语声方落,犹若惊雷,顾盼心中警兆大起,蹙眉嘟嘴沉着脸道:「前辈究竟
是何意?」

  「咯咯!」美妇笑得花枝乱颤,可爱的少女着实让她十分满意:「别怕别怕,
我是你大师兄派来带你去成都城的!我叫祝雅瞳!」

          第十二章、风起云落·披荆斩棘

  黎明,日月交辉,万里无云,有风,吹得秦,韩两字军旗时卷时翻,猎猎作
响!

  吴征与韩归雁自营外十里处便被哨探的斥候拦住,韩归雁手持将印,一路畅
通无阻。入营时比起约定还早了一个时辰。

  即使驻留在成都城之外的绝对安全地带,这支兵马依然没有丝毫的放松。待
见了营中巡游的士兵有条不紊,吴征心中不由叹服。韩家历代将门,治军沉谨,
法度森严,韩铁甲能带着破虏军在燕秦之战立下大功自是有平日里无数积累而得,
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只可惜这样一员虎将,这样一支铁军,如今依然吊
在半空中,连前路如何,前途如何依然不知!

  从踏入军营的第一刻起,吴征便感到一股沉浓的压抑感。那种自上而下看谁
都不顺眼的憋闷与怨气几乎写在了脸上!韩归雁算是自家人,将士们对其恭敬有
加。对吴征那便是赤裸裸的反感与白眼了!

  吴征并不埋怨他们!

  燕秦之战中这干以生命为代价的将士们九死一生,至今犹如悬在高空不知命
运前途。虽说圣上不时有赏赐下来,可并非所有人从军都只是为了些钱财。

  吴征自问自己不过耍了些小聪明,出了些计策,最终所依赖者还是这些奋勇
争先的将士。可回京之后吴征升官发财,坐在府衙里乐得爽歪歪。

  破虏军将士们并非整日羡慕与嫉妒他人的优渥,却始终躺着睡懒觉的蠢货,
他们有着实打实地功劳,却因他们无法左右的原因得不到兑现。两相比较,人非
圣贤,没有点怨气才怪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韩归雁步入大帐,便见到中军将座上的韩铁甲。巨塔般
的大汉一帘燕须虎虎生威,一见吴征便是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射了过来,状甚不善。

  「韩将军!」吴征郑重地施礼。两个人上回见面着实不太愉快,吴征还着了
顿好打。时过境迁,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大舅子对自己的感官好些了没有。

  「嘿嘿,当不得吴大人一礼。」韩铁甲轻轻扬了扬下巴算是回礼,目光中的
不爽之意益发浓烈。

  韩归雁忙打了个圆场,奔向韩铁甲下首位的儒雅公子喜道:「二哥,怎么你
也在这里?」

  儒雅公子与韩铁甲几是两个极端!比起金刚怒目般的韩铁甲,这位即使披着
寒光闪闪的甲胄依然显得风度翩翩,扣在肩头的白色披风更衬一股淡定的,极富
智慧气质。

  不仅气质不像,连外貌也有区别。韩家兄妹三人韩铁甲粗豪威猛,放到哪里
都是一副铁汉的模样;韩归雁亦英武有加,只是身为女子平增了一份柔美;这位
公子虽无普通世家公子涂脂抹粉的恶习,也未曾装模作样地拿柄折扇扇凉风,但
飞眉大眼,模样儿简直比起吴征还要俊俏。

  忆及与韩归雁定情之夜她对这位的评价,吴征也觉得怪怪的:这三兄妹一母
同胞,虽是眉眼神情逃不出一家人的范畴,相貌却有些不尽相同。在韩铁甲处讨
了个没趣,爱侣又给指了条康庄大道,吴征岂能不明?

  「建威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吴征偏转了身,还是郑重地一礼。
韩铁甲虽是一向待他不善,可吴征颇为明了这种心态,他自己要有个宝贝亲妹妹,
指不定态度比大汉还要差。至于这位一脸书生气,却敢在下卞关前带着大军横插
截断,将自身置于死地换来一场大胜的儒将,则更是佩服之极。

  「跟我说话就要文绉绉地么?吴大人的威名,本将亦是久仰!」韩铁衣起身
拍了拍以手拉住他胳膊,正隐晦求援的妹妹笑道:「你能来,二哥就不能来啦?
也来沾一份功劳,就算蹭点喜气不成么?不过这里是破虏军营,我说了不算,你
找大哥去。」

  「切!」韩铁甲冷笑着一摆手,一脸地痞气道:「对老二就是久仰,对老子
就是倒了血霉才撞上了是吧?」

  吴征朝焦急的韩归雁使了个眼色,又朝韩铁甲笑道:「不敢。」

  「嗯?」韩铁甲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如闷鼓道:「嘴上说不敢?那就是心里
敢了?是吴大人的胆子肥了,还是本将拿不动刀了?」

  韩铁衣闻言倒是目光一亮,颇有兴趣地扫了吴征两眼,拍了拍韩归雁的手稍
作宽慰,笑着旁观。

  「若是旁人这么冷言冷语语带讥讽待我,说不准已经交上了手,至不济也是
翻脸走人。」吴征平视韩铁甲的目光道:「旁人对我有偏见,我又何须热脸去贴
个冷屁股?雁儿看上的人怎可是一个懦弱无用的软蛋子?日后遭人戳脊梁骨可要
连累韩家被指指点点!」

  旋即又哀叹了一口气道:「可将军是雁儿的大哥,我能怎么办?再不好受也
得受着,再大的气也得忍着。」

  一句话简直不卑不亢,既阐明了立场,顺道还表露出讨好之意,更妙的是讨
好得让人很舒服。——我脾气并不人人揉捏,可你是雁儿的兄长,那我忍一忍也
行。

  「哈哈!」韩铁衣忽然笑出了声,回首向韩归雁道:「好会说话!小妹的眼
光还是有的!」

  吴征心头雪亮!

  韩铁甲看他不顺眼是从第一次见面就表明了的,但这种不认可更多来自于对
妹妹的不舍与担心。例如家中的珍宝被人拿走,即使拿得名正言顺不抢不骗,家
人总有不舍之意,更担忧新主人能不能妥善看顾所陷入的焦躁。

  外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何况是韩家上下都欠了一份永远还不清巨债的小
妹?一个要与她终生相伴的人儿,必然要引来诸多的怀疑,猜测,与强烈的不安
感。

  而比起有些莽撞的大哥,韩铁衣则沉着得多,或者说他更加信任韩归雁的眼
光与选择。儒雅的将军除了见礼之外也未搭理吴征,只是与韩归雁叙话。他说话
的技巧极高,也充分表现出对韩铁甲的尊重,适时打些圆场也让气氛不那么僵硬。

  韩归雁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望向大哥的目光诸多幽怨。她当然知道大哥的
疼爱之心,可让吴征没趣又大为不愿,向来足智多谋的二哥袖手旁观,眼下的局
面一时间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一双灵动的凤目左右游移,一面暗道大哥莽撞,连
自家的面子都落下了;一面又好奇吴征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啦化解当下的尴尬。

  「嘴皮子功夫顶个屁用?碰上敌军用嘴巴杀了他们么?」韩铁甲虎目一瞪,
然则这话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在亭城一役吴征还真是动了两下嘴皮子,狄俊彦
的几万大军就这么烧没啦。

  「韩将军是质疑我手底下没点硬本事么?」吴征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依然平
视韩铁甲道,颇有昆仑最优秀传人的一派自信淡定风范。

  「好哇!」韩铁甲咧开森森白牙起身,厚重的铠甲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本将亲自来试一试!」

  「且慢!」吴征倒退两步摆了摆手喝止。

  「怕了?还是不敢?」韩铁甲凛若天神道:「再接老子三掌,有胆就别躲。」

  「上回我也没躲。」吴征大言不惭,当时躲是没躲,可着实吃不住韩铁甲的
巨力,多以巧劲卸力应对:「韩大哥身着战甲,此非战场箭雨纷飞,比拼拳脚内
力战甲也无用。在下不愿占这便宜!」

  「咦?」韩铁衣闻言也露出个意外的神情。韩家的武功虽多用于战场杀敌,
可近身搏击也极具威力,韩归雁就与天阴门高足冷月玦战了个旗鼓相当。且韩铁
甲厮杀征战多年,不说内力扎实深厚,经验也无比丰富。吴征所依仗者原本就是
极佳的身法轻功,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与韩铁甲的巨力正面对决?以己之短攻敌之
长,想来以他日常表现出的聪慧当不会做这种蠢事,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归雁虽对吴征大有信心,可这句话也出乎意料之外,他深知大哥一身九品
的内功与外门功夫的可怕破坏力,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幸而韩铁衣又拍了拍她的
手,向前踏上一步,示意真要出事不会袖手旁观。

  「这里小了些,我在外面等。」吴征拱了拱手退出营帐,双臂垂下半低着头
等候。

  韩铁甲一边解开身上的战甲一边朝韩归雁呐呐道:「大哥再揍他一回,今后
他若不欺负你,就不再揍他了。」不知怎地,每回看见吴征心中就有气按捺不住,
眼下吴征先走,多少对小妹有些愧疚。

  韩归雁扁了扁嘴偏过头去气鼓鼓地不理,情知大哥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吴
征既已接下了这一场也不愿意放水。可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句暗做提醒:「待会儿
还有要事,你们也不分些场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韩铁甲吃了一顿抢白,挠挠头赔笑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两人相继离帐,韩铁衣忍俊不禁道:「好啦,跟去看看。你还别说,大哥对
你的吴郎越发有好感了。这小子关键时刻扛得住,的确还不错。」

  军营里自有大片的空地,韩铁甲与吴征拉开了比武的架势自然要引来围观,
巡弋的军士不敢违反军规,可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吴征在破虏军里不太受到待见,
心里指望将军把他狠揍一顿的倒是占了大多数。

  「还是接本将三掌?你可想清楚了?」韩铁甲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脾气,临时
改口留了一步余地可是极为罕见。

  吴征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将军对在下向来有所偏见,三掌怕是不够打消吧?
不如不计招数分个胜败如何?」

  「吴大人是活的不耐烦了?莫忘了今日还有要事。」韩铁甲愕然后怒气又爬
上痕迹深刻的眉心,虎目射出凶光道:「你不怕死?」

  不想形势忽然紧张得要爆炸一般,韩归雁目瞪口呆,当即就要上前劝解。却
被韩铁衣一把拉住,他指了指额角轻声道:「大哥这里可不笨。别急,你看看将
士们!莫要关心则乱。」

  韩归雁八面环顾,只见军士们不少都频频点头,似是对吴征的看法有了些改
观。军中最盛的本就是血气,被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战一点就着,不少兵士高声
大呼起来。韩归雁看在眼里,忽然有了明悟!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

  「从来都怕死。可有些事情明明害怕还是要做的,这是勇气!」吴征脚下不
丁不八,双臂一拳一掌拉开了势子道:「至于我为了谁,将军该当清楚。」

  「勇气一说很好!本将在营中常说这句话,承你一份情!」韩铁甲双臂一错,
一身盘根错节的遒劲肌肉几乎撑爆了衣袍,似凭空起了个霹雳般爆吼一声:「接
招吧!」

  「原来这句话是他说的!」破虏军没少听韩铁甲以此勇气一说激励士气,暗
自感叹中只见韩铁甲虎步生风悠忽到了吴征跟前,蒲扇般的巨掌当胸猛击。

  韩铁甲的内外功均是刚猛一路,本身又是铁塔般的身躯,势如疯虎般的扑击
硬接殊为不智。每个人都认为吴征需得暂行退让,以出众的轻功欺韩铁甲转折不
灵,再寻他旧力已绝新力未生之时伺机进攻。

  可吴征只小退了半步,双足一前一后像个支架在地上牢牢踏定,两掌一抬扫
向韩铁甲臂弯。他曾亲眼旁观忧无患与祝雅瞳的激战,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时,
曾数度击其中流力道最弱之处,事半功倍。绝顶高手的对决难得一见,更有极大
的开辟眼界作用,吴征也因此对这等打法领悟甚深。

  韩铁甲面露狞笑,完全无视吴征的招法仍是双掌猛击。他力道巨大,吴征双
掌拂中他臂弯麻筋,仿佛打在一块铁板之上效用几近于无。大汉的掌势已几近及
身,打得实了非受内伤不可。

  吴征应变奇快,双掌加力托举让身形向下一缩,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猛击。
大汉顺势一个膝撞,招式简单干净又极为有效,每一下都是又准又狠。恰逢吴征
正抬脚踢他膝弯,两人狠狠正面对了一记。

  众人皆以为吴征要借力后翻拉开距离以施展昆仑派武学,不想他只是稍退半
步做了下调整,面对韩铁甲的掌劈肘击,双臂如拨清池丽水般流畅自然地向左一
划。

  「咦!这是什么功夫?」韩铁衣见吴征怀中含着一股潜劲,似虚若实,竟带
得韩铁甲攻势偏移落了个空,不由大为惊异。

  「不知道。」韩归雁大张明眸片刻不眨,也露出惊异之色道:「从没见他用
过。」

  韩铁甲只觉吴征怀中虚抱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攻入其间时像绞,如推,
似送,每一下攻击总是差之毫厘。那股怪异又神奇的内力极为浑厚,又饱含了阴
阳两股截然不同的劲道,其中有一股还十分熟悉,明显是小妹韩归雁的。

  又战了十余个回合,吴征招式陡变,与此前看上去慢悠悠软绵绵的动作大异。
但听风雷之声骤然响起,「雷厉风行」,「平地惊雷」,「雷分雨落」三招迭出,
攻势凌厉的【天雷九段】突然使开,竟把此前的大劣势隐隐扳成了均势。

  韩铁甲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略显狼狈,心下却喜。他对吴征的抱阴怀
阳摸不出头绪,打起来无比别扭,反倒是【天雷九段】这种应付起来更加酣畅淋
漓。

  可吴征又怎会随他心愿?抱阴怀阳与天雷九段交错使开,招招出其不意。旁
观者也没人认为他投机取巧——能把将军的巨力引偏,那得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办
到?你行你去试试!

  两人越斗越急,掌影纷飞,转眼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个回合。韩铁甲焦躁无
伦,攻势稍缓片刻,忽然凝尽全力一掌猛拍。

  掌势的风声比吴征使开【天雷九段】时还要迅猛强烈,吴征一见来势猛恶,
不敢再使抱阴怀阳唯恐牵引不动有失,也潜运内力大喝一声挥掌相迎!

  吴征下山时不过六品修为,虽在同辈人之中已是难以企及的翘楚,比起成名
高手来仍有天渊之别。江湖传言他在出使燕国时进阶七品,这一切都不负传遍世
间的天才之名,可潜力的完全兑现还需时间的积累,至少绝对不是现在!

  千军万马袭来依然面不改色的韩归雁发出罕见的失声惊呼!两个男人的手掌
携着劈波斩浪之势拍在一起!

  本以为是一声巨响,甚至可能发出金铁交鸣声。可韩铁甲开碑裂石的一掌击
出,却发出如中败革的闷声,这一掌仿佛击在一团棉花里,受力之处轻飘飘地,
令他几乎产生一种未曾击实的错觉。

  吴征一身内力狂涌,即使使出了陆菲嫣传授的阴阳劲,吃了韩铁甲饱含巨力
的一掌手臂仍退了三寸。可这三寸之后他紧咬牙关,韩铁甲再不能前进半点。

  此前激烈比武所扬起的沙尘尚未消散,朦胧的视线里两条人影凝立不动。韩
铁衣慢慢靠近,既担心打扰了最后一搏的两人,也便于随时解救。

  吴征的面色一片赤红,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豆大的汗珠在滚滚滑落。可功
力更加精深的韩铁甲却知道自己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他连连发力却再也不能越过
这道防线,而吴征与他对在一起的手臂绷得奇紧的肌肉上正迅速鼓荡,肉眼可见,
仿佛一股澎湃的力量正顺着肌肉水波般向掌心聚集!

  「喝啊!」吴征陡然大吼一声,掌心凝聚的气劲发出爆炸性的力量,内力相
撞,两人同时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分别向后飞去。

  韩铁甲甫一落地双足便钉在了地面,上身晃了几晃牢牢稳住。吴征则狼狈得
多,落地之后连退两步依然站不住,不得不足尖点地后跃化解跌势,连连后跃了
四回才勉力没摔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是什么功夫?」韩铁甲已然取胜,脸上的怒容混没丝毫消散,仿佛大为
不服。

  吴征使劲甩着右臂连连抽着「咝咝」的冷气,似乎疼痛难减,索性将手腕夹
在两腿之间死命搓揉,眼角更是飙出几点热泪,丑态百出。

  韩铁甲行至他跟前,虎目死死瞪牢。他不喜吴征这般惺惺作态,方才的气劲
爆发吴征不仅没输,甚至还赢了他半筹。那稳不住身形的后跃,装腔作势的疼痛,
全他妈的是在演戏。那股内力犹如海上的怒涛般磅礴澎湃,更是高达四重地叠在
一起,韩铁甲甚至在怀疑吴征手下留情。

  这小子的内力修为明明不如自己,为何爆发出的力量却又如此可怖!韩铁甲
也知吴征是在全军将士面前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恨恨地一挫钢牙恨道:「罢了!
算平手!」

  破虏军中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这一场比试韩铁甲始终居于上风,吴征的艺
业已足够惊人,可败了就是败了。将军虽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向来言出如山,
说是平手就是平手,有些脑子活泛的军士已隐隐猜出韩铁甲话中的意思:他已认
可了吴征!

  韩归雁小鹿般奔来一把扶住吴征关切道:「你没事吧?」

  「疼疼疼……」吴征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暗暗挑了挑眉头示意无妨。

  这一战堪称他近来修炼之大成。无论是与百媚之体的合体双修功力大涨,还
是陆菲嫣独创的阴阳劲。最后这一手则是在陆菲嫣红绳缚身以开辟新的内力运行
路线悟得。她不明人体细胞神经之说,吴征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有个简单的概念,
冲破经脉时曾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因此内力无处可以宣泄,在一处大量地堆积,
直到冲破玄关后才一路畅通无阻。

  也正因如此,陆菲嫣灵光一闪又自创了这一招「洪涛无尽」!堆叠内力,一
次爆发!以吴征现下的修为最高可叠上四重,比起陆菲嫣的七重那是差得远了,
两人对练时常被打得找不着北。不过这一招极显奇效,吴征使出气恃风雷这等讲
究爆发力的杀招时凭空多出许多变化。原本搏命般的招式也可不慌不忙堆叠内力,
不仅爆发力更足,也让威力倍增!

  「以后教你!这招很厉害。」吴征演完了戏,大喇喇拉起韩归雁并肩而行,
那昂首挺胸的模样好似比武的胜者是他。韩归雁抽了抽手掌,只是被牢牢握住抽
不回来,无奈皱眉低头不敢看边上玩味揶揄的重重目光,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
饰压抑不住。那偷笑窃喜的模样固然美不胜收,可也要兵丁们惊掉了下巴,英气
勃勃,威风凛凛的小韩将军几是有过这样的娇羞?

  韩铁甲升帐,破虏军中的将官们依次到齐。韩铁衣,韩归雁,吴征作为「外
人」在营帐外等候召见,这也是军中的规矩。韩铁甲雷震般的声音自营帐里传出,
气势十足,统兵的大将有了这一特质,不仅极能聚集人心,提振士气起来更是效
果显著。

  「三位,将军有请!」传令兵引着等候的三人入帐,分列两边的十二位将官
身姿如龙,个个站得笔挺如枪,凛然的杀气几乎要透到营帐外头去。

  「诸军依令行事!」韩铁甲虎着脸发下令箭又喝道:「吴征,韩铁雁!」

  「末将(下官)在!」

  「你二人虽非破虏军中人,但既来参战,同样需受破虏军号令节制。兵发之
时,违令者斩!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当依令行事。」两人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心中难免一荡泛起柔
情蜜意。

  「好!吴征,韩铁雁随本将为先锋。」韩铁甲又掷出两根令箭后喝令道:
「韩铁衣!」

  「末将在。」

  韩铁甲捧起豹符将印道:「你代本将执掌中军。兵出大营起,一切将令依你!」

  「得令!」韩铁衣郑重接过将印,当先走出营帐。

  这位儒将的风范吴征见识了,他的足智多谋,英勇果敢也听说过不少,今日
要在他麾下效命,亲身感受名将之风,吴征也不由心潮起伏。他曾见过韩归雁的
用兵犀利,韩铁甲本身也是名将。可在一场重要的战斗前指挥权落在韩铁衣身上,
无一人有反对之意,足以证明众人对他的绝对信任,认可度甚至还在韩铁甲与韩
归雁之上!

  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战甲披好,吴征跃上奔宵跟在一马当先的韩铁甲身后,
引着五百骑军,一千五步军鱼贯而出,向着红日升起的方向进发。

           ************

  顾盼抱着支烤得焦黄的兔腿儿大快朵颐,兔肉散发着喷香的滋味,更润得她
的两片唇瓣油光发亮,益发显得艳丽可人。

  「想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老是偷瞧做什么?我不让你看了么?」祝雅瞳展
颜一笑,翻了翻火堆让火焰烧得更旺,简易搭起的烤架上一只野鸡正哗哗地滴着
油脂:「那么多话想问?想问就问,别憋着。」

  「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年纪尚幼一脸天真浪漫,本是恭维的话在她口
中却似从心而发,很难不让人生起快意。

  「是呀,我是好看!可你一直看我,不会仅仅是因为好看吧?」祝雅瞳忍俊
不禁。爱子在昆仑派里青梅竹马的小丫头她早有耳闻,见面至今也一直在看,颇
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意思。

  小丫头尚未到及笄之年,正是豆蔻般鲜润的年纪,身子骨却发育得健康结实。
奶大臀圆,一看就是好生又好养,加之貌美可爱,当真是满意得紧。韩归雁当然
也不错,可名声不好,怎及得上眼前的小丫头。只是一念起吴征与陆菲嫣之间令
人头疼的关系,又不由俏脸一红。

  「嘻嘻,人家想问问大师兄准备怎地安置人家呀?他什么时候知道人家要来
的?又怎么知道人家在这里?」顾盼脸上涌起红晕,当真如春花之艳。

  一连数问,句句不离吴征,祝雅瞳笑意妍妍,眼珠子一转,肮脏的衣角,略
带风尘的面色,独行的姑娘,一只幼雕儿,各种莽莽撞撞无一不净收眼底:「你
呀,偷偷跑下昆仑山也不说一声,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征……你师兄能有什么
办法?等到了成都城修养几日,老老实实把你送回去呗。」

  「啊?那怎么成?」顾盼大急,嘴角高高嘟了起来:「人家不想回去,在山
上闷也闷死啦。」

  一双点漆般的眼眸滴溜溜地直转,鬼头鬼脑小机灵的模样儿实在太过可爱。
祝雅瞳强忍着笑,险些一把将顾盼搂过来香上一口,乜目道:「又想逃跑呀?你
的雕儿可飞不过我的枭鸟。」

  顾盼小心思被戳穿,眼见这位漂亮夫人如此难缠知道逃跑无望,索性沉下脸
直接亮出了不高兴,小嘴一扁一扁地泫然欲泣,连啃了一半的兔腿儿也不吃了。

  祝雅瞳撕下两条鸡腿,剥去烤焦的部分塞在顾盼手里,又接过兔腿撕去些肉
掐烂随意丢在火堆旁,道:「快吃。鸡腿儿更嫩,看你那个馋坏饿扁的样子。」

  「不吃!」顾盼赌气别过脸去,好看的鼻翼抽了抽,似是强忍香味的诱惑有
些难熬。

  「不吃饱了,待会儿打起来哪有力气?」

  「不吃……啊?还要打架?」顾盼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师兄将来是要接掌昆仑派大业的,没有来头门规不可犯。你这么去了成
都城,不把你送回去还有什么办法?不过若是有了功劳,可就有说辞了。」祝雅
瞳一脸莫测高深,又朝顾盼眨了眨眼睛。

  「真的!什么功劳?祝夫人,您真好看!」顾盼的心情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噗嗤!你能不能换一句!」祝雅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吃快吃,一
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女填饱了肚子,日头也跳出了山尖。祝雅瞳忽然抬头,顾盼随着她视线望
去,只见云雾之中一个黑点正不住盘旋却不降落,若不是经由祝雅瞳指引极难发
觉。

  顾盼只觉眼前一花,腾云驾雾般已被祝雅瞳搂住腰肢,落在一处枝叶茂盛的
树梢上隐去身形。祝雅瞳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屏息凝神莫要暴露身形。

  朱舵主等四人早已被料理了性命藏在草丛里,两名被他们掳来的女子仍昏迷
不醒,此刻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犹在梦中。虽对即将发生的凶险尚一无所知,但顾
盼初次涉足江湖,只觉一切都那么新鲜,倒大有兴奋之感。那尚冒着青烟的火堆
余烬,没吃干净散落火堆周围一地的残渣碎骨,还有故意不清理干净的血迹,祝
雅瞳随手的布置她虽不明,却知处处透着深意。青春少女的心性本就活泼,倒有
种巴不得早些见识一番的好奇。

  树林里不住有晨风送过,吹得枝叶哗哗作响。两炷香时分过去,祝雅瞳螓首
一偏打量着左侧某处,顾盼小心翼翼顺着密林的缝隙望去,却一无所觉。又过了
一炷香时分,四条人影忽地跳了出来,一名额头上犹如用刻刀划下无数皱纹,面
容愁苦偏又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绕着火堆余烬转了一圈,嘟囔着骂道:「在这里
享清福?妈的,让老子好找!」

  「余舵主,这里有血迹!」另一名瘦小男子提醒道。

  「老子看见了!你们四处找找看。」余舵主一边发号施令,一边走向昏迷的
两名女子查看了一番后道:「就带了这么两个货色?」

  「舵主,兄弟们正闷得慌,您看……」另两名跟随来的男子结束了四周的搜
寻,一见女人便挨了上来怯生生问道,一边却迫不及待地伸手在两名女子身上摸
摸索索,大施淫爪。

  「干什么?」余舵主眼一瞪,却没阻止他们的动作。不一会儿瘦小男子惊呼
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余舵主快来,朱舵主他们几个都死了!」

  「他娘的停手!看看去!」余舵主出声喝止,两名男子也吃了一惊,顾不得
占便宜向呼声处一掠而去。

  虽素不相识,但同为女子受到欺凌,顾盼仍是愤愤不平。她还不明这帮粗鲁
男子的意思,只觉得若有陌生人的脏手摸在自己身上分外恶心。

  祝雅瞳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见机才要动手。

  不多时四人折而复返,余舵主又在火堆旁细细查看了一圈,搓着手掌有些心
神不宁。他走近两名昏迷女子身旁抽了抽鼻子道:「不是她们。这俩身上没那么
好闻!」

  做出了判断,余舵主吩咐瘦小男子道:「朱舵主他们死在这里,你牢记此地
的情况速速回去复命,沿途不可耽搁!」

  「朱舵主等携带两名女子回程途中,猜测生火打猎,进食过半时遇袭,力战
后不敌身亡。凶手未知,疑有不明女子,余舵主等尚在探查中。」瘦小男子将现
场情形复述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急速离去。

  顾盼恍然大悟,原来未扑灭的火堆,残渣凌乱的地面,甚至是啃了一半的骨
头都有诱导的作用。平日里偶尔下山见到些粗豪汉子,吃起东西来可不就是这般
粗鲁的模样么!只是这帮人的鼻子是属狗的么?怎么连女儿家身上的香味都辨别
得出来。

  瘦小男子离去,余舵主道:「近来香堂附近颇有异样,咱们再查一查我们就
回,此地不可久留!」

  过了一炷香时分,祝雅瞳估摸瘦小男子去得远了才携起顾盼的手从树上飘飘
荡荡落下道:「大清早的,什么人在这里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一名熟透了的美妇人,一名花骨朵儿般的少女,俱都漂亮得生平难得一见,
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将魂儿勾了去。可余舵主等三人却都大惊失色!只因祝雅瞳这
一手轻功太过惊世骇俗,宛如凭虚御风一般仙子临凡。

  「你们……是什么人?」余舵主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皱纹俱都挤在了一块。

  「你不认得我?忧无患没告诉你们祝雅瞳来了大秦么?」祝雅瞳笑意妍妍,
心中却又疑惑。

  「祝雅瞳?」余舵主失声惊呼,迷蛇梦眼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原本能见上
一眼堪称三生有幸,可看对方来者不善,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喝问她直呼尊
主名讳都不敢了。

  「真的不知道?」祝雅瞳随手弹出两枚石子,余舵主身旁两名男子应声而倒!
祝雅瞳抬臂屈指,扣着的石子仿佛吃人的猛兽:「说实话!」

  「不……不知道!」余舵主亡魂直冒,冷汗难以控制地湿透重衣。所谓美人
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说说便罢,没几个人真的愿意。何况莫说亲近祝雅瞳,
便是多看一眼恐怕都会惨遭非人的折磨。

  「那行,你可以去死了。」祝雅瞳曲起的手指弹出,石子破空而发。

  余舵主早已全神贯注,并非他不贪恋令人垂涎欲滴的美色,实在是性命比之
欲望要重要许多。他武功与此前的朱舵主平齐,此刻又有了防备,石子飞出时便
大吼一声向左跃起。当呼啸的风声擦着耳边飞过,只刮去了一片油皮,他几乎有
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险死还生之感。

  祝雅瞳抬手又是一石击他左肩,这一记直接封住了去路,余舵主足底连踢地
面飞速折返,竟又奇迹般地躲过。

  他的心脏已扑腾得仿佛跳出胸腔,只觉面前的绝色美妇简直和尊主一样令人
发憷,丝毫提不起反击的心思。

  此刻祝雅瞳也不再停步不动,她弯腰一捞和着沙土抄起一把石子,胸乳处因
弯腰而撑出那一抹惊心动魄的弯弧,余舵主已无暇贪看一眼。美妇莲足纷飞绕着
余舵主转圈,手中的石子连珠价般弹射而出。

  顾盼亦看得心惊胆跳,美妇出神入化的武功见所未见,手中的石子原本该早
已弹完,可不知她怎生变戏法一般仿佛手里藏着个百宝囊,石子弹之不尽!再看
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随手搓揉,松散的沙土瞬间便在她手中凝结成不逊
于石子的坚硬弹丸。每一记弹丸飞出,破空的锐啸声依然可怖至极。

  余舵主哇哇怪叫东躲西藏,此刻他已明白至今性命没丢绝不是什么面临死亡
的潜能爆发,或是老天看顾,完全是祝雅瞳如猫捉老鼠般逗着他玩。可他根本停
不下来,祝雅瞳随手轻弹,既准又狠,挨上了只怕能在身体打个透光的窟窿。他
只能像美妇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任由她摆步操弄。

  祝雅瞳忽然停步!余舵主陡然间面如死灰,并非气力已耗尽,而是他知道美
妇玩得够了倦了,现下就要取他性命。果然祝雅瞳再发一石,无论速度与破空声
与此前均不可同日而语。

  余舵主虽心丧如死,多年的凶性仍在,见状咬紧牙关将手中大刀疯狂乱舞得
泼水不进。可咣当一声大响,轻巧的弹丸击得他浑身大震,身体麻木了半边。那
弹丸在大刀上一撞碎了一半,剩余的半颗余劲不息,正中他咽喉。

  余舵主狂吼着捂住咽喉,可破开的大洞里连连喷出血箭,血流如注中他抽搐
着身体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慢慢软倒。至于那枚弹丸被温热的血液泡开一冲,尽
数融于脚下的土地。

  祝雅瞳等余舵主死得透了,回身向顾盼招了招手,又点着一处地面道:「来,
用轻功跳到这里,跳得准些。」

  昆仑弟子的轻功就没一个弱的。顾盼向以吴征为榜样,轻功更是门中翘楚。
少女依言轻飘飘地跃起,准确地落在祝雅瞳所指点的位置。

  「甚好!」祝雅瞳笑眯眯地点点头道:「绕着他转圈,多留些脚印,越乱越
好。」

  顾盼只觉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所经历的一切比此前十余年还要精彩得多,眼前
虽是死尸与腥臭的血液,可也兴致勃勃。到了此时她哪还不明白这些都是用作迷
惑敌人之用?当下绕着余舵主的尸首飞奔,将地面踩得七零八落,直跑得小脸蛋
儿都红扑扑的。

  「好啦,我们跳到那儿去。」祝雅瞳指了指另一处枝叶茂密的树杈道。

  「啊?」顾盼有些为难。那树杈所在之处四面无所凭依,她轻功固然不错,
可要一举跳上非得尽全力不可,必然导致这最后一道足印要深得多。若是先跃出
圈子落在树下的地面,又难免留下脚印露出破绽。

  「跳吧。」祝雅瞳挥了挥右手道:「我帮你。」

  顾盼轻轻点地跃起半空,便见祝雅瞳鸟儿般起飞上升,一把携住她手臂飘荡
荡落在树杈上。

  顾盼敬佩得五体投地,一双美眸盯着祝雅瞳柔和又优美的侧颜赞道:「祝夫
人,您真好看。」

  「嘻嘻!等你长大啦一定更好看!」祝雅瞳捏了捏顾盼肉呼呼的脸颊笑道:
「下一场料想没那么简单,务必小心在意才行。」

  「还会有恶人来么?」

  「会的!」祝雅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心中暗道:孟永淑对贼党的了解当真
深得很!当年她为何没死?贼党也真是古怪!

  「祝夫人,咱们立的是什么功劳?」顾盼见祝雅瞳武功智慧无一不是绝顶,
信心爆棚,一心想着多立功劳好不回昆仑山去。

  「你的大师兄带着兵马从那边来,要捣毁这帮恶人的巢穴。」祝雅瞳点了点
东方道:「咱们在这里牵引,贼党得了消息摸不着头脑必然猜忌,多疑则乱。你
的大师兄他们呀便有便宜可占了。」

  「大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帮衬么?」顾盼喜上眉梢,想事情也没失了周全,
足见聪明伶俐。

  「不知道。」

  「啊?那要赶紧联络他,否则他不知咱们在这里帮忙,一头撞了进去可沾不
着这边的便宜。贼党这般凶狠,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来不及啦!不过他身边能人不少,自会发现异状。若是这点事情都不能做
出反应,那也别去找贼党麻烦,趁早回家睡觉了事。」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顾盼
的脑门宽慰道:「安心,他没那么笨。」

  「呼!」顾盼吐了口长气,拍了拍鲜嫩又饱满的胸脯,一脸开怀赞道:「祝
夫人,您真好看!」

           ************

  破虏军行程未半,韩家的血衣寒便递来了消息:贼党四人结伴出行,赶得甚
急!贼党向来昼伏夜出,孟永淑推测有所变故,现下仍紧盯巢穴,有新的发现再
报。

  吴征并不认为贼党出行有什么特殊,或许临时有什么任务呢?只是孟永淑对
暗香零落的了解实在太深太细,连祝家的情报网都自叹弗如,祝雅瞳在探查时都
要尊重她的意见。这一份奏报足以引起足够的重视。

  「将军,孟前辈的话,要听!」吴征及时向韩铁甲谏言。

  韩铁甲点了点头向传令官道:「速速报去中军!」

  韩铁衣接到奏报通览一遍,片刻便下了决断:「传本将军令,令先锋放慢一
半的脚程。若半个时辰内无有新的奏报送来,无须禀报,恢复现下的脚程!」

           ************

  奇罗山地处荒僻,却是一处天然的贼巢。不仅山石林立又坚硬,导致上山的
道路又窄又绕,易守难攻!更是四面旷野,视线一览无余长达十余里之外。自古
便是山贼聚集之所!

  所幸山并不大,立在旷野里孤零零的一座,四周又太过荒僻无有村落,十年
前一股山贼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之后,匪患倒是再没发生过。世人所未知的是,暗
香零落三百余人趁夜摸上了山,将一干山贼斩尽杀绝,从此占山为王。

  比之靠着打家劫舍勉强度日的山贼们,暗香零落的组织显然严密得多。忧无
患更是在山上找出了一处地宫,不仅可作为栖身之所,更发现其中囤积了银钱珍
宝无数,三百余人便是吃上二十年也吃不完。自此暗香零落昼伏夜出,对于这干
凶神恶煞般的江湖寇匪而言,有了钱便不担心生活问题,也懒得去村落里劫些贫
苦百姓的糙米烂菜叶子。

  暗香零落里虽多高手,可帮规极为严厉,谁也不敢触犯。依着宗主的严令安
生在地宫里呆着,除了不时有女子被秘密送来此地惨遭凌辱,或者数月外出一次
劫掠些女子,倒不太主动外出。偶尔有行人路过或者游人山上一去无回之后,奇
罗山闹鬼的传闻人人都信。

  即使孟永淑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联合祝,韩,胡三家高手盯了许久,才
摸清了此地是贼党的一处巢穴。也幸亏有这干高手在,否则怎能瞒过山上贼党的
耳目?

  地宫里一位面目苍白仍英俊不凡,手持折扇的贵公子正中危坐,敲着案台面
无表情地看着往来穿梭的人影。自他到来起,看着这些人都像看着死人。

  「浮旗使,两位香主与六位舵主已前往西北密林查探。」

  浮流云懒洋洋地一挥手,有气无力道:「回来了再说。只是奇罗山近来有些
古怪,让暗桩的兄弟们招子放亮些,有发现速速报来。」

  打发了人走,浮流云哂笑一声暗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自知!蠢货就是蠢
货。只是尊主的安排好生古怪,祝雅瞳来大秦的事情原本好做文章,不知为何只
让几个旗使知晓。在燕秦边界刚送了千余个笨蛋出去,这里还要再搭上三百号。
啧啧,猜不透,猜不透!得嘞,待打起来时老子顺着暗道走人便是!

           ************

  祝雅瞳与顾盼隐在树梢内,正等得百无聊赖,祝雅瞳忽然又警觉地盯向东面。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向顾盼比了个「八」的手势。

  顾盼始终运起内力平复着呼吸心跳,以免暴露出身形误事,见了提点也不由
紧张起来。恶人来得多了一倍,且猜测武功只会比先前的更高,指不定还全是大
高手。即使有祝雅瞳在此押阵,要面对这等大阵仗对于经验见识俱都浅薄的她来
说,亦感压力深沉。

  两条人影从林中穿过落一地死尸的空地上,顾盼直至看到他们的身形才察觉,
不唯来者武功高强,更因他们已是小心谨慎。——朱,余两位舵主久久不归,料
想是出了意外。

  祝雅瞳点着一人比了个八,又点另一人比了个七,示意这两人一人八品功力,
一人七品功力。又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安心。

  来人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余舵主身边,那八品修为身着青衣的男子朗声道:
「女子的脚印!一人会发暗器,余舵主在围攻之下被暗器击中咽喉而死。看余舵
主的身法脚印,该当坚持了两炷香时分。」

  分析得丝丝入扣,眼力界着实不凡。可听在顾盼耳里只想发笑!

  祝雅瞳忽然偏头,向顾盼做了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的示意,像一抹烟尘
般溜了出去。莫说不发出半点声响,连脚下踏的树枝都没动弹半点。

  青衣男子朗声说话,若是对身边人显然不需如此。顾盼得了祝雅瞳提点,心
下明了这定是说给藏身不见的六人听的。只不知绝世美妇又发现了甚么忽然离去?

  林中山风拂过,树叶不停沙沙作响。祝雅瞳单臂挂在一根树杈子上,她选位
极佳,树林的阴影将她的身形完全埋没,倒像只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的变色龙。

  沙沙的轻响不仅是风过树林的声音,更因有人在隐秘穿行。一名肥头大耳,
身形像一座肉山,头上还点着九点戒疤,轻功却着实不错的胖大和尚像只大猩猩
般跃来。茂密的树叶影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五指嫩白如春葱,修长纤细,却
是一只夺命的鬼爪。

  距离极近,来得又突兀,即便胖大和尚身负不凡的艺业也来不及反应便被扼
住了咽喉。那玉手的威力如此可怖,狂涌的内力不仅瞬间将胖大和尚的五脏六腑
全都震碎,牢牢掐紧的劲道连他狂喷的鲜血与惨呼声一同扼在了咽喉里。

  胖大和尚足有二百来斤重,祝雅瞳夺命一击后提着他混若无物。顺手将尸体
挂在藏身的树杈上,又烟尘般回到顾盼身边。

  顾盼尚不知那消失的六人正在暗中探查树林且死得不明不白,只是紧盯着青
衣男子在翻看余舵主等人的尸体。

  此后祝雅瞳再未出手,又过了三炷香时分,树林里才纷纷跃出五人的身影落
在青衣男子身旁。

  「这是霹雳子还是煞血锥打出来的伤口?」青衣男子双眉紧锁喃喃自语道:
「余舵主在围攻下坚持了许久,来人的武功不算太高。这伤口如此可怖,想来便
只有这两种暗器了。」

  祝雅瞳不理他们,朝顾盼示意道:「跟在我背后。」

  几在同一时刻,地上的七人同时回身连珠价般洒出一派寒光,棱,梭,镖等
等不一而足几乎将祝顾藏身的树林覆盖。

  祝雅瞳拉着顾盼急速坠落,大片的暗器落了个空。剩余的少部分被祝雅瞳抖
开衣袖随手拨打,纷纷偏离。

  顾盼被满目的银光灿灿惊得再也控制不住发出声惊呼,眼见祝雅瞳安之若素
地化险为夷,小心肝还没放回肚子里,六根银梭忽然爆开,炸的粉尘弥漫。

  祝雅瞳暗骂一声「无耻」!衣袖再展,袖口里仿佛吹出一阵狂风,将粉尘远
远吹了出去。

  「什么人胆敢偷袭圣教教众?」青衣男子一声大喝,亮出根齐眉短棍当先扑
上。

  祝雅瞳飘然若仙地飞起,隐在袖中的玉手完全无视短棍敲击的大力一把拿住,
顺势踢得边上的两人口中狂喷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她兀自好整以暇地娇笑
道:「祝雅瞳呀!什么时候本夫人的名气变得这般小了?」

  顾盼心中狂跳,只见祝雅瞳一把夺下了齐眉棍,双足连踏裙裾纷飞,一双匀
称圆润的美腿不住点在交加的兵刃上借力飞起。「祝夫人的武功原来高到了这种
地步?若是她一人在此根本不需故布疑阵,她……她是在教我?」

  祝雅瞳施展【魔劫昙步】,如凌波仙子一般闲庭信步,仿佛脚下的不是杀人
夺命的兵刃,而是一片松软的芳草地。来人中瞬间倒地两人生死不知,胖大和尚
早已一命呜呼,剩余的五人里青衣男子与另一名身着皂衣者俱有八品修为,另三
人则是七品。

  五人已使开浑身解数,不仅伤不到祝雅瞳,若不是她还需借力跃起,简直连
衣角都沾不到。

  美妇内里身着劲装包裹严实,原本看不见裙下春光,可这等级数的美人浑身
上下无一处不诱惑,千娇之体更是美人中的极致,光是那视线中浑圆的美腿与丰
隆的臀股便让人骨酥身麻。

  可五人再也无心他顾,祝雅瞳犀利的攻势无孔不入,仿佛在他们顶门上飞腾
的不是一位绝色美妇,而是一座大山正在沉沉落下。

  不过十余个回合,祝雅瞳前跃中忽然足底一侧斜踏在一柄大刀刀面上。身子
一顿,犹如黏在上头一般。持刀者仿佛被千钧重力压身,刚想弃了兵刃,美妇已
倒飞而出一足点中追击之人心口,登时又要了他性命。

  再踢倒了一人,祝雅瞳更加轻松自如,不过十招,剩余两名七品高手又倒在
她脚下。

  祝雅瞳轻轻落地,娴雅笑着对大汗淋漓的青衣与皂衣男子道:「你们俩修为
有八品,该是什么香主罢?」

  青衣男子梗着喉咙哑声道:「祝家主,本教与您秋毫无犯,不知为何下此狠
手?」

  「秋毫无犯?」祝雅瞳失声而笑:「你们想要本夫人家小……财神爷的性命,
这仇海了去啦!怎么?你们也不知道?」

  「不……不知!」青衣男子因恐惧而颤声道:「在下不知祝家主所言何意。」

  「唔……既然是香主,那倒值得问一问了!」祝雅瞳步步逼近,微笑时如花
瓣般的香唇之上,一对眼眸光芒大放……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14 22:03

          第十三章:观风听雨,破子藩篱

  若问女子最爱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们的答案绝不是可心的情郎,而
是自己的容颜。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万众瞩目,即使她只心属一人;也没有女人会
不喜欢被人称赞美丽好看,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有一副靓艳的容颜,即使她还身负绝艺,并不需要以美貌取悦于人生存于世。

  作为侍中胡浩最亲信的侍卫之一被派遣来此,杨雪山很难理解在他身前的女
人。她的大名早有耳闻,也早已知晓她遭逢的惨事。在被吩咐听从她的指示而行
动后,杨雪山便在暗暗叮嘱自己对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态的表现。跟随侍中大
人许久,他早已将符合身份的礼仪与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于他杨雪山
的面子。

  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他还是暗暗发憷。那被刀劈斧凿的面容已不仅仅是
丑陋,堪称可惊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面色一变。杨雪山想过了无
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有这样一张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挡,就这么大~喇喇地
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变色,或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厌恶的神色,于她而言都显
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挡,只是那副面纱是否带上,完全取决于任务的需要。

  数日之后杨雪山才终于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颗心脏在跳动以支撑
躯壳的,是一篝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她生命仅存的意义全在于此,至于旁的,
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脏砰砰跳动,那种让连日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让懈怠的精神
重新振奋,让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兴奋是何时了?没
有!当年燕国在丘元焕的率领下四处剿灭暗香零落,她还在养伤之中,看不到将
这帮万恶的贼党杀得鲜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后她猎杀恶贼,再没有过大规模地
围杀——一个一个地杀死,即使让他们受尽无数痛苦,又怎有尸堆成山,血流成
河来得畅快?

  奇罗山上的贼党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兴奋而有些发干的嘴唇,唇瓣
中央裂开之后重又弥合的伤口粗糙又晦涩。一双美眸与润红的舌头是她脸上还保
留原状的仅有两样。可她不在乎这些,对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刚摸到此处时,远远见到有四名贼党离开奇罗山,依此前的经验看,
昨夜当是他们回来的时刻。此后又走了两拨人,也未回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岔
子?谁在帮忙?这不重要!既有意外,贼党必然会乱,这会让攻打的难度小上许
多。

  奇罗山被贼党们经营的时间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机关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
上的一座坚城怕也不妨多让。孟永淑并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亲眼看见暗香零
落彻底覆灭的那一天。

  奏报早已经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来的大军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
阵兴奋。来到成都城原本是在凉州碰了一鼻子灰后,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不想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不仅吴征确实有几分本事且敢作敢为,还能有祝家
全力出手相助。她与暗香零落作对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对于这些城狐社鼠
一般的贼党意味着什么。

  果然,自此之后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顺利。祝家密布的商业脉络犹如
一张弥天大网撒了出去,想要的情报先先后后陆续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
义与目标之后,何曾如此顺手?由不得她不兴奋!

  奇罗山上偶有些猎户出没。手上提着些收获的猎物,弓箭,钢叉,制作陷阱
的树枝铁爪等物也齐备。

               第四集完

  暗香零落并不简单,占据奇罗山后虽划定了禁区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
白。可要隐藏在这里活的安生,以为长久之计,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闹鬼一
样。

  孟永淑很清楚这些猎户也不简单。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
则又是已被贼党笼络用作哨探,或是通传情报之用,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
孟永淑早知其中门道,祝家又从南陵调来一组猎户,佯作来奇罗山打猎,想要分
批混进山林里而不打草惊蛇难如登天。——祝家派来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猎户,远
近驰名。只不过此前没人知晓他们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两位舵主至今未归,依时辰看,袁,宋两位香主当传回的
音信也无。您看……」郝高原低头弓腰,虽无拉渣的胡须衬托,面方口阔长眉凤
目,英武之中亦有几分秀气。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他们都警惕些。多派几波人出去巡查
刺探,遇事急报!不对,这里本旗使不如刘堂主熟悉,让他可酌情处置,不必事
事禀报本使。」浮流云皱眉挥手道,和惯常一样地对派里的事务不耐。

  「是!」郝高原躬着身退后了七步才转身离去。旗使的表现和平常并无不同,
可他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种感觉难以描述,但作为常年跟随浮
流云的近宠,他确认浮流云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
他想要得到的人无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后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云的青眼,除了浮流云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衬
了心意以外,这名近宠足够聪明得体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云从未对他透露
过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观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门道。每一次聚
集大量人手的行动总是损失惨重,派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时间总要
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浮流云看着他叹息道:「可惜,可惜了。」莫
非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发了出去,莫非这里又是一个派众的坟
场?

  见过了刘堂主将浮流云的指令转达,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刘堂主,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永先身材不高却甚是敦实,袒露的胸膛上黑毛丛生。他掌管奇罗山多年,
早先对对暗香零落强逼他入门,又下了种种禁制手段的怨气已烟消云散。只需管
好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儿,比起从前当山大王的日子还要舒坦得多。

  浮流云一来就接管了他经营多年的奇罗山,偏又一副诸事不耐的模样,每天
忍着白眼左右请示,本就憋屈。今日外头出了岔子,这下倒好一股脑儿将事情全
推了下来。由老子做主?万一处置不当责任可不由老子来担?

  只是慑于帮规之严实在不敢冒犯,刘永先按捺着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
要办,有话快说!」实在开罪不起浮流云,这兔儿爷武功稀松平常也没什么身份,
但混帮派里最怕的就是枕头风,刘永先也实在不愿节外生枝,总算把后半句难听
的咽下了肚子。

  「属下在奇罗山多日,承蒙兄弟们照看,亦想为旗使与堂主分忧。还请堂主
将属下编入巡查队伍里!」郝高原一脸谦恭讨好的笑容,这种笑容他也做了太多
年,一样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做出来。

  「你能济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刘永先更不停留,丢下郝高原自
去。

           ***  ***  ***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祝雅瞳拍拍双手上的灰尘道。施展离幻魔瞳审问
了两人,有价值的信息却没得到,心中有些郁闷。

  「要去见大师兄了吗?」顾盼精神一振。

  「还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
咱们要抓紧时间,唤你的扑天雕来。」祝雅瞳微笑摇头,语气却骤然严厉隐含命
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唤来鸟儿向成都城飞去。

  抵达城门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门处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织。二女在城外
五里荒僻少人处落地,向着城门加速奔行。两名娇滴滴的美丽女子一同施展轻功,
着实引人侧目。到了吴府却不走正门,祝雅瞳引着顾盼从侧门入府,将她安置在
一处少人的厢房里。

  「祝夫人,你们有要事不敢再烦扰,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顾盼
心中犹疑,独自呆在屋里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既然吴征不在,最想见的人自是陆
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缓缓摇头,又宽慰道:「你来的不
是时候,安心呆在这里切莫再添乱。不是嫌你烦人,而是今日事关昆仑一派的前
程,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错,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适。」

  顾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云崖畔的小屋里,吴征将刚哭过一场的
她搂在怀里动情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
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在昆仑山上无数次幻想
过与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再见是怎生一副情形,也无数次听说吴征走南闯北,建功
立业。可今日下山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亲所言的一般,短短几个时辰,
第一次遭逢歹人险些遭逢不测,第一次伤人,第一次看见一地的尸体。待得满心
欢喜地来到吴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场更为凶险的交锋即将到来。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难关要过。就算再厉害的靠山也
难免分身乏术,大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抚了抚顾盼的秀发道:「若闲着
无聊,不妨想想晨间的事情。练武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
下杀手保护自己的时候,与练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着祝雅瞳飘然离去的身影,顾盼怔怔沉思,眼界开阔了许多,也长大了许
多……

  吩咐好暗哨看紧顾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来,任何人也不准
离去后,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厢房里。一大缸水正烧的热气蒸腾,她取来备好的香
料分撒在两个大浴桶里,倒入热水试好了水温。又将剩余的热水注入高挂墙上的
一个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软木塞子,温热的水流便从凿好的
二十来个细孔里开花似的喷洒而出。

  「小乖乖当真是聪明!这个方法沐发时方便许多,用来浴身亦可。」祝雅瞳
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抚搓打湿的秀发。

  每当大事发生之前,她都喜欢静静地一个人沐浴。不仅可以让她保有最佳的
仪态,温热水流的包裹更能让她平静,以最沉稳的心绪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练武时冲穴通脉,天阴门里的事务,除了那一回,无一不是
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来得及将可爱的婴儿胡乱洗了一道,便拖着疲累的身体
提起了宝剑。小腹和下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更痛的还是心里。再相见是又是匆
匆一面,待得终于有机会相处他已长大成人。时光难倒回,再不能将他捧在手心
看他呀呀叫着手舞足蹈扑腾着水花,一边嬉戏一边为他洁净身体。

  紧闭双目抿着唇瓣剧喘着,再睁开眼时明眸已恢复淡然平静,都过去了,诚
如对顾盼所言,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难关要过。曾经深刻的记忆
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来。

  沐发桶里的温水已流尽,祝雅瞳一摞长发迈步行向浴桶,残留在身上的水滴
珍珠般滚落,白皙的肌肤光滑犹如精细打磨的温玉滑不留手。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点滴不剩,好似被羊绒大方巾细细揩抹了一遍般干净。仅余
贴在背脊的湿漉漉长发落下数条水线,自两片隆圆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沟中
央汇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阶梯,轻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温水里,两条圆润笔直的美腿前
后摆踢,拨动得波光粼粼的水纹荡漾。玉白的娇躯与纤美足踝尖端涂抹着丹蔻的
足趾相映生辉。

  两条纤细又绝不显骨感的手臂轻柔地搓洗着周身,让人恨不得化作两只玉手,
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这一具动人心魄的完美身体却没有人抚摸与疼爱,十足的
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这一生若不能与爱子相认,终将是个孤苦伶仃的结
局。

  以澡豆洁净了身躯,祝雅瞳扭腰一振跃入另一处备着净水,洒满了牡丹花瓣
的浴桶里。她足底刚踩至水面,高妙的轻功便让下落的身姿一顿,犹如一片艳红
花丛中开了一朵清雅白莲。荡开的水花溅上圆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夺目,还
是乳浪更销魂。

  若说韩归雁的是挺翘,陆菲嫣的是绵软,祝雅瞳的则是肥满。双乳如同两只
倒扣的玉碗,又圆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冲得晃晃荡荡,险些要浮了起来。

  沐浴净体,馨香满身,祝雅瞳陡然睁开双目,利落地起身抹净。多愁善感与
自怨自艾不过一瞬间,勇者无惧,智者无惑,比起那些伤风悲秋的矫情,与爱子
并肩前行,共破险阻的历程让她极为享受,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黄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开衣柜提起件华衣随手一抖,长长
的裙摆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妇娇躯一旋,如同抹入宽大的衣袖里。

  但见一身干净的素黑,背脊处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从胯骨至膝弯处斜斜荡
开三道如荷叶般的裙线,裙摆处密布褶皱。这一套广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
甚少穿着,黑色的裙衣显得肌肤益发白净,端庄典雅,也足见对接下来一切的重
视。

  吴征正随军进行一场大战,战后必然伏尸满地!而祝雅瞳所在的这一处虽看
不见刀光剑影,凶险处却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张六桥便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自律,若无极特殊的情况,他都
会提早半个时辰来到衙门备好公务,数十年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抵达尚冷冷清
清的衙门院子里。

  近来张六桥总有些心神不宁,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纪轻轻却卓有功勋,看着
也不像浮夸无形的浪荡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楼之后便再也见不着人影,回想
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张六桥便心惊胆跳。北城令要与京都守备开别扭,
背后更隐藏着昆仑与青城两大势力之争,他小小的金刀门陷在里面如何自处?本
着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调,张六桥才终于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见多了
风风雨雨,朝堂上大人物们的争锋轮不到他参与,凭着这一点独善其身,如履薄
冰般扶着金刀门艰难生存。

  皇城里的争锋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家欢喜几家愁,底下人的得势与失势均在
一句话之间。张六桥想起便胸口闷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锋,底下人先打起
来了。这是世道变了么?他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权势之争古来自上而下,哪有从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经验来看,新任的北城
令大人意图先烧起这把火。很有新意,可张六桥不想参与其间,里头的变数太多,
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门经不起大人物们的一根小指头,至于在北城府衙算得
上响当当的主簿职位,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张六桥忽然愣神,平日里这个时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来了四人。

  瞿羽湘顶着捕快的羽帽,却罕见地带上了佩刀,正皱着眉在角落里踱步。戴
志杰与杨宜知分立两侧,正给中间落座的一名美妇奉茶。

  张六桥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虽没见过美妇,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还有
人间绝色的眉眼模样,高挑的身材与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子,也猜得到这位便是
昆仑派的三徒陆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问这位可是昆仑
派陆仙子?」

  张六桥以江湖路数见礼,陆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辈分却差相仿佛。她一
贯重视礼仪,忙起身一福回礼道:「昆仑派陆菲嫣见过张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道:「陆仙子仙驾光临,不知可
是在等吴大人?」

  「吴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师姑来此等的是张大人。」陆菲嫣礼毕便不再说
话,戴志杰接过话头,举手示意后堂里叙话。

  张六桥心中暗暗叫苦:「吴大人不在,却又请出了陆仙子来此,这事情是真
真要闹大了啊。」

  五人在后堂坐定,杨宜知嘿嘿笑道:「张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您对我家
大师兄观感如何?」

  张六桥心里一团乱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杨
宜知这一问语带双关,着实难答。他踌躇了片刻道:「吴大人年轻有为,下官敬
佩有加,有时都感叹岁月不饶人,老啦!」

  他话中带有退缩甚至辞官之意,倒让杨宜知有些意外,一时接不上话头。

  「张大人过谦了。我家大师兄虽是天纵之才,可孤阳不生,单掌难鸣,府衙
上下近日也多赖张大人大点,晚辈连日来追随大人理事,对大人的谨慎持重,细
致入微甚是佩服。况且大人正值鼎盛年华,金刀门多赖大人之力,岂可轻言退却。」

  戴志杰今日的任务便是将张六桥拉上船,措辞平和中亦带锋锐,颇有逼迫之
意。

  张六桥暗叹一声:「四十有一,尚不如黄口孺子。惭愧,惭愧。」

  「先师将金刀门交予我手,下官无力发扬光大心中惭愧已极。贤者有言推陈
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开一,常思当退位让贤,至不济也不能让金刀门在下官
手中衰退下去,万劫不复。」张六桥连连拱手,状甚萧索道:「比不得昆仑派诸
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陆菲嫣见几句话下来,张六桥几乎已在讨饶,她自幼生活优渥,碰到挣扎求
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张六桥是不可缺失的一环,吴征不能出现在北城府
衙,否则必然引来吏部官员问责,一切都需担在身为主簿的张六桥身上。否则光
凭瞿羽湘一名捕头,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临大事甚至未必
能使唤得动衙役们。怜悯之心一闪而过,陆菲嫣更感兴趣的还是戴志杰:「征儿
光芒太甚,志杰这孩子近年来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
个不错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该当有所成。嘻嘻,昆仑有后!」

  「大人,此话错了。」戴志杰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张六桥道:「大人苦心经营
金刀门,拳拳之心谁人不知?晚辈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错了。」

  「倒要请教戴公子!」张六桥见状也起身与戴志杰平齐,脸上却是谦恭请教
的笑容。气势上不至于被压制得太惨,又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夹缝中的人
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师兄曾对晚辈说过一句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晚辈深以为然。」

  戴志杰板着脸,露出昆仑派二弟子的威严道:「临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
故临朝当败,秦燕盛走强,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众?豪杰林
立于世,然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审时度势,岂寄望于独善其身?山
崩地裂之时,平民尚知聚众以自保,抱团以取暖。张大人是聪明人,我家大师兄
的意思您也明白,还望早作决断。」

  「下官年事已高,着实没有那份心气了。」张六桥无奈地摇头道:「还望戴
公子代为转告吴大人,下官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金刀门的香火传承下去,别无他意!」

  「张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陆续有大事发生。晚辈也在等待大师兄的消息,
张大人不妨静观其变。对了,吴大人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张大人:学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不仅学问一道如此,余者皆然。这世上多的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光占
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张大人,金刀门何去何从,只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已,请务必
慎重。」戴志杰微微一笑,请了陆菲嫣起身离去。

  杨宜知晃晃荡荡,故意落在两人后头向张六桥挤了挤眼道:「大人,您方才
评价我家大师兄的话都说得很对,唯独漏了一点!我家大师兄自下山以来,两年
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长安,无往而不利。小子粗鲁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
重一个【势】字,在咱们行商嘴里这叫什么?这叫齐天鸿运!圣上恩典大师兄降
下北城府衙,这可是天助的富贵一场,张大人不妨多考虑考虑。」

  陆菲嫣与戴志杰等在院外没能听见杨宜知具体说的什么,见这壮汉笑嘻嘻一
脸得色地出来,陆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误了事!」

  「三师姑安心!」杨宜知昂首挺胸道:「决计坏不了事,只有好处!」

  杨宜知师从杜中天,在门派里他与顾不凡一贯感情最好,陆菲嫣也熟知这位
五师弟性子扎实沉稳,向来不太多话。杨宜知与他师傅性格大相径庭,一贯来有
些没正行,又活脱脱一个吴征的小跟班。不过今日第一回带着两名晚辈办事,戴
志杰已让她刮目相看,杨宜知也不再是那个嘻嘻哈哈的莽汉子。陆菲嫣终于意识
到,昆仑派的下一代弟子长大成人开始登上舞台。

  陆菲嫣心绪翻涌,忽然忆起吴征初试啼声时为他弹奏的那曲《怒江滩》,她
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杰与杨宜知尾随在后对视了一眼,纳闷着三
师姑步伐如此矫健敏捷,传言中她受了怪伤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来
了?

  张六桥独坐后堂,额头上密布汗珠,一张紫膛脸憋得通红。无论是戴志杰还
是杨宜知说的话都大有道理,可身处在这个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又事关自身乃
至宗门的兴衰荣辱,这个决断着实难下。他并非犹豫不决的性子,可所知太过有
限,大半还是猜测,昆仑一系又不可能再给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应的话若是昆仑一系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金刀门瞬间便是灰飞烟灭的下
场;不答应的话,吴大人一旦回来给不了自己好脸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
头了。思来想去风险都太过巨大,一时左右为难。富贵险中求,可这种风险总是
大得不可思议。

  府衙大门打开的咯吱声与召集官员执行公务的钟声响起,张六桥方才惊醒过
来。抹了抹汗珠整理仪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听见急骤的击鼓鸣冤声。他心头
一惊,情知与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摆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
道:「莫非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静观其变?这个变来得这么快!」

  北城令吴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门问罪也没贴出告示,莫说平民百姓,
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内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许久倒没引来什么民怨。张六桥闻
鼓声如雨忙火速升堂,号令了一通,远远望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
两名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张六桥眉头一皱,来人虽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间威望却是甚高,一个处理不
当极易引发民怨沸腾。转念又一想,比起吴大人的事情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反
倒宽心不少。

  「扑腾」一声,老者弃了拐杖挣脱两名后生的搀扶一跤跪倒,嘶哑着声线大
呼道:「草民朱植叩见大人!草民受北城万民之托请愿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张六桥一声正喝,又温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
依律不需跪。来人,看座!」

  「冤不得洗净,草民不起来。」朱植推开前来搀扶的衙役,又是大声高呼。

  「胡闹!」张六桥一拍桌面起身,指着公堂围栏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
起彼伏呼应着的民众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这是要聚众要挟本官吗?」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众要挟朝廷命官!」朱植一脸悲愤道:「实因罗
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极多,均觉愤懑难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张六桥吃了一惊,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亲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温
言道:「朱老丈莫急,还请慢慢道来。」

  「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迁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着人!百姓们亦知张大
人为此事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心怀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时常提醒百姓
多加留意,为大人分忧。数日前浣花楼里有一女子进出,百姓认得正是罗大善人
家的千金!罗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楼讨要被赶了出来,本约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鸣冤,
不想昨夜罗大善人被歹人闯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草民气不过故击鼓
鸣冤,还请大人为万民做主!」朱植一口气说完,急怒攻心,憋得满面通红,咳
喘连连。

  「什么?」张六桥一张紫膛脸犹如褪去了血色有色发白。罗大善人家境殷实,
却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内里的一些道道实属平常。可听人几句传言便敢去浣花楼
这种地方要人?他还没那么愚蠢!背后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张六桥看惯了风雨哪
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隐秘,张六桥背后几乎全被汗水打湿,吴大人的胆量当真是包
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这么多平民百姓来此请愿,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对
着干,若是坐实了浣花楼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吴大人凭什么就认为罗大善
人的女儿就在浣花楼?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儿,就安置在北城的
青楼里接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张六桥犹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张大人还在等什么?莫非这么多百姓在
此,都在睁眼说瞎话吗?张大人若不能决断,草民要求见吴大人!」说着又要起
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一时做不了主,吴大人又有要事在身,
只怕要等他回来才成。」张六桥退缩之心更甚,他向来做事寻求稳妥,实在被吴
征的天马行空搞得怕了。

  「吴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头两天,何曾再见过他?」朱植激
动得音调高了几度:「圣上旨意让吴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务不说,发生天怒人
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见,又不能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来,无时无刻不为此事殚精竭虑,现
下确有要事在身并非怠慢公务。且大人临行前曾嘱咐府衙事务皆由张大人酌情处
置,也不致误了事。」戴志杰连连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不住以目视张六桥
道:「张大人,事态紧急,若是通报吴大人恐耽误时辰。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你……你……」张六桥血涌上头。戴志杰是吴征的师弟,连日来又在府衙
帮忙处理公务,整个北城还有谁人不知?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信口雌黄的!如
此说来,怠慢公务的不是吴征,倒是张六桥在推脱责任了。

  群情沸腾,张六桥在北城的名声威望素来甚佳,百姓虽看他的眼神变得异样,
一时倒没有口出不逊之言。「张大人,早做决断啊!」「罗大善人于我等有大恩,
岂能见他女儿沦落烟花之地惨遭侮辱?」等等言语倒是此起彼伏。

  「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且容在下与张大人稍作商议。」戴志杰又
是团团一揖,不容分说拉起张六桥便向后堂走去。

  张六桥百般不情愿,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声要毁于一旦,只得随着
戴志杰走去,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表现出来,憋得甚为辛苦。

  陆菲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赞戴志杰对局势的把握与节奏的掌控着实已做
到了最佳,便是吴征在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杰穿针引线,张六桥从踏入
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现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陆菲嫣深
吸了口气,弟子们的表现已足够出色,接下来,该当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惨本官了。」张六桥又急又怒,索性背过身去,只怕再
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动手。

  「张大人先消消气!」戴志杰笑呵呵道:「大人只见晚辈孟浪无礼,可谓一
叶障目。岂不见民心可用?」

  「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张六桥脑中飞转!从撺唆罗大善人开始,要短
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场面,根基尚浅的吴征可做不到。背后怕是不仅有高人指点,
只怕这位高人已然下场参与其中。京都守备文毅向来是圣上的宠臣,虽有种种缘
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经营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吴征年纪虽轻,行事
惯常都极显老成,若无大的把握不可能轻易动手。

  一念至此,张六桥忽然想起杨宜知的那句齐天鸿运与顺势而为,一颗不安的
心忽然燥热起来!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参与,需得明了来龙去脉,还请公子指
点!」后退已无路,张六桥横下一条心之前尚须加上最后的一块砝码。

  「不能说!」戴志杰笑着摇头道:「张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为好!只需将眼
前的事情办好,吴大人自然不会亏待!」

  张六桥脸色忽青忽白,盏茶时分才狠狠挥了挥拳头道:「干了!列祖列宗在
上,还请保佑金刀门渡过此关!」

  「张大人请!」戴志杰微微一笑,抬手虚引。

  「瞿捕头!」张六桥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吴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吴大人委
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务,罗大善人行善积德,此案不能坐视不理。本官代吴大人命
你带上捕快,本官要亲自搜查浣花楼,审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们整顿停当,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吴征准备充
分。如今关键的一环激起民愤与让张六桥主事北城府衙均已办到,成都城里的事
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儿那边如何了?韩家三兄妹一同带兵征讨,该当是十拿九稳!瞿羽
湘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暗道:「雁儿,京城里的一切,我会为你打点清楚,待你
凯旋归来!」

  张六桥让衙役们组织民众,跟随他前往浣花楼。穿过北城街道,不时有百姓
询问清事情经过自发加入队伍。此刻张六桥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异之下,反倒
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楼地处闹中取静之所,经过了一夜的繁华喧闹,清晨正是最安静的时刻。

  恩客与妓子们春宵一夜,大都倦极而眠。

  张六桥与瞿羽湘当先而行,背后跟着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时还有
百姓喊着「昭雪沉冤」,「惩奸除恶」的口号,引来阵阵齐声大喊的呼应。

  见吴征准备得如此充分,张六桥的一切顾虑烟消云散,有生之年能干上这么
一票大的,从前想都不敢想。张六桥颇有热血上头,意气风发的豪情。

  浣花楼正门虽开,人丁却少。几名迎来送往的龟公与恶行恶相的护院狐疑地
望着人群由远及近,终于确定了来人目标是浣花楼,顿时慌乱起来。

  几名龟公飞也似的跑去禀报,护院们则排起了人墙大声喝止:「且住!你们
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吴大人之命缉拿案犯,敢阻挠者以从犯查办!」张六桥一亮
令牌,手一挥命瞿羽湘动手拿人。

  护院们在浣花楼地界里还没吃过亏,大部分虽不明靠山是谁,也知来头极大,
素来无法无天惯了。见状纷纷举起手中长棍,只是面对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
不敢贸然出手。

  捕快们虽着公服,人数却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进斗金的浣花楼财大气
粗。围观壮行的百姓见冲突一触即发,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惊胆战一时声息
全无。

  两边剑拔弩张,却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张六桥眼观六路,见戴志杰左
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心中明镜儿一般,只是将一堆阻挠官差该当何罪的套
话反复喝骂,也看不出强来动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楼里及时传来一声大叫,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双掌挥舞照着护院们一顿耳光喝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怎敢对张大人不敬!
把手上活计都给我放下。」

  男子教训了一通,又对张六桥见了个大礼谦卑道:「下人不识好歹,张大人
万万恕罪!快快有请,草民亲自给大人斟酒赔礼!」

  「本官懒得与愚民一般见识!」张六桥冷冷哼了一声道:「齐掌柜,本官今
日接了一桩案子,浣花楼有拐卖良家民女,作恶伤人之举!本官卖你个面子,还
请让个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齐,在文毅旗下的产业里打点事务,恰巧行七,人称七掌柜。在
平民看来就是个店掌柜,但稍有门路者都知晓他的身份。换了平日张六桥也只能
客客气气的,齐掌柜闻言也觉微微错愕。

  「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浣花楼开在天子脚下,向来奉公守法,哪能做出伤天
害理之事?」齐掌柜拖延着时间,他被从梦里叫醒,脑子却不含糊,一听就知其
中有门道。除亲自出来阻住官差之外,报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只需文大人知晓
此事,自能妥善解决。

  「是奉公守法还是藏污纳垢,齐掌柜说了不算,本官自当亲自搜查审理,方
才做得数。」张六桥依旧寒着脸不讲半分情面:「齐掌柜,还请让个道!」

  「张大人!」齐掌柜知无法善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道:「还请给几分薄面,
否则文大人处在下无法交代!若大人发起怒来,在下怕是要尸骨无存了!」

  齐掌柜尸骨无存,张六桥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来
的底气,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办案,便是在金銮殿上,本官也是这句话!」

  两边嘴炮放得震天响,你来我往看着好不激烈,却都保持着克制。直到一名
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实的男子挨近戴志杰身边低言了几句。

  戴志杰眉头一跳,越众而出向齐掌柜道:「掌柜的,本公子想进去吃酒,怎
地没人来迎接?怕本公子给不起钱么?」说罢一脸不快抬步向浣花楼走去。

  齐掌柜心中一惊,现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进浣花楼。吃酒?吃你妈了个头!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杰一推道:「且慢!浣花楼今日闭门歇业,谁也不能进去。」

  齐掌柜他心知戴志杰是昆仑高足,唯恐让他一下闯了进去,出手隐含风声,
显然动用了内力。

  两人距离极近,戴志杰毫无反应被一掌推在肩头,「哎哟」一声顺势就倒,
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计了!」齐掌柜暗暗叫苦。

  果听一声爆喝:「大胆!竟敢伤我师兄!」一条铁塔般的大汉提着根一人多
高的熟铜棍,哇哇叫着冲上前来着头就打!

  变故陡生!原先只窃窃私语的百姓人群中又开始喊出惩奸除恶的口号,张六
桥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拿人!

  齐掌柜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事情已经闹大,只得挥了挥手道:「拦着他们,
谁也不能进去!」

  护院们拿着丰厚的报酬,干的就是背锅的事情,面对官差既有齐掌柜下令倒
也不惧,举起手中武器就打。

  两边战作一团,官差人数虽少,毕竟名正言顺,有人敢违抗官府,打死几个
都不算什么。护院们平日再怎么恶行恶相,打死打伤官差是不敢的,瞬间便吃了
不少亏。

  瞿羽湘曾是京城总捕之一,武功高强,手中一柄墨殇短棍指东打西,普通的
护院欺负平民百姓就罢了,对上她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浣花楼里绝没有京城本地拐卖来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来历不明,逼
良为娼者?平日里没人敢来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万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
人一身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齐掌柜见势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招呼护院尽出,务必在文毅做出反应之前挡
住这帮胆大包天不开眼的混球。心中暗暗纳罕:报信之人去了许久,为何还没人
前来支援!

  浣花楼前混战一片,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里,拙性笑咪咪捧着一大壶上好
的白芽,对着壶嘴滋溜着。茶楼今日闭门谢客,人却着实不少,不时有人被五花
大绑丢进一层大堂。

  「总管,浣花楼中擅自离去者都擒拿在此,无一漏网。」赵源醒生得白白胖
胖,一副富家翁养尊处优的模样,见了拙性也是点头哈腰,生意场上随处可见这
样和气又谦恭之人。

  「不忙,正主儿还未出现!让大伙儿盯得警醒些,一个都不能放过。」一月
前拙性开始蓄发,也不再穿着僧袍袈裟,此刻变作个胖大汉,连脸上的神情都从
此前为僧时的高深莫测,一脸慈悲变作狡狯势利,不是熟识的朋友认真辨认,实
在难以看出这位竟是凉州的得道高僧。

  「属下理会得!」赵源醒行礼后急急离去,不需拙性多做吩咐,家主亲自交
代下来的事情,还反复三遍,他哪敢有半分轻慢之心。

  护院们渐渐不支,地上已躺倒了一片。齐掌柜在戴志杰与杨宜知的夹攻下左
支右拙狼狈不堪,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援兵始终不到。北城府衙上门闹事的时机
选择得极巧,此时此刻正是皇城里大朝会之时,文毅上朝见驾定然不在府中,可
大掌柜遇事亦有应急之方。派出报信者迟迟没有消息,怕是半途全给截下了!

  原本束手就擒等待文大人解救也不是不可以,可好巧不巧,浣花楼中今日真
有些不寻常,万万不能有官差进去。齐掌柜咬了咬牙,向浣花楼内呼哨一声。

  泼喇喇窗格破碎,两人越窗而出,身形来得极快,拳脚交加,靠得近的几名
捕快瞬间便被打倒在地。

  来了硬点子,还敢打倒官府捕快,瞿羽湘心中一惊,娇喝一声舞动墨殇逼上
前去。

  两人黑巾蒙面,一高一矮。矮个子一双手弯锐如鹰爪,面对瞿羽湘凌厉的攻
势探爪便向短棍抓去。

  墨殇不仅坚固无比神兵难伤,且看着虽短份量却沉,「砰」地一声闷响打在
手爪中竟未能伤敌,反被对手牢牢握住。瞿羽湘连夺了两夺,虽把矮个子扯得身
形不稳,墨殇也未能夺回来。高个子高跃而起,一双腿盘旋连绞,径踢她螓首。

  瞿羽湘扭身一旋,伏低下蹲让过矮个子拦腰一抓,玉腿高抬与高个子对了一
脚,内力发处,将他震得高飞而出。她顺势弃了墨殇,身形不停旋了个圈踢向矮
个子膝弯。

  矮个子刚夺得兵刃在手,心头一喜,陡见玉腿回旋,来势又快又急吓了一跳。

  刚急急退开一步,瞿羽湘已稳住身形,足下鸳鸯连环,逼得他连连后退。莲
足刚被闪开落空,瞿羽湘变招奇速足尖骤然上挑正踢在矮个子掌背。矮个子手上
一轻,墨殇又被夺了回去。

  京城总捕,名不虚传!

  三人转灯儿似的争斗,一时难分胜负!拿不下瞿羽湘,浣花楼这边的下风几
乎是落定了的,时刻一长护院们迟早抵不住捕快们,何况张六桥亦有高强的武功,
此刻尚未出手。

  恰在此时,浣花楼里又跃出四条人影。他们既未四散逃窜,也未掺合场中的
争斗,只是聚在一起踩在房顶上,向无人的东面施展轻功狂奔。

  一见身法,张六桥便知自己敌不过其中任何一位,且不出三招便要败北,还
恐有性命之忧。他眉头跳了跳,情知吴大人要拿的正主儿已然出现,明知不敌,
也只得硬着头皮喝骂着追了上去。

  以他的轻功自是越追越远!看着四人将转过街角,忽然一名胖大汉破窗而出,
连展宽大的袍袖抖出一阵狂风哈哈大笑道:「留下吧!」

  两人奔在最前的首当其冲,被狂风震得稳不住身形飘飘忽忽落地。身后的两
人一左一右拳脚齐出,要把胖大汉逼开。

  胖大汉自然是静候许久的拙性了,他见左侧一人内力强猛功力精深,竟似不
在自己之下,不敢怠慢双掌一横隔开一拳一腿,顺势无赖地缠住敌人手脚,又仗
着一身肥肉欺近身去,泰山压顶般要把来敌压下屋去。

  此刻右面的敌人正一记重拳打中拙性面颊,胖大汉也不躲闪生吃了一记,原
本势均力敌的力道陡然增了一分,被他缠住的男子足下稳不住,被他拖着甩落地
面。

  此人正是刘万年,身为暗香零落最核心的高手之一,万万想不到历年来风平
浪静的采补会碰上这档子事,且拦阻的胖大汉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看他生
吃一记,怕是还练有刚柔并济的内功。——需知铁布衫等硬功若是真碰上了高手,
最终要落得个被击得粉碎的结局。只有同时修炼抗击打的刚劲,同时以柔劲化去
巨力,方能承受高手一击。看胖大汉脸上的肥肉被打得晃晃荡荡,却仍笑嘻嘻地
混如无事,便知必然如此!

  「付先生!把他交给我!」

  刘万年刚飘身落地,背后便响起轻若烟尘的脚步声与一阵犹如黄莺出谷般好
听的女音。

  「陆仙子多加小心。」拙性俗名姓付,正仗着胖大的身形拦住三人去路。他
正奉命跟随吴征办事,陆菲嫣于他主母无异,当下也不好阻拦。他情知刘万年不
好对付,正以一敌三下犹有余力,却也一时难竟全功,当下不得不分心另一边以
防陆菲嫣出了岔子。

  高手对决,旁人自然无法插手。张六桥远远跟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来历不
明的胖大汉武功高的吓人,这名贼党似与他不相上下。江湖传言陆仙子功力消失
武功大退,不知要怎生对付此人。

  「昆仑派陆菲嫣?」刘万年回过身来,一双鹰目中精光闪过。面前的女子身
材高挑娉娉婷婷,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衫将丰满玲珑的娇躯裹得严严实实,浮凸有
致得令人垂涎。她迈步时腰肢摇曳,虽面蕴寒霜,仍是媚光四射。

  「正是!你是暗香零落中人?你叫什么?」陆菲嫣一步步缓缓逼近,每一步
落下,呼吸便均匀一分,思绪便平静一分。

  刘万年皱了皱眉头,又伸舌舔了舔嘴唇淫邪笑道:「老子刘万年!遍寻你不
着,想不到还送上门来!」他垂涎陆菲嫣已久,嘴上花花心里却暗惊。

  陆菲嫣步伐沉稳,每踏下一步,给刘万年施加的压力便大了一分。这哪是在
长安城里娇娇弱弱,不堪一击的带伤女子?

  「【云横秦岭】刘万年?」陆菲嫣拔出宝剑,朝阳金色的光芒下魔眼闪烁不
定,犹如情人的眼波:「恶名昭昭,死不足惜!」

  「老子早活够了!要死,嘿嘿,也得尝过了陆大美人的滋味儿再死。怎么样?

  不如从了老子,一同欲仙欲死如何?「刘万年脚下一前一后站定身形,亦拔
出一柄长剑。

  陆菲嫣自江州荒园之后,最恨人污言秽语,即便与吴征偷情也极为不喜下流
的话语,当下银牙一挫,长剑卷了个剑花以一化三,唰唰唰地刺向刘万年上中下
三路。

  「铛铛铛」三声脆响,刘万年的长剑上留下了个口子,心中惊疑不定:这女
子怎地练过玄元两仪功?老子的内力被她化去不少!不对,另外一股内劲又是什
么?当下忙收起小觑之心,架开一剑后长剑反压,剑锋一落削向魔眼剑锷。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力大无穷,若落得实了只怕要将美妇一只皓腕都卸了。陆
菲嫣却不力拼,她手腕一抖扭了个夸张的反弧,不仅避开了剑锋,反用剑锋与剑
锷锁住了刘万年的长剑。

  「好功夫!」张六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赞一声,只觉大开眼界。

  刘万年一抽长剑脱开封锁,剑锋再展连刺陆菲嫣胸腹要害。对付女子,暗香
零落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招法,似陆菲嫣这等豪乳美人,胸腹处的视线必然要受
阻更多,堪称弱点所在。集中攻击此处真是又狠又毒。

  陆菲嫣不以宝剑挡架,反而双臂圆抱胸前,拨弄清波般向左一划。

  盈盈荡漾的胸乳惹得刘万年一阵心头乱跳,陡现于陆菲嫣怀内的怪异劲道更
让长剑失了准头,径自从肋旁刺了个空。

  陆菲嫣施展柔云劲大获成功,顿时信心大增!刘万年的武功可比吴征要强的
多了,牵引内力时效果弱了不少,可高手相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刘万年正在
她右手长剑攻击范围内,魔眼寒光闪闪,席卷胸前。

  刘万年怪叫一声向左便倒,长剑割破衣袍几乎贴着肌肤划过,那寒冰般的凉
意让他毛骨悚然,百忙之中凶性大发,横在陆菲嫣腰侧的长剑猛然横劈,要将陆
菲嫣劈成两段。

  陆菲嫣扭腰摆臀,纤细的腰肢与上身仿佛直角折叠。不仅闪过了长剑致命一
击,魔眼还顺势削向刘万年持剑的手臂。

  刘万年从未见过如此柔韧的身体,所谓柔若无骨多是一种夸张手法的称赞,
又哪有真的没有骨头的人?可陆菲嫣的娇躯正是柔若无骨,但见她手中魔眼连挥,
剑光闪烁,笔直挺立的身躯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随意弯折,避开致命的杀招。而交
错不停的莲足越奔越快,长剑着着纯是攻势着着不离要害。

  「好厉害的【休无竹】!」拙性赞叹一声。祝雅瞳入住吴府之后,陆菲嫣演
武时他偶尔也有幸旁观,这一手如潮如浪,连绵不绝的杀招自也见过。这真是天
底下独一无二的武功,再也没人能如她随意旋扭,柔若无骨。

  陆菲嫣招招紧逼大占上风,她真实武功尚不及刘万年,可这一手青竹剑法太
过匪夷所思,陡然施展开来全无应对之招。陆菲嫣修习【道理诀】之后反应速度
大增,与青竹剑法无缝贴合,亦是大增威力。

  酣战中刘万年虎吼一声顿住身形,长剑直指陆菲嫣双乳中央最难闪避之处,
全然不顾陆菲嫣的剑锋,要拼得一身重伤毙敌于剑下。

  陆菲嫣全神贯注,见状迅捷无伦地双膝一软跪地,同时上身向后急倒,剑刃
从胸膛中央穿过依然落了个空。可她足下前行不停,魔眼在刘万年胸口扎了个透
明窟窿,鲜血狂喷。

  抽出长剑一甩,血迹凝珠甩落一地,魔眼上依然清如明镜。陆菲嫣插回宝剑
心中狂跳,喜悦之意如潮涌一般,一向爱洁的她连身上沾染的鲜血都顾不上了。

  实实在在地手刃了一位十一品大高手,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就在三月之前还
是一副几乎提不起力道的身子。一切恍然如梦,可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实实在在
地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与此同时,拙性哈哈大笑手上加力,不仅掌影如山,掌力也如山,击得三人
连连后退。陆菲嫣兴致正高,又是提剑上前,不多时便将三人一一击倒。拙性眼
疾手快一掌扫过,将三人的下巴全打得脱了臼,再也咬不破口中的毒丸。

  「陆仙子威武!」拙性大手一拱,赞得陆菲嫣喜笑颜开。

  「事不宜迟!付先生莫要怠慢。」陆菲嫣提着长剑,倒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般跃跃欲试,抬目四望寻着要找人再打上一架。

  「在下理会得!先行一步等候仙子大驾!」

  拙性迅速离去,陆菲嫣既出了手,浣花楼前的乱局便迅速平定。张六桥也是
从未有此意气风发的时刻,大声呼喝着将浣花楼上下全数缉拿回府。

  「张大人英明!」随行的百姓欢呼之声又起,让张六桥再吃下一颗定心丸,
今日这一场是赌得对了。

  「禀报大人,这四人是暗香零落贼党!暗香零落草菅人命,淫辱妇女无恶不
作,浣花楼里竟然窝藏贼党!」瞿羽湘按着冷汗涔涔的齐掌柜喝问道:「还不从
实招来!」

  齐掌柜闭目缄口,一言不发。惹得百姓义愤更甚,恰在此时,又一人中气十
足大喊道:「草民知道方圆赌坊的刘掌柜和他以兄弟相称,说不定也有勾结!」

  「对,也有勾结!」

  「张大人,不能放过了这干人。」

  「贼党可恶,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张六桥振臂一呼:「瞿捕头,随本官去搜查方圆赌坊!」

  方圆赌坊,兰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产业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楼
时,文家的大掌柜易明仁领着家丁们匆匆赶到,终于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柜,府衙办案,你定要拦阻吗?」张六桥颇具威风凛凛之态,喝问得
正气凛然!

  「张大人!草民向来诚信经营,大人一味为难是否假公济私?草民要上告京
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赶来满头大汗,幸好局面暂时已稳住,日
已近午,想来不多时文大人也将下朝,待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瞎了眼的北城府衙
官差。

  「本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来人,谁敢阻挠一律扣押回府,以同党
论处!」

  「什么人这么大口气?」张六桥话音刚落,远处便来了一队金甲卫兵,竟是
金吾卫到了。

  金吾卫身为外禁军不敢太过亲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着军需大权,两家
关系一向不错。易明仁无法将情况报给文毅知晓,当下便请了金吾卫前来助阵。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军面前还敢做一声试试?

  「在皇城闹事!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领军的金吾中垒于正奇冷冷看着
张六桥道。

  张六桥手握暗香零落贼党垫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于中垒在
上,下官奉命缉拿贼党,福源楼与贼党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还请于中垒助
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谁的命?」于正奇手一摆,甲士们顿时将福源楼堵了个水泄不
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于中垒若是还不让开,只怕也难脱
干系。」张六桥不敢硬闯,可退后是决计不能的。吴征准备如此充分,料想不至
于没有应对之策。

  「呵呵,好啊,张大人不妨到金銮殿上参本将一本,御前对峙,看是谁错了!」

  于正奇见张六桥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也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金吾卫有守卫皇城之责,北城府衙闹得鸡飞狗跳的,他当然有权力过问。

  「案犯罪恶滔天,一个都不许放过。于中垒,下官得罪了。」张六桥摞了摞
袖子就要硬闯。

  两边正剑拔弩张,远处一亮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被阻住了道路过不去。

  车里一声女音响起:「前面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随行的管家靠在车门边道:「禀夫人,看着像金吾卫与北城府衙起了冲突,
把路给挡了。」

  「哦?出甚么大事了?」车帘掀开,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华衣趋步向前责
道:「自己人闹起来了?让百姓看见成何体统。」

  张六桥一见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戏,忙上前见礼问安道:「夫人,下官正缉
拿贼党,于中垒强行挡住去路,阻挠下官查案!」

  「这是……杠上了?」于正奇见林瑞晨现身便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暗骂易
明仁坑货,他自有他的道理,现下就退却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
起便四处惹是生非,本将依律问张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来。是以本将正询问
事情经过,以免惊扰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这样……」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张大人,你查的是什么案子?」

  「下官不敢说!」

  「但说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一只纯金惊堂木高高举起道:
「圣上御赐胡大人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审后奏,本夫人恰好带在身上。」

  金木现身,如皇帝亲临,街上顿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张六桥仍是道:「下官
只能说与夫人一人知晓。」

  「好!你且起来说话。」林瑞晨与张六桥窃窃私语一阵,三品诰命夫人转过
身来冷笑一声:「在场者,全数拿下!」

  奇罗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却生得茂密葱茏,其中暗藏的杀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易守难攻之地,即使韩铁衣领军强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所幸
的是,山上明显出现了些骚乱,日常寂静的山林里不时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
已潜入埋伏的高手们不敢打草惊蛇,远远一见动静便退出被搜查得严密的处所,
只在荒僻无人处潜藏。

  今日来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韩家的将军领兵,这些高手们的任务并非是杀
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险之处才是关键。原本想不打草惊蛇地探
查明白殊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让贼党们有些慌乱。巡山时不可避免地暴露
出不少破绽之地来。

  高手们做好了标记,只待破虏大军!

  「将军,斥候有新的情报送到!」

  韩铁衣细看了遍孟永淑传来的信息,掐指计算了一番下令道:「够了,迟则
生变!传本将令,大军全速向奇罗山进发,不可分散。转告孟前辈等盯住下山道
路,若遇零散贼党就地格杀,贼众人多则万勿逞强!」

  韩铁甲早已难耐战意,接了令一马当先向着奇罗山狂奔,这火爆的脾气,身
为将军却把自己当做先锋中的先锋。

  数百骑军飞驰,马蹄顿地发出震天的轰鸣声,早已惊动奇罗山上的贼党。

  「刘堂主,有全副武装骑兵往奇罗山来了。」

  刘永先惊疑不定!派众们藏在奇罗山向来谨慎,再说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
少,想来不至于引人注目。可联想到今日晨间连续三批人音信全无,大批官军的
出现要说仅是路过未免太过乐观。

  「堂主!山上有几批弟兄失踪了……」

  「操他奶奶的!」刘永先又惊又怒,现下不是去细究为何被发现了行藏之事,
如何保命才是当务之急。「快去通报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人,连郝高原也不见人影!」

  通传的帮众飞也似的跑来,应是也感受到潜藏的危机,说话有些发颤。不知
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气,还是心中害怕。

  「无妨!」刘永先挥了挥手,一对泛白的鱼目里射出凶厉的光芒,压低了声
音道:「准备跑路,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边近身服侍的俱都是亲信,刘永先不明白浮流云去了哪里,可不
寻常的味道对百死余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没有浮流云那份神出鬼没的本
事,更不知派里的秘辛可以无声无息地从山里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机近在眼前,
必须考虑后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条亡命之徒,其中还不乏武功高深者,可
刘永先并不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与全副武装,且人数定然数倍于己的官军正面
一战!

  先锋骑军来得狂风呼啸般迅速,韩铁甲麾下的精干骑军马如龙,人如虎,在
招展的令旗指挥下如烟花般散开。一百骑军聚在韩铁甲周围列成雁行阵,余者每
二十骑为一队,将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骑为一队的十余小队
绕山巡弋——毕竟山上的贼党各个身负武功,施展轻身功夫跳崖离去不得不防。

  韩铁甲一看山势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韩归雁道:「得等步军来,这山轻易
攻不得!」

  韩归雁鼓着腮帮子,犀利的目光连连扫视狭窄的山道,皱眉道:「骑军在山
下歇马接应,不得卸甲,半个时辰一换。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韩铁甲手一挥后滚鞍下马,招来军官细细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
骑军接替换防流程。骑军们早备足了信号火箭,遇敌示警,接应的兄弟须臾便至。

  韩家的用兵之法向来法度严谨!

  先锋军率先放了颗号炮,即使在白昼里炸开的烟花也足够醒目,先前在山中
埋伏躲藏,离山脚处较近的斥候便现身狂奔下山,与韩铁甲汇合一处。韩铁甲早
已铺开地图,将斥候们带回的情报一一汇总标注,调整攻山之策。

  跟随韩铁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韩铁衣早已得先锋奏报,也不停歇颁下将
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旷野里大喇喇地整束军备,银光灿灿的战甲,几达一人高的厚
重大盾,利落的动作,眨眼间便是层次分明的列队,看着便知这一支军队强悍的
战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阵,一个简单的命令,优势在韩铁衣手中便发挥至最大
效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吴征在亭
城见过韩归雁的治军之道,女将固然也得韩家兵法真传,不过甚为女儿身,统军
时多了一分精细,但比之彪悍的韩铁甲麾下军士,终究少了一分豪气。此刻见破
虏军干脆利落的动作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加确定自己
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

  「诗不错,你写的?」韩铁甲手持大刀,虎目瞪着吴征,心道这小子倒真有
些文采。

  「不是!」吴征摊了摊手,锵啷一声抽出长剑跟着韩铁甲列队道:「抄来的!」

  「抄谁的?他娘的神神叨叨!回头抄一份给本将,好用。」韩铁甲与护卫的
亲兵列成个圆阵,将大刀高举过头顶一挥,踏着大步向前进发。

  主将奋勇当先,军士的战意自然在一瞬间提至最高。他们整齐划一地跟随主
将前行,套在身上的战甲随着有力地顿步发出巨大的哗哗声响,声势惊人!十步
过后,更是忽然齐声大吼:「杀!」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便弥漫在军队
四周爆冲而起,当真神魔辟易。

  军队逼近山道,韩铁甲保持着行军的节奏大喝道:「吴征!韩铁雁!」

  「在!」每每随行于韩家军伍时,吴征总会被气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
态度,连军礼都庄重得很。

  「领斥候破陷阱机关,不得有误时辰,不得漏放一个!」

  「得令!」

  斥候中有许多是韩家的血衣寒,还有些则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两人带领
最为合适不过。地图上早已标注了许多关键地点,攻山的路线也已绘下,沿路扫
清障碍的工作由韩归雁带着血衣寒完成,而祝胡两家的高手们则由吴征带着担起
护卫职责,以防贼党突袭。

  血衣寒俱是战场的百战老兵,经验丰富,破除起陷阱来轻车熟路。填木板于
沟壑,解置致命的机关,扫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树木清开行军的道路,一路几与
韩铁甲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一致。

  奇罗山上此时反倒没了声响,人影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怵。吴征与孟永
淑跃上高枝居高临下四面打望,一时也查不出异常。

  沿途开路进展得异常顺利,可破虏军的警惕之心丝毫未松懈,看不见的敌人
往往最为致命,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反倒放缓了不少!

  吴征压抑着剧烈的心跳,足下发力凌空飞跃落在一处枝头,随即便觉脚下有
异。

  奇罗山上树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当被树林的根须抓得牢固
结实,可这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却有些虚虚浮浮,一踏上仿佛要倒下一般。

  「止步!」吴征大声示警,同时倒纵而起跃回此前踏定的枝头。只听咯拉拉
的断塌响声大作,前军的四十余名斥候纷纷足下一轻,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发
出惊呼声跌落!

  「连环翻板?这么大?」吴征忙大呼着救人从树上跃下,追风逐电般赶上掉
落的韩归雁。

  女将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时离土壁不远,她反应迅速发力猛砸,将钢鞭
钉入土壁稳住身形。可翻板的塌陷引发了一连串的机簧,密密麻麻的劲弩声爆响,
成排的利箭冲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钢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
了他们性命。

  韩归雁手持双鞭急急挥舞,磕飞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极为松软,仅支
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脱落。韩归雁无所凭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机簧连绵不绝,一轮箭雨射过又是一轮,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经不起这等
威势的攻击,瞬间便折损了二十余人!

  韩归雁连连点地暂缓下落的身形,第二轮箭雨又将及身,若不发力难免被射
个透心凉,若是发力只能让身形下落得更快,密布的钢刀同样让人绝望。正危机
间吴征赶到,他轻功绝佳,土壁虽松软无比,可攀爬的难度并不比光溜溜的青云
崖更大。

  吴征一把抓住韩归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挥掌抚住她腰际向上一托,一股强
劲又柔和的力道将爱侣高高推举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声:「小心!有敌人!」

  吴征助韩归雁脱困,反作用力将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劲弩发射箭雨密布,
千钧一发。吴征全神贯注,将耳力运到了极致!箭雨破空声就如当日的豪雨落在
屋顶,只有瞬息的差别。可吴征能!

  他双足急速摆动,不过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长剑洒出寒光点点,同样几
无先后,可箭雨被一一磕飞,那出招动作轻灵巧妙举重若轻又阴阳共济,不仅身
形不再下落,还借着箭矢反震的劲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许!

  「放!」韩铁甲的虎吼声响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过坑顶破空飞去,
显然坑外也来了敌人。

  吴征耳听八方,凝视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离,外界的一举一动也如在眼前。

  他磕飞第四轮箭雨才找准空隙翻上坑洞,只见坑洞对面有百来人贼党猛然掷
出暗器连绵,正与韩铁甲率领的军队对射。

  正面对决,破虏军岂惧贼党?重甲步兵立下盾墙掩护,五百名弓箭手发矢连
射,虽林木茂密阻挡甚多,可杀伤力之巨又哪是贼党可能比拟?

  斥候中的高手们纷纷跃上树顶绕过陷坑蓄势待发。这等大型陷阱设计得极为
巧妙,可花费之巨,耗功之大,绝不可能太多。贼党既已现身,首要便是拖住对
手倒不急着剿灭,借以探路也是极佳的选择。

  「连环翻板?连弩?卧槽!」吴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杂书中
看过连环翻板的设计,在陷坑上的道路铺上三块木板平搭,再铺上浮土。看上去
一无所觉,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间倾倒摔入陷坑里。这一处连环翻板做得巨大
得多,自然也结实得多。十来人站上去平平走过毫无问题,可人数若是再多,陷
阱立时就要发动。至于陷坑下自然没有人,超越当世科技的「连弩」更让他大吃
一惊!

  陷坑里的弩箭射完,当即有贼党投入火把,坑底大量干枯的竹枝燃起大火变
作一处火坑。两边短兵相接,斥候高手们只是游斗拖住贼党,韩铁甲率领着重甲
兵绕过陷坑,步步紧逼。

  贼党寡不敌众,只得向山上且战且退,沿途抛下不少尸体,直到鱼贯退入一
处洞穴里。

  这洞穴口极窄不过两人通行,斥候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孟永淑杀意正盛,急
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进去成了具尸体,你就再也报不了仇了。」吴征冷冷道。

  军士们左右寻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寻着了一般风险极大。韩铁甲当即
下令向洞穴里灌入桐油,不一会儿洞中烈焰燃起,浓烟滚滚……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韩将军,雁儿,告辞!」

  大事坻定,吴征跨上备好的扑天雕一路急赶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仆从牵了
马等候在南城门口!

  「陆仙子与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顺利,如今正在福源楼处。」来不及擦去身上
的火灰与血迹,高空恐惧症犯了吓得面目苍白,足下虚浮无定也顾不得了!吴征
跨马一路喝开行人,四蹄纷飞赶至福源楼。


               【第四集 完】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4-30 21:55

             第五集:有凤来仪

           第一章:馈君明珠  院井梧桐

  时日近午,金銮殿上议事已毕,屠冲尖着嗓子高唱道:「时辰已至,无事退
朝!」

  「臣另有要事启奏陛下!」胡浩及时出班跪地连连叩首,砰砰声在空旷的大
殿里回荡。

  「胡爱卿平身,有事奏来!」秦皇颇觉意外,若是大事早该启奏,若是小事
又怎当得胡浩一副以死进谏的模样。

  「事关重大,三品以下不宜听闻。」

  所谓三品以下只是给个大略的建议,秦皇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
重臣以外不可泄露,遂点了几人后让屠冲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备文毅,阴测测的目光
让文毅一阵厌恶,又一阵发毛。

  「文爱卿也来吧。」

  秦皇引领着群臣来到御书房,又屏退左右关上大门道:「胡爱卿,何等大事
速速报来!」

  胡浩呼吸粗重,满身血液上头涨红了脸环视全场,向霍永宁道:「霍大人,
本官先来问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国归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贼党袭击,此事有损
我大秦威严,大人归京之后却不闻不问,是何居心?」

  「额……」霍永宁吃了一问有些尴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闻不问,而是
路途遥远,贼党又已尽数伏诛!京中要务甚多,一时不好大动干戈。」

  「哼!」胡浩冷笑一声道:「如此大事,还有甚么要务更甚?」

  霍永宁向为孤臣,正如吴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对暗香零落有怨气,不管
他前头追查贼党巢穴帮了多少忙,先用言语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仑
这一边。

  俞人则一听便知其中门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贼党袭击使臣
殊为可恶,可为政之道当量力而行,有先有后。胡大人此番是轻重不分,上纲上
线,居心叵测了。」

  「上纲上线?居心叵测?」胡浩忽然爆发一般跳脚道:「本官正是要上纲上
线,为了一帮居心叵测的贼党!」

  「胡大人有话便说,着什么急?」俞人则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诸位皆是国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权托付。诸位可知暗香零落贼党是什么来
头?」胡浩义愤填膺,几至怒发冲冠。

  「一帮江湖草寇,聚众为患!倒也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反手可灭。」迭云
鹤淡然接话,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说出来自然让人信服。

  「江湖草寇?迭大将军,枉你执掌青城门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
偏听偏信!」胡浩声调极高,与诘问无异。

  「胡大人,圣上面前还请莫要胡言乱语。暗香零落谁人不知?怎么叫做偏听
偏信?」

  「呵呵!本官对迭大将军好生失望!」胡浩惨笑着摇了摇头,又向秦皇跪倒
道:「启禀陛下,据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仅流毒民间,贻害江湖。更是临朝余
党!」

  「什么?」重臣们异口同声,大惊失色。涉及前朝皇族从来都是天大的事情,
一不小心是要动摇当朝根基的。即使临朝已亡了许久,仍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秦皇双目一瞪,脸色阴沉得可怕道:「可有实证?」

  「微臣命人追查,人证物证俱在。现下正在午门外等候,请陛下宣她觐见。」

  「什么人追查?午门外的又是谁?」

  「北城令吴征追查,午门外的人证握有十足铁证在手,祝家当代之主,祝雅
瞳!」

  爆炸性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即使一干重臣们也有些绕不过弯来。文毅面色
丕变,俞人则心急如焚,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贸然发表意见,只能看看再说。

  秦皇低着头沉吟良久,沉声道:「宣!」

  祝雅瞳一身盛装自午门入宫,见者无不侧目。那眉目如描如画,加之端庄娴
雅,仪态万方,娇美绝伦的模样当得上一句艳压后宫。一些见多识广的宫中老人
暗自思忖:宫中佳丽竟无一人比得上她,或许昔年的玉妃能够,可玉妃的气质又
要弱上些,终究还是被比了下去。

  御书房因祝雅瞳的到来平添一份亮色,美妇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参见陛
下。」在燕国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在秦国却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请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还请祝家主向朕细细道来。」秦
皇的心焦毫不掩饰,舍弃了一切拐弯抹角。祝雅瞳纵然艳绝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
侧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民女隐藏行踪来成都,只是想早日与北城令吴大人商谈生意一事,并无他
意。吴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踪一案,发现是暗香零落贼党作乱。民女得知吴大
人跟踪贼党,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配上她
曲折婉转的语调,甜美动听的声音,诸人均觉当夜发生的一切犹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盖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贼党?」迭云鹤颇觉不可思议,心中也
有庆幸,幸亏没拿着人,否则这一遭要一败涂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缓缓摇头道:「此人自称忧无患,民女猜测是忧天下
无患之意,其心可诛!」

  「祝家主,光凭猜测可不够。」屠冲也尖着声音发话道:「可有实证?」

  「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祝雅瞳玉手一伸,莹白的掌
中三根金色羽毛发出淡淡的光辉,显是不久之前才从生灵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
是以光泽不失:「民女与忧无患拼力死战,只籍他转身逃离之机,从乘坐的飞禽
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冲瞳孔陡然放大,接过三根羽毛呈在御案上。

  「是那个畜生么?」秦皇呼吸粗重,向屠冲寻求证实道。

  「是!错不了!正是豹羽鵟!」屠冲的头几乎埋到了腰上,喉间干涩,语声
发颤,不知道此物的出现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也不知龙颜是阴是晴!

  偌大的御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
着天子发话。

  「陛下,车骑大将军韩克军求见!」御书房外的禀报声响起,算是缓和了下
气氛,群臣着实松了口气。

  「宣!」

  韩克军一身白衣,双手捧着车骑大将军虎符与将盔,双膝跪地叩首道:「臣
韩克军,死罪!」

  秦皇皱了皱眉,责怪道:「爱卿一向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何来死罪之说?
平身,起来说话。」

  「臣万死不足以赎罪。」韩克军不起身将虎符与将盔摆在地上,以头顿地道:
「胡大人与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贼党,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间臣二子韩铁甲,韩
铁衣,小女韩铁雁探明贼党巢穴,当即带兵围剿!如今已获全功。贼党系前朝余
孽证据确凿,臣失之不查,特归还虎符将盔,请陛下治罪!」

  御书房里又恢复寂静,这一回却多了许多砰砰响的心跳声。

  「继续说!」秦皇的目光近年来少有地锐利。

  「臣来时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缉拿盗匪。北城浣花楼里擒拿贼党四人,余
者尚在审问,胡夫人亦在现场。」证据做得极实,韩克军此前也没料想到。原本
的计划是在浣花楼里翻出些恶名昭彰的恶户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头上扣屎盆子,
不想还真拿住了正主儿。这让祝雅瞳又是一惊,心中长久的疑虑更甚。

  「浣花楼????文毅!」秦皇厉声一喝,龙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啊!」文毅骨酥腿麻,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

  「陛下,为今之计当彻查贼党派兵剿灭,使之不存于世间!老臣身负大过,
不敢再担车骑大将军要职。任凭陛下发落。」

  「韩将军平身,赐座!」秦皇一摆手向屠冲道:「速速去问明北城府衙状况,
即刻回报!」

  事件几乎已尘埃落定,胡浩却嗅出了丝不寻常的味道。到了此时此刻,文毅
必然要先被剥去官服,收押待审!可圣上居然将他搁置不理。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无法传递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苍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灵机一动启奏道:「陛下,事关重大,
微臣请草拟圣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

  ………………………………………………………………………………………
……………………………………………

  北城诸事平定暂告一段落,林瑞晨与陆菲嫣在马车内等候最新的消息。这里
的事情只是一个环节,另外两处却还没有消息传来,二女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有
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聊以慰藉。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张大人,怎么样了?」

  「征儿!」二女对视一眼,忙不迭抢了出去。只见吴征满面火灰不及擦洗,
风尘仆仆地赶到。

  「此地顺利,你呢?」陆菲嫣抢着问道,见吴征虽狼狈,倒不似有伤在身心
安了不少。

  「无甚大意外,哎,一言难尽容后再说!」吴征摇摇头也顾不得礼节道:
「上车!」

  马车内陆菲嫣将北城的情况简述一遍,吴征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又问
道:「朝中可有消息前来?」

  「祝家主被宣入宫中已有大半个时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们也等得心焦!」

  吴征眉头一皱暗自思量:祝家主该当禀明了一切,这事如此重大,圣上怎么
可能犹豫不决?究竟是有什么变故?是不是漏了什么?

  「坏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吴征忽然一惊,苦等了许久的消息居然
音信全无,秦皇的反应十分怪异,这里头的玄机现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腾出京都守备的位子,韩克军再辞去车骑大将军一
职释了兵权,韩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无任何人与任何理由可以阻挠升迁,
车骑大将军麾下原本的兵马分出一大块给三人作为奖赏,也保有韩家的荣耀,这
原本都是计划中的事情。可皇城里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进行的顺利,想要的结
果一个都没来,连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寻常。

  「什么?漏算了什么?」陆菲嫣心思不宁,闻言大急。

  「漏了我!」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韩家三兄妹的前程解决了,韩老将军虽
吃了亏,但韩家整体丝毫无损。这是份不亏小赚的买卖,圣上必然会顺水推舟。
可我呢?我这一份功劳可不小,足以让北城府衙装不下!如此一来昆仑青城两系
的势力平衡又将打破,圣上必然不预见到!此事怕要有变故!」

  陆菲嫣听得目瞪口呆,一边佩服吴征思路敏捷,一边又是心焦。

  「怎么办?怎么办?」吴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夫人,有消息来了。」

  林瑞晨也顾不得礼节唤了胡府管家上车,管家连奏报也无全凭口述,可见时
间之紧迫:「胡大人拟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带着出宫来北城。宫中的人看见了!」

  「什么?还有多久能到?」吴征大喜过望,纷乱的思绪中出现一丝光明:
「胡大人当真了不起,这样都能把消息传出来。」

  「冷静!冷静!」吴征不住地搓手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来了一个半时辰,下
朝的时刻也过了一个时辰,他在京城公开露面的消息该当也传出去了。之所以没
人来找麻烦,怕是忌惮林瑞晨手中的黄金惊堂木。

  「两位师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吴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
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干什么?那里现下可是是非之地。」吏部盯着这位疏于政务
的家伙许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没有好事,至少暂时没有。

  「宫中的消息传不出来,俞化杰这个蠢货必然不明情况。今日咱们搅了文毅
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来找麻烦。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暂停,他们好有
回旋的余地。」吴征快速理了一遍无奈摇头道:「没办法,我得先去吃个怠慢政
务的罪名,再挨顿打,好让圣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声叹气道:「怕是不够!哎,只好去打人了!妈的,这顿打好贵!
豁出去了,反正升官发财全部完蛋,那就照死里打!」

  等待的心焦最是难熬,待得吴征发现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缓。他照空气猛挥了
两拳奋力平静下思绪道:「师姑,让张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说事态紧
急也好,尽可能拉他来这里。」

  林瑞晨摇头道:「不够,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吴征大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道:「拙性大师呢?」

  「他一直在附近,会暗中跟着你。」陆菲嫣抿了抿嘴唇,担忧中暗自安慰有
拙性大师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吴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马车,大喇喇地飞身上马,吆喝
着返回北城府衙。

  衙门里空空落落,留着看门的衙役见了吴征吓了一跳,险些认不出来。一则
多日未见来得突兀,二则吴征这一身装扮也太过古怪,未着官服便算了,一身衣
物火灰处处,血迹般般,连鞋子裤管都是泥土。

  「来人!来人!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吴征大呼小叫着连连跳脚,将惊
堂木拍得震天响。

  「吴大人!衙门里大多数人都随张大人与瞿捕头外出办案去了,就留了咱们
几个。」衙役一见主官脾气大燥,吓得战战兢兢。

  「混账!」吴征还待发作,衙门口喧闹声大哗,朱植领着百姓又来到公堂上。
百姓们早间随张六桥一路去到福源楼,因林瑞晨与金吾卫出现的关系俱被隔离在
外。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吴征看朱
植气喘吁吁,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也别无他法,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
最佳。

  「吴大人!」虽说北城府衙今日该拿人拿人足够秉公办案,朱植仍是对这位
耽误政事的北城令诸多不满,强抑着怒气道:「您可回来了?」

  「朱老丈,此话怎讲?」吴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质疑本官?」

  朱植愕然,他没想到第一回见面时彬彬有礼,谦恭和善的青年官员忽然变成
这股一身官气,难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告说不出来,变作怒气冲冲的质
问:「吴大人上任至今,就来了两日官衙。如此怠慢政务,毫不体恤民情,视北
城百姓如无物!老朽虽是一介草民,也斗胆问吴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
不在吴大人心上?」

  「哼!」吴征冷笑一声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时敢将圣上的嘱托置
于脑后?你不过虚长几岁,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怜你老迈,定将你拿下
问罪!」

  朱植气得不轻,颤巍巍地起身直指吴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吴大人
没有个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击鼓,告吴大人一状!」

  「说得好!」公堂外传来一声断喝,十二人鱼贯而入,一人领头,余者阵列,
倒像飞翔的雁群。

  吴征扫了眼一众来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尔等在公堂上喧哗
又误了本官的行程,这份罪回头再治。」他狠狠地拂袖,可怎么看都有些慌张地
急于离去的意思。

  「吴大人要往哪里去?」来人中一名头戴襆头帽,身着交领襕衫的书生道:
「方才还听吴大人公堂论案,要定人罪名,这会儿就要走了?」

  「嘿嘿,张公子啊?」吴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关你屁事!」

  书生自然是即将出仕的白云书院首徒张彩谨,斯文惯了的书生听人口出粗言
总是会甚鄙视之的,但对他喷出来的便难免露出恼怒之情:「你说什么?」

  「本官说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听清楚了没?」吴征哂笑道:
「这人耳朵有毛病!」

  「你……你……」张彩谨被当众羞辱怒发冲冠。斯文人碰见粗鲁的也无可奈
何,对喷是万万做不得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出来,憋得满面通红。

  「北城令吴征当众口出污言,有损国体官风,有辱斯文!张公子,替本官记
下来!」来人中一名头戴六品官帽,双手背在腰后,儒雅与威仪兼具的年轻官员
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过清闲,让大人有暇来此找茬?还是要找本官讨一杯
茶喝?」吴征面色一凝挥了挥手道:「来人,请俞大人后堂奉茶,待本官回来后
再行作陪。」

  衙役们面面相觑,吏部官员们明显来者不善,联想到吴征此前荒废公务已久,
其目的昭然若揭。这时候上去岂不是找抽来着?但吴征还是北城令,他的话又不
能不听。

  一名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请随小人来。」勇气可嘉,只是抱
拳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入臂环之内,就怕被人认住。

  俞化杰压根不理,上前两步向朱植脸露微笑点了点头,又向吴征道:「不必
了吴大人。方才几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吴大人若不能说清楚,本官既担吏
部员外郎之职,不敢如吴大人一般荒废政务,如今人证俱在,本官当场开堂审理,
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吴征面色变冷,警惕地盯着俞化杰道:「本官自有要事
在身,先行一步!」

  俞化杰袖手旁观也不拦阻,只不屑笑着。眼见吴征即将走出府衙,三人忽然
转出门角将去路挡住,一同伸手拦阻道:「吴大人还不能走。」

  吴征见三人步伐沉稳气势不凡,倒退两步回身道:「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化杰微微一笑,头也不回走向朱植温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检举官吏之职,
今日巡视北城,烦请老丈将北城令疏于政务一事细细道来。本官定报与苗郎中大
人,以律例查办!若是罪大恶极,本官这就将他拿下以正国威!」

  「不必了!」吴征快步行至俞化杰身边道:「本官久不曾来府衙,并非怠慢
政务,实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脚下国法当头,本官岂敢胡作非为?俞大人若是不
信,不妨问问韩将军去。」

  「正是天子脚下,本官才要查个清楚明白。吴大人无故缺勤多日,依律当脊
杖十八,既说不出去往由来,本官现下便依律责罚。」俞化杰靠近吴征压低声音
道:「不过若是韩将军为吴大人来求本官的话,本官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否则
……这事本官也难办啊。」

  大庭广众,他虽压低了声音仍瞒不过旁人的耳朵。在他人听来,这句话像是
给吴征留了些颜面。可在吴征,张彩谨这等知道俞化杰不轨之心的人来说,意味
大大不同,韩归雁去求他,怎么求?其羞辱之意无更甚者。

  「是难办!」吴征忽然露出个狰狞凶险的笑容道:「那就不必办啦!」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让俞化杰一愣,可来不及再细想,吴征的拳头已带
着风声呼啸而至。

  俞化杰文武双全,以这两点而论大秦同龄人里无出其右者,堪称第一俊彦。
当然这一切显耀随着吴征入京戛然而止,当年在醉仙楼上的文武会友,俞化杰的
武学修为便与吴征差不多,正因没有把握拿下吴征怕引来非议污了名声,才不敢
当场挑战。如今两年过去,俞化杰自律甚严,练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
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吴征?

  拳掌相交,俞化杰便觉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传来,震得掌心里骨骼欲裂般剧
痛。

  吴征出手突然,距离又近。俞化杰猝不及防间只挡下一拳便被一脚扫在膝弯,
痛彻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单膝跪地。——他万万想不到吴征竟敢当众动手,又惊
又恐下失声惊呼:「你敢……」

  吴征忽然上身后倒,恰巧避开背后攻来的一掌,顺势一脚直踢俞化杰。

  俞化杰喊了一半的话被梗在喉咙,但来了帮手不由精神一振!奋力抬掌径拿
吴征脚踝。

  吴征肩膀发力震开身后一人,腿弯一钩避过俞化杰推来的一掌。他姿势别扭
又分心二用,腿脚发力不足,只得取之巧劲。

  俞化杰得此一缓慌忙着地一滚,眼角余光见下属已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吴征后
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将吴征拿下,亲自脊杖。不想吴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飞
扑,掌带风声抽来一记耳光。

  「再敢缠着雁儿,老子阉了你!」俞化杰一句话被堵在嘴里,吴征已气势汹
汹地大喝出口。幸而他受到重击,虽借力卸力,俞化杰带来的随从武功也强,力
道准头终究出了些偏差。这一记耳光被俞化杰险险避过,掌风刮得他耳边生疼。

  吴征修习了观风听雨,以一敌多的本事大涨。否则以俞化杰等四人的武功,
硬碰硬非得吃大亏不可。现下在他耳中,敌人出招的风声先后,力大力小了然于
胸。吴征虽被四面围困仍不慌不忙,仗着出众的轻身功夫闪转腾挪,偶尔吃下几
记能卸去力道的攻击,对俞化杰步步紧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过盏茶时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吴征已了然于胸,他龇着牙对俞化杰露出个
狞笑,攻势陡然提速!

  足下轻轻一点青烟般跃起避过左右袭来的两腿,吴征使开【天雷九段】,双
掌分袭俞化杰,正是一招【如雷贯耳】。吴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杰不敢硬
接向后一蹿,他与三名随从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杰牵制,三名随从主攻。俞化
杰只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贪功冒进。

  看看难以打中,背后三人又待攻到,吴征身形忽然急坠单手撑地。一轮攻势
已然衰竭,且空门大开,俞化杰大喜,见三名随从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锁
吴征退路。

  吴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极致,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像只虾米般弓身避开踏地的
两脚。可俞化杰双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无路,背后三掌又到!

  吴征双目圆睁,身躯急扭闪过两拳,运劲于肩侧硬挡了一掌。这一掌威势雄
浑,打在结实坚硬的肩膀却虚如无物,仿佛拍在一大团棉花里。吴征再次借势急
飞撞向俞化杰。

  吴征来得疾劲,俞化杰不及闪躲,只得双掌护胸,只需接住此招自然转危为
安。吴征横飞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连环拍他小腹。他在空中无所凭依仍能变换
身形,屡屡让俞化杰手忙脚乱。这一下见状慌忙沉身挡架,步伐微乱,吴征掌影
陡然消失无踪右脚横扫踢倒俞化杰,顺势拿住他脖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颊,
半边面庞登时猪头般肿了起来。

  「住手!」三名随从见主人失了手大惊失色,大声呼喝欲救。

  吴征回头冷电般的目光一扫,手上加力,俞化杰眼珠暴突,喉结被捏的咯咯
直响。三名随从投鼠忌器,吓得不敢再动。吴征盯着三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又
是一记肘锤打在俞化杰面门,直打得鼻血长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当众无故殴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动手解
救是没那本事,只得吓唬喝阻了。

  「砰!」吴征一拳打在俞化杰左眼眶上,瞬转青黑的眼角立刻变成了只刚出
锅的馒头:「你们再让我听见一口喘气声,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杰右眼眶上:「老子准许
你喘气了吗?」

  俞化杰自知容貌已毁,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愈合,又受制
于人,撕裂的剧痛也只得生生憋在喉咙里,哽得「喝喝」连声。

  吴征照着俞化杰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阴又狠,专找痛感十足又伤不了筋
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话不准吭声否则打爆眼珠子……这不没说你不吭声我就不
打你了嘛……

  俞化杰生生吃了几下重拳,喉间强压的呼痛声可见苦楚极大。他倒也硬气,
死死憋着不求饶也不呼痛,可吴征下手绝不容情,拳拳到肉,熬得甚是艰难。吴
征也不说话,两边就这么沉默着一个暴打,一个苦挨,只剩下一记记的重拳声。

  「住手!」

  「他娘的谁还敢歪嘴!」吴征打得正开心兴致陡然被打断,恶从胆边生,朝
着俞化杰脸颊就是一拳,直接将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声尖尖细细,如公鸭嗓子
般难听也顾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气,吴征才回头轻蔑一看,吓得打了个激灵支支
吾吾道:「屠……屠大人!」

  中常侍屠冲手持圣旨刚赶到北城府衙,见吴征正在行凶。他武功精湛眼神犀
利,自然认得出俞化杰。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动手拆解颇为掉价,自然是出声喝
止。不想还换来吴征一句粗口,登时脸颊边上薄皮都抽了起来。

  吴征一看惹了祸,情急之中一跃来到屠冲身边哭丧着脸道:「屠大人,他们
四个打我一个!可把下官打的惨!」

  见吴征迅捷无伦地扯开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来的些许微青。
屠冲眼角跳着扯了扯嘴低声道:「胡闹!」

  看了眼正被随从扶起,满面青肿认不出原型的俞化杰,屠冲举起圣旨道:
「本官奉圣上旨意查问要事,吴大人,这就借用你的公堂!余人速速退下,非得
传召不得进入北城府衙!」

  吴征昂首挺胸,先向错愕的朱植等百姓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冷笑着看着俞
化杰一行无可奈何地灰溜溜离去,心中暗道:好险!信息不对等决定一切!若是
这个世界也有手机,今日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你呀!」屠冲面色古怪地伸指点了点吴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胆大包天肆意
妄为,还是替秦皇松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闲事休提,你随本官来!」

  ………………………………………………………………………………………
………………………

  吴征向屠冲交代了前前后后,张六桥,瞿羽湘,甚至戴志杰,杨宜知等人都
被一一唤入后堂询问了个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随着屠冲回到皇宫,被安置在偏殿
等候。

  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见屠冲返回。以他精深的武功,浑浊的眼珠也布满
了血丝,想来也把秦皇给累了个够呛!

  「你们先回罢!明日午时来皇城外听旨。」

  简单的一句话打发吴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临头。明日宣旨,圣上心里
定是已有了大体的决断,只待完善细节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马车在等候,吴征一屁股坐上舒适柔软的垫子大大伸了
个懒腰:「累死了累死了!」

  「咦?这就累了?不忙,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呢!」祝雅瞳憋着笑,玩味的目
光不住在吴征与陆菲嫣脸上打量。

  「还有?」吴征早间随破虏军征剿贼党,又忙碌了好半天,实在提不起精神
来。闻言虽觉差异仍是懒懒散散,一副明日再说的样子。

  「恩!事情还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吴府被祝雅瞳领进一处空着的小院,吴征脑门里轰地一声大响,睡
意全无,露出个难看的意外笑脸道:「盼儿?你怎么来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陆
菲嫣,想来也知她现下怕是尴尬得只想望风而逃。

  「大师兄!」顾盼又惊又喜地发足奔来,只是碍于娘亲与外人在场不好太过
亲昵。念及今日的惊险与所受的委屈,又见吴征满面疲惫,一身火灰,眼圈儿都
红了:「我想娘亲和你,就来找你!咦,大师兄不知道我来了?」

  「不知道啊!」吴征哭丧着脸暗道完蛋,事情闹大发了:「怎地门派里也没
人知会一声?不对,盼儿,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来的?」

  「额……」顾盼一时语塞,可再见青梅竹马大师兄的喜悦之情早盖过了一切,
抿着一对丰软香唇,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贼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还是
正在乞怜。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着陆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只怕要被贼
党拿去身陷囹圄了!妹妹的女儿胆子好生不小,嘻嘻,你们昆仑的弟子都是这么
一副包天的胆量么?」

  「什么?」不单是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也此刻才得知实情,个个又惊又吓!

  「盼儿过来!」陆菲嫣尽可能沉下脸。她着实被顾盼的胆大妄为吓得坏了,
可女儿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见她望向吴征的惊喜与欢乐,一时百味杂陈,不
知要说什么才好!

  「娘……」顾盼缩着肩膀连连晃动。幼时每每犯了错误便是这般撒娇,娘亲
自然会心软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关在院子里一日,又听祝雅
瞳所言的严重后果,她也知这一回怕是不好收场。可既然来了吴府,说什么也是
不肯再回昆仑山的。

  「你……」陆菲嫣喉头发干,竟哽咽着说不出话。

  局面太过尴尬,祝雅瞳袖手旁观自然觉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间复杂的隐
秘,笑着打圆场道:「好啦!人都来了,难得母女俩欢聚,好好回去睡一觉,有
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复又指着吴征道:「休息够了好好想点好主意,莫要昆仑
山上来把人给要了回去。嘻嘻,小丫头我也挺喜欢的!」

  ………………………………………………………………………………………
………………………

  「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顺利过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却无睡意,直等到
胡浩回府时见他满面春风才松了口气,连心情也一道舒缓欢快起来。

  接过爱妻递上喷香温热的面巾抹了把脸,酸疼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按揉,胡
浩惬意道:「很好!算得上圆满!」

  「征儿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大过罢?」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晓一切俱
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结局与此前的一切计划偏差大不到哪儿去。唯一的变数便是
此前漏算的吴征了。

  「功劳大,过也不小,原本不好说。不过这一回帮圣上彻底解决了个大难题,
出不了大事。」胡浩笑吟吟道,这一次的漏算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
雅瞳也没能事先安排。胡浩临场应变与吴征的机智倒有天衣无缝之感,也让侍中
大人十分得意。

  「又简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复,林瑞晨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露
出极具风韵的微笑。

  「是啊!为夫当时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传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轻
气盛吃不得亏。现在看来,你们昆仑当真培养出一个好弟子!」胡浩连连点头竖
了个大拇指,还是第一回毫不掩饰地盛赞吴征。

  「他一贯都很不错。今日在马车里堪称当机立断,想好了对策片刻犹豫都无,
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林瑞晨亦是大赞,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一回谁都
得了好处,只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还绕着弯儿?不必担心他,这孩子的成就
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着爱妻的手来到院井,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道:「着眼
全局,将自身利益置于其后,世间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转过弯来,也能明白他一片
苦心。需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谁头上都是极
难过去的一关。升官发财近在眼前,能随手抛弃者少之又少,何况一个初出茅庐
的少年郎?」

  胡浩顿了一顿,指着院中的梧桐树道:「这颗梧桐树是为夫亲手栽下的,寓
意凤栖梧桐,盼能养大了引来金凤凰!为夫多年来的心愿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
少文人雅士,精干能人都投靠了府里。可若是为夫二十岁时怕是难如征儿一般当
机立断。他府里没有栽梧桐,可这颗梧桐树已立在人心里,今后有的是凤凰飞来,
怕是停满了都不奇怪。征儿这笔生意做得一点也不亏!」

  「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杀了他。」两边都是最亲近之人,林瑞晨
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会看错人,那小子鬼精鬼灵的,想捧杀他?这种人怕是还在娘胎里没
生出来!」胡浩哈哈大笑道:「对了,你那三师妹在他府里可还安好?听说伤势
尽去武功大进了!」

  「我也不清楚,看来是不错。比之在昆仑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换了个人儿一样,
只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后再说,夫君累了,还是早
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爱妻,目中闪着暧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这些年却
是苦了你。今日心情大佳,我也当尽一尽为夫之责。」

  林瑞晨心中一荡,羞红满面。她并非不喜夫妻欢好,只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
一介文人,向来房事稀少。两人恩爱甚笃虽有遗憾倒也不影响夫妻之情。只是胡
浩今日主动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兴致,妾身自当全力服侍!」

  「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搂住爱妻丰满有致的身躯向卧房行去……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暗香零落贼党殆害世间,为害百姓,大秦国治下不
可容!今朕得众卿奋力剿灭贼党,心甚慰!特加封韩铁甲为镇北将军,刻日引军
五万兵发凉州驻扎!加封韩铁衣为征东将军,刻日引军四万兵发江州驻扎!加封
韩铁雁为京都守备,刻日上任,钦此!」

  原车骑大将军韩克军虽已告老还乡,军权却被均分给两个儿子,背负污名的
女儿韩铁雁也终于累功晋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备的重权之位。一切几乎如
胡浩筹备时所料!

  吴征正心下犯着嘀咕,不可能我连提都不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念头
刚起,屠冲又展开第二卷圣旨,尖细的声音念道:「吴征接旨!卿吴征讨贼任劳
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轻狂,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务多日,
有违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开恩,功劳不举,过则轻究,吴征仍为北城令一职,
罚俸一年以偿吏部员外郎俞化杰,钦此!」

  我……次奥啊!吴征苦着脸接过圣旨,腹诽连天:「哪怕降我一两级也成啊,
罚什么俸禄,我特么都快穷死了……」送走了屠冲,吴征回头望向杨宜知的眼神
大为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汉咽喉喊道:「抢劫!把钱交出来!」

            第二章 镜花易碎 探爪三龙

  京都守备文毅背了大案,在朝堂里被直接扣押下了天监死牢,与文毅相关的
府邸,产业尽数查封。羽林军从宫中被划出一半人,与刑部一同彻查曾在这些铺
子里出入过的,登记在册的一切有关人等!而京都守备府也不例外,次日公务时
间一到,从上至下所有官吏尽数被禁足在府中待查,一视同仁!

  若说二府联办还不够郑重其事的话,那么羽林军由屠冲亲自挂帅,连羽林中
郎将邹鸿允都只能做副手,足见文毅所犯的案件之大。中常侍屠冲自秦皇登基以
来便贴身服侍至今,可谓圣上最为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之一,他来了,和圣上亲
临查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成都城的剧变在一日之内尘埃落定,世人或会感叹变化之快。但熟知内情的
均知事态之严重,至于京都守备府里的大小官吏接到了韩铁雁替任文毅的圣旨,
他们本就因禁足待查而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文毅经营多年,府中上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要职上全是他的心腹。圣上亲自
插手至此,新任的韩守备又尚未到来,自是要大清洗一拨,率先安插心腹了。这
比敌对势力的韩铁雁整肃还要严重,圣上金口玉言,要办谁都是毫无回旋余地,
言出法随。他们也只能暗暗祈祷莫要走了天大的霉运,被圣上亲手摘下官帽或是
贬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一生也就彻底到头了。

  韩府里欢天喜地,大老爷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圣上的赏赐自不会吝啬。两位
少爷与小姐的功绩终于尘埃落定,四镇四征各有其一,连小姐不日也将在京都守
备府里登堂高坐。韩家近十余年来颇受打压,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刻。

  不过韩家上下并没有时间多做庆贺,圣上旨意已下,刻日到任的时间紧迫。
韩铁甲与韩铁衣整编军伍,任命从将的工作刻不容缓,待整备完毕时庆贺与送行
合二为一,不过是个仪式。韩归雁的京都守备府暂时被屠冲接管一时插不上手,
但整军亦是她所长,协助两位哥哥的军务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北城府衙作为这一回揭发文毅与暗香零落的发起者与执行者,本该与韩府不
相上下地尊荣显耀。可惜北城令大人发了失心疯一般殴打俞化杰,生生将一份大
功劳给打没了,自己还被罚俸一年,连带着北城府衙里的官吏们也给撇在了一边。
说好听了叫功过相抵,说不好听了与被人遗忘也差不了太多。

  接了圣旨的吴征又猫回了家里,这次倒不是胆子比天还大,圣上刚责备完还
敢无故缺勤。而是罚归罚,吴征毕竟为此案付出许多,圣上也准了五日假期好生
调养。

  吴征自己也没心思去府衙,他正在书房里愣愣出神。需要考量的事情还有太
多,眼下最急的却不是什么暗香零落,也不是正紧锣密鼓筹备着的辣椒生意,更
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那个人见人爱,却又天真过头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事分两面!顾盼偷偷下山固然因在昆仑山上孤苦伶仃确实值得可怜同情,吴
征当然也希望她早些来吴府团聚,对小姑娘而言无论是身心健康还是尘世历练都
大有裨益。可违反门规之事太大了,大到谁都不能帮腔说话。昆仑这样的大门派
要维持着不出乱子,规矩最为重要。当年吴征强行选了《道理诀》,即使贵为掌
门的弟子也一样没能网开一面,该贬为外门弟子,被罚去青云崖旁的小屋等等一
样没得落下。

  顾盼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发起小脾气来不管不顾,至于那句「大师
兄,人家不想回昆仑山就想呆在你这里,你帮人家想想办法嘛……」也不知是过
于天真还是对吴征盲目的信任,总之吴征是拒绝不了,不忍也不肯。要把她留在
吴府是个巨大的难题,门规面前没有破例,可要让她住在吴府……这可是完全不
在计划中的事情,至少绝不是现在!

  陆菲嫣自顾盼来府后便一眼都没瞧过吴征,更是呆在小院里不再现身,刻意
躲避意味甚浓。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迈出重要而坚实的一步,可顾盼终究是
一座横亘的天堑,想要跃过去并不容易,何况时间甚至没给吴征一点处理的机会。

  送回去?不送回去?吴征揉了揉因两难而发疼的额角,全无头绪。

  陆菲嫣枯坐在房,这样的光景从前常有,她也早已习惯不再作旁的念想。可
这样光景近来却不常有,除了吴征乔装出行探查暗香零落的三日,她总有个可心
的人儿陪伴,绝不会感到孤单。美妇的脑海中一团乱麻,女儿纯真而开怀的笑脸
如在眼前,那是再见吴征之后发自内心的快乐,甜得令人心碎,又让她酸楚,左
右两难得想逃。吴征的音容笑貌一样在她眼前,那警告意味甚浓的一句:「乖乖
在家等本官回来。咳咳咳,你现下是本官的人了,未得本官允许不准离开后院。
要是敢偷跑,嘿嘿,我就辞了官去找你!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可听
清了?」总让她心中甜甜的,可现在又要她如何自处?

  比起此前数年的浑浑噩噩,陆菲嫣近日来早已像换了个人。她常扪心自问:
吴征已做得太多,而她自己又能做什么?是否还像个弱女子一般总是躲在吴征的
背后,劳他遮风挡雨。自从吴征入主北城府衙,顺手将吴府的实际管辖权都交到
她手上,以及着手对付暗香零落以来,陆菲嫣竭尽所能。她不仅将府中事务打理
得井井有条,将祝雅瞳搜集的信息梳理清晰,能处置的第一时间处置,陆氏豪族
的大家闺秀终于展现出应有的能力。

  而对吴征,陆菲嫣也早已下了决定一心待他。她也曾想起若是顾盼来了成都
该怎么办,一切没有答案。此前的经历让陆菲嫣总是会将问题搁置一旁,既无答
案,那暂时不再去想。这确是一种逃避和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但陆菲嫣也没有别
的办法。只因在吴府的日子太过甜蜜,沉浸于其中难免过得一天是一天,也是人
之常情。

  可甜美的过往终如镜中之花,顾盼的出现让幻象般的一切轰然碎裂。措手不
及的状况让吴征都有些进退失据,遑论更加难做的陆菲嫣。她不想离开吴府更不
想离开吴征,可目前看来,这已是唯一的选择。

  若说从前的逃避是无可奈何,当事到临头,陆菲嫣也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
她猜得到昆仑派不久便将来人,触犯了门规不可能三言两语便当做没事。顾盼打
小也甚少得到家庭的温暖,现下再让她回山对一名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少女不是好
事,指不定便要自暴自弃,那么由母亲回山代为受过,以管教不严的名义似乎是
个一举多得的好选择。

  刚下定了决心,门外便响起女儿的脚步声。

  初来成都城的少女对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鲜,仿佛连空气都比山上的更甜更
美好。终究还是大家都宠爱的昆仑小公主,心中再多不满的话一个人都没说,顾
盼甚至未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端。

  「娘!」少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吴征早间接了圣旨陪她好好逛了逛吴府,
前散骑常侍的宅子占地着实不小,花园等游玩之所自不必说,前院里正在兴建的
楼堂馆所更是引起了顾盼的兴趣。吴征的奇思妙想闻所未闻,让她不住憧憬:
「这里太好玩了,人家都后悔没早些跑下山来。」

  既已打定了主意,陆菲嫣实是不忍苛责亏欠甚多的女儿。反正将顾盼交给吴
征,以他一贯以来的自律必然会对顾盼严加要求,修行也落不下来。至于吴征的
体贴她亲身感受,更是放心。

  「你呀!莫要一直只顾着玩耍,今天的功课做了么?」陆菲嫣想要板起脸,
话到嘴边又成了关怀与提醒。想来这十余年来全亏了有顾盼作陪,心灵才稍有慰
籍。一贯以来的溺爱怕是没办法改变,交给更加公私分明的吴征去管也是件好事。

  「还没呢!今天不做功课。」顾盼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双目笑得像两瓣
月牙神神秘秘道:「祝家主说明日起要教我武功,大师兄也同意了的!」

  「嗯?祝家主教你武功?」陆菲嫣对祝雅瞳的偏见与提防渐消,有时甚至觉
得这位美妇的行事每每与吴征一样出人意表。但要传授女儿功夫这个说法也太过
匪夷所思,天阴门与昆仑派有别,吴征居然也会没头没脑地答应又是什么道理?

  「人家知道娘要说什么,不是学天阴门的功夫,祝家主要教的是经验和技巧。
大师兄此前也学了些,听说可有用了。」顾盼美滋滋地晃了晃小拳头,此前在荒
林里便学到了许多,对明日祝雅瞳的教导更为憧憬。

  「祝家主肯教,你要好好学。她与我们虽是门派有别你不能拜师,可也一样
要以师礼事之,万万不可怠慢。」陆菲嫣看顾盼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发现一路
当做心头肉的女儿也长大了。既已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些事情便无
需过多干涉。

  「太好了!娘也同意了!大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娘一定会答应。」顾盼一蹦
老高雀跃道:「大师兄该忙完啦,人家去找大师兄玩,晚上再来陪娘。」

  晚上……近来都是他来陪我的。陆菲嫣看着女儿小鹿般蹦跳离去的身影,心
中怅然若失。

  「家主,属下经手的一切事情均已整理归集,您看若无缺漏,属下这便辞行。」
拙性弯着腰递上一本簿册,内里正是他近来调查暗香零落的一切所得之列目。自
入成都城之后,昔年的有道高僧也不再剃发,如今头脸上已长出了发桩短须,倒
像个粗豪的江湖客。

  「有劳你了。这一回事关重大,不是你去我不放心。」祝雅瞳通览书册细细
核对。拙性在凉州深耕多年,一路至今几件事情办得让祝雅瞳甚为满意。

  大秦国里昆仑一系的反击虽告一段落,但对付暗香零落则只是个开始。神秘
的忧无患,惊人的豹羽鵟,还有几乎被送在砧板上遭屠宰的贼党,以及还活在世
上的孟永淑。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祝雅瞳越想越是心惊。举头有三国皇权之天罗,
若是地底深处还有暗香零落之地网,已成贼党死敌的祝家与吴征总在明面上可就
太危险了。

  祝雅瞳捋过头绪,只觉一切还是要从贼党第一回闹出大事开始查起。他们的
底气在哪里?一切是不是又如表现出来的不堪一击,甚至是自寻死路?想要挖出
忧无患斩草除根,还需再走一遍长枝派走过的那条路。——自当年孟永淑出事的
涂州处从头查起!

  长枝派曾引军横扫大燕国内的暗香零落,可对于孟永淑落难一事却查不出个
所以然来。由此祝雅瞳更坚信其中有极大的隐情,否则以长枝派之能,怎可没有
收获?拙性要走的这条路固然极难,可长枝派做不到的,祝家却未必做不到,祝
家最值得称道的,不正是一张自上而下的关系网络么?

  拙性此前藏于深山,凉州也是人口稀少的荒僻之地,此番还俗再迅速离开川
中之地远赴东方,识得的人更加少。加之办事牢靠,实是最佳人选。

  「家主厚爱,属下敢不肝脑涂地!」

  「不,活着回来,很多地方都需要你!」

  「是!属下多唠叨一句,吴大人的【食堂】工期将完,属下离去要劳烦家主
多盯着些,此处不好出岔子!」

  「甚好!我会留意。你去吧,一路小心。」任何一位主人都会喜欢有责任心,
又把家族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事上心的下属,祝雅瞳当然也不例外。至今为止
她尚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中的目标,可拙性跟着她参与了祝家在燕秦之战中的始
末,或许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吴征的特殊身份,也比如祝雅瞳正在盘算谋划的
一切。

  「属下告辞,家主保重!」

  拙性远行涂州是件隐秘事,吴征已提早知悉却也不便相送。这位大和尚真是
位妙人,吴征对他腹诽最多,但承受的恩惠也极多,念及还是有些不舍。当拙性
闪入一辆马车时,吴征也吱呀一声拉开书房大门,一来暂无头绪,二来决心已下,
三来顾盼的脚步声已在院外响起。

  数月之前吴征曾在昆仑山上偷偷见过顾盼,亦偷听见她们母女俩的私房话儿,
由此才当机立断占了陆菲嫣的身子。有时想起那日在屋檐偷听的旧事,也常感慨
再怎么努力与自律,想将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可能。而人,很多时候都是被逼出来
的,若不是那一场偷听得知陆菲嫣已在悬崖边上危在旦夕,或许吴征也不会即刻
出手半逼半哄,又怎能在这数月的时光里享尽艳福,将心仪许久,值得敬重的美
妇收入府中?

  如今似乎又到了悬崖边上,不日【食堂】竣工,届时邀请韩归雁时必然的。
加上祝雅瞳,陆菲嫣,顾盼,韩归雁,甚至还有瞿羽湘聚在一起,诸女的性格难
免没有冲突之处,那画面太美想想都有些蛋疼。原来想调和后院如此不易,难怪
古往今来,就连帝王家的后宫都没听说安宁过。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不仅是因
为诸女错综复杂的关系,还因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让他胆战心惊——
我怎么会把祝雅瞳和她们放在一起?

  顾盼抿着唇瓣,中央向上撅起,牵引得两边嘴角带着两颗梨涡下撇着,配上
两只弯月般的笑眼毫无苦相唯有甜美可爱。吴征身材高大,可十四岁的少女站在
身前来已至肩膀偏上些,待得发育成熟怕是只比吴征矮上半头,直追韩归雁。

  「大师兄你忙完啦,嘻嘻,人家想去街上玩。」少女挺胸竖腰,胸前两颗初
现规模的蓓蕾将衣襟顶起,那娇俏的模样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来都让人难以拒绝。

  「今日还不成。」吴征断然摇头,只怕稍有犹豫便狠不下心来,见顾盼略有
些失落的模样也是心疼,可既然下了山便不再是昆仑派的小圈子,严格一些自有
好处:「盼儿随我来,大师兄有些话要和你说。」

  顾盼满腹狐疑。时隔两年再见吴征,他固然和从前一样对自己宠爱,模样也
和从前一般如冬日暖阳般让人舒服,可目光中却多了许多新的东西,更加沉稳却
有了些躲闪。娘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最难骗人,大师兄是在防备着什么?是不是我
来这里让他有些不高兴?还是……他已有了旁的心仪的女子?从前在山上人家想
去玩,他可从不会拒绝我。

  吴征自猜不到少女的心思早已不知放飞到哪里去了,他敲了敲桌面,又快速
眨了几下眼睛,失笑道:「盼儿怎地这副神情?」

  顾盼皱眉撅唇,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摇头道:「大师兄,你这么跟
人家说话,人家有些害怕。」下了山之后陡遇凶险,虽说少女心大早已抛在了脑
后,可终究见识了些不同,单纯的性子未去,小心思却多了起来。

  「呵呵,你呀。」吴征伸手在她的瑶鼻上一点,笑着责怪道:「你还知道怕?
大师兄都快给你吓死了!」

  从前在昆仑山两人堪称青梅竹马,吴征自也对她极为宠爱。彼时顾盼年岁尚
幼,吴征自少了许多讲究,两人时不时便有些亲昵的动作。如今顾盼年已十四,
在这个世间十四岁的少女莫说嫁人,已生了娃娃做娘亲的都不在少数。可吴征毕
竟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他眼里顾盼仍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固然发育得极为不错,
可还是个幼女,再与她过分亲昵多少就有了心理负担。不想倒因此而让顾盼觉得
生分了,这也是两个世界不同理念的冲突,没得办法——就算顾盼现在肯嫁,吴
征也定然不会碰她的。

  果然顾盼皱起鼻子迎了这一点,瞬间眉开眼笑道:「嘻嘻。这不是化险为夷
了么?大师兄别怕,今后盼儿来保护你。」

  「哈哈!好,大师兄好开心。」吴征又摸了摸她发顶,敛容正色道:「正是
要与盼儿说这些。」

  看吴征肃穆,顾盼也知这一回实在是莽撞且险之又险,耷拉着螓首委屈道:
「人家知道错了嘛,今后再也不敢了。」

  从前犯了些过错,只需露出这份惹人怜爱的模样总能过关,可这一回却没有。
吴征叹了口气道:「不仅是错了,还是大错。盼儿这一回可给师兄惹了天大的麻
烦。」

  「啊?」顾盼吃了一惊,她自不愿给吴征惹来麻烦,但是天大二字还是让她
吓了一跳。

  「无规矩不成方圆。门规是万万触犯不得的,盼儿不得昆仑之令私自下山可
是犯了大忌。你想想,这一回开了个坏头,若是任由你胡闹,今后其余的师兄弟
们跟着你学怎么办?盼儿的运气不错化险为夷,可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这么好,也
不是每一回都能这么凑巧遇上贵人。他们若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盼儿可躲不过去。」

  「这……人家也知道错了,可是呆在山上实在太也难受,人家想跟娘和大师
兄呆在一起,不想见到爹爹的冷面孔。」顾盼讨饶着说道,听吴征的话里话外不
乏责备,忙道:「祝家主说人家立了功劳,就可以不用回昆仑山了。」

  「哪有那么简单!」吴征苦笑着摇摇头道:「击杀贼党固然是功劳,可这是
两回事。要照大师兄来说,这事儿功归功,过归过,没得充抵。」

  「啊?那……那怎么办?人家不想回去。」顾盼大发娇嗔,急得小脸通红,
眼巴巴地望着吴征。

  「大师兄也不想你回山。可是盼儿要知道,这件事情总有人要受罚。罚的不
是盼儿,便是陆师姑了。」吴征无奈地摇头。

  「什么意思?是,是要定娘一个教导不善的罪名么?那怎么行?」顾盼真的
急了,她下山的目的不外乎为了吴征与陆菲嫣二人。分别两年,刚刚三人重聚又
要分离,这是万万不行的。

  「必然如此,不过暂时不用担心,大师兄会给你想办法,总之你们一个也不
能离开,咱们三人在一起才好。恩,便是掌门师尊来了,我也要想办法留着你们。」
吴征循循善诱,廉耻什么的哪里还顾得上?心中也是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留着
盼儿在吴府,逼一逼自己,也是逼一逼菲菲。反正这事儿迟早要来,晚解决不如
早解决的好。

  「真的?」顾盼喜出望外,乳燕般投入吴征怀里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欢喜
道:「大师兄对人家最好了!」幼时常被吴征抱在怀里,莹润的香唇也亲过吴征
不止一回,可这一回情不自禁之后感觉却大有不同。

  吴征身上从前可没有那么强烈的气息,冲鼻而入时竟然娇躯都酥了一半。那
感觉极为奇异,竟让人心如小鹿乱跳!而在吴征怀里被她轻轻接住,他虽极有分
寸,双手只是搂住香肩,环着膝弯,可翘翘的屁股落在他大腿上,竟让另一半娇
躯也软了。那耳热心跳的模样与感觉,可不正是每日夜里想把柔荑放在两腿之间,
肆意抚弄的渴望么!

  吴征接住顾盼,忙不迭又将她放在地上,少女的娇躯紧致可人,肌肤全是傲
人的弹性,抱得久了又要强行控制,必然是让自己难受。他勉强一笑道:「盼儿
长大了,不可随意对男子如此,连大师兄都不行。旁人要碰你摸你更是绝对不准!
可记得了?」

  陆菲嫣受体质之困多年,避之唯恐不及,男女之事上对顾盼定是疏于教导,
顾不凡古板的性子更加不必说。顾盼对此犹如一张白纸,这动作纯是幼时习惯了
的。这一回也是吓了一跳,被吴征抱住的感觉着实不错,可也有本能的羞意与惧
怕,见吴征说的郑重,忙不迭地点头道:「盼儿记住了。」

  吴征点了点头道:「说回正事!大师兄这一回保你和陆师姑留在成都城,不
过盼儿也要答应大师兄几件事。」

  「好!」顾盼亮出了柔荑道:「击掌为誓。」

  「莫忙,先听大师兄说完。」吴征笑着摇头道:「第一,修行不可荒废,盼
儿在山上每日怎么修炼,在成都城也怎么修炼,明日起一刻都不能落下。第二,
成都城里并不太平,尤其这一回大师兄打了俞化杰,怕是不少人等着找师兄的麻
烦,你要出去可以,需得让陆师姑知晓,她同意了才行。第三,师兄会让陆师姑
每隔半月考校你一次功夫,每回都需得有进步。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且只消
犯了一次,那对不起,师兄只好把你送回昆仑山去。」

  「没问题!」顾盼点了点头郑重道:「盼儿还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可是盼儿
知道大师兄和娘都不会害我。这一回定然严守约定。」

  「呀!这么一说我可要骄傲了,怎地吴府的规矩比昆仑派的门规还好使么?」
吴征笑着与顾盼一击掌立了契约。这三个条件固然是对顾盼的约束,可把权限都
交到了陆菲嫣的手上,同样也是对她的约束,省得这位时不时有些草木皆兵的师
姑心慌不定。

  「嘻嘻,大师兄未来定然是昆仑掌门。人家是听掌门的话,可没有对昆仑派
不敬的意思。」顾盼乐不可支,两只小拳头支在下颌处笑开了花。

  吴征微微一笑暗道:这一回也只能靠着这个名头来保下你母女俩人了。

     ***    ***    ***    ***

  成都城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节,近日来吴征虽未曾去北城府衙,可消息还是
接二连三的送到手上。

  文毅倒台得无比彻底,原本的强援迭云鹤,俞人则等熟知内情的重臣忙不迭
地欲撇清干系,更不能来救他。京都守备府里也迅速揪出一众官吏革职查办。若
说从前吴征对秦皇的印象还是老弱昏聩,喜怒无常的话,这一回则完全改观。狮
王虽老,雄风仍在,浑浊的眼珠深处是明镜般的心。无论是对待韩家,还是等着
吴征主动放弃功劳,秦皇见机之准之快,任何朝臣都比不上。

  吴征已足够敬佩胡浩与韩破军,连这两位都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金銮殿里
高坐龙椅的那位九五至尊,又有什么理由不心服口服?

  正因如此,自文毅倒台之后一系列的官员升迁变动更加耐人寻味。最引人关
注的便是原镇北将军罗阳辉升迁镇东将军将位置腾给了韩铁甲,而原镇东将军,
曾死守下卞关不破的李路长则卸任听调,想来也是高升一步。四镇之上便是前后
左右四将军,再往上便是骠骑,车骑两大将军。如今韩破军告老还乡,车骑将军
空缺,何人接任?这样的高位变动必将极大地影响朝中格局,任谁都轻视不得。
只不知那位深不可测的圣上又是作何打算。

  朝臣的猜测并未等待多久,新的一道旨意在文毅被革职查办后的第四日便颁
了下来:「封李路长为后将军,封方文辉为车骑将军……」

  吴征梗了梗咽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抬头望着同样吃惊的祝雅瞳。美妇瞪
着漂亮的美眸不可置信地又看了遍奏报,良久才苦笑道:「皇帝就是皇帝,非常
人能料。你们昆仑和青城大打了一场,倒是被利用了个十足十。人家早打着这个
主意,就差没机会呢。」

  「怕是从霍中书归国以来便是这么筹划的。」吴征揉着更加发胀难受的脑门
道:「这是要闹什么呀。不瞒你说,太子殿下已经找过我好几回,我都不敢答应。
方文辉是五殿下的舅舅,这回掌了车骑将军的将印还不动点什么心思?太子殿下
怕是慌了,我更不想去北城府衙!哎哟,我脑袋疼!」

  「看不透,看不透。」祝雅瞳螓首连摇道:「秦皇就算身体不济要选接班人,
可也没有此时来搅事儿的,这么一来成都城可不就大乱了么?太子与五殿下交锋,
老皇帝在坐在金銮殿上,这三条龙可有得闹了。」

  「要了人命了!」吴征挠头不已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回可好,原
本来吴府管我要盼儿的说不定还是旁人,现下定然是我是三师叔无疑……我……
我能骂脏话吗?」

  「嘻嘻,不能!憋回去!」祝雅瞳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伸手点了点吴征额角
嗔怪道:「你偷偷占了人妻子,还敢说话。」

  「那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了。」吴征还是不太适应祝雅瞳偶尔的亲昵,但
也不再大惊小怪,叹了口气道:「我三师叔不是坏人,对门派忠心耿耿,对我也
一贯很不错。当年我学道理诀时,他还想把进藏经阁的机会让出来,要我重选一
本功法。只是有些太过自信,又自尊心强过了头。菲菲跟着他对谁都没好处,我
心中爱她敬她,自要救她出苦海,这事儿放到何时我也不后悔。」

  「嗯。我也曾说过,男儿汉敢作敢当,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也当为她解决
后顾之忧。」祝雅瞳赞了一句,终究忍不住揶揄道:「只是事儿都凑在一起了,
难度怕是翻了几番,哈哈,人家倒挺好奇你要怎么应对的!」

  「越来越难,毫无办法,我简直想躲起来。」吴征重重向后一靠瘫在椅子上
道:「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逃不掉。对了,我更好奇一个小小的吴府都有那
么多麻烦事儿。想来祝家更是多事才对,下官斗胆问一句祝家主又是怎么应对的?」

  「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好一点。」祝雅瞳淡淡一笑道:「你还不够强,
而我很强,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说一不二,而你不行。差别就在这里!」

  「懂了!」吴征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道:「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去看看【食
堂】!你去不去?」

  「去呀,那个【食堂】真是好玩极了,今后在祝家我也想这么做。」

  吴府虽是初建,上上下下也有三十余口人,吃喝放在哪里都是必须解决的头
等大事。这一座食堂便是按着吴征的意思打造的。

  小楼共有两层。一层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二层则不由一层进出,而是在小楼
外单独打造了楼梯,专门用以招待有身份的贵客,命名为【吴氏私厨】。

  这个点子还是吴征前世里学来的。有位人称经营之神的巨商家有几房妻子,
其中一位极擅烹饪,巨商每每招待达官贵人,或是生意伙伴与有功下属,便会请
这位妻子亲自烹饪佳肴,人不多,菜精致。因他身份地位极高,能被宴请这一顿
私房菜的无不感到与有荣焉。之后巨商身故,这位妻子索性经营起餐饮业,吴征
尝过那道牛排之后亦是念念不忘。

  【吴氏私厨】也由此而来。有了此前果断让出功绩给韩家的好风评打底,吴
府不久之后便将热闹起来,无论是一层的大堂还是二层的私厨,都有极好的收买
人心效用。所以不但拙性上心,吴征与祝雅瞳也将近期吴府里的所有心思都放在
此处。

  「大人,大人。」尚未到达【食堂】,冯管家便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并说道:
「昆仑派顾不凡先生来访!」

  「这么快?」吴征重重抹了把脸,这个时候去见顾不凡,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章:水月在怀 生死与共

  日正中,晴方好,偌大的吴府里人声鼎沸,虽因大兴土木有些烟尘,但景致
仍是不错。待装饰一新之后,当是一处清幽怡人的府邸。

  吴征却没有什么好兴致,他双手背在身后,耷拉着头,慢悠悠地晃向厅堂,
说是一步三回头般拖沓也不为过。

  顾陆两家的联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两门豪族里最出色的后人结为夫妻,
无论对于生意还是家族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顾不凡与陆菲嫣早年也恩爱甚笃,
可惜致命的矛盾最终无法调和,顾陆两家如今依然合作多多,各得利益,顾不凡
也未受影响,只苦了陆菲嫣一人。

  豪族之间最重要的便是面子与风评,一对神仙眷侣忽然离婚,即便顾陆两家
的利益不受影响,光是世人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面上无光。离婚得有个合理
的理由吧,陆家敢说,顾家答不答应?莫说陆菲嫣的隐私更是难以启齿,淫妇之
名一旦扣上了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吴征原本有个草拟的计划,尚算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他的计划需要过程,毕
竟这么大的麻烦不可一蹴而就。一连串的变故让计划完全泡了汤,顾盼的私自下
山更让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吴征尚未有解决的方法,但是顾不凡却是他必须
要去面对,也只能他独自去面对的。

  任何事情逃避都没有出路,吴征加快了脚步迈入厅堂。顾不凡刚刚放下茶碗,
见了吴征也迅速站起身来。

  长辈如此对待晚辈,这是一份足够的尊敬与重视。吴征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弟子吴征,见过师叔。」

  「起来,让师叔再好好看看你。」顾不凡一把挽住吴征的手臂扶起,笑呵呵
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昆仑派的威名在征儿手中大振,哎,想当年你修习
《道理诀》,师叔还对你颇多怨言来着。倒是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吴征做贼心虚眼神难免躲躲闪闪,一来就行礼也是不太敢正视顾不凡的眼睛,
如今终于躲不过去,只得露出个尴尬的笑容道:「昆仑派抚育弟子长大成人,都
是弟子应该做的。」

  即使步入中年,惯常的自律与用功仍让顾不凡保持着良好的容貌与体态,岁
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明显。吴征无奈地与其对视下,发现他欣慰地频频点头,
目中亦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昆仑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最了解你的终究还是掌门师兄。」顾不凡
微眯着双目拍着吴征的肩膀,话锋一转入了正题道:「师叔来这里,你该知道是
为了什么吧?」

  「知道!师叔先坐。」吴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颇为无奈。

  「你也坐!这事先不忙,师叔正有事与你相商。」

  吴征落座后抿了抿唇道:「师叔稍等。我知道师叔想说圣上最新旨意之事,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还比不上陆师姑与盼儿的事情重要。」

  关注点不同,在心中的分量与紧要程度自然也不同。于吴征而言,前世里读
过太多王朝的变迁,皇位的更迭,以及皇宫里权力的争斗,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
是冷静观察,谋定而后动。孤注一掷的赌博行为对于落魄的豪门与想要一飞冲天
者而言或许是个机会,但是对于已手掌重权的昆仑一系,稳妥才是第一要务。

  圣上的一道旨意,朝中上下可称人人都危如累卵,相比于搏命者,昆仑可经
不起这样的折腾。安安稳稳地渡过这一关,即使地位有所下降,但只需保存好实
力,日后再徐图进取即可。

  吴征明白顾不凡那复杂难明的神情。这位师叔对昆仑派爱得极深,几乎把一
切心思都放在了门派上,只愿昆仑发扬光大。剑有双刃,能伤人亦能伤己,所以
顾不凡为人有些势利,对出众的弟子极好,对平庸者则几乎漠不关心;对事也有
些偏激,吴征犹记得当年选择了《道理诀》之后,这位师叔是如何冲动,当真是
口不择言,不计较一切后果地想要挽回他所认为的错误——甚至顶撞奚半楼,将
昆仑无人敢提的旧事提起也在所不惜。

  关心则乱!这位师叔听说了朝堂的升迁,或许心中的急躁又按捺不住,迫切
想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于他而言,这自是头等大事。

  「圣上旨意一事,本需掌门师兄与胡大人,韩将军商议后再行定夺为妥。只
是你在京城的压力会很大,有个预案方能防患于未然。至于你师姑与师妹的事情,
又怎能相提并论?」顾不凡面露不满,似乎怪罪吴征儿女情长,不分轻重。

  吴征暗叹一声失败!不想一上来的应对便做得不好,顾不凡正满脑子的家国
情怀,门派未来,沿着这条道上说下去指不定让他高兴了还有得商量。这会儿只
怕要认为顾盼在此只会惹得自己儿女情长,耽误大事,带走顾盼的心思更深了。

  「朝中形势动荡,但圣上仍在位实为远虑,正如师叔所言,一切尚需谋定而
后动。然家和万事兴,有些事情说出来难听,若不解决在大事发生之前留下隐患,
总是不好。」话虽说得漂亮,这种空口白话般空泛的胡诌吴征自己都不信顾不凡
会听。

  「疥癞之疾,何来隐患一说。」顾不凡脸色骤然转冷,倒也给了吴征十足的
面子淡淡道:「你要说,我先听你说。」

  吴征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叔见谅,一肚子的话,真到要说时却不知从何说
起。」

  ………………………………………………………………………………………
………………………

  「妹妹在烦恼?」祝雅瞳也不敲门径入陆菲嫣的小院,见这位丽妇正在天井
中怔怔出神。

  「恩。」陆菲嫣也不怪罪,反倒面泛红潮。与吴征的隐私知晓的人不多,祝
雅瞳正是其中之一,而所谓的烦恼指向何处也是再明白不过。

  「他待你真的不错,寻常男子碰到这种事情早躲到了天边去,要么便是扔着
你不管不顾。他敢出去说明没有骗你。」祝雅瞳一双春湖般的眼眸精光四射,让
神情甚是奇异。

  陆菲嫣的头低得险些埋进胸乳里去,细声如雨丝道:「我从来都相信他没有
骗我。」

  自与吴征相处以来,陆菲嫣总是避免去谈论甚至想起身份上的尴尬,而作为
吴征而言,未曾解决这件事情光是口头上的安慰全无作用,徒增烦恼。这事儿梗
在胸口犹如一块大石,时不时便出来搅得人心烦意乱。吴征曾当着祝雅瞳的面拉
起她的手,同为女子若能说些体己话儿,尤其在当下一团大乱的时候倒能有所排
解。

  「我也曾问过他此事,猜猜他怎么回答的?」祝雅瞳挺了挺胸,竟有一股得
意之色。

  「猜不到,他那个人总是让人猜不到。」陆菲嫣也被勾起了兴趣,一时顾不
上吃味。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家的女人,不疼她还疼谁?不帮她还帮谁?」
祝雅瞳模仿着吴征昂首挺胸的模样与口气说道,又赞叹道:「啧啧,听得连我都
羡慕了!」

  「谁是他家的!」陆菲嫣又喜又窘地啐道。

  「嘻嘻,你是害羞话还是说真的?咦,说起来的确还不算是,但是你的吴大
人可是用了浑身劲儿想把你光明正大地拉进吴家。」祝雅瞳笑得一脸揶揄。

  陆菲嫣被追问的窘迫,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好一阵复又黯然道:「不
瞒祝家主,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我的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这话我不爱听。世事无常,谁能料透将来的事情?」祝雅瞳皱起眉头道:
「认命的人我更看不得。世上无法解决的事情不多,有些事现下看似走入了死局,
时光一过又会峰回路转。我的经历比妹妹还多些,柳暗花明的事情碰到的更不少。
是以重要的不是现下能不能解决,而是你有多少信念去做。是你逆水行舟,遇见
大浪急流时任由被冲走,还是奋力坚持,等待风平浪静的间隙大进一步!」

  「我从未想过放弃,可我真的很没用,不知道要怎么做。」陆菲嫣闭上双眸
挤落泪珠莹然。

  「其实……我冒昧说一句,你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该让吴大人自己扛着一
切。现下压力最大的是他,最难的也是他,最少你不该回回都让他替你扛下一切
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把好事全都占尽,又全无付出和担当的道理。」祝雅瞳并
非责备的口气,倒有许多怜惜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那吴大人爱惜你不愿
说,可是你冷静想一想,特别是当下,最能帮他争取时间的无非是你。他不会放
你走的,你也不愿意走,那么先留下来。不久后昆仑派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办,
你还能走得了么?至于剩下的事情,慢慢找机会未必不能一一解决。要做这些当
然会削了你许多面子,然哪个更重要?你当明白才是。」

  「真的?」陆菲嫣骤然睁眼,扑闪这眼眸道:「是个好办法!我……我不能
让他什么事都一人担着!」

  「不是妹妹不聪明,而是钻进了牛角尖。」祝雅瞳展颜一笑,调皮道:「既
已下定决心也做出了选择,该当坚持到底。现下你该去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嘻
嘻!难为你啦!」

  陆菲嫣又是一窘,顾不凡毕竟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如今却要为了小情人把
他赶走,被祝雅瞳调戏一番着实羞人。她抿了抿香唇道:「姐姐一番教诲振聋发
聩,妹妹铭记在心。只是小妹多嘴一句,听方才所言,姐姐似乎也有许多要坚持
的烦心事。」

  祝雅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坚持,世间不易的事情太多谁也无法
避免。好啦,先办正事要紧。日后若时机合适,便说与妹妹听也没甚么大不了。」

  陆菲嫣郑重一礼后急急离去,祝雅瞳凝目望去,心中暗道:「我要坚持的事
情可比你还要难得多,若不是同病相怜,小乖乖又那么喜欢你,受了那么多白眼,
人家才不管你那么多呢。」

  吴征耷拉着头,在顾不凡的涛涛大义面前毫无回嘴的余地,他也讲不出个有
说服力的道理。门规之严甚至大于国法,便是掌门犯了事,该罚一样要罚。或许
在顾不凡心里,带走顾盼严加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以才全然不放在心上罢。

  顾不凡大大教训了一通,吴征才无奈道:「师叔容弟子说两句。并非弟子不
尊门规,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可谓险之又险,该当重罚,这一点弟子绝无异议!
可弟子始终认为,人非草木,个性亦完全不同,当视其性格因材施教,也有不同
的管教方法。盼儿若是回山,只怕要日渐消沉,好端端的根底与天赋尽数浪费了
也有可能。是以弟子认为该罚,但不能回山!弟子在成都城好好管教当是最佳选
择,弟子也自信有能力管好师妹,教她成材!」

  「你与盼儿自幼感情深厚谁人不知?若是志杰与宜知犯了错,师叔倒是信你,
可是盼儿犯错,她娘又一直过分溺爱,你管得了么?不会心软么?」

  顾不凡义正词严,吴征也自知理由太过苍白,心中暗暗焦急,却始终找不到
合适的理由。

  「我亲生的女儿,自然是疼爱的!可这个溺字从何说起?从小到大,我教得
她不好么?无论身为昆仑门徒还是大家闺秀,盼儿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了?小姑娘
家冲动叛逆也是寻常之事,我倒要来问问你,为何盼儿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山门,
若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又怎会不识大体?」

  厅堂外的声音脆生生的,顾不凡一脸尴尬,吴征也是错愕不已。

  顾盼私自下山的原因其实诸人都清楚,吴征是万万说不得的,但陆菲嫣来说
便堂堂正正。顾不凡更是不愿与她多照面,一听妻子的声音便觉一身从头疼到了
脚。

  吴征也料不到陆菲嫣居然会来,她与自己一样毕竟做出了对不起顾不凡的事
情,心中皆是有愧。比起吴征,美妇的面皮又薄得多,此刻突然出现又怎能想得
到?

  可这一句问话不仅咄咄逼人,还句句在理。门人犯了门规固然有错,但不问
来由当然不对,陆菲嫣据理力争,倒帮了吴征大忙。更让吴征欣喜的是,陆菲嫣
虽是面色微窘目光游移不敢正视顾不凡,可这一番话说在吴征面前犹如开口表态,
心中坚决的情意已是明明白白。

  「我罚她并没有罚错。」所幸顾不凡也不敢正视陆菲嫣,未曾发现异样:
「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

  「呵呵,那么有人不尊我,又该不该罚?」陆菲嫣冷笑一声。

  两人争执,倒把吴征晾在一旁。陆菲嫣此刻宛如天降神兵,他心中欢喜,但
也知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且陆菲嫣多半还是理亏。夫妻俩当着他面争吵,心中亦
是极为不舒服。

  陆菲嫣已与吴征定情,此刻的所作所为更有与顾不凡划清界限之意,吴征同
样有他的自尊,自家女人正在争论,他却插不上话去,何其难堪?且陆菲嫣虽已
一心向他,顾不凡待他也是不错,但对这位师叔要说一点醋意都无也是胡吹大气,
故作姿态了。毕竟这副身体年幼之时,在昆仑山小院里隔壁传来的呻吟声,声声
在耳;而在后山荒野,陆菲嫣屈意奉承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两人虽是争吵,吴
征仍是不乐意。——万一顾不凡发了神经要一振夫纲,吴征连要阻止的理由都没
有。

  「两位且莫要争吵了。」吴征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昆仑派的事情,待弟子
禀明掌门师尊之后,由他定夺如何?」

  「不必了,违反门规自有相应的惩罚,掌门师兄也是一般的道理。」吴征开
腔,顾不凡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面对陆菲嫣,他实在是有些硬气不起来。

  「那……总该先吃了饭再说吧?师叔第一回来弟子府上,可莫要让人说轻慢
了。弟子刚搞了个【食堂】,正想请师叔指点指点。」吴征岔开话头再寻良机,
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咦,食堂?有了!有了!

  「师叔承你这份情,不过现下还不饿,有些事还是先定下了为好。」顾不凡
做事向来一板一眼,轻易打发不得。

  「师叔稍安勿躁。弟子之所以这么说,只因陆师姑与盼儿在成都城有大用,
回不得昆仑。」情急智生,吴征第一步便下了臭棋,不想也有意外之喜。此前与
祝雅瞳多番谈论【食堂】时便偶有朦朦胧胧的灵感,却始终抓不住。这一回受了
刺激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吴征早构思用以解决陆菲嫣婚约的方法,便是以利交换。顾陆两家固然是豪
族,可两人婚姻不谐已是明明白白的事情,陆菲嫣巴不得逃得远远的,顾不凡若
是受迫于族中的压力,自然也不会拖着这一纸毫无意义的婚约。若以辣椒生意为
诱饵,许以两家重利以此为交换条件,顾陆两家松口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毕竟
辣椒一物只有昆仑派才有,权限又俱都捏在吴征手上。私底下达成协议,连宣之
于口都不必,顾陆两家本就是昆仑一系的铁杆,一起做生意实在太正常不过,谁
也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至于一纸婚约,只需两家达成了共识自可低调
处理,影响不大。

  问题就出在变故实在太多。祝雅瞳自在长安城结识吴征起便对辣椒志在必得,
来成都城也是打着辣椒生意的幌子。暗香零落一顿闹腾,逼得祝雅瞳不得不公开
露面面见秦皇。如今连秦皇都知道此事,如此巨大的利益不可能不掺一手。蛋糕
足够大,可这几位食客的胃口个个也不小,加上吴征早先许诺给杨宜知的份子,
实在已腾不出更多的东西再行分配给顾陆两家。

  【食堂】一物来自于吴征前世的世界,可谓满地都是!但在这个世上却是首
次出现,是以连祝雅瞳都感到万分新奇。吴征前世对经商知之甚少,不过一些基
本的理念都能明白。受【食堂】带来的灵感,终于想明白该以怎样一种方式将足
够吸引的利润分配给顾陆两家,不怕两家的族长不答应。

  「还有什么事能大过门规?」顾不凡探究道。

  「弟子要求见顾家与陆家两位族长,与祝家主一起商谈辣椒生意,不仅师姑
与盼儿不能走,师叔也不能走。」吴征眉飞色舞道。

  「辣椒生意一事我已听说,我既入了昆仑派,师门恩重,顾家也需排在师门
后头。辣椒生意如今已分不出什么份子,顾家已不准备参与此事了。」

  「师叔错了!昆仑派的生意,自然要照顾昆仑派最好的盟友,其中还有许多
利益可行分配。若是如此如此,师叔以为如何?不知顾家主会不会来见弟子?」
吴征信心十足,随手在纸上画了个草图,又标明了许多关键处推在顾不凡面前。

  「咦!」陆菲嫣大为惊异,忍不住也凑过螓首一同看着这张草图。一双媚目
不停地眨着,弯弯翘翘的长睫如两柄木梳般并拢又分开,分外好看。

  顾不凡全神贯注。豪族家出来的子弟对经商多少有所了解,吴征的说明浅显
易懂,他与陆菲嫣一样一听就知,现下已在心中盘算其中惊人的利润——昆仑派
的代掌门,算起经济账来当然是一把好手。

  「征儿已定下要这么做了?」良久后顾不凡抬起头来,忍不住再次确认。

  「师尊已将此事全权交托给弟子,几位师祖也是首肯过的。弟子已下定了决
心!」吴征微微一笑,看顾不凡的模样,这事儿成了。

  「好!这事轻慢不得,我们都先不回昆仑山!」顾不凡终于缓缓点头。

  「那便这么定下了,师叔稍待,弟子这便去安排饭食,晚间在吴府住下吧。」

  「不了,事关重大,我亲自回顾家一趟请族长来成都!事不宜迟这便动身。」
与陆菲嫣多呆一刻都是一种煎熬,顾不凡是万万不会在吴府住下的。

  「这……」吴征为难道:「师叔来了连顿饭都没有便走,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弟子要着人戳脊梁骨的。」

  「大事当前那还顾得上这些?我先行一步,征儿不必送了。盼儿一事只是暂
缓,你身为大师兄亦复看守管教之责,盼儿在府上需得严加看管,待我回时一样
责罚都不许落下。」顾不凡细细交代完毕,又急匆匆地离府而去,甚至未向陆菲
嫣道一声别。夫妻之情已是荡然无存。

  吴征刚送走了顾不凡,一回厅堂便见祝雅瞳与顾盼也来了。顾盼朝他做个鬼
脸,笑嘻嘻道:「爹爹走啦?人家就知道大师兄有办法。」

  吴征摸了摸少女的发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走了!」

  顾盼乐开了花一蹦老高:「不用回山咯,人家最喜欢大师兄了。」

  「有了斩杀贼党的功劳,大师兄这一回再把自己这一份送给你,当是不用回
了!」吴征连连摇头:「做了那么多事,落不着半点好处,我这是白费劲了。」

  祝雅瞳对吴征简陋的商业计划大感兴趣,正翻来覆去地看,目中全是那一份
异样的神采,闻言头也不回道:「将功折罪可以,但是罚也不罚了?你们昆仑的
门规没那么松垮罢?」

  吴征道:「当然要罚的。回山面壁不必了,罚抄门规和经文,每日的思过都
逃不了。」

  祝雅瞳放下纸张,美目一转,狡狯地对着顾盼道:「你们俩一个个都宠她,
怎么罚的下手?怕不是糊弄糊弄就这么过去了吧?」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均觉心里便打着这份心思,谁也答不上来。

  顾盼立刻从欢天喜地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容道:「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
也不敢了。」

  「你哪里知道错了?」祝雅瞳忍俊不禁道:「这一回不严加管教,下一回还
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顾盼前后晃动着肩颈,撒娇得楚楚可怜。

  「知错就要认罚。」祝雅瞳实在忍不住捏了捏顾盼的鼻头笑道:「你们俩若
是信得过,这一回我来罚她。保管她记得牢牢的,今后才能知晓哪些错是绝对犯
不得的!」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选择?陆菲嫣脸颊忽然飞红,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多多
有劳姐姐。」

  「嘻嘻!小盼儿听见了没?用过了晚膳到我屋里来,从今日开始直到受罚完
毕,你与我住在一起!」

  ………………………………………………………………………………………
………………………………………

  纤长的手指在浴桶中拨弄着水花,水流温热,陆菲嫣与祝雅瞳一样,都喜欢
这种先淋浴再泡浴的妙想。念起当时吴征神神秘秘地将她拉进浴房,口角流涎地
解说用法,陆菲嫣心跳如擂鼓。那时便知道这坏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太过羞
人怎么都不肯依,此后又诸事繁忙腾不出时间。

  祝雅瞳有意无意地拉走了顾盼,显是给两人创造了机会。

  今夜,他会不会来?

  娇羞中陆菲嫣又觉得好笑,已是过来人,怎地和小姑娘家时一般提醒吊胆又
暗暗期盼。那颗心犹如春雨下的种子,不安地萌动着。

  房外不出意外地传来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陆菲嫣从出神中惊醒,又慌又
急呼道:「谁?」

  房门被大喇喇地推开,吴征大乐得嘴都快咧到天边去,目中却全是欣喜道:
「当然是我!屋里没寻着你,果然在这儿。」

  陆菲嫣像个手无缚鸡之力,被偷香的大家闺秀,惶急得手足无措,一溜烟地
转到浴桶的另一侧,怯生生地探出螓首道:「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不出去!今晚谁都不认,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本大爷偷香窃玉!」吴征
一脸淫邪的笑容,一点儿都不打算妥协,大踏步朝陆菲嫣逼近。

  「盼儿在府里,万一她来了要闹出事情。」陆菲嫣慌乱不已,一低头只见身
上衣衫完好略略安心,所幸方才发呆出神未曾脱衣。可这一身薄薄的春衫真能防
得住那双狼爪么?

  「今晚谁都不认!」吴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盼儿不会来,就算来了也
管不得那么多啦。」

  「你……我求求你……别……」陆菲嫣见吴征已是什么都不管了,心慌意乱
下开口讨扰。她实在太怕出现意外,若是真被盼儿知晓,真不知怎生有脸活下去。

  「嘿嘿,你说的也不认!反正今晚我一定要你!」吴征步步逼近道:「除非
你打死我,否则……」

  陆菲嫣自是舍不得,心下更隐隐有一股极为刺激的禁忌之感,让她一点点地
沦陷,难以抗拒。

  美妇已退到墙角,认命般闭上眼眸,两行清泪滚落哀怨道:「我好害怕!」

  「别怕。」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了上来,温柔又坚定的语声送入耳里:「你是
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阻止不了我!」

  「可我……我……」陆菲嫣泣声哽咽道:「我已打定了主意和你在一起,可
我是旁人的妻子,还要避忌盼儿,什么事情都掌控不了,我好怕哪一天要离开你,
我好怕,好怕。」

  吴征只是紧紧拥着她一言不发。梦醒的不仅仅是陆菲嫣,也有吴征!星光朗
月虽长伴相照耀,可日夜变换之后一切烟消云散,清风白云亦像永不分开,可一
旦万里天空晴朗,白云去无踪,清风也无形。恩情爱意再深,总有难以抵抗的世
情阻隔,这一段情无论对于吴征还是陆菲嫣都是一般,明明已互相拥有,却又随
时将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仿佛只有在这个小院里,我才是你的!不,还得没有人来,只有我们两人
时,我才是你的!」陆菲嫣低声似自语,似梦呓:「我该怎么办?究竟要如何,
我才能是你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镜花水月一场空么?镜花虽易碎,水月却可在怀!」吴征出声断然出声,
拉着陆菲嫣来到浴桶边掬起一捧清水。烛火下美妇的脸蛋随着水纹晃动,却又清
晰可见。

  陆菲嫣的心态吴征明了,她想要属于吴征,可无论身份还是身体,都还不属
于他。论身份,她是顾不凡的妻子,是顾盼的母亲。论身体,陆菲嫣早已不是清
白之身,虽说吴征从不嫌弃甚至极为迷恋,可陆菲嫣偶尔也会觉得残花败柳,难
免留憾。如今情路遇到曲折,陆菲嫣更会升起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经历的
一切都是一场虚无梦境,一触即碎,一碰就醒。

  「你先出去。」陆菲嫣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不是想要斩断一切的决绝——
如何斩断?更无决绝!而是羞涩非常的脉脉秋波:「一炷香后再进来,不要偷看
人家好不好?」

  「好!我不偷看。」吴征闪身出门,离开陆菲嫣还从未如此干脆利落,争分
夺秒,只差喊上一句「一炷香计时开始!」

  「哗啦!」修长的玉腿分开清波,一具玲珑浮凸的玉白裸躯沉入水中,随即
一席粉色轻纱飘荡荡地落下覆住水面,平添一股暧昧春色。

  陆菲嫣满面旖旎绯红,双眸紧闭香唇紧抿,一哽一哽的咽喉里更发出奇异的
如泣如诉声。方才在淋浴木桶下奇异的感觉难以言表,只觉太过羞人,这一刻也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更有些隐隐的期待。

  祝雅瞳初入吴府时曾惹得她醋意大发,主动献媚于吴征。那情景每尝忆及都
觉眼热心跳,羞不可抑。可比起方才下定决心想要说的话,做的事,简直判若云
泥。至于那决心,陆菲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实施许诺又是如此
艰难,至少给自己的承诺要做到便觉太过难了……

  「扑腾!」一样脱得精光赤溜的吴征像只猛虎飞扑正在河边喝水的小羊,只
是飞溅的水花被他双掌快速拨打,全数落回木桶中,倒未溅得一地狼藉。

  陆菲嫣只余螓首露出水面,吴征入水后并未浮起,他缩腿牢牢钉在桶底,双
臂一展揽娇躯入怀。那一对正被疾涌的水波荡得盈盈跳动,远胜水波潋滟之美的
傲挺巨乳瞬间迎来急不可耐地侵犯。

  水流足够温热,可怎及男儿之口的火烫?波浪也足够舒服,可怎及霸道的唇
舌舔吸以及坚硬的牙齿啃咬带来的刺激?陆菲嫣的激情几在一瞬之间被点燃,两
条玉腿猛踢,如在水中逃命般奋力划动,不知是在挣扎逃避还是爽快的电流正侵
袭全身,不得不死命地回应。

  激荡的水流声中,陆菲嫣压抑的呼喝喉声鼻音隔水传来,犹如天降仙乐。吴
征入水前便长吸了口气,更运足了道理诀,这一口气极长!他更不出水呼吸,只
是来回在两团温绵细软的喷香美肉间不停又亲又咬,尽品其绝佳滋味。

  他一手重掐美乳,握得乳根塌陷,乳球膨突,大嘴尽可能地含入乳肉吸紧,
扯面团一般向外拉扯,直到整团美乳艰难地脱离魔口。唇乳骤分时因强劲的吸力
激荡着水波,发出「波儿」地一声脆响,再盈盈弹跳着复回原型。

  另一手则环住陆菲嫣蛇腰不让她逃脱,手掌更穿过臀丘沟壑,拨动着胯间凄
迷芳草下的肥美嫩肉。清波水流中粘腻液体正不停地大汩大汩混入,淅沥不止。

  陆菲嫣双手抱紧爱郎头颅,若不是玉乳与花肉的快感太过酥麻,几要将吴征
的头发扯落。踢动的修长美腿也变成环上爱郎背脊,不停地前后来回拱腰,以让
手指在蜜缝间的摩擦得更强更快。小腹中暖融融的欲焰蒸腾得越发熊熊,仿佛要
将周身都点燃。烧得越旺却让抽搐频频的娇躯越发难熬,幽谷深处的空虚仿佛一
处黑洞,正因这难熬的感觉在吞噬她的身躯。

  陆菲嫣浑然忘了吴征正身在水中无法呼吸,她连连沉身,但无力触及能够填
满幽谷的肉棒,遂反向一按将吴征按向胯间。口舌舔舐的滋味之美不逊肉龙抽插,
陆菲嫣已是急不可耐。

  吴征顺势沉到桶底,只见美妇玉腿主动大大分开,乌黑浓密的绒毛犹如水中
草叶随波飘荡,被包覆在根部的蜜唇如两片细长兰叶,肥嫩丰满。一线桃裂更是
隐现艳美殷红,花唇口不停地蠕动不知是水波将光线折叠的错觉,还是急急欲纳
外物填塞于内的饥渴。

  吴征以口相就深深一吸,丰满柔软的唇瓣混着腥香甜美的花汁口感极佳。舌
尖挑开花唇像只小蛇般钻入,更引发陆菲嫣结实有力的大腿处肌肉紧绷抽搐,
「啊!」地一声短促尖叫朦胧而来,旋即化作脱力般的细弱呻吟。

  颗颗肉芽密密麻麻犹如海底的鱼群,粘紧了侵入的异物仿佛附着于上。其力
道之强劲让吴征产生了花径欲将他的舌头生生拔走之感。他的舌头忽左忽右扫刮
着肉壁,偏左则右至,偏右则左至,那一条无论舌尖如何反抗,始终严丝合缝。

  吴征舌头一勾猛然抽出,舌尖剐刨着颗颗肉芽剧烈摩擦,立时将蠕动变作痉
挛,那洞口的一片媚肉险些被他勾了出来。陆菲嫣粘腻畅美的呻吟声大作,吴征
再也无法忍耐,他双足在桶底一蹬浮水而出。美妇心有灵犀一般,纤美小腿交叉
勾在他后背,腿心大开花穴大放。圆润而光滑的小腿肚子划过吴征的背部,香润
腻滑的花穴口准确地迎接勃胀粗硕的肉龙,即使在水中亦是发出咕唧一声,两人
最敏感的私密处毫无阻碍地紧紧结合在一起。

  陆菲嫣媚目猛睁长吐了一口冷气,几将肺部的空气全数喷吐而出。渴望许久
的花径被剧烈又饱实地塞满,洞口处的摩擦与最深处花心与宫口的撞击引发如潮
快意,被占据了私密处更让重重爱意如水乳交融,灵肉合一。

  「要我……我都给你……」花瓣般优美的香唇贴了上来,香甜的气息与热辣
的情话一同渡入口中。吴征一边贪婪地吸吮唇瓣与嫩舌,一边大力地挺动腰杆。
水的浮力让他毫不费力地悬空抱起陆菲嫣,肉龙混着水流直入花径,让暖融融的
滑腻之中更添一股温热爽畅。吴征如平日一般发力,但水流的推阻让动作减缓,
这丝毫不减两人的快感,在水中一进一退,一插一抽的畅美感觉反倒更加清晰。

  陆菲嫣放松了全身,如躺云端般任由吴征一下一下结实地冲击着身体。她呢
喃着,呻吟着,香唇雨点般吻在吴征的额头,鼻梁,嘴唇,耳朵,脸颊,一寸都
不愿放过,仿佛要用香唇去感受清楚爱郎的面貌,贴紧的上身让一对儿丰硕美乳
随着挺耸不停摩挲在吴征的胸膛。那丝缎般的触感与绵软的肉质实是无上妙品,
挺翘的莓珠硬如石子,与一片软腻中平添一股截然相反的滋味。吴征不由右臂上
移紧拥陆菲嫣的美背,让傲乳挤在胸前连中央的幽深沟壑都合拢无余。

  「嘤咛……这样……奶儿和穴儿都好舒服,我……人家……好爱你……」陆
菲嫣语声切切,娇羞中更有一股大胆奔放。似是不满意吴征的抽送速度,她上身
前倾全数压在吴征身上,挺腰摆臀,配合着吴征的节奏起起落落。水流的波动陡
然变得剧烈,犹如狂风吹过湖面激起浪涛阵阵,泼洒得桶边地面一片湿迹。

  两人在浴桶里贴身肉搏,激烈如同以死相拼。吴征陡然加力,肉龙的抽送变
得密密频频,连连撞击着陆菲嫣至为敏感的花心软肉。哗哗的排开水流声犹如战
鼓轰鸣,让战斗显得更加激烈,狂猛的力道也让美妇的媚吟声瞬间提高了几度!

  吴征忽然扳住陆菲嫣的身体翻转将她压在桶边,双手箍紧蛇腰从后奋力抽插。
陆菲嫣被吴征挤得全无闪转余地,一对儿硕乳被桶壁与身后的吴征挤得如一团雪
面奶饼。悬空的身子更是轻飘飘毫不受力犹如飞了起来,任由身后的男儿暴风一
般将她卷起又拋落。

  「菲菲好紧……好会吸……你不能离开我……」后入的姿势让肉龙的穿刺更
重更深,小腹推着水流撞击在挺翘多肉的梨臀上,发出雨点般的巨大啪啪声,更
增淫靡与快意。可吴征并不满足,他又扳起陆菲嫣上身,一双魔爪攀住硕乳深陷
乳肉,腰杆更是加重力道。

  两人胸腹相贴摆腰的空间狭小,抽送密度则大了几倍!吴征只抽出二指宽的
肉龙便又尽根没入,硕大的龟菇猛啄花心软肉。陆菲嫣只觉小腹深处的快美泉涌
般喷薄而出,花径大半段始终被占得满满的,撑得开开的。深处的小半段却不住
承受着抽送,被填满时魂飞魄散,被抽离时又空虚难耐。那天堂与地狱交错的折
磨汇成脑海中电闪雷鸣般的轰击,花心一收一缩,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被
不停挤压着,即将从花心里无数针尖般的小洞口里喷薄而出。

  「我不离开你……人家都是你的……好深……花心好麻……征儿……吴郎…
…给我……给我……人家来了……」陆菲嫣酥啼着,声音颤抖着又尖又细。肉龙
占据了花径,仿佛填满了她的身心。充血到极点的媚肉正将一波接着一波的快美
疯狂地推送至脑海,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知本能地全力收缩着花肉,卖力地
迎合男儿抽送撞刺,大放的花心正汩汩地泄出蜜汁,从涓涓细流变作道道激喷。

  那蜜汁犹如水柱般飞溅在龟菇,让吴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酸麻的腰眼再也
把持不住,欲望伴随着激射的阳精一同尽情喷射,全数注入陆菲嫣体内……

  脱力的两人紧紧相拥,陆菲嫣无力地背靠桶壁,吴征正温柔地亲吻着她修长
如天鹅般的脖颈。激情释放过后的温存更是美得令人心醉,陆菲嫣情浓如蜜,咿
唔着闪躲着:「好痒……」

  肉龙依然深陷花径,甚至喷射后都无一丝垂软,吴征放开脖颈追上扇坠般的
耳垂,轻声呢喃道:「我还要……」

  「人家知道……它还是那么粗那么硬……人家……又没有不给你……」陆菲
嫣心神俱醉,耳垂被吻直麻了半边身子。她好生受用了一番恢复些气力,娇羞地
看了吴征一眼道:「你方才太凶了,人家下边可得再歇会儿,你……你别动……」

  交合处骤然分开,稀白的浆液混入水流。陆菲嫣深吸一口气娇躯一沉,像只
美人鱼般游至吴征胯下。狰狞的肉龙张牙舞爪,即使隔着水都能感受到火热的高
温。不知是爱之极深,还是知晓水光会阻挡住视线,陆菲嫣一把握住肉龙时竟无
半分羞涩之意。

  粘腻的浆液仍然沾染在棒身,陆菲嫣吐出细长的香舌缠绕肉柱,以远比小手
还要温柔的绵软舔洗着棒身。直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陆菲嫣才张开檀口,将龟
首纳入。

  桶中水流仍热,陆菲嫣张口时自不免让水流入口,和着香唾的润口将龟菇一
含,吴征的反应竟远比平日里强烈得多。视线中他双腿猛然一绷肌肉虬张,却又
稳不住身形般向后软倒,「砰」地一声大响,显是以手扶住桶壁才能站稳。

  陆菲嫣脑中灵光一闪,香唇不再紧贴棒身,而是大张着让水流从仅余一线的
缝隙里灌入口中,再一点点地吞咽肉龙。

  绵软与温热,加了温水的檀口更加舒适,也更加刺激!吴征喝喝低吼,轻功
甚佳的他竟然稳不住下盘,双腿打起了摆子。新奇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陆菲嫣
口含温水吞吐肉棒,比平日里更热,更有一种随时不缺的包覆感。

  吴征大喘了几口气,索性背靠桶沿,只凭双臂的力量支住身体,放松地享受。
陆菲嫣则抓着他双腿,娇躯被浮力推得平平展开。她双臂一推一伸,借力吞吐肉
龙,吃得津津有味。

  水无常势,随着陆菲嫣动作的激烈更是浪花朵朵。陆菲嫣并未刻意控制身形,
时不时被冲得身躯歪斜。可每一回歪斜时,紧缩的檀口旋绞着肉棒,都让吴征大
颤起来。几次三番,陆菲嫣亦明了其中关键。

  美妇浮上水面,朝吴征露出个调皮的甜笑,又深吸了口气沉入水底。还是口
含热水,还是平展着身姿,陆菲嫣一点点将肉棒全数咽入。

  稍作适应之后,美妇双腿分向相反的方向一划,娇躯在水中以口中的肉棒为
圆心旋转起来。

  「啊……」吴征忍不住大喊一声!翻腾的水花正因陆菲嫣转得快疾,肉棒在
陆菲嫣口中被旋绞着。龟菇被喉间的软肉不住揉蹭,棒身被紧紧贴住的香舌来回
旋磨,那快感尽然在一瞬间就到了爆炸的边缘。

  吴征呼喝连连,急促得像搏命的嘶吼。陆菲嫣虽拿住他的爽点,龟菇撑在喉
管里滋味也不好受,遑论还在旋磨。吴征已到喷射的边缘,她急忙松开肉龙,手
捧胸以乳相就,香口还未凑上龟菇,猛然一股液体已喷薄而出,射的她一脸白浊
……

  「你好坏……」陆菲嫣露出水面清洗着脸上污秽,幽怨地嗔怪道。

  「呼呼……你才坏!」吴征骨酥腿软喘息不停,陡见陆菲嫣香舌一卷,将唇
边粘着的阳精舔入口中,其骚浪的媚态令人难以抵抗。

  「你找死么!」不等喘息平定,吴征已虎吼一声拉娇躯入怀。

  「你弄死我!人家想死在你怀里!」陆菲嫣腻声道。

  「可还疼么?」吴征虽越战越勇,甚至越发不觉满足,却未造次,手指揉着
发肿的肉花轻声问道。

  「疼!」陆菲嫣嘤咛一声,却忽然飞红了俏脸。

  她身具百媚之体本就极有欲望,深湛的武功更让身子骨足够强健有力,断然
没有一回便吃不消的道理。吴征问得有意,陆菲嫣

  吴征目光灼灼,盯着她坏笑道:「穴儿还疼,小嘴也辛苦啦。那该怎么办呢?」

  陆菲嫣心慌意乱。她说得极为隐晦,可吴征分明已猜到了什么,更或许早打
着那一份主意。不住收缩的后庭嫩花处被按上了根手指,虽只是轻轻抠弄,仍吓
得陆菲嫣连连扭臀躲闪。

  「别……」陆菲嫣像只羔羊般哀求告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甚至准备主
动提出,仍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这一回我不答应你。你是我的,这一处我也要,它的第一次也只能给我!」
吴征深谙陆菲嫣的心理,不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她定然还要犹犹豫豫。

  这一句正中陆菲嫣心中软肋,她忽然想起身上只这一处还原封未动,正是要
交于爱郎为妥。信念一旦有了借口,便不由自主念起此前支走吴征,悄悄清洗时
那酸胀酥麻的滋味着实不坏……

  「呜呜呜……你……老是逼人家……欺负人家……」陆菲嫣呜咽落泪,又期
盼又怕,可禁忌处的刺激却让抗拒的动作越发无力。

  「我知道你怕,可是只有这里能让我们一起探寻摸索了……」吴征停下动作,
静等美妇回应。

  「那里……又脏又……哎呀,真的好奇怪……你好变态……」陆菲嫣双手捂
脸,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其中怪异之处不言而明,可与爱郎一同探索品味未知之
事实是她所愿,亦可弥补心中遗憾。

  「那就是肯了?」没明确反对就是许可,吴征大喜过望,一把捧住肥翘梨臀,
以指探菊激动道:「先洗洗干净……」

  陆菲嫣埋首在他胸前,声如蚊呐道:「我洗过了……」

  「原来你也早做了准备!」吴征感动莫名,这一处堪称女子身上禁地中的禁
地,非是倾心相爱绝不容人进入。陆菲嫣既已做了准备,足见情意至深!

  「哎呀……你莫要猴急!」陆菲嫣躲开直抵后庭的肉龙,一时竟吓得俏脸发
白:「那里那么小,你的那么大,硬来要坏掉的……」

  「对不住!我也不懂……」吴征急得抓耳挠腮:「那怎么办?我保证轻轻地
来成不?」

  「那也不成!」陆菲嫣最怕与吴征说这些羞羞的话儿,却又不得不说:「那
里不比……穴儿,可……可不能自行,自行润滑……」

  「就在桶里来,有水帮着当能好上不少,要不我们立刻回屋里去……」箭在
弦上不得不发,吴征只觉得肉龙里血脉贲张,已涨的生疼。

  看爱郎难熬的模样,陆菲嫣双手捂脸羞道:「我衣兜里有个瓷瓶,你去拿来。」

  吴征急不可耐,只是出于对陆菲嫣的足够尊重与深切爱意,才以极大的毅力
忍耐下来。闻言急忙跃出浴桶,在陆菲嫣挂起的衣物里一番摸索,掏出个青色瓷
瓶。

  「天香膏?这是什么?」吴征虽猜到应是润滑的物事,仍忍不住询问。

  「大户人家里常有好男风豢养娈童的……」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嘤咛一
声别过头去,哪敢再与吴征玩味的目光对视。

  「所以你就早早备下了?」吴征喜上眉梢,念及今夜即将品尝前所未有的滋
味,更将深爱的美妇最后一处禁地占据,心跳声一如擂鼓。

  「嗯……你想要,我总得……有所……准备才是……」倒不是陆菲嫣放荡,
如她所言大户人家颇多人有娈童之癖。她自幼生在豪族,听得一些也不奇怪。

  见吴征打开瓶盖,陆菲嫣摇了摇头道:「在水里要晕散开的……」

  「真不知何以为报,我会很温柔的!」吴征罕有方寸大乱之时,闻弦歌而知
雅意,横身抱起陆菲嫣出了浴桶,取来方巾抹净身体。那娇躯刚经温水洗滑,隔
着方巾擦拭时仍觉如凝脂般细滑。

  「妾身后庭未承雨露,还望夫君垂怜……」

  陆菲嫣的颤声擂中吴征胸口,两人之间恩情再深,终须这一声夫君来敲定。
吴征并起两指向天:「吴征若负陆菲嫣,不容于天地之间!」

  「生死与共!」陆菲嫣并未矫情地阻止吴征发誓,她同样并起二指与吴征二
指贴合,同立誓言!

  二人深情对视,情难自已化作深长一吻。陆菲嫣拧开瓶盖悠然长叹道:「请
夫君为妾身抹上些。」那长叹不是叹息,而是心中大石落地,也终于不再害怕纠
结,只想将一切献出的释怀。

  吴征挖出一块天香膏盛于指尖,抵在后庭洞口处轻轻涂抹。菊蕾不比肉花,
若无充分的润滑不仅毫无快感可言,甚至两人都有受伤的可能。

  陆菲嫣心中紧张,所幸激动的吴征动作依然轻柔,粗糙的手指羞洞口上不停
转着圈,并不急于探入。天香膏凉的沁人心脾,颇具镇定之效。更让陆菲嫣逐渐
不再紧张惧怕的,是吴征的耐心背后那一份极度的克制。

  男子得到心仪的女子时大多急吼吼地想要立刻占有,从而忽视女子的感受。
而吴征不同,正如他所言,第一回一同探索未知,耐心的调情与适应至关重要。
正是这一份克制力让陆菲嫣一点一点地放松,相信爱郎会循序渐进,放心地将一
切都交给他。

  紧窄的肉圈褶皱丰富,此处的敏感竟不逊于肉蒂儿,且滋味上虽一般的诱人
情动,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感受。手指轻柔地画着圈,待得菊蕾松软,那一股难
忍的奇痒便钻心而来。陆菲嫣只觉浑身上下犹如蚁爬,尤以菊蕾一点最甚。那比
之幽谷更为紧窄的洞口舒舒张张,一开一合收收缩缩,正如美妇娇喘越发销魂的
呼吸正渐渐情动。

  借着菊蕾张开的良机,陆菲嫣惊呼声中,吴征轻轻将指尖探入小半个指节。
肉圈极强的紧缩力道箍得手指酸麻,吴征轻轻地兜着圈子柔声道:「疼么?」

  陆菲嫣抿唇摇头:「一点点,无妨。」

  「那……有感觉么?」

  「有一点胀胀麻麻的……」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道:「都交给夫君!」

  香甜的湿吻又至,吴征一边品尝润唇嫩舌,一边不住涂抹天香膏助陆菲嫣润
滑放松,总是耐心等待她足够适应才又将手指伸入一截。初时陆菲嫣也甚为难耐,
总是紧蹙峨眉嘤呜连声,吴征待到她眉头舒展,鼻中嘤咛又起便知她尝着个中滋
味……

  一指,两指,三指……足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吴征才听陆菲嫣媚声连连,见
美妇眉开眼笑中仍不掩娇羞之意,吴征笑问道:「成了么?」

  陆菲嫣点了点头,又慌忙撅唇摇了摇头:「不成,你那里……太大了……」

  吴征憋着笑在陆菲嫣胯间掏了一把掬起道:「都湿成这样了,还不成么?可
是感觉不美?」

  「不是……酸酸麻麻的,胀得也难耐,好奇怪的滋味儿。唔……人家就是怕
嘛……」

  「先轻轻地试一试?」

  陆菲嫣含羞低头,不言不语,任由吴征猜透其意将她抱起放在浴桶边。

  双手撑着桶沿,俯身下腰让丰满的梨臀高高翘起。最羞人的后庭欢好还以这
般羞人的姿势,陆菲嫣面飞红霞,险些将螓首埋进了硕乳里。

  龟菇已抵在菊蕾洞口,菇首上冰冰凉凉,显是吴征将最后一点天香膏抹在棒
身。可冰凉之后便是肉龙火烫般的热力滚滚袭来,炙得菊蕾不住收缩排拒。

  丰富的褶皱吮吸着钝尖,其美妙滋味丝毫不逊花肉。吴征轻道一声:「我来
了!」便一挺腰杆。

  虽有天香膏润滑,吴征又以极大的耐心以手指挖弄,让菊蕾适应了许久。可
半颗龟菇初入后庭,仍让陆菲嫣俏脸一白。菊蕾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更让身体仿
佛被剖成了两半。传来的剧痛与麻痹之感让娇躯都猛烈颤动不已。更奇异的是,
下体前后虽有两处甬道,嫩肉却连同一气,后庭处的猛烈反应引发前方肉花紧促
地合拢收缩,快意亦是连绵。

  以吴征之粗硕又岂是手指堪与之相比。陆菲嫣紧咬贝齿,正准备苦挨难熬的
疼痛,不想吴征也浑身冒出冷汗,及时止下推进的步伐。那枚小肉圈看着至多能
容下一颗黄豆,可其除了紧致,另有一股惊人的弹性。龟菇没入一处异常火烫紧
缩的所在,被死死掐紧夹得似连气血都已停滞。爽快中亦是紧的难以动弹。

  「还好么?」

  「嘤嘤……还好,可以……再……再进去些了……」陆菲嫣支吾了好一会儿,
才舒展眉头轻声道。

  吴征又是一步一顿,等待陆菲嫣适应。只是比起手指开垦为主,肉棒吃了紧
夹快美难当,熬的甚为辛苦。

  「好,我慢慢来……」

  肉龙一点一点地前行,仿佛直捅进了肚子里。陆菲嫣大口大口地呼吸,菊蕾
处的褶皱已被抚平,菊道里蠕动着抽搐,更引发了只相隔一层薄皮的花径剧烈反
应,仿佛肉龙正从敏感花径的另一侧按摩着。

  痛感一点点转为麻痒,菊蕾的一张一合也仿佛是一种迎纳的方式,吃不消时
便自动缩紧,而适应后又骤然放松迎合肉棒再深入些。当肉龙终于尽根没入,两
人都长出了一口大气。只是停住不动,两人亦能各自品味到其中的快意滋味。

  吴征的肉龙陷入温度其高,又异常窄小的甬道,直被箍得汗毛倒竖不说,占
有陆菲嫣的后庭更让心中极致满足。低头望去,一指难容的菊蕾被大大地撑开,
仿佛张小嘴含得肉棒全无缝隙,尤自收缩不已。而雪艳艳的臀肉映着一圈嫣红,
视觉冲击力也极尽震撼。

  陆菲嫣痛感减退,一股饱胀的满足感便袭上心头。插在最深的肉龙隔着一层
薄膜正抵在花心上,麻痒难当。被撑满的后庭里腔道蠕动着,仿佛无数只触手正
抓挠着棒身,也让她一颤一颤。

  「还疼么?」吴征尽览美背与梨臀丽色,大饱眼福。陆菲嫣的处子后庭也太
过紧窄不便抽送,一时赏之不尽,倒不急于征伐。

  「好多了,可以动一动……万万莫要粗鲁。」陆菲嫣勉强一笑,那一身淋漓
的大汗梅香四溢,我见犹怜。秀眉微蹙,面泛春潮之中亦有种羞不可言与疼痛难
当,仿佛正被男儿欺凌得无力抵抗般凄艳。

  吴征见她模样,也不忍只求自家爽快,更担心一旦抽送起来控制不好力道,
弄伤了反为不美。他灵机一动,伸手环住美妇两条大腿抬起,竟是个小孩儿把尿
的姿势。

  「你……又要干嘛嘛!」陆菲嫣下身两穴春光大放,又羞又急,不知吴征打
着什么鬼主意。

  「我怕控制不好弄疼了你,所以……嘿嘿,你自己来!」

  吴征在浴桶边的木梯台阶上站定,将陆菲嫣置于浴桶边缘,两只莲足正踏着
桶沿。

  玉臀落下,臀瓣被吴征分开。花汁潺潺的蜜裂还被两根指头不住抠挖,陆菲
嫣只感冷汗直冒。这般姿势此前吴征也曾用过,只是这一回换了个妙处,让她上
身后仰贴着吴征胸膛,两腿也只微曲更易发力,倒真任她控制施为。

  陆菲嫣缓缓起身,肉棒摩擦着菊蕾,道道褶皱引发钻心的麻痒,让她险些站
立不住。吴征及时大手一环,正托在两团美乳下沿,不仅助她稳住身形,更是温
香软玉抱个满怀。

  「滋味儿还好么?」

  呢喃的魔音灌脑,陆菲嫣颤声应道:「不知道……舒爽……又难熬……」

  原来吴征不仅顺势抱着美乳大肆搓揉,另一手亦滑过小腹,正探采蜜裂上方
的米珠。

  当二指一并如肉棒般钻入花户,陆菲嫣正抬身至菊蕾圈紧沟壑。肉龙上最硕
大处撑的后庭畅爽难言,前花又被二指侵袭,两股截然不同又一样美妙的滋味一
起袭来,肉龙与手指仿佛在她体内汇合。陆菲嫣娇颤地「啊哟」一声,再控不住
身形跌落,火烫的肉棒登时满贯菊庭,火烫烫地险些穿进了肚子里。

  适应的时间已久,陆菲嫣的痛感已不十分强烈。前后两穴被同时占有又快美
非常,那疼痛也顾不得了。

  曼声酥啼正是最好的催情春药,吴征手指抵着花径上壁一处粗糙的肉粒按揉,
立时引发前花后庭同时收缩痉挛。陆菲嫣也不知哪里又生出的气力,美腿有力地
起落,用两处美穴套动着肉龙与手指。

  「呵哈哼哼……」陆菲嫣娇喘连连,阵阵快意如倒流的瀑布从下身向上喷涌。
菊蕾已是自然而然地始终收紧,如新生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前方幽谷里春水涟
涟,波光粼粼,好似一汪春池。

  她起落的幅度也不断加大,直至肉龙露首没根。那深不见底的幽深后庭吃足
了美妙滋味,让陆菲嫣遍身畅爽,越发情动。

  吴征也按捺不住,亦迎合着美妇起落的身姿开始缓缓抽送肉龙。两人配合默
契,肉龙待出菊庭之时便骤然而止,再反向动作同时发力,令菊洞快速地迎接有
力贯入的肉龙直达末柄,而腹部与臀肉撞击之声啪啪大作。

  「啊哟……好深……好狠心……要给你顶死了……」陆菲嫣媚声大呼,似乎
吴征探采后庭时比之花穴还要快美,腰摆腿撑,提臀落股得浑然忘我。

  吴征亦感陆菲嫣菊蕾之奇,比之初入时的紧致,此刻分明已松软许多,可弹
性却越发大了。他已是尽兴抽送,肉龙的进出仿佛在筛动般频繁,可弹性十足的
肉圈毫不减快感之强。

  「我要来了……」陆菲嫣美得媚眼如丝,话音刚落,便觉吴征忽然加力。不
仅二指扣住粗糙的小肉粒极速抠挖,抱住美乳的手臂亦是骤然抽紧。已在后庭里
尽根没入的肉龙仿佛尤不知足,正奋力往里直钻。

  一身上下的敏感处俱遭重击,巨大的快感潮涌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
间将陆菲嫣淹没。浪声登时被一片空白的大脑生生掐断,化作一连串尖细高亢的
啊啊媚吟……

  晕乎之中,只知体内的肉龙迸发出一股狂猛的热流,仿佛直灌进了肚子里,
畅美快意让一身毛孔全放,又汇聚于脑海轰然巨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11 21:06 编辑 ]
作者: 皮皮夏    时间: 2018-5-18 22:00

            第四章:皓白云朦 浮影深重

  静谧的夜里皓月如玉盘,深沉的天空中只余几点小星。

  陆菲嫣从舒爽得晕晕乎乎的昏沉中睁开眼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月朗星稀,
几片薄云如瓦,偶尔遮住一片天。此前香汗淋漓的躯体被一条洁白温软的羊绒毯
子包紧只露出一对儿莲足,肌肤上也舒滑干爽并不粘腻,显是又被清洗了一遍。

  亲近人之中总是待她体贴入微,连横抱的双手都稳定有力舍不得她承受一丝
颠簸的,只有吴征了。陆菲嫣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任由他去。一来每
回欢好得脱力之后,被他各种温柔的感觉太过值得贪恋;二来初破的后庭火辣辣,
麻酥酥的,那种畅美与不适交织的感觉难以言喻,既舒服,又怪异。

  若是此刻下地走路指不定会露出些异样来,被他发现了取笑一两句,可要羞
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吴征正带笑望着她,陆菲嫣也露出个抱歉又开心的笑容,微撅的香唇像初绽
的梅瓣,鲜润盈亮,引得吴征低头印上狠吻了一记。

  入了屋里,吴征推开轩窗抱着美妇坐在窗前。夜色中的微风寻着新的去处钻
入屋里,顺道撩起正慵懒如猫,眯着双目的美妇鬓边发丝。

  「天气越发热了,今年的夏季菲菲还要穿得那么严实么?」陆菲嫣体质敏感
本就易汗,夏日里那一身包裹得紧实的装束固然极显品味,可一身的香汗淋漓也
不用说啦。吴征既是心疼她熬得难当,此刻说来也极有情趣。

  「恩!」陆菲嫣点了点头,脸颊一片晕红娇羞道:「人家只给你一个人看。」

  「那也不必。厚衫子穿着也太热了,经年已苦,何不换个轻松些的活法。」
吴征叉开五指,如木梳般划拨着她一头青丝理顺。

  陆菲嫣偏着头一番思量道:「那人家再想一想……近年来都是类似的衣物,
倒没其他的款式。」

  「得了空陪菲菲一起去买,嗯,约上雁儿一道去。」自与二女定情以来一件
像样的礼物未曾送过,在长安城时虽也和韩归雁一同逛大街,不过带着任务在身,
也给陆菲嫣买了张鹤鸣清霄的名琴,不过使的又是她的银子。寻常女子逛街逛得
兴发,多半让同行男子叫苦不迭。不过陆韩二女姿容绝代,身形又极为高挑修长,
二女将不同风格的衣物换上让吴征一一品鉴领略,足为人生大乐。

  「好!」陆菲嫣巧笑嫣然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吴征约她公开露面,正是对
她能摆脱顾陆两家婚约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在府里躲着也还罢了,有婚约在身
的师姑与师侄二人相约逛街成何体统?

  吴征亦是大喜,约上韩归雁并非信口而言。祝雅瞳初入吴府时陆菲嫣曾醋意
大发,韩归雁早与吴征定情,他担心的也是二女互不接受家中不宁。前世里杂书
读得不少,但是调和后院这种事情可不是读两本书便能解决的。一闻此言心中大
定,最起码陆菲嫣这边不需太过担心。至于韩归雁,两人初夜定情之时已给她买
下了一颗种子,以女将向来的大气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这里疼不疼?」吴征的魔爪撩开绒毯,指尖钻入臀瓣沟壑里轻轻抚弄问道。

  「不疼,好些了!」陆菲嫣摇着头忽然面色发窘,又慌忙连连点头道:「疼,
别碰!」

  「哈哈,到底疼还是不疼?」吴征笑出了声,一脸的玩味揶揄。

  陆菲嫣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本来好好的,谁让你乱动。把爪子拿开!」想
要厉声喝止,说出来时又是软绵绵,酥糯糯的。

  「好啊!」吴征言听计从,手掌离开肉呼呼的臀儿,又抓住软绵绵的硕乳揉
捏。臀瓣冰冰凉凉肉感十足,硕乳热热烫烫滑腻丰沉,无论哪一处都是手感极佳,
爱不忍释。

  转折包裹的绒毯被掀开一半,陆菲嫣露出半片娇躯,那藕臂硕乳,香肩柳腰,
肌肤耀目的白不逊绒面半分,还多了美玉般润透的色泽。至于胯间小露的半片漆
黑芳草,在一片雪白中更是极其吸引视线,任谁都想拨开那一片浓密探寻深藏其
中的桃花源。

  温暖的怀抱与软融融的掌心,陆菲嫣似被一阵和熙的春风包围,偏生这股春
风又瞪着一双狼一般饥渴的目光,让她既舒适又不自在。她伸手按住吴征的手掌
轻轻掰离美乳,与他双掌相握合身投在怀里,轻声道:「别乱动。」

  「你在想什么?」

  「不想什么,就想你这般好好抱一抱我。」

  丰硕美乳在男儿健壮的胸膛上被挤得变了形,两人的肌肤一样的火烫,互相
熨煨着极是舒适。一个靠着坚实的肩膀心思安定,一个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尽享旖
旎。

  默了一会,吴征道:「你在想师叔?盼儿?还是太子与五皇子殿下?」

  「都在想!」陆菲嫣紧了紧双臂,侧脸颊靠在吴征肩头摩挲道:「越想越觉
得你不易,此前老让你一人担着,有些过意不去。」

  「傻瓜。」吴征屈指在翘臀上一弹,发出啪的一记脆声道:「今日怎地忽然
跑来了?可不像你的做派!」

  陆菲嫣也不客气地在吴征后背来了一记娇嗔道:「人家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
老是躲着藏着要人保护是不是?」顿了一顿又道:「祝家主找我说了会子话,有
些事确确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的。两个人一起落力要轻松简单许多,我就来了。」

  「祝家主……」吴征苦笑一声道:「总是饶她指点帮忙,欠的人情也不知何
时才还得清,也不知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的确看不出她有什么恶意。现下也顾不得她啦,太子与五殿下两人便够你
受的了。这要换了是我,都想躲起来得了。」陆菲嫣深感吴征面临局面的艰难,
心中一疼。

  「咦,那盼儿怎么办?也不用管了么?」顾盼也是躲不过的难题,今日既然
话头已起,吴征索性半调笑地说开来。

  「那我不管,你鬼点子多,自己去想办法!」陆菲嫣直起身体与吴征对视,
又做了个鬼脸,话中含义虽身,置于其中的人儿自然一听则明。

  「菲菲这是……豁出去了?」吴征既感意外,又觉欣喜,绝没想到陆菲嫣竟
会放开心房如此。

  「那就算是豁出去了吧!我处理不来,又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也管不得那么
多了。」陆菲嫣吐了吐舌头,凑上朱唇啃着吴征脖颈道:「人家跟了你也没想要
什么名分,只不想被那一纸婚约束缚着不自在。反正……反正人家又骚又浪……」

  陆菲嫣越说声音越小,面色越来越红,终于埋首吴征胸前羞不可抑,再也说
不下去。

  吴征一把揪住美妇的秀发轻轻一按,自上而下瞪视着她的迷离媚目,嘴角含
春。心中忽然一动:美妇动情时固然时有热情之举,可像今日这般奔放绝无仅有,
其中必然有什么特殊的缘故。

  「菲菲今日好大胆!事出反常必有古怪,为夫要破个案!」吴征一本正经地
虚抚下颌,好似那里有一大把胡须似的道:「唔……身为有夫之妇背后偷情,可
谓背德;偷情之人又是女儿心中所爱,指不定便是未来女婿,可谓乱伦。莫非表
面上一本正经的昆仑派陆仙子,内心里却是个喜欢刺激的淫骚妇人?」

  陆菲嫣被说中心事,脸颊瞬间犹如火烧,想要反驳却辩不出口。当即嘤咛一
声竟酥了身子。

  「武艺高强,内功深厚的陆仙子,和未来女婿欢好时竟然泄得昏死过去?嘿
嘿,究竟怎生一回事,可要如实招来!」吴征发出道道魔音,步步紧逼,抵着陆
菲嫣一双玉腿的勃翘肉龙已胀得发疼。

  陆菲嫣早已面红过耳,未来女婿四字扎进心窝,又是刺痛,又是疼爱,更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那刺激游走全身,如万蚁挠身,又酥麻又难过。眼前
的正是复杂心绪的来源吴征,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想使力又发不出半分力道,欲拒
还迎!

  「我没有!」

  「还敢不承认!先前泄得晕过去的又是谁?」

  「人家不是!」

  「是么?方才还好好地说着话,现下又是谁湿成这样了?」吴征冷不丁在陆
菲嫣胯下一抄,果见一掬晶莹剔透又粘腻湿滑的清露捧得手心里满满一汪,正顺
着指缝间淅沥沥地滴下。吴征笑吟吟道:「我可是规规矩矩地搂着你,平常当然
也湿,可不曾抱一抱便湿成这样,又不是没练道理诀之前,可没冤枉你吧?」

  「你……你……」陆菲嫣憋得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急拧身想要挣脱吴征的怀
抱,口中胡乱辩解道:「没有,人家就是没有。」

  吴征一把将美妇搂进怀里,以胸膛不住地磨蹭两团硕乳,结实的肌肉抵得鲜
嫩挺翘的乳珠东倒西歪。双唇凑在她鬓边耳语道:「岳母大人想要小婿怎么做?
小婿定效死力……」

  梦呓般的魔音犹如一柄大锤擂在后脑勺,陆菲嫣眼前金星乱冒,识海翻腾,
仿佛冰面突然塌陷,黑洞洞的深渊里伸出无数手掌,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呜呜呜,你又欺负人,莫要……欺负人家。」陆菲嫣眼角挂泪,粉拳一下
下地锤在吴征身上以示抗议。

  「那换岳母大人来欺负小婿吧。征儿不太会,还请多多指教!」即使没有更
多的动作,陆菲嫣也是娇喘嘘嘘,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沁出滴滴香汗,胯间的花汁
更是一汩一汩地潮涌不断,实是动情已极。

  吴征曾在昆仑后山窥见陆菲嫣身上吃痛,却反被逼出了高潮泄身。情知这位
美妇体质特殊,禁忌之事对她又格外地刺激振奋。他自舍不得对爱人施以鞭打,
却最爱调戏,欺负于她。看她左右为难,口嫌体直的模样儿更是极具情趣的滋味。

  「你……你……」吴征嘴上说得漂亮,胯下却不经意间动了一动,正让硬胀
的肉龙划过幽深的臀沟,立马横枪般贴在花穴唇口。坚硬似铁的肉龙侵犯力十足,
小半柱棒身借着蜜汁润滑嵌进了花缝之中。陆菲嫣一肚子话登时被堵了回去,哼
哼唧唧又是抗议不依,又不自觉扭了扭玉胯。

  「唔……好舒服……岳母大人果然厉害。」兰叶般的唇脂如肉贝般一张一合,
温柔地吸吮着棒身,滋味令人甘之如饴,别有情趣。

  「嘤咛……」陆菲嫣羞哼一声,那双眉微蹙,贝齿小咬唇瓣,星眸半合又羞
又媚,眼角含春,嘴角轻嗔的复杂神情,竟混合出一股清贵高雅与妩媚冶艳兼容
并蓄的奇异魅力。

  吴征盯着美妇目不转睛地看,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讨饶声中又有鼓励与诱惑之意,陆菲嫣感同身受自知吴征的煎熬,她羞羞怯
怯的探手捉住难以尽握的肉龙,轻抬玉胯估摸好方位缓缓落下。

  敏感的龟菇先被一丛又粗又密的毛发抓挠而过,麻痒钻心,让吴征健体震颤
难当。随即两片湿漉漉,软腻腻的膏脂吻上菇首,饱满而极具弹性的花唇被一分
而开,混着一汪腻滑的花汁几在一瞬间便溃不成军,被大如鸡子般的菇首几乎揉
了进去。

  「哈啊……」陆菲嫣发出一声慑人神魂,鼻音浓重的含羞浪喘,娇躯摇晃几
至脱力。她一双纤足玉趾蜷曲紧紧巴住椅面,死死抵受着被菇伞撑开花唇带来的
极大充实快意,与中后段花径无比空虚的寂寞难熬。

  陆菲嫣极易动情,可吴征今日却分明感受到来自爱侣更加激烈热情的回应,
花径里的媚肉一如往常地大力吸吮棒身,更因股股痉挛带来揉搓掐握,刺激感更
甚从前。

  美妇颤巍巍地落下梨臀,被撑得大开的蜜穴如同怒放的鲜花,充血粉艳的花
肉密密频频地一收一缩。丰沛的花汁犹如水帘瀑布般倾泻而下,粗硕的肉龙在狭
窄逼仄的花径中艰难前行逆流而上,寻觅桃源幽深之处的娇美嫩肉。两相推挤的
力道发出咕叽咕叽的淫靡声响,正精准展示随着陆菲嫣越蹲越低的身姿,越发震
颤的娇躯,菇首越发抵达花心最为敏感之地。

  「好紧……比往常还要紧上许多!」吴征吭哧着粗气强行抵受快意,以镇压
大力耸挺的疯狂欲望:「岳母大人真的喜欢这种调调……」

  「唔唔唔……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陆菲嫣强自支撑的娇躯再也扛不
住地脱力瘫软落下,任由肉龙钢枪般一扎到底。膨大的龟菇直抵花心,险些将早
已酥软如泥的一团嫩肉儿全数反抵回肚子里去。敏感处受袭,那一片剧烈的麻痒
钻心立时引发娇躯从外到内地痉挛,骤然加力的花肉大力吸吮着棒身每一寸肌肤,
争先恐后。四面八方的温柔拉扯力道汇聚成一股巨大而强烈的快感,让两人一同
连抽凉气。

  丰耸的白皙硕乳盈盈弹跳,仿佛两只大肥兔儿。吴征心跳加速,双目直勾勾
地盯着这具诱人犯罪的动人玉躯。陆菲嫣的身体她已看过无数次,可每一回那曼
妙的曲线都让他移不开眼,遑论这一回她羞涩,恼怒与渴望交织而成致命诱惑,
简直令吴征窒息。

  胯间的肉龙深受花径挤压,可胀痛依然难熬。吴征按捺不住地双手一托陆菲
嫣腋下,将她上身攀起在面前,伸出舌尖猫儿般一舔峰顶梅珠,哑声道:「快动
……快动!」

  陆菲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空乏的身体力量复生,她向前一扑将吴征的脸庞
挤进乳间沟壑尖声道:「重些吃……」娇躯一提一落,刹那间将肉龙吞吐了一个
来回。

  摩擦的快感让积累已久的渴望瞬间压榨爆裂,陆菲嫣曼声娇呼着大幅度起落。
她主动吞吐肉龙的身姿极其特异,并非只是简单垂直地起落。含进了整根肉龙的
花穴在吐出时,腰肢只是些微上提,丰翘梨臀却是大幅度地高高上撅而起,待得
撅至极限处,臀沟朝天,蜜裂大放,露出的大半根肉龙只余龟菇,仿佛那沟壑边
缘的棱角被紧致的花穴口卡住不得出一般。

  甫一至此,美妇似迫不及待,又似失了力道,梨臀重又落下。那玉胯扭向前
抵,让开裂的臀沟再度闭合,更让两人的耻骨死死抵住,私密处更是塞挤得毫无
缝隙。一抹纤腴的蛇腰正是这一轮吞吐的轴心,牵引着丰美梨臀大幅度地剧烈摇
摆抛甩。比之简单的起落,其艳更甚,其淫更媚,其骚更浪。

  「啪」地一声撞击脆响与「咕」地一声吞没闷响过后,运动的轴心又变做肉
龙根部与花穴口紧紧结合之处。美妇不急于再次吞吐,而是款摆蛇腰狠狠滴画了
两个圆圈深深研磨。深陷泥泞之地的肉龙搔刮着肉芽丰富的花肉,挑过根根麻筋,
都让陆菲嫣娇躯一阵发紧,亦让吴征除了抽送的剧烈快感之外,又多一份温柔旖
旎。

  也只有陆菲嫣的柔若青竹,才能将这只天赐的丰美梨臀舞得媚意四射,风骚
刻骨。

  「我受不了了……奶儿这样吃……棒儿还那么深……唔……好……好快活…
…」吴征双掌各掐住一只美乳专心地揉捏啃吃,总将喷香滑腻的乳肉大口吸在嘴
里向外拉扯,直将泪滴型的美乳拉得像只扯出的面团,才骤然松口,任由弹性极
佳的媚肉颤巍巍地弹回原状。

  「人家要来了……你动一动好不好……人家真的没力气了……」陆菲嫣一身
汗珠如雨,蛇腰扭得越来越是乏力,一股彻头彻尾的快意被堵在胸口,如火煎熬
难以抒发。

  「都泄成这样了还不够么?」吴征松开美乳,在光洁修长的粉颈上啃咬问道。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呜呜呜……求求你……」陆菲嫣如泣如诉,
快感不断集聚,集聚得越多,越渴望炸裂的一刻。可一团火焰熊熊,怎么都无法
让它冲天爆燃。

  「岳母大人有令,小婿自当效劳。」羞人的话儿击中美妇胸臆,幽谷里再度
颤抖着泄出一大滩甘美琼浆。

  吴征抱起陆菲嫣一个反身将她放在窗前,美妇浑身酥软难以支撑身体,只得
趴伏在窗棱上,任由吴征将她一双细长的美腿大大分开,按落腰肢,令梨臀高高
拱起。

  龟菇顺着米粒般的肉蒂儿划过蜜缝,又揉过会阴搔过菊蕾挤入臀沟,吴征柔
声问道:「是哪里更敏感,更想要些?前面?还是后面?」

  「别别……那里……后面……会坏掉的……」陆菲嫣大惊失色,却被吴征按
住了腰臀难以挣脱。

  「可是菲菲的后面明明很是爽快,都爽晕了过去,我也想要故地重游,为何
不可?」吴征坏笑道,肉菇抵着菊蕾作势欲进,终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滑而过。

  陆菲嫣吓得娇躯乱颤,后庭紧致之处未被强行侵入,仿佛死里逃生一般。她
深知此前的反应瞒不过吴征,羞怯道:「没了天香膏,真的不成!」

  话音刚落,只觉臀眼处正淋上一股腻腻的液体,比之冰凉的天香膏却是热热
的,虽不比天香膏冰凉的刺激,却暖酥酥的甚是舒适,直激得粉皱圆巧的菊蕾也
收缩不停。

  「我还不知有天香膏,原本准备的便是酥油。天香膏用完了,用酥油也一样。」
吴征用力将肉龙挺入花径饱蘸春露,一边将点燃的灯盏倾斜,淋落温热的酥油。

  「你……轻一点……人家怕受不住……」陆菲嫣分外紧张,却不得不强行放
松臀股以让酥油浸润菊道。

  「受得住的!菲菲不是连痛感都会化为快意么?」

  旧事在脑海中浮起,陆菲嫣心中大跳,在昆仑后山的旷野,那伴随着吃痛而
自渎终致泄身的一幕仿在眼前,更羞人的是,当年在密林中偷瞧的人儿如今正在
自己身后……

  陆菲嫣身体里忽然涌过惊人的刺激感,伴随着吴征狠狠抽出肉龙,大把花汁
从尚未来得及闭合的肉缝里涓流而下。而那个当年曾偷瞧的人儿,用一双大手分
开她肥美的臀瓣,令至为羞耻之处再无遮拦,混着粘腻的花汁与烫滑的酥油,大
力地再度侵凌……

  他……他又要进到后面去了……陆菲嫣眼热心跳之中,只觉菊蕾被骤然分开,
一股坚硬与软融并存的热烫顶开紧实的嫩肉,带着无比的充实肿胀艰涩前行……

  吴征屏住呼吸,操纵肉龙顶开娇红一点温暖紧致的菊蕾,感受着她收紧时的
猛夹与放松时的吸嘬,直令他舒爽得毛孔全开。视线中陆菲嫣侧过的螓首哀哀怨
怨,美目紧蹙,贝齿轻咬,硕乳悬垂,蛇腰抽搐,臀肉肥美,长腿张如玉扇,美
不胜收。

  他再难压抑,闷吼一声腰杆猛挺,在陆菲嫣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将肉龙全
数送入幽深的后庭。

  「你……好狠心……要弄死个人了……」陆菲嫣香汗遍濡,膝弯一软,哀怨
之声却又酥又媚。

  吴征死死扣住蛇腰助她稳住身形,感受着后庭深处不住的蠕动啃吻,喘息道:
「好紧……还好么?」

  「这样更难受……」菊蕾如同婴儿小口紧含着一根热棒,大张的菇伞仿佛捅
进了肚子里,那畅爽的感觉直透全身,竟令花径也抽搐起来,她难受道:「还是
……动一动吧……」

  吴征见她适应极快,暗叹百媚之体当真是极品,再不留情腰杆发力尽情冲刺。
棒身刮着肠壁,陆菲嫣越发快美,可后庭洞内却越发收缩紧致,仿佛无数只小手
正在抓挠棒身。她奋力踮起足尖,摆腰挺臀相迎,感受着柔韧龟菇与坚硬棒身刮
弄腔内软肉,那酥麻麻,胀满满的快感越发清晰……

  吴征发力挺送,顶得陆菲嫣乳峰颤颤,翘臀摇摇。紧含肉龙的菊瓣丝发难容,
正随着每一次抽送被翻进带出。紧窄的甬道抱紧肉龙缠缠绵绵难分难舍,不仅乐
趣不逊于花穴之美,更有一股彻底征服的满足。

  姿态曼妙,娇啼如乐,快感如潮,吴征强忍着欲射的快感,反手绕过陆菲嫣
胯间抵住芳草丛中一颗腻软米珠重重按揉。美妇娇声大作,本已前后摇曳迎合的
娇躯筛糠般颤抖,春水浇淋一般汩汩而出顺着腿根倾泻,犹如洪洪巨潮。

  「小婿弄得爽不爽?」吴征咬牙切齿,龟菇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穴壁的层层
嫩肉咬得密密匝匝,快意连绵,实已到了迸发的边缘。

  「爽……征儿……好……好女婿……啊啊啊……人家来了,人家来了……」
陆菲嫣嘤嘤酥啼,只觉欲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全身,她奋力地向后挺动迎送,昏
沉的识海里已完全混沌,只知凭着本能尽情发泄。

  「呃……」吴征暴喝一声,抽送的速度陡然加快,征儿二字许久未曾从她口
中吐露,同样一股背德的禁忌快感令他双目赤红,更汇聚在小腹间爆发出一股欲
望洪潮……

  ………………………………………………………………………………………
……………………………………………………………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陆菲嫣却紧闭房门不敢见人。那怪异的走路姿势,后
庭里火辣辣的酥麻,让她无时无刻不念起昨夜的癫狂与羞耻……

  「大人,有贵客求见。」管家冯同和快速跑入厅堂,语声与步伐都有些慌张。

  吴征接过烫金大字的名帖打开一看,忙整了整衣袍急急朝门口行去。

  吴府门前横着一只大轿,金丝楠木为体,巧绣堂织就的大幅天禄辟邪兽锦为
帘,轿顶四檐下方各垂坠着一串琥珀璎珞,身份之不凡之处一眼便知。

  轿中人在七名雁列的随从拱卫下,已候在吴府门口等待通传,足见对吴征的
尊重。只是这位长须已白,发色仍黑的威严老者面色着实不太好,怨气几乎写在
了脸上。

  如此气势,吴征一眼便知晓谁是正主儿。忙敛容正步上前,深躬施礼道:
「晚辈吴征,见过杨家主。」

  杨正初煞气稍霁,扶着吴征的臂膀道:「一介草民,不敢当吴大人行礼!」

  「既来府上,不分官民,只分长幼。您是宜知的爷爷,晚辈怎敢怠慢。杨家
主快请进!」吴征抬手虚引,待杨正初踏过了门槛才落后半步相陪。昆仑派能有
今日的声望,这些铁杆盟友出力极多,如杨正初这等人物日常都是与奚半楼平辈
论交的,吴征可半分不敢拿大。

  入了正厅分宾主坐定,冯同和早早奉上了好茶。茶碗中的「峨眉初春」叶片
嫩绿,清香扑鼻,杨正初却摆了摆手道:「老朽向来好饮酒,不喜饮茶。今日既
来府上拜会,又久闻吴大人对品酒一道精研深刻,自当以名酒为见面礼。茶就不
必了,来人!」

  杨家的随从闻令,忙从一大堆礼物中拎来一只提篮。揭开覆盖的红布,内中
正有十瓶美酒!

  「吴大人出使长安时曾以一番高论震慑燕国重臣,老朽闻名久矣。老朽性子
也急,有话向来不憋在肚子里,今日便倚老卖老,请吴大人品评一番如何?只盼
莫要怪老朽以客欺主。」

  杨正初说话爽直,更是毫不见外,这本是件好事。可与吴征初次见面便咄咄
逼人,连个寒暄都没有就要考校,其中深意一时也不好捉摸。吴征暗暗纳罕,也
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得赔笑道:「杨家主要再称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晚辈只好掩
面而走,无颜在此相陪了。」

  「好!贤侄也是快人快语,老朽便占个便宜。」杨正初眯眼捋须,抬手示意
吴征品酒。

  吴征在长安时对葡萄酒的点评纯属赶鸭子上架,更是借了前世饱读诗书的光。
真让他品评美酒可谓强人所难,所幸前世杂书看得够多,心中也老早就有酿酒的
想法,若是卖些乖巧倒不是不能混过去。

  他提起一瓶酒揭开瓶盖,只觉一股浓烈的药香中又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
淡清香。吴征此生也喝过这种酒,可光闻味道便没一次比得上眼前这一瓶。他将
酒瓶置于胸口三拳的距离,以掌作扇扇来酒香深吸了一口,赞道:「好香!好一
瓶竹叶青。」

  闻酒香的姿势让杨正初也吃了一惊,他是酒道大行家,初看颇觉装腔作势,
细细一想顿觉有理。酒液被密封在瓶中,一旦开盖,正是要与空气混合才是入口
时的滋味。吴征的动作见所未见,越发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他哪知吴征的动作固然前世在电视里看过,品酒时时常要用到,更经常在化
学实验课上用过!——化学各种试剂的味道大都刺鼻,不少还有毒性,把鼻子凑
上去直接闻搞不好要出事。

  「贤侄不尝尝?」杨正初从提篮里拿出两个玉杯,容量甚大,一瓶竹叶青刚
好斟满了两杯。

  「好酒当前,不尝当是大憾事!」吴征举杯在杨正初的那只下沿一碰,当先
满饮。当世的酒在香气,醇厚上虽已极有水准,但酒精度数普遍不高,吴征如今
修为日深,倒毫不担心喝醉。

  「如何?」杨正初目中透着十足的深意询问道。

  「竹叶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吴征啧啧称赞。竹叶青原产关中一
带,以淡竹叶为引,添加许多有浓烈香气的药材为媒酿制,色泽青中带黄。吴征
稍稍改动诗仙名作,自然语出惊人,足以糊弄过去。

  「好诗!贤侄果真有大才!」杨正初果然大吃一惊,想说的话竟一时哽住说
不出来,转言道:「这两句诗可是贤侄所作?可否转卖于老朽,价钱贤侄只管提。」

  「额……诗酒不分家,晚辈也是偶然所得,杨家主喜欢只管拿去便是!」吴
征糊糊弄弄,脸皮虽厚,抄袭的东西真要卖钱这事可干不出来。

  「纹银五百两!值这个价!」杨正初摆了摆手,随从便掏出张银票,当即封
了礼加在拜访的礼物堆中。

  「贤侄再品下一瓶!」

  吴征又连品了五瓶,羊羔酒味道甘滑,桑落酒果香极浓,罗浮春芬芳醇厚,
扶头酒浓烈刺激,醉千机滋味隽永,无一不是当世最上好的佳酿。吴征喝得畅快,
心中也叹:这几瓶酒下去,怕不得有百八十两银子?败家!

  六瓶酒一过,杨正初不再催促,他眯眼望着吴征打着酒嗝缓过一口气,面上
老神在在,目中锋芒毕露问道:「贤侄,老朽那乖孙儿哪去了?为何至今不来拜
见?」

  吴征一愣神,旋即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子面色不善原来缘故在此!

  昆仑一系借由剿灭暗香零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青城一系又岂会就此一
蹶不振?尤其是俞化杰被吴征一顿暴打,想来也正想方设法地报仇。吴征自己不
方便出面,自然是打发杨宜知去办试探的事情。

  什么羊羔酒,竹叶青,扶头酒,醉千机等等等等,杨老爷子这是有备而来,
觉得自己利用他孙儿干些危险又有些下贱的事情,一路讥讽自己来着。视同伴为
羊羔,让人扶头难受,一肚子心机,像竹叶青一样恶毒,可没半句好话。至于罗
浮春与桑落酒,自是警告他人浮于世当有品节,莫要满树桑落,落得一场空。

  「咳咳!师弟有事在身,当是不久后便回了,杨家主还请稍待。」吴征扶着
头,似是扶头酒太烈正脑袋疼。话说古人也是有意思,骂人不带半个脏字,照样
喷得你颜面无光。

  「不久便回?老朽担心他回不来了!」杨正初目中冷光一闪,阴测测道。

  「什么?」吴征一惊又生疑,摇着头道:「不可能!」

  「不可能?呵呵!」杨正初再一摆手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随从从府外押进一人,看他相貌平常,一身黑衣原本当是干净整洁,只
是吃了一顿好打,两条手臂又被反扭在身后,显得萎顿不堪。

  「自己问吧!」杨正初厉目一瞪,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你是什么人?」吴征倒不担心杨宜知有意外,只是不明发生了甚么事情。

  黑衣男子大口喘着气,目泛死灰呆呆滞滞,充耳不闻。

  「啧,这就没意思了!」吴征不耐烦地点了点黑衣男子被反扭的手臂道:
「我令人煮来开水浇在这里,待烫得半熟了再拿柄铁刷子一刨一刨地挂下肉来,
你说不说?」

  采光良好的正厅里忽然蒙上一股阴森,容貌俊秀面目和气的年轻人忽然变得
比恶魔还要残忍,着实令人转不过弯来。连杨正初的喉结都不由滚了几滚,暗道:
他娘的,倒是个逼供的好方法!

  黑衣男子的身体剧抖了一阵,死灰的目光里瞳孔暴缩露出深深的惧意。他还
未说话,吴府外忽然一阵喧闹,五大三粗的杨宜知额头上青了一片还带着血迹,
衣衫褴褛被搀扶着进来。见了杨正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哭丧般道:「爷爷!爷爷!
孙儿被这小子打得好惨哪!」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明他为何会出事。

  只见杨正初面色淡然,两手各拎着一只空瓶踱步上前,他不理杨宜知,只瞪
视着黑衣男子道:「他头上的伤是被你砸破的是不是?」

  不等人答话,杨正初双臂齐抬,砰砰两瓶子砸落!一只落在黑衣男子额角,
一只落在吴征脑门。

  吴征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也不好闪避,杨正初正在气头上,杨宜知受伤也
是实情,索性硬生生吃了一记。残存的酒液与碎瓷渣子落得一头都是。他苦笑一
声,也不清理一头狼藉,向杨宜知叹息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杨正初一指门口,也不见他厉声怒喝,可
威严十足。

  老不死的!再他妈瞎搅蛮缠老子生气了啊,黑社会也没你那么横的!吴征暗
骂一句,不爽之意也写在了脸上。

  吴征敢不爽,杨宜知却不敢,他耷拉着脑袋被随从搀扶着离去。杨正初将手
中残存的瓶柄拋落,又指了指吴征道:「老大不是你这么当的!」

  「老爷子这顿火发得有理!」吴征淡然道:「让宜知受伤是晚辈的不是,若
要责罚,晚辈绝无意见。但老爷子这顿火发得又没有道理,自始至终,晚辈似乎
是蒙在鼓里的唯一一人。老爷子,不妨将您知道的事情告诉晚辈知晓!」

  「嘿嘿,蒙在鼓里!好一句蒙在鼓里!」杨正初冷笑道:「若不是老朽恰巧
得知,那个不争气的孙儿怕是死了几回了!」

  「他死不了,甚至连受伤都不应该。」吴征摇头,顺便将一头碎瓷渣子抖落
些,道:「是以晚辈才不明白!」

  「那老朽就来告诉你,让你明白!」

  话音刚落,吴府外又传来一声娇酥酥的语声道:「本夫人都没闹明白的事儿,
杨家主就明白了?来,说来让本夫人听听!」

  一袭白衣如清荷出水,袅袅娜娜的身姿娇容绝世,仪态万方。杨正初陡然愣
住连连眨眼,好一会儿才有些懊恼道:「看来老朽弄错了些事情!祝家主,闻名
不如见面,当真天仙化人。」

  杨正初退向桌台,拎起剩余的四只空瓶子,苦笑一声砰砰砰砰全砸碎在自己
头上,两手一摊道:「吴贤侄,这下可扯平了没?扯平了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
生意!」

  「哈哈!老爷子真是……扯平了,扯平了!咱们坐下来谈!」

            第五章 瑟风骤起 难择西东

  天光大亮,杨宜知一脚踢开身上的薄被翻身而起。巨熊般的大汉弄出偌大的
动静,在他身旁酣睡的一男一女居然只是鼻中轻声咿唔两下,并未惊醒,也不知
夜里被他折腾得如何死去活来。

  文毅倒台,暗香零落贼党受创,只不过是巨澜刚刚掀起一片浪花。在胡浩的
居中统筹运作之下,这一次大胜的战果已被收割到极致。以车骑大将军换来镇北
将军,征东将军,京都守备看似至多等价交换,明面上还吃了点亏。实则昆仑一
系舍弃死地换来海阔天空,整张棋局满盘皆活。不仅受到猜忌的韩家丝毫无损,
还占了原本是青城一系的京都守备地盘。搭上了暗香零落是前朝遗党这条线,今
后还可不断扩大战果,可谓十余年来第一次与青城一系的竞争中抓到了主动权。

  可无论吃了大亏的青城一系,还是如狼般凶残的贼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迭云鹤与俞人则联手实力大增,虽折损了文毅,整体实力于朝堂上仍是首屈
一指。吴征又无可奈何之下与俞化杰正面冲突,痛打了他一顿,可谓将圣眷正隆
的新贵俞家得罪得死死的,猛烈的反扑指不定便已在筹谋之中。

  暗香零落行事古里古怪,可隐于暗中的贼党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忧
无患。在凉州冲击使节团白送了一波还可勉强解释为自高自大,于秦国明知祝雅
瞳驾到居然丝毫不做防备,任由奇罗山帮众覆灭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没有人敢对这帮贼党放松警惕。祝雅瞳派出拙性对暗香零落彻查,可这需要
时间,一大段的真空期里,等待会让人焦躁和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伙凶狠的饿狼
什么时候会突然扑出来,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碎。

  奇罗山大胜之后,对付暗香零落暂时缺乏短期针对的招数。按常理而言,这
帮贼党也会偃旗息鼓一段时日。朝堂上的争斗则每时每刻都不会停歇,吴征现下
自成了青城一系上上下下的众矢之的。他在吴府短暂将息的几日里,杨宜知自告
奋勇承担起试探之职。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征在昆仑派内,甚至是朝堂与昆仑一系里威权日
重,向来与他亲厚的杨宜知也水涨船高。

  原本身为昆仑弟子,在杨家同辈里便高出一头。又巴上吴征这名大秦新贵,
放眼整个杨家已是没了对手。这一切除了杨宜知独具慧眼之外,其意志坚定,即
使吴征最落魄之时依然坚信最初的判断,从中体现出的闪光点也是难能可贵。

  乘胜追击向来是杨宜知的信条,既已认准了吴征自当一心一意。吴征身边最
亲近的人无非杨宜知,体己的事情自当由他来做。

  自挑落文毅之后,杨宜知便被杨家加重了担子,供驱策的的人手也多了不少。
非常时期出门浪上一浪,自是必须报知族中知晓的。只不过这货耍了个心眼,未
说是自告奋勇,只说是吴征派遣的。

  一来自告奋勇有讨好之嫌,亲近程度也远不如吴征下令。——瞧瞧,老子现
在可是大师兄的代言人,这是代大师兄试探,各中意味,看懂了没有?二来事情
确有风险,但是吴征下令就没得拒绝,族中没必要因此忤逆吴征,加派人手保护
也就是了。嘿嘿,人手到了老子手上,即使这一回留不下来,下一回呢?不怕不
信服,只怕不了解,这些精干得力的下属接触得多了,还怕不认老子这位杨家未
来主人么?

  吴征明白他的心情和打算,他当然也愿意与发小一同分享成长的喜悦与收获。
当年初次发现辣椒之时曾答应给杨宜知两成的股份,一来是见者有份,二来也想
借助杨家养珍堂的能力,将辣椒这一稀罕物卖出好价钱,三来当然是看杨宜知始
终对他恭敬有加,不离不弃,这一份厚意感恩在心。

  当然因为祝雅瞳的加入让一切与从前计议的变得不同,由于这一变数,秦皇
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利益落空,必然要参与其中。可许诺杨宜知的那一份吴征
始终没有克扣——甚至这一份大礼极可能换来陆菲嫣解除婚姻束缚的自由之身。

  权衡利弊之后,吴征允了杨宜知,转过身来亦央求祝雅瞳保护好这位铁杆,
以求万无一失。

  爱子虽不在身边长大,祝雅瞳却对他的一切过往了若指掌,杨宜知的诉求更
是瞒不过她的聪慧睿智。对于这位打小对爱子甚为恭敬,落魄时刻也不离不弃的
粗豪大汉心中也是观感极佳。假作推辞一番之后,祝雅瞳「勉为其难」地应承下
来。

  以男女间亲密的朋友关系而言,吴征与祝雅瞳已走得极近,只是于祝雅瞳而
言如何能够满足?更何况吴征总若有如无地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或许是不欲惹
敏感的陆菲嫣不快,也或许是心中疑团难解。于长安城时,祝雅瞳只觉能与爱子
同席而餐便是一生所望,随着接触渐多,原本虚无缥缈的未来似乎也变得清晰起
来,人心苦不足,希望得到的东西便越发多了。

  日常间吴征与陆菲嫣往来亲密,祝雅瞳心中不无酸意——自古以来,婆婆吃
媳妇儿醋的可不在少数,亦是婆媳关系不好调和的重要原因之一。祝雅瞳自与乡
村俗妇不同,吃醋而不致善妒,反而对小乖乖的同伴如顾盼,杨宜知,戴志杰等
打心眼里欢喜。对顾盼照拂有加,对主动担风险的杨宜知也不能随意应付。

  是夜祝雅瞳安排好了诸项事宜,又对顾盼似罚实教,养足了精神之后早早起
身,悄声无息地离开吴府。

  杨宜知男女通吃这一点着实让人不舒服,可大户人家的子弟里也不算新鲜,
只要不对吴征打歪脑筋祝雅瞳也懒得去管。风流了一夜的杨宜知离开青楼,径直
去了聚春园用早膳。他前脚入了雅间,乔装打扮的祝雅瞳后脚也坐到了隔壁。

  昨夜享乐的妓馆虽不是俞家的直属产业——俞人则不甘人后,向来避忌会引
来非议的物事。可在能力范围之内收取些「关照」的费用,不拿白不拿。今晨的
这一间聚春园则是俞家经营日久的产业了。

  按杨宜知的说法,既要挑衅逼对方出招,就得骑在脸上来,反正都已得罪死
了,难道还留颜面不成?而论身体力行,祝雅瞳比之吴征还要踏实得许多,既然
来了,亲眼看上一看,亲耳听上一听总比听取属下的口头言述要清晰详实。

  「莫非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这几个菜要咸死爷爷不成?」不多时便听见杨
宜知大呼小叫,砰砰砰的拍桌声震天响,一堆碗碟砸落碎了一地。祝雅瞳秀眉一
掀抿嘴暗笑,这货还真是块搞事的料子。

  杨宜知穿金带玉,一身锦袍光滑透亮,气派极大。服侍的店小二不明来头也
知其身份不凡,见贵客无理取闹,忙飞速禀报掌柜的去了。

  「是吃了哑巴亏还是怎地?」祝雅瞳对聚春园的应对也颇有兴趣。此时看热
闹的人也多了起来,雅间门口站了不少幸灾乐祸者,祝雅瞳按落垂着白纱的斗笠,
也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尖打望。

  「杨爷,还请息怒。」聚春园的掌柜见多识广,也是领了谕令在身,通晓内
情者。杨宜知来时他便知晓没有好事,始终留意这边的动静。杨宜知一挑起事情,
他后脚便到。

  「嘿嘿!」杨宜知皮笑肉不笑道:「息怒?怎么个息法?」

  「不知杨爷怒从何来?」当掌柜的,职业的笑容对着谁都不会有变化,即使
话中暗藏机锋:「聚春园十余年的老号,向来在街坊里口碑极佳,更不敢怠慢了
杨爷。还请杨爷示下?」

  询问的口吻,那就是质疑了!杨宜知打定了胡搅蛮缠找碴的心思,根本不理
他那一套。他好整以暇地夹起几根鸡丝吃在嘴里一嚼,旋即呸呸连连,全数吐在
地上,又发怒地将一盘大好菜肴扫落,怒道:「什么狗屁味道?咸死人不说,鸡
肉都是臭的!」

  「杨爷说话好风趣!」掌柜压着怒火道:「本店向来遵循宾至如归,来者无
不满意而归,怎地到了杨爷这里便是臭肉了?」

  「旁人皆足,唯独老子这里出了问题?嘿嘿,那就是看老子不顺眼了?」杨
宜知搞事细胞爆炸:「不信?你自己尝尝是不是又咸又臭?」

  菜肴被他打翻在地已是污了,有些还给他嚼过,就算掌柜的不避污秽肯尝,
杨宜知还要说聚春园里的人说了不算,让宾客来试,那又有谁肯?

  掌柜的暗暗咬牙,若不是得了严令,非要将眼前一脸犯贱得意模样的大汉暴
打一顿方才罢休。他冷冰冰道:「饭菜既不合杨爷口味,那是小店的不是,也伺
候不起杨爷,这便请吧。」

  「常言道店大欺客,原来真是如此?」杨宜知翘着二郎腿作威作福道:「就
这么打发贵客,当老子是路边要饭的乞儿不成?你们聚春园当真横得可以!」

  掌柜暗骂一句:「他娘的到底是谁横得可以?」眼见杨宜知敲诈勒索之意都
写在了脸上,正想着办法好打发走这位恶客,忽见一人一身黑衣分开人群朝杨宜
知走来。掌柜眉头微跳不明何意,来人面色不善,他索性不言不语静观其变。

  「给老子站住!」杨宜知伸手一指来人鼻子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逞能
耐出头么?」

  黑衣男子亦露出狞笑道:「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他出手如风,招式极其简单有效。杨宜知的护卫武功不弱,居然三招两式间
便被打倒在地。杨宜知错愕间匆忙出手,双掌刚出便被黑衣男子顺势拧住胳膊,
被按倒在地。

  黑衣男子斥道:「大清早地就敢当街胡作非为,谁给你的胆子?」

  杨宜知被扭得肩颈剧痛,冷汗涔涔,暗道这人武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招招
俱是杀手,也不知什么来路!大师兄安排的援兵呢?以祝家的能耐当不致如此!
当下也无选择,死扛着嘴上不服输道:「有胆的留下名姓,老子定当厚报!」

  祝雅瞳微眯着双目,柔荑在肩头掸灰尘般弹了弹,制止祝家人的救援。闪烁
的目光思量中若有所悟!

  「砰!」黑衣人提起只酒瓶在杨宜知头上砸个粉碎,大汉的额角上瞬间便是
鲜血横流。杨宜知头晕目眩,犹自骂骂咧咧不停,黑衣人也不与他争执,一把提
住他后心施施然离去。

  祝雅瞳亦在人群中悄然离去,远远望见杨正初现身成都城,情知杨宜知无碍,
便又巡视了一圈才返回吴府。

  「你怎么没出手啊?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吴征晃了晃头哀叹道,心里的
憋屈也不用提了。

  「你若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明白人家为何不出手了。」祝雅瞳暗暗心疼。
杨正初年轻时有个混号叫杨开瓢,不想到了这把年纪依然火爆如斯,哼,砸了自
己几下就能扯平么?改日里定要他加倍奉还!吴征罕有吃瘪,那皱眉不爽的样子
又让她忍俊不禁。

  「咦?什么身份这般神神秘秘的?」吴征大奇,以祝雅瞳的性子与身份,答
应下来的事情自会想方设法办好,按兵不动定然有她的理由。

  「你猜不出来的,坐下慢慢说。」祝雅瞳拨开吴征顶门头发注目凝视,柔声
道:「没伤着吧?」

  「没事,这还伤不着我。」满鼻荷香沁人心脾,视线里美妇胸前那抹惊心动
魄的弯弧既大又圆,随着喷香微甜的呼吸如两只肥兔儿般兢兢颤动。吴征感动中
又颇多不自在,只觉过分亲昵了些。

  祝雅瞳确认了无妨才在吴征对面坐下道:「本来要救你师弟的,不过这个人
我还真不方便出手。」她眼珠一转,秀眉微蹙沉吟道:「这人唤作袁世昌,秦国
乐县人,在长安城住了怕不有十来年,其间不时和我家还有生意往来。原本平常
我也注意不到他,不过燕秦交战前,两国京师均来了场暗杀。哪,这位袁世昌自
此之后便不见踪影。你说说,他会是什么人?」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当年出使长安城初次拜访祝府前夜,霍永宁曾在
密室中交予他特殊任务,正是沿路留下记刻,尝试召集长安城中幸存的暗卫。事
后自祝家返回时他也知车底下躲着一人,可他不想去管,更不敢去管。莫非当时
带回来的便是这位袁世昌?

  「你也猜到了吧?若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这位可算是劳苦功高,我就不方
便出手了。」祝雅瞳手托香腮思量道:「我好奇的是,这人不肯说他现下到底是
什么身份?今日真是路过呢,还是别有所图?」

  「所以就干脆错进错出,让杨正初把人抓了回来再说?」袁世昌的身份并未
公开,杨宜知肆意谩骂他也不曾多还口,大秦暗卫的身份更是说不得。事情既然
闹不明白,装个傻把人先带回来也是最好的办法。

  「看来得去霍大人处一趟了。」据吴征所知,大秦暗卫已是交给霍永宁全权
负责重整,袁世昌与杨宜知为难究竟是个人一时所为,还是霍永宁的意思,还是
需要探明的。

  「找他岂不是暴露了?我还不想让人知晓祝家的这些事情,装傻最好,霍大
人迟早要找上门来。」祝雅瞳一撇嘴角。

  「不想让人知道?唉,看来我不是人了呀!」吴征摊了摊手,哈哈大笑。

  次日吴征起了个大早,待天光大亮便望皇城行去。此时此刻朝会已开,午门
外冷冷清清,吴征自不是去参加朝会,而是又入了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先去掖
庭里等候赵立春。皇上的朝会,这位内庭新贵也是有差事在身,需得侍奉在大殿
之外。

  文毅倒台,男人之间的事情里青城一系自是大受影响,可还有一位几乎为世
人所遗忘者也是如此。吴征每每猜测天泽宫里那位凄艳丽人的心思,想来想去,
总觉得她不愿离开冷宫唯一的理由与依仗或许只有文毅这个所谓的义父。如今文
家覆灭,或许她也彻底死了心吧?

  义父?那算的是个什么东西!吴征对付文毅之时甚至毫不担心会牵连到玉茏
烟。一来自从玉茏烟被贬至天泽宫之后,文毅避之唯恐不及,早与她断了联系;
二来既然引得圣上龙体大病一场都未曾送掉性命,现下自然也不会有事。

  一念至此,吴征虽不明秦皇的心意,也知他定然极为喜爱玉茏烟,否则换了
旁人,怕是早已剁碎了喂狗以免不吉利。而玉茏烟不愿离开皇宫,会不会也是对
秦皇余情未了?吴征心里酸溜溜地一片,大是不爽。

  等至过了午间,赵立春才急吼吼地赶了回来,见了吴征喜上眉梢,一把握住
他手臂挤眉弄眼道:「好兄弟,当真了不得!」

  他说的自是文毅倒台一事,此案由北城府衙烧起第一把火谁人不知?传到赵
立春耳中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吴征佩服的同时,巴结之心更浓了许多。

  吴征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了不得,怎比得春公公日夜圣上操劳,劳苦功
高。」

  他挤眉弄眼,赵立春深明其意,急忙引了吴征到静室里坐下。与吴征见面不
多,但每一回总有大大的惊奇,不想月前一晤,回头吴征又搞出了大场面,将天
子宠臣掀翻马下。

  赵立春心脏砰砰直跳状若擂鼓,不知这一回吴征又要做什么!

  「赵兄,我就不说闲话了。」吴征将备好的厚礼摆下,问道:「近来小弟事
务繁忙许久未曾入宫,不知那位近来如何?」

  吴征指着天泽宫方向,赵立春心领神会道:「吴兄有过吩咐,小弟怎敢怠慢?
一切均按吴兄的意思办妥。小弟还自作主张,给那位换了个服侍的丫头。」

  赵立春比划了个以掌做刀下切的姿势,像是原本服侍玉茏烟的老妈子已被他
杀了了事。宦官大都多疑,赵立春短短时间爬上高位,处事更加小心谨慎。虽是
心狠手辣了些,但那老妈子在天泽宫待得甚久,或许知晓许多隐情,吴征也不喜
她终日怠慢玉茏烟,处理了才是保稳之举。

  见吴征露出询问的神色,赵立春又道:「新遣去的丫头是罪妇之女,脑子有
些问题,傻乎乎的,很多事便让她知晓了也不明白。不过手脚勤快,那位也只需
这些,多了不合适。」

  「甚好,先谢过赵兄有心了。」吴征沉吟道:「小弟想去一趟那里,不知赵
兄能否行个方便?」

  赵立春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这个……不瞒兄弟说,那地方不是个好去
处。宫里诸位贵人平日里斗得可厉害,那位是什么人兄弟当知晓,对每一位贵人
可都是隐忧。宫外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宫里愣是一个人都不敢提那位,兄弟想
想,这里头干系得有多大?」

  吴征略一思量心中恍然:赵立春可说是借着自己平步青云,信任度没什么大
问题。若说上一回还有些许犹疑,只因玉茏烟的身份太过敏感。那么文毅被掀翻
之后,这点犹疑也该烟消云散。如今的推托之意怕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
息,早作准备而已。

  「小弟去过那里的事情,赵兄没对人说过吧?」吴征语声骤冷,目放精光。

  「没有!对着兄弟我敢对天发誓!」赵立春听出不善之意,登时有些惶急,
只怕吴征有所误会。

  「那也不必!」吴征按住他欲发誓的手臂,以若有若无的声音道:「此事就
如赵兄上回所言,你做过即忘,全然不知。一回是一回,下一回小弟再来问起,
赵兄也只说下回,不知今日之事,切记,切记!」

  赵立春哽了哽喉咙,这是干翻了文毅还不知足?下一回又是哪位?再往上那
就是俞侍中,迭骠骑,我的个乖乖!他心思也活泛得很,在宫中最大的依仗自是
中常侍屠冲,作为天子近臣,屠冲自是唯圣上马首是瞻,圣上说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外臣之间的争斗,屠冲不可能主观地有所偏颇。

  而赵立春则不同,他身份地位尚达不到那个档次。只是吴征初次入宫当差便
是他接引,大内练兵时吴征又特地勾了他的名姓,之后两人又来往不少交情亲厚。
这位掖庭仆射怕是早早就被划为昆仑一系,这一张标签即使死了也撕不下来。

  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总逃不开敌对与站队,随着吴征越发醒目耀眼,跟随
在他身边的人也逐步显露在阳光下。而选择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没有回头路。
成与不成,则看个人的眼光。

  「吴兄,非是小弟多嘴。宫中人多眼杂,若想避人耳目暗中取事,一切都需
小心谨慎!吴兄稍坐,小弟去去就来。下回吴兄要来看小弟,万万提早一日遣人
告知一声,小弟好早做万全的安排款待吴兄。」赵立春急急忙忙离去,留下的话
意思也足够明白。

  冷宫一带人迹罕至,说是后宫里的深山老林也不为过。吴征之所以敢二度来
此,在景幽宫当差时日积月累的观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加上赵立春作为内应,
只需不要太过频繁,也是正常的行径。比起初下昆仑山,他如今功力大涨,又修
习「观风听雨」,感应之灵敏世间少有人及,也多了一份底气。

  天泽宫里静悄悄的,新派来的侍女不见人影,想来赵立春下的令极严,不得
玉茏烟召唤连门都不许出。吴征也不愿多惹事端,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进入
正殿。

  向来至此都已繁星满天,阳光普照时分还是第一回。初夏的日头已显热量,
不过林木葱茏的天泽宫仍是凉爽,对于缺乏日用物资的此地而言,夏季应是最为
舒适的时节。转过殿角,便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斜倚在树荫之下,半抬着头望天
愣神。斑斑点点凌乱洒落的阳光投在丰满的身姿上,竟也错落有致起来,更让一
具峰峦起伏的玉躯现出极大的落差。

  若是韩归雁,陆菲嫣等人,吴征或许会屏息凝神再吓上一吓,可对玉茏烟不
行,那真会惊着他。吴征加重了脚步,早早出声道:「娘娘,微臣吴征参见。」

  玉茏烟豁然回头,还是吃了一惊,只是熟悉的声音先至,总算没有吓着。威
风拂过,几缕发丝斜掠过半边俏脸,更增凄艳。

  每一回独处孤寂的宫中念起他,总是心中缭乱,可每一回他出现,总是悲欢
同现。

  「你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水。」

  「娘娘这回不斥责微臣大胆,下令今后不许再来了么?」吴征哈哈一笑,顺
势拉住玉茏烟藕臂让她坐下,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个瓷瓶道:「水不好喝,喝这
个。」

  「说了又不管用,白费力气。」玉茏烟翘了翘唇瓣,少见地俏皮。随即大感
兴趣地接过瓷瓶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酒香自小小的瓶口满溢而出,醉人心脾。
「好香,这是什么酒?」

  「玉卮醪,娘娘从前没喝过?」

  「我不好酒,以前偶尔喝一点点,也分不清。」玉茏烟食指大动,实是在冷
宫里呆得久了,倒有猎奇的心思,加之玉字与她大有关联,见之怎能不喜。

  「那要好好尝一尝,有道是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不如且置之,饮我玉
卮醪。娘娘请!」吴征取来两只茶杯倒满,玉茏烟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有赵立春暗中照顾,天泽宫这边想来连伙食都改善了些。相较于前,玉茏烟
面色红润许多,两片唇瓣丰亮盈透,沾上了酒液如芍药带露,香艳欲滴。

  小舌舔过唇角,似舍不得落下半分,玉茏烟笑问道:「今日为何带酒来?」

  「来赔罪,不带些礼物不好意思。何况让娘娘喝得高兴了,说不定便顾不上
怪罪微臣。」

  「赔罪?赔什么罪?」玉茏烟略显疑惑,忽然想起一事道:「啊哟,对了,
上回你说要去剿灭贼党,可顺利么?没受伤罢?」

  「有娘娘的灵药相助自然顺利,看微臣龙精虎猛的样子,哪里来的伤。」吴
征笑道:「说起来,剿匪与赔罪也有关联,说是一件事也成。」

  「那你慢慢说。」玉茏烟精神一振,吴征经历的故事总是十分精彩,这一回
能听他亲口述说,大有趣味。只是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可听得入了神,时辰差不
多时还得催促他快走。

  「这世间有一伙贼党,唤作暗香零落……」吴征缓缓地说下去,连遭遇忧无
患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瞿羽湘偷袭一事。文毅经营青楼多年,而
他与暗香零落有生意往来也是证据确凿的事情。玉茏烟怎么成为文毅的义女是个
秘密不得而知,可猜过去这位美貌妃子也是出身在青楼,或许多少知道一些也有
可能。

  吴征始终关注玉茏烟,见她面上时而紧张,时而松了口大气,时而又好奇无
比,并未有什么异样,才缓缓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微臣要告罪的事情了。只
因这件事与前京都守备,娘娘的父亲文毅有关。」

  「什么?」玉茏烟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爹爹与贼党有关
连?」

  吴征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道:「文大人竟然与前朝余孽有所勾连,圣上是绝
容不下的。现今文大人一家已全数下狱,唯独娘娘似被遗忘在这里。此事到得最
后已非微臣所能掌控,文大人虽说自娘娘幽居天泽宫之后再未前来,到底是娘娘
的父亲,微臣不得不来告个罪,也不得不来提个醒。」

  短短数句,却是吴征深思熟虑后的整合之言。先道明了文家的形势,再说所
谓的被遗忘在这里,其实危机重重,现下是没人敢提起,若是万一哪天圣上想起
了天泽宫还有个文家的女儿,玉茏烟下场可想而知。综合起来就一句话:你那个
从来不管你的便宜老爹,最后的希望也倒了,杀机四伏,在宫里你已经连一点点
希望都没了,若是还想呆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玉茏烟急促地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垂落,面上竟是一副心丧若死之色。
她猛然捧起瓷瓶,咕嘟咕嘟地灌入小半瓶酒。玉卮醪酒性较烈,直呛得她连连咳
喘。

  吴征一边拍着她背脊帮着顺气,一边柔声道:「娘娘,微臣一片真心要救娘
娘出苦海。宫中已是无一物值得留恋,还请早作决断,以免大祸临头之时,悔之
无及。」

  玉茏烟涕泪齐流,哀婉凄然,心中的念头却未停下。大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至今无人向她提起,也无人来找她麻烦。这说明了什么?

  久呆宫中的玉茏烟远比吴征更明白皇家的规矩与秦皇的脾性。若是从前每每
因与玉茏烟交欢而导致龙体抱恙,圣上还能以一句偏爱的查无实据来搪塞,涉及
前朝余孽这种动摇皇室根基的事情,以梁兴翰的圣明又怎会遗漏了她?又因何放
过了她?

  她与文毅的感情几近于无,只是一个相互利用,文家就是死绝了也不会触动
她一点哀伤念头。可危机真的来了,玉茏烟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肖家只余
她一颗独苗,若她死了,一族血海深仇又有谁去报?

  绝望之中,玉茏烟灵台一片清明,她深知自己惊人的魅力,深知自己的身体
多么让人难忘,也深知自青楼里刻苦习得的媚术是多么让男人迷恋。梁兴翰至今
没有动她,任她自生自灭唯一的理由只有感情,也只余感情。或许此前梁兴翰真
的已把她彻底遗忘,可是文毅出事,梁兴翰一定会想起她,只要想起,就有机会!
现下能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梁兴翰面前捅破这张窗户纸,提起玉茏烟
三个字来!

  生死一线间,富贵险中求!

  玉茏烟慢慢停下啜泣,凄然道:「对不住,我心中难过,并没有怪罪于你。
你……还是走吧,以后都莫要再来了,天泽宫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时辰差不多,微臣是该走了。只是娘娘当知道,微臣还会再来的。」

  「唉……爹爹犯事,我罪加一等……」玉茏烟目蕴晶泪,面上忽然泛起红晕
道:「我是将死之人,也不怕让你知晓。自你第一回来天泽宫起,我便喜欢你了。
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我是断然不会跟你走的,那只会害了你!走吧!快走!」

  玉茏烟骤然露出狠厉之色,旋即又转凄凉无助,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用细
如蚊呐,几欲脱力的声音道:「从今往后都莫要再来,我不能再见到你!」

  吴征心中猛跳,望着玉茏烟踉踉跄跄向寝宫奔行的身姿,一时纷杂无俦!


           第六章:私厨开宴,何以相容

  案头的资料堆积如山,吴征埋头其间,提着杆小毫不住圈圈点点。

  「你的字比起从前要好了不少呢。」

  见吴征起身舒展了个懒腰,随在一旁的陆菲嫣笑道。

  「在青云崖畔时还是不够刻苦啊,要补的功课不少。」

  吴征摇摇头叹息道。世情险恶,想要达到目标与保护好心爱的人儿,所需付
出的努力着实考验意志与毅力。

  「昆仑可不会去培养一名外门弟子这些,再说志杰在这方面确实也有些天赋。
有得有失,你的武功可比他们都要高得多了。致力于一处总比样样涉猎专精得多。」

  陆菲嫣宽慰道。她知晓吴征不是个容易伤风悲秋的性子,可总是见不得他受
半点委屈,更不要说被旁人比下去了。

  「就像菲菲的青竹剑与阴阳劲?」

  吴征调笑道,忽然又出了一会子神,眯着眼眸问道:「你们女子若是全心喜
欢一个男子,该当是什么模样儿?」

  陆菲嫣不明他因何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话,仍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道:
「人家全心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么?」

  「呃……也对!哈哈,犯蠢了。」

  吴征挠挠头道。

  「总之就像方才那样,我不想有人比过了你,若有人说你坏话,我一百个不
高兴;若是有什么危险,人家宁愿替你去。」

  陆菲嫣越说越羞,声如蚊呐般道:「女儿家大都如此,喜欢上一名男子后总
是全身心扑在他身上。」

  「有什么危险宁愿替我去?那可万万不准做这等傻事。」

  吴征喃喃道,目光却飘向皇城后宫,暗道:你不喜欢我么?怕是多少有一些!
可你不该把喜欢与让我莫要再去天泽宫同时说出来的……你明知道说了喜欢我,
我定然还会去天泽宫……这又是什么意思?

  晃了晃脑袋,吴征重又坐下道:「我要看云龙门的资料。」

  「早备好了。」

  陆菲嫣递上厚厚一叠卷宗道:「怎地忽然对云龙门感兴趣?要和瞿羽湘算账
了么?」

  瞿羽湘偷袭吴征险些令他丧命,此事陆菲嫣始终耿耿于怀。吴征伸指在她高
挺的秀鼻上一钳道:「当然,此事怎能简单揭过?不把云龙门连皮带肉地吞下大
半去决不罢休!」

           ***  ***  ***

  在北城衙门忙完了公务,吴征迅速换上便服不曾回归吴府。马车刚行至锦绣
大街头上一处正清洗翻新的府邸处停下。

  一身漆黑绸衫,在初夏的天气里凉爽舒适又显风度翩翩。即便傍晚时分仍忙
里忙外不可开交的大管家韩峰见状急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吴大人有礼,
韩府正在修缮未曾及早迎迓,罪过,罪过。」

  韩克军告老辞官,可韩府的局面却焕然一新。虽说秦皇吸取从前让韩家集权
过度的教训,将韩家接班的三将打散分遣凉州,江州与京师,可俱是重权在身,
且镇守大秦东与北两面门户,可说显耀如前。其中吴征的穿针引线功不可没,韩
峰对他的态度自是不能再恭敬了。

  「无妨,韩府修缮是大事,倒是本官打扰了。」

  吴征递上拜帖道:「烦请韩管事通传一声。」

  「大人且随老奴到厅堂稍候,老奴这便去找小姐。」

  厅堂里当中摆着座太师椅,一张完整无瑕疵的虎皮被从腹部正中剖开置于椅
下。名将世家的威严处处可见,但吴征却知晓这一张虎皮前几次来均为看见,想
是收了起来。

  当一个家族从泥潭中走出,昔日的显耀正如厅堂里的每一个稀罕的,彰显身
份的物件一般,又回到它们应当处在的位置。

  吴征也自欣喜,近来韩家异常忙碌,半月来他也深居简出,掀翻文毅之后初
次来韩家见到这般气象,可想而知韩归雁当是何等地开心快活。

  相爱之人,总是会为对方想得更多一些,也总是以对方的喜悦为自身的快活
源泉,不是么?例如自家与韩归雁,与陆菲嫣,所做之事无一不将对方考虑在内。
也诚如陆菲嫣所言,喜事均沾,祸事独担,他相信雁儿也是一般如此。

  吴征不禁又将视线投向皇城后宫,疑惑愈甚。

  「大人,小姐请大人移步后院相见。」

  吴征思绪未完,韩峰笑吟吟地请了吴征去后院。能进韩府的后院,显是已被
当做自家人看待。话定然是韩归雁发的,大管家也无异议,否则韩家二子虽不在
府中,韩老将军可还是坐镇于此的。

  随着韩峰来到后院门口,老管家带着欣慰又揶揄的微笑躬着身道:「老奴不
便陪同,还请大人自行入内,小姐在花园处相候。」

  「有劳韩管事。」

  吴征待人不分贵贱,完全看是敌是友,亦或是心情如何。韩峰在韩府里虽是
重权在握,身份仍是家奴,迎来送往见过的人多了,似吴征这般彬彬有礼且目光
中全是和善,绝无半点轻视与瞧不起的也是独一人。这一份特质在韩家早有记载,
可不是亲身体会难以感受其中的舒适。

  吴征未曾来过韩府后花园,韩峰也未说韩归雁具体所在,偌大的地方要寻找
可不容易。韩府的花园比之常人的不同,虽也是树叶草木与花朵的清香阵阵,但
多栽松柏与藤蔓。只见左中右三条小径,松柏看着倒像刀剑林立,藤蔓中的黑沉
不清处则似如云的甲士正布成奇妙的阵势,暗藏杀机。三条小径在路口标牌上各
具其名,左为:「砥砺」,中为「点将」,右为「试阵」。吴征略一沉吟,向右
面东侧的小径处行去。

  川中多有好莲者,韩府也不例外。吴征一路分花拂柳便见一处足有十亩见方
的荷塘,初夏时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洁白的花瓣只尖端一点嫣粉。风过处田田荷
叶摇摆,将聚拢其上的露珠重又洒落塘中,无论其形,其色,其香,无一不令人
心旷神怡。

  荷塘岸边一处长廊直达塘中,连接着一座六角凉亭。韩归雁身着金丝滚边正
红荷叶裙,俏生生斜倚危栏,满座荷塘再无一比得她这朵怒放的鲜花。

  「雁儿!」吴征一声高叫,也不及自左侧长廊入亭,提起一口内息纵跃而起,
踩着宽大的荷叶登萍度水,几个起落轻飘飘地落在亭中。

  韩归雁张开双臂,轻咬唇瓣,立定不动等着爱郎宠溺的模样儿,既娇且骄。
待吴征将她环腰抱起打了个旋儿才窃喜道:「这么快找来,你都猜到了?」

  爱郎明她心意,可谓心心相印,韩归雁自然开怀大畅,一脸向往道:「请你
来自当在安静无人打扰处,这里是试阵亭,当年你在大内练兵可是威风得紧。此
地又有凉亭,于花园之东,亭城可不就在成都之东么?你是不是这么猜的?」

  吴征缩肩低头道:「不是!」

  「啊?」

  韩归雁略感失望,原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吴征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
不过花园寻人恰如人海茫茫,能遇见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这么一想心头大慰,
道:「切,原来是误打误撞。」

  「那也不算!」吴征将她放在腿间横坐道:「原本毫无头绪,不过见了试阵
两字便认定了的。你想啊,咱们又是多久不见?定然想念得紧。试阵试阵,说是
失贞也未尝不可,雁儿莫非不着急?莫非不想失贞给我?」

  「你……」被爱郎逗弄得一愣一愣的,可恬不知耻的话语此刻从他嘴里说出
来只剩又羞又喜,方才明白吴征果然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反应一向迅捷又多奇思
妙想,好好的一番话被他东拉西扯,居然也能圆得过去。再一想可不正是在亭城
失贞于他么?韩归雁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羞涩地在爱郎胸口饱以一顿粉拳。

  「今日怎地来看人家?」

  玩闹了一阵,韩归雁玉颜酡红问道。

  「下官掐指一算,韩守备五日后便将新官上任,这可乖乖不得了!下官紧赶
慢赶,闭了府衙赶着拍马屁来着。」

  言行不一非君子,吴征说到做到,大手抚弄着女郎的桃臀,只觉触手一片丰
腻紧致,又弹又滑,犹自一本正经道:「马儿不好伺候,要让她俯首贴耳不撂挑
子,拍马屁就得恰到好处。不能轻,不能重!哪,这个力道就刚刚好。」

  韩归雁臀肤敏感,被抚弄得甚是舒适。咯咯娇笑声中,女郎一左一右拧住吴
征双耳微向后扯,咧出一口洁白贝齿道:「那你可得拍好了,否则本官一个不高
兴,带人抄了你的北城府衙!」

  「哎!」吴征叹息道:「这马儿好难伺候,烈马,烈马!」

  「好了,先说正事。我上任那天,你来不来寻我?」

  新官上任大喜事,韩归雁最希望见到的自是吴征。

  「怕是去不成,你那里现下人多眼杂去了也不好。午间你来寻我倒是合适些。」

  想做的事情未必尽如心意,吴征也颇多无奈。

  「也是!那我去寻你,守备府那边我也得多观察些时日才好心中有数。」

  「聪明!」吴征竖起大拇指赞道,又掏出一份请柬道:「你到任我不能去,
这个略作补偿。」

  「吴氏私厨?」

  韩归雁眼中一亮道:「你那个稀奇古怪的私厨整治好了么?那我肯定要去。」

  「自然,而且必须是头一位!」

  能分享彼此的成就,实是爱侣间最快乐的事情,吴征又道:「我也有些紧张,
还望韩守备帮忙镇一镇场子。」

  「还请了什么人?」

  能让吴征紧张怕是来头不小,韩归雁好奇心起道:「你见的世面还少么?怎
地还会紧张?」

  「那不一样。」

  吴征摇了摇头啧啧连声道:「从前做的事情看着都不小,可每一件我都是辅
位,敲敲边鼓,挑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耍耍小聪明而已。这一回我可是主人,一切
都得拿捏得当统筹全局。明晚有祝,顾,陆,杨四位家主,还有我师叔顾不凡,
师姑陆菲嫣,小师妹顾盼,宜知与志杰也来,我还真有点心慌。」

  祝雅瞳已是极为熟识,可她的手段之高令人既敬且佩,吴征占了个没被针对
的便宜。顾陆杨三家中稍弱的杨家之主杨正初也打过了照面,这位杨开瓢可不是
什么善茬,顾陆两位也就可想而知。再想想若是前世,吴征见了这些一等一的富
豪,还同席共餐,即使不吓得落荒而逃,面色发青牙关打颤词不达意是免不了的。
何况事关陆菲嫣终身大事,不由得他不心中忐忑。

  「嘻嘻,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韩归雁抚着吴征头顶道:「别怕,姐姐帮着你!」

  试阵亭外所栽的荷花行行列列,竟有法度严谨之意。吴征忽然明白试阵二字
的含义,莫不是韩家研究的军阵不便公开之时,却是在这里以荷花排列试演?一
念至此欣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安定得多!」

  次日傍晚,韩归雁早早来到吴府。爱郎今日身有要事需她助阵,自是提前养
足了精神,焕发抖擞。吴征闻报赶忙迎到门口,眼前顿时一亮。

  比之昨日在试阵亭私会的女儿家装扮,今日韩归雁头戴纯金冲天宝石冠,一
身暗红仕子长袍,两条明黄斜襟在胸前交叉而过,不仅英气勃勃,亦有女儿家的
柔美。纤腰处以一条同样是明黄色的宽大腰带束紧,牛皮小短靴紧裹着浑圆纤长
的小腿肚子,让她原本极为高挑的身姿更显拔群。外罩的明黄披风飘扬摇摆,英
姿飒爽!

  「韩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吴征笑着迎上去,心中的邪念压抑得颇为痛苦!女郎英风如此,当真恨不得
将她就地正法,按在身下狠狠蹂躏听她婉转哀啼,正是人生乐事。惜乎每回现身
人前她都将一对美乳紧紧束起,着实减了几分媚色。

  韩归雁一扬锋眉,半仰着头,锐利的目光一扫道:「吴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
给的。」

  吴征心中大赞爱侣今日扮演的角色十分到位,跟在他身后一同出迎的顾盼撅
起了唇轻声嘟囔道:「娘,这女人就是韩铁雁么?在大师兄面前骄傲个什么?」

  吴韩二人的恋情传得沸沸扬扬,顾盼在昆仑山上便早有耳闻,当时还不觉怎
地,如今一见韩归雁姿容,心中大起警惕之意。不想这狐媚子居然有几分姿色,
可莫要真把大师兄给迷了去。

  「不得无礼!」陆菲嫣轻叱一声,当下不好多做解释只是嘱咐道:「今日少
说,多看,多学,记得了么?」

  「记得了!」见吴征与韩归雁并肩而行,顾盼赌气地一扭身子,双唇撅得老
高。

  「陆仙子。这位可是顾小姐?」

  韩归雁向陆菲嫣行过了礼,自也注意到了顾盼。只见少女挽着双丫髻,唇红
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青色绸衫大衬青春靓丽。这位与吴征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也
听得多啦,见状心头微酸。

  「韩大人有礼。正是小女顾盼。」

  陆菲嫣扯了扯顾盼衣角,少女方才不情不愿地铁着脸草草一福道:「见过韩
大人。」

  「好漂亮的小丫头,陆仙子的女儿自也是个美人胚子。」

  吴征揉了揉发麻的额头,脑中嗡嗡直响。韩归雁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是
做戏还是动真格的俱明了于心。此前的骄傲自是摆给人看的,可现下的醋味大成
了这样,还暗讽顾盼年齿尚幼啥都不懂……他眼角跳了跳心道:小丫头是吧?边
上那位美妇也是我的女人,可熟得透了?完蛋,完蛋,后宫不好开啊!

  「韩大人还请入府稍坐再慢慢叙话不迟。」

  吴征打着哈哈,惹来韩归雁警告意味极浓的狠狠一瞪!

  吴征心中暗恨: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终有一日把你和菲菲母女俩摆弄得
服服帖帖!双飞?三飞才是王道!

  所幸众女皆知大事为重,稍作交锋便及时打住。吴征也不引韩归雁入厅堂,
而是直接去了私厨。

  吴氏私厨能得到祝雅瞳与拙性这等人物的重视,自因其极具独到之处。

  一座二层楼高的「食堂」,一层此时看来尚平平无奇,只是中央摆放的长长
木桌挖了十来个半臂长方孔不知何意。而围绕四周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
座都是四人位。食堂是吴府里用餐之所,一层想来便是仆从下人们使用了,这一
点不难猜。只是格局新鲜,让韩归雁啧啧称奇。

  「这里是下人们用饭之所么?」

  韩归雁一脸好奇指指点点着窃窃私语道:「中央的大桌子有甚么用处?」

  「平日没有贵客我也在这里吃,这里还没弄好,暂时保密。」

  吴征卖着关子道,近来建造食堂的重点都在二层,是以私厨已完备,一层却
尚未竣工。

  「这样……和下人一起吃?唔……也是,我在军营里也和军士们一起吃,倒
无不可。」

  韩归雁好奇之心已是无法遏制:「那这里弄好了的第一天,你也得请我来!」

  「哈哈,那是当然。韩大人,请登二层。」

  比之一层的朴实以奇巧引人眼球,二层则堪称美轮美奂。厚实的羊绒毯子铺
满了每一个角落,落足时如同踩在厚厚的草甸子上,舒适又踏实。四周八根大烛
后均安装着铜镜,烛光被反射之后与厅堂里交相辉映,梁柱上又垂落八角宫灯,
何时都能耀如白昼。

  厅堂中央不设圆桌,而陈设以单独的席位,边角还有两处隔间,无论大宴宾
客还是老友到访俱得相宜。

  不多时祝雅瞳,陆玉山,杨正初,顾浩轩等人依次而到纷纷落座。

  陆玉山三绺长须,一副文士模样,即使年岁已高仍显清隽湛然。顾浩轩则不
苟言笑威严沉稳,一双长眉无时不微蹙着,让额头两道皱痕犹如斧刻。

  「诸位长辈皆是大有见识,还请多多指正不足之处!」

  简单的开场白,吴征拍了拍手掌,冯管家便领着侍女们鱼贯而入。

  侍女们姿容秀丽,人手捧着一只洁白瓷盘,在诸人身前的餐桌上放好。

  今日的菜品祝雅瞳刻意不提前知晓,存心想看看宝贝儿子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只这上菜一项便大显不俗!侍女们步入时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又如烟花般四
散开来。而将菜品提前分好,每人一份,与当世习惯又大为不同,新鲜得紧。

  祝雅瞳细观头道菜,有些疑惑不解问道:「吴大人,这道菜唤作什么名目?」

  「颜如玉!」

  「咦,名字起得倒好!」

  但见上好的白瓷盘中央摆着块凉糕般的物事,几滴翠绿色的稠汁洒落在左侧,
右侧则是几点酱,醋等调味品。瓷盘质地极佳,酱醋滴落其中凝儿不散。两相呼
应,令中央的菜品当真透出玉般的色泽。只观其形便觉赏心悦目!

  祝雅瞳轻嗅一口,闻不出什么香味,料想糕状物大都凝结而成,香味不散。
遂举箸夹出一小块送入口中!但觉腻滑软润,满口生香,更妙的是那几滴翠绿稠
汁竟是以茼蒿菜打烂之后,再以调制羹汤之法勾芡收汁,与软膏混在一起口感中
又添一股清爽。

  「啧!早闻吴大人有易牙之术又能出口成章!区区一个猪皮冻到了大人手上
竟能画龙点睛,色香味俱全,想不到,想不到!好一个颜如玉!」

  祝雅瞳分辨不出,但陆玉山好食猪皮冻却是吴征早从陆菲嫣处探知的。猪皮
冻并不难做,吴征混以前世现代的摆盘与服务手法,再安上个让人心痒难耐的名
字,让其貌不扬的猪皮冻一飞冲天。

  「哈哈,陆家主好眼色!」

  吴征抚掌赞道:「猪皮冻虽不稀罕,滋味却是绝佳,做开胃的小菜极好!且
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韩大人,祝家主,陆师姑,小师妹多用些!」

  「吴大人,这菜品和名儿卖不卖?五百两如何?」

  杨正初眨了眨眼,颇觉有些懊悔当日给了吴征两记酒瓶子。杨家经营稀罕之
物,他忽然发现什么东西到了吴征手上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若是世上什么
物事都能当珍品来卖,杨家岂不是飞黄腾达?当日杨宜知吃了亏,祝雅瞳与吴征
密议时又将他排除在外,心中着实有气,幸好未曾发作把人得罪死了。

  「杨家主若喜欢只管拿去,当不得五百两。」

  吴征笑道。

  「值当!五百两!」

  杨正初一拍膝盖盖棺定论。

  开胃小菜便先声夺人,众人不免更期待接下来的菜品。吴征自也不会让大家
失望,「红酥手」,「玉笛谁家听落梅」等等新鲜物事一道道地送上来,着实堪
称一顿丰盛又新奇的晚宴。

  至正菜上桌之前,侍女们虽未现身,一股异香已是飘满了整个二层。陆玉山
与顾浩轩深吸一口,也自动容!

  「好香!吴大人终于拿出压箱底的好物了!」

  顾浩轩精神大振,今日来此说穿了终究还是为了这一件稀罕物——辣椒。

  「顾家主对了也错了!」

  吴征笑道:「辣椒左右只是一件调味品,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光吃辣椒,
则不过辣口而已,然则化于佳肴之中则起妙手回春之效。这一道水煮活鱼正是如
此!」

  白嫩的鱼片被精巧的刀工切得只有半指宽,红彤彤的汤头上铺满了鲜红的椒
瓣,再佐以新鲜时蔬,令人食指大动。顾陆杨三家都得到了些辣椒末尝鲜,多用
于面食,水饺等的蘸料,但这般食用还是头一回。鱼肉鲜嫩肥美仿佛入口即化,
火辣辣麻酥酥的滋味又让人直抽冷气,滋味之佳难以言喻。

  酒足饭饱,最后一道餐后甜点上桌却比前不同,不再是一人一份,而是由侍
女端上一整盘大大的圆形桂花糕。

  吴征起身至中央团团作揖道:「诸位是客,这一份桂花糕就让本官为各位分
食。」

  他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先将桂花糕均匀切成五份,将其中的一份承给杨正初道:
「杨家主,这一份足有两成,也是昔年本官答应宜知的,请慢用。」

  之后又取了一份承给祝雅瞳道:「祝家主,下官在长安时多蒙家主照料,这
一份是您的。」

  剩余的桂花糕吴征将两份装盘置于自己桌上,仅存的一份却不再动,笑吟吟
道:「诸位慢用。」

  在座知晓吴征事前紧张的仅韩归雁一人,但今日见他泰然自若,当是下了不
少苦功准备,当即接上话头问道:「吴大人以桂花糕寓意辣椒,不知韩家能不能
食用这一份?」

  「抱歉!不能!」吴征摇首拒绝道:「这一份是留给圣上的,不能动!」

  「啊哟,本官不明就里,倒是孟浪了。敢问吴大人一人食用两份,会不会胃
口太大了些?」

  「不大,本官权当替昆仑派取了两份,岂敢独食。」

  「唔……那么韩家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也未必!」吴征敲着桌面道:「韩大人既问起,本官正巧有话要说。」

  他起身向陆玉山,顾浩轩道:「桂花糕只有这么大,再分也分不得了。不过
诸位俱是经商的大行家,当知普通米面人人皆需,却在丰年之时卖不上价钱。但
若制成肉包子,馒头,糕饼等物,其价值自然不同。辣椒也是如此!便如咱们守
着一颗桂花树,花分完了,但桂花糕却还有得商量。」

  「不凡已将大人绘制的草图给我看过,其中还有许多不明之处,倒要请吴大
人详说。」

  顾浩轩见入了正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辣椒初现于世间,昆仑有幸据而有之。可昆仑上下亦知做生意没有吃独食
的道理,况且光凭昆仑派之力栽种,如何满足天下食客之口?且虽是派里守得严
密,一旦辣椒在市面上大量流通,迟早有一日也要让人培育出来。与其他日措手
不及,不如当今便在百姓心里印下吃辣椒,只吃昆仑派的辣椒之念!」

  吴征侃侃而谈:「是以本官想了个法子,唤作加盟!」

  「如何加盟,有何好处?」

  陆玉山问道。

  「辣椒出自昆仑派,自由昆仑派说了算。想卖给谁,或是让谁种植以售卖于
百姓,都由昆仑决定。至于这个谁,自是加盟商了。只需缴纳一笔加盟费,每年
再从利润中分出四成来交给昆仑,加盟商的条件简单明了。」

  「加盟费又是多少?多了怕是要蚀本,少了么,呵呵,盯着辣椒的人如过江
之鲫,拿得出银子的也不少,全天下都是加盟商,又能赚得几个钱?」

  陆玉山一针见血。

  「好问题!陆家主,这就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代理权!一州之地,只许一家
加盟商,先到先得。譬如江州给了陆家,不知陆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帮你种,帮你卖,得的银两还要分给你,倒要让
天下间的豪族都为你效死命不成?」

  顾浩轩嗤之以鼻。

  「非也!本官说过,光卖辣椒又值得几个钱?昆仑可不做这等赔本的生意!」

  吴征晃着脑袋道:「辣椒除了在市面上少量售卖之外,均用于加盟商的酒楼
里,譬如这道水煮活鱼,不知顾家主以为如何?」

  吴征占了前世见识的便宜,但在座的几位哪个不是一点即透的专家?一想可
知若是酒楼里推出这些新的菜品,生意将会如何的火爆兴隆。且做生意极讲究以
点带面,酒楼食客多了,不仅是这一两道菜肴大卖,食客们终须再点上多几道菜。
而尚处农耕社会的当世里,占据垄断地位的酒楼能够发挥的作用不可想象。延伸
出去,粮市,菜市,肉市等等等等,但凡与食相关者均可涉猎。

  顾浩轩甚至在想那几个始终无法插入手脚的行当里,若是顾家的酒楼火爆需
求巨大,还怕他们不乖乖地敞开怀抱,任他予取予求?至于若有人敢搞怪窃取辣
椒搅和他的财源……顾浩轩瞥了瞥空余的那一份桂花糕,圣上占了份子,又会袖
手旁观不成?

  这么一想,顾陆两位家主不由得不动心。辣椒现世,几名顶尖权贵已将好处
瓜分了个干净,加盟商与代理权一说确实开辟了一大块未知的领域。

  吴征趁热打铁道:「方才本官拒绝杨家主买去颜如玉,原因也在此处。只需
加盟,本官会遣人至当地教授学徒,将秘制的菜色倾囊相授,至于滋味如何,诸
位心中当有评判!是了,方才漏了一样。一州虽只允一家加盟商,却并不禁止一
家同取数州的加盟商与代理权!」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顾陆杨哪一家的财力,要取数州代理权均不在话下,有了好生意,自然
是做得越大越好。几家虽均属昆仑派系,相互的竞争仍不可避免,谁也不愿让谁
比了下去。

  即使陆玉山与顾浩轩也不免眼中一热。吴征又道:「两位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不妨开个价!」

  「价钱不是问题,绝对不过分!」

  吴征暗中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陆家主与顾家主有意,本官可先由两位任
选大秦州郡的代理权!不过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吴大人但说无妨!」

  「劳烦两位借一步说话!」

  隔间用厚实的楠木围起,隔音极佳。吴征先作揖道:「方才在人前,晚辈不
得不自称本官,还请两位家主见谅。」

  需得隐秘商谈,上来又是放低姿态,顾陆两位见多识广,登时知道后头暗藏
机锋,原本有些急切的心思立时压抑下来。

  顾浩轩笑道:「吴大人年轻有为,当得上。」

  两人都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简直称得上相当职业,瞬间让局面忽然尴尬,
吴征暗骂一声老狐狸。只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只得咬咬牙道:「晚辈的条件有
些难以启齿,又是越俎代庖,当真不知从何说起!」

  顾陆两位同时点头,仍是不发一言,一副你说,我听的样子,至于不知从何
说起,那是你的问题。

  「晚辈与盼儿自幼在昆仑山上一同长大,昔年也曾许诺要护她一世不受委屈。
两位又与昆仑派世代交好,晚辈说起来也算的上半个亲人,有些家事胡乱说上两
句,若是说的不对还请两位莫往心里去。」

  顾陆两位还是同时点头,还是不发一言,别以为提起我们的孙女儿和外孙女
套近乎便有用。

  吴征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道:「盼儿这一回私自下山犯了大错,罚是定然
要罚的。晚辈是她的师兄,也有不教之过。只是晚辈始终认为,罚不是目的,最
终是为了盼儿好!只是敢问两位一句,盼儿如今的样子,今后好得了么?」

  「盼儿自幼与贤侄一同长大,贤侄当是了解她比我们还多些,贤侄看呢?」

  得,这皮球踢的不带片刻稍停的,吴征险些给这两位双击666。这个锅看来
是铁铁甩不开了,吴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顾道:「好不了。烂家多出不
肖子,盼儿的年岁正当青春叛逆之时,怕此后还要惹出祸事来!」

  「烂家?贤侄这话什么意思?」

  顾浩轩脸色一沉,阴恻恻道。顾盼姓顾,吴征骂他显然要骂得重些。

  「师叔师姑什么情况两位真的不知?整日吵吵个没完,晚辈看了都烦,遑论
盼儿!」

  「吴大人,你管的太宽了!」

  脸皮已经撕破,苦心积虑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愿望也已打消,剩下的仅有赤
裸裸地以利交换。

  吴征两手一摊道:「晚辈不想管,可再这么下去盼儿全毁了。

  下回:她再偷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何人承担?两位若不心疼,晚辈心疼!」

  吴征叹了口气,语声转软道:「晚辈实是不忍盼儿在这么下去!晚辈也知顾
陆两家面子事大,是以才提出这个条件望能略作弥补。

  师叔已是成家立业,仍不得不以家族为重,可一家三口貌合神离,对谁都是
折磨!撇开盼儿不谈,两位真忍心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么互相折磨一辈子?面子
事大,子侄的事便不大了么?该说的话晚辈已经说了,旁的也管不了许多,总之
一句话,答应了晚辈的条件,大秦境内州郡代理权任由两位先行挑选。

  若是不答应,诚如先前所言,盯着辣椒的如过江之鲫,晚辈让韩家先选,掌
门师尊也没话可说!」

  吴征语毕起身作势欲出,心道即使最坏的结果,有巨大的利益在其间总有转
圜的余地,即使一时半会儿陆菲嫣的终身大事定不下来,总算向前坚实地推进了
一步!幸好当事被逼出了代理权这一想法,有了这一份底气,哪怕是顾陆两家天
大的面子,也得乖乖让上一步。

  「且慢!」

  吴征顿住身形,缓缓回身,一字一句道:「晚辈可以等两位几天,可这事条
件已定死没得商量!还请两位早作决断!」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31 21:45 编辑 ]




欢迎光临 SiS001! Board - [第一会所 关闭注册] (https://06.1huisuo.com/forum/) Powered by Discuz! 7.2